第36章 洪水大災（8）
顧雨聲一聲不吭的將臉埋在雙臂間，咬著牙承受後背的鞭打，耳邊充斥著哭喊和求饒聲，他心裡一陣煩躁，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走。
想到自己完好無損的腦袋，顧雨聲眼中有希望的光芒劃過，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就算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又怎麼樣，神仙是很忙的，全世界比他們還悲催的人不知道還有多少，他有什麼資格抱怨呢。
反覆對自己進行了心理暗示，才總算將升起的那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和不知道該沖誰的埋怨壓下去，反正……他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但是很快一直隱忍著痛苦的顧雨聲也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痛苦到了極致的低吟，他們面前拿著鞭子的中年男人冷哼了聲，將盆里剩下的鹽水潑在三個少年已經血淋淋的背部，「我不想聽你們的借口，如果下次你們還完不成任務，我就要考慮你們是不是有能力在我的手下幹活了。」
在鹽水的折磨下，艱難地趴在桌子上蠕動的顧雨聲立刻變了臉色，猛地抬起頭，看著那雙早已經刻入骨子裡的透著陰狠的眼睛，牙齒都控制不住的開始發顫。
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被打斷手腳甚至拔掉舌頭的前『同伴』，感覺自己在瞬間墜入了地獄，被惡鬼拉扯著怎麼都爬不出來。
不，不能……絕對不能被踢出去。
「行了，都滾回去睡覺吧。」
三個少年遲遲沒有動靜，他們太疼了，幾乎昏厥，現在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力氣站起來，兩個人高馬大的中年男人用輕蔑的眼神在三個少年身上掃了圈，把裝過鹽水的盆丟在地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當客廳里徹底安靜下來后，不知過了多久，其中一個少年奔潰的大哭，「我受不了了，我要離開，這次就算死掉我也要逃。」
『噗通』一聲巨響，少年從桌子上摔到地面，後背傳來的劇痛讓他發出一聲凄慘至極的大哭。
顧雨聲咬牙爬起來，看著平時膽子比芝麻還小的人，現在卻像條死狗般在髒亂的地板上蠕動，他眼中浮現出諷刺，如果真的想逃，幹嘛不站起來跑？就算跑不動難道還不能走？這樣做樣子給誰看？
當然，這些話他只是在心裡過了一遍，就離開了客廳，帶著一後背的傷慢吞吞的回到房間外時，顧雨聲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讓自己的呼吸不那麼凌亂，顫顫巍巍地伸手推開房間的門，艱難地抬腳跨過門檻，反身關上門，摸黑往自己的床位挪過去。
等他終於如願趴在床上后，滿身都是疼出來的冷汗，猛地把臉埋進枕頭中，顧雨聲死死咬著下唇，從始至終都沒讓自己發出一聲痛哼，幾分鐘后，血腥味已經佔領了整個口腔，他這才打著冷顫鬆開牙齒，放過已經血肉模糊的下唇。
但是喘息還是不受控制的重了，太疼了，感覺後背的肉被生生剮去一塊。
「雨聲哥哥……」
顧雨聲愣住，扭頭看著自己旁邊從被子里鑽出來的一個小腦袋，飛快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怎麼這時候醒了，是不是餓了？」
房間里又陷入了一片沉悶，在顧雨聲以為小傢伙又睡著的時候，房間唯一一根照明的蠟燭被點燃，原本以為睡著了的小蘿蔔頭們全部默默從被子里鑽出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淚水擠到顧雨聲身邊。
顧雨聲的表情變得僵硬，「你們怎麼都醒了，都餓……」
「雨聲哥哥，他們是不是又打你了，是因為我們嗎。」
被打斷的顧雨聲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不是，不是因為你們。」感覺到有人想掀開自己的衣服，顧雨聲連忙抓住那隻手，不敢讓這些最大還沒有八歲的孩子看到自己背後的傷，故作輕鬆的說：「哥哥一點都不疼，你們看，我還能陪你們玩。」
強撐著和幾個小傢伙玩了幾分鐘，總算讓他們相信他『沒事』，然而高興的情緒還沒來得及蔓延出去，其中一個離顧雨聲最近的孩子就抱住了他的手，害怕的問：「雨聲哥哥，阿一是不是永遠不會回來了？」
「怎麼會呢，阿一肯定會回來的。」顧雨聲牽強的笑著，「對了，哥哥今天遇到神仙了，你們想看神仙嗎？」
理所當然的得到了一連串的想看，顧雨聲把手機掏出來，打開了直播間，發現直播沒有結束，鬆了口氣，而直播中的林雲洛剛好踏著遮雨棚飛身接住被丟下來的孩子，立刻又引起了一連串的驚呼。
看了足有五分鐘之久，抱著顧雨聲手臂的小女孩怯生生的問：「雨聲哥哥你能不能叫神仙來救救我。」
顧雨聲剛想說話，又聽到一句讓他險些奔潰的話語，「我下午聽到巴叔叔說我長大了，可以賣掉了，我不想被賣掉，不想見不到大家，不想見不到雨聲哥哥。」
好不容易才憋回了到眼眶的眼淚，「神仙要救很多很多人，她可能沒有時間，但是哥哥一定會救你們的。」
手機是為了讓他們不小心被發現時看上去更像個正常人才被配發的，並且每天早上都要被檢查，顧雨聲不敢在網上停留太長時間，怕會引起那些人的不滿，又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很快就將手機關機。
哄著小傢伙們入睡，自己卻因背上的傷輾轉難眠，埋著臉的那塊枕頭已經徹底濕潤。
要是……她能來救救我們……就好了……
冥冥之中林雲洛似有所覺，將救下來的被困者丟在竹筏上，眯眼看了眼系統。
無辜被宿主用充滿探究的眼神盯著，正在發出警報的系統冰冷的聲線停頓了一瞬，「大量被困者的生命體征正在消失，請主播立刻前去救援，警告！大量被困者……」
林雲洛輕哼了聲，將地圖調出來，看著上面閃爍著的無數光點，包括屬於救援隊的光點也全部轉變為被困者是顏色，邊加快竹筏的速度趕去，邊問：「那邊發生了何事？」
「系統的職責是……」
「閉嘴，不知就是不知，何必找借口。」
系統果真閉嘴了。
竹筏上剛被救下來的被困者還沒來得及坐穩，就遭遇加速，被冷風一吹，就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幾個人擠成一團，看著站在前面的林雲洛，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林雲洛正在趕往的地方，軍人們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堆起來的堤壩已經被沖塌了一塊，那裡亂成一團，繼續留下來會很危險，但在此時此刻卻沒有任何人放棄，堅持在第一線的軍人甚至手腳都失去了知覺，卻依舊憑著頑強的意志以及不能讓堤壩被衝垮的信念死守著。
「快！快快快！」
「團長，又沖塌了一塊！」撕破喉嚨般的大吼穿過轟隆隆的水聲艱難的傳遞到前方。
「都給我挺住！沖塌了就用身體頂上！」吼完生理性的乾嘔了幾下，又繼續為戰士們鼓舞士氣，「下方就是我們的家人，如果我們這裡的防線被沖塌了，我們的家人也將陷入危險只中，成千上萬居民的生命……咳咳咳。」
一整個晚上的時間，左令風就一直游|走在第一線，除了給戰士們鼓舞士氣，加固堤壩、轉移百姓這些事一個都沒落下，從上到下，所有士兵都在艱難的支撐著。
可是沒有人敢放棄。
一波正在轉移的居民忽然衝進去，不顧阻攔非要來幫忙，「我們也是這座城市的一份子，既然我們有能力，為什麼要袖手旁觀？誰的身體還不是血肉做的？」
說這話的是一個身強體壯的男人，他的身材就是最好的說服力，試圖攔住他的軍人都被噎了一瞬，而就在這個空檔，他已經沖了進去，扛起地上的沙包就往水裡沖。
其他人立刻跟著效仿。
「讓他們去幫忙。」
軍人們於是不在阻攔，的確，此時是危機時刻，如果堤壩被衝垮，將會有無數人的性命受到威脅。
有居民們的自發加入，其中一塊被沖塌的地方總算被補上，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可沒過多久，又有一處被沖塌。
左令風抹掉臉上的雨水，每走一步雙|腿就會一陣刺痛，他深吸了口氣，轉身走到旁邊唯一一處遮雨的地方，「支援的部隊到哪裡了？」
負責聯繫的軍人迅速打了個電話出去，可很快眼中便出現了絕望的神色，「團長，整個城都被淹了，他們被攔住了，正在想辦法過來。」
左令風愣住。
不好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這座小城在恐怖的洪水下已經徹底成為了孤城，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唯一的方法便是繞遠路翻過大山，可堤壩怕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林雲洛來的時候，堤壩其中一個地方被沖塌，那裡的幾個軍人被洶湧的大水衝出去，眼看著就要被淹沒。
當林雲洛將三個人救上竹筏時，所有悲痛看著的軍人臉上都浮現出震驚的神色。
明明眨眼就會被淹沒的竹筏，卻穩穩噹噹地停留在水面上。
林雲洛的視線則落在前方即將被沖塌的堤壩上，她看得出現在源頭就在這裡，可此時此刻她的修為卻不足以抵擋，沒有立刻去詢問系統有無法器能夠阻擋，林雲洛看著那些已經扭頭繼續與大水對抗的人，輕哼了聲，「蠢，只要讓開又何須如此。」
「不能讓啊。」
從竹筏上爬起來的軍人嘆了口氣。
上千人正在努力加固著堤壩，震撼的場面讓竹筏上其他被困者以及屏幕前的觀眾們徹底驚呆了。
「霧城。」
彎腰站在電腦前的楊成正捏緊了拳頭，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霧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唯一麻煩的就是這裡的地勢是盆地，遭遇洪水也是常事，所有當發現街道被淹沒時，居民們才能這麼平靜。
誰也沒想到這次的災禍來的這麼兇猛。
他看著站在竹筏上的井沉，抿了抿唇，起身去打了個電話，回來后看著屏幕無聲地嘆了口氣，「看來你說的是對的，她的確是無害的。」
從發現這個直播間開始，楊成正已經看了十分鐘，發現那個擁有神秘力量的女孩一直奔波在救人的前線，他才總算明白井沉為什麼會那麼說，又為什麼會對自己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