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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返魂樹

  事與願違。


  虞期施法檢查了所有的戰車后發現,這些戰車都是完好的,再沒有哪個被欽原下蛋侵蝕。這對於有莘氏來說是好消息,可對虞期而言卻太是殘忍。


  車正告訴虞期,半個時辰前,作坊里忽然少了一位工匠,神不知鬼不覺就沒了蹤影,想必便是昆吾氏的姦細馴獸師,偷偷逃了。


  馴獸師一走,就等同於所有的線索都被掐斷,虞期雖是仙家,卻並非萬能,不可能憑空把一個沒見過的人找出來。他很想質問車正辦事不利,車正卻已經先跪了下來,哽咽的說,他沒法跟莘侯和雨華公主交差,這官位怕是也保不住了。


  虞期冷冷言道:「昨日里雨華公主還告誡過你,不要打草驚蛇,你卻讓那姦細發現了異狀,提前跑了。我若是你,壞了這等大事,那就得拼盡全力去補救。」


  「是、是。」車正不停的磕頭,自責道:「是我的疏忽,我也不想阿久姑娘出事。」


  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虞期面如霜色,視線從車正身上挪開,也不指望這性格懦弱的人能將姦細找回來。只是想到久姚的慘狀,虞期心裡如被針戳了般的,多想一刻,便多疼上三分。


  眼下,怕是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山君。」英招忽然現身在虞期身後。


  虞期看向它,道:「英招,你來得正好,我要去一趟西海聚窟洲,少則十天,多則半月,期間你和伊摯、雨華公主好好照顧久久,我將袖子里存著的靈芝都給你,你讓伊摯每天熬湯給久久。」


  英招微愣,隨即反應過來了,「山君,你說你要去西海聚窟洲?去聚窟洲做什麼。」


  「尋一段返魂樹的樹根,為久久解欽原之毒。」


  英招一聽,頓時變了臉色,喝道:「山君,不能去!先不說聚窟洲很大,返魂樹極其難找,就單說聚窟洲上的異獸各個都是千年以上的修為,兇猛難對付,而看守返魂樹的守護獸更是威力無窮、凶暴無比。即便是山君你,深入聚窟洲也是凶多吉少。如果山君非要去的話,那就把我也帶上吧!」


  虞期平靜的搖搖頭,「不,你留下,聚窟洲的那些神獸不是你能應付的,去了也是徒然。」


  英招聽言,分外懊惱,不禁問道:「山君,你這樣做值得嗎?從前不乏仙人去聚窟洲尋寶的,好多都是有去無回。山君,你就為了久姚姑娘,便要拿自己的命賭,她值得你這麼做嗎!」


  虞期唇角扯開一抹苦笑,「難道,你要我看著她日漸被劇毒腐蝕,直到渾身潰爛而死?」


  「這……」


  虞期道:「欽原之毒不是兒戲,我不得不如此。」


  英招說不上話,懊惱嘆息。


  虞期從袖裡乾坤中拿出了所有的靈芝草藥,這些,都是當初他和久姚在岷山一起挖出來的。


  「英招,把這些給伊摯吧,讓他在我回來前務必照顧好久久,否則,哪怕我死在聚窟洲,化作鬼了也要來拖他償命。」


  「山君……」英招還想挽留,可聲音剛出口,就無力的消散。


  虞期輕嘆一聲道:「罷、罷,這也許都是我欠她的。若不是我當初欺騙她、跟著她離山,便不會有今天的事,或許我亦不會動情於她。萬般皆是命,如今,合該我受這一劫。」


  「山君,不是這樣的……」


  「你回吧,英招,讓久久安心等著我,我此去勢必要帶回返魂樹的樹根,絕不會死。」虞期淡然說道,言罷,望了眼遠處厚重的苑囿宮牆,決然而去。


  英招心情沉重,將靈芝草藥收好,交給了伊摯。


  按照虞期的吩咐,英招沒有說明虞期去的是聚窟洲,只稱他要去天界借取解毒的神葯。因人間自古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說法,故此虞期要去十天半月就顯得很合理。伊摯沒有懷疑,久姚也聽了英招的話,安心等待虞期。


  這些日子,伊摯因為愧疚,花了所有的心思給久姚熬靈芝湯、製作各種葯膳。久姚被他小心養護著,中毒沒有加劇,身體情況也穩定不少。


  雨華近身照顧久姚,同樣細緻入微,知道久姚全身疼痛,雨華抽出時間陪久姚談天說地,儘力轉移她的注意力。


  有莘氏這些年出了不少能人巧匠,其中有一位匠人,專門製作梳篦。他將象牙製成梳和篦,一左一右,拼連成一雙肖似蝴蝶雙翅的精美梳篦,獻給莘侯的掌上明珠雨華公主。


  這是匠人最得意的作品,也是整個世間獨一無二的象牙蝴蝶梳篦。


  雨華每每拿起這支梳篦,都愛不釋手,總要梳上很久才罷休。可她始終覺得,沒有誰的頭髮能配得上這麼美的梳篦,總有種暴殄天物的感覺。直到這些日子,她用這支梳篦替久姚梳頭,才驚喜的發覺,原來這世上真有女子能生出如此秀麗的青絲,這支梳篦,竟像是為久姚量身定製的一般。


  「阿久,你的頭髮真漂亮。」雨華執著梳篦,看它從久姚烏鴉鴉的髮絲間滑過,柔順無比。


  久姚靠在窗邊,苦笑道:「現在我全身上下,也就只有頭髮能看了。」


  雨華道:「肯定有很多人誇過你頭髮好,就連我有莘氏最好的絲綢,也比不上你的頭髮這般亮滑柔軟。可惜我是女子,若我是男子,將這頭髮捏在手裡,定然心悸得不成樣子。」


  久姚被說得不好意思,小聲道:「你可以問問伊摯哥哥的,小時候他總抓我頭髮,長大了也沒少拍我發頂,也沒見他心悸。」


  雨華哼道:「師仆冷酷無情,不能以常理來論。換成是岷山君,肯定會心悸。」


  久姚嘟囔:「伊摯哥哥哪裡冷酷無情,反倒是虞期,冷漠又鐵石心腸。」


  「岷山君可不是。」雨華道:「他不過是面冷心熱罷了,相反,師仆才是面熱心冷。」


  久姚訕訕,覺得這話題說不下去了,便道:「虞期走的那天,我聽說車正大人去向莘侯請罪,自稱是失職,讓昆吾氏藏在戰車作坊里的那個姦細嗅到風聲,提前跑了。」


  提到這個,雨華就不忿:「這事讓我父王糟心的很,昆吾氏本來就對我們有莘氏有企圖,現在我們又這麼被動,我真擔心哪天他們憑空出現在都城外,打我們個措手不及。」


  「這應該不至於吧,伊摯哥哥上次也說了,昆吾氏被莘侯逼到邊境后,就銷聲匿跡了。不管他們是匿跡去了哪裡,都不可能跑到都城附近吧。那麼龐大的軍隊,稍有移動,就會被發現的。」


  雨華道:「理是這個理,可我心裡就是覺得不踏實。唉,算了,不操心了,我在這裡胡思亂想也沒什麼用。阿久,我用篦子幫你清潔下頭髮,要是不小心把你扯疼了,就告訴我。」


  「嗯,多謝雨華公主。」


  「不不,別客氣別客氣。」


  下午申時還差兩刻的時候,伊摯送來些茶點,給久姚填肚子,同時還送來一盅靈芝湯。


  久姚喝下靈芝湯,見伊摯眼底藏著喜色,下意識問道:「伊摯哥哥,有什麼高興的事嗎,是不是之前我們說過的那個商侯子履,又跟莘侯討要你了?」


  伊摯一愣,玩笑道:「阿久幾時變得如此聰明?」


  「我本來就不笨,是你總說我傻。」久姚嘀咕。


  伊摯笑了笑,道:「那位商侯當真是鍥而不捨,現在莘侯一聽到他來,只如瘟神降臨了似的,苦不堪言。」


  「那伊摯哥哥想和他去商國嗎?」久姚問。


  「這得先看他用什麼辦法把我要走了。」伊摯道:「況且,就算莘侯最後真鬆了口,我也得考驗商侯,看看他是不是我要尋的明主。更重要的是,我要確認他有沒有反抗夏帝之心,如果有,就必須堅決,否則也是枉然。」


  久姚淺笑:「伊摯哥哥,不管你下一步怎麼走,我都支持你。」


  ***

  這幾日天氣冷得快,就像是夏季被催著趕緊離開似的,昨夜窗外的梧桐才落了幾片葉子,今夜就已是落葉滿地了。


  久姚身體虛弱,早早就睡了。窗外皎月高掛,一縷月光照進來,正好照見她臉上痛苦的表情。


  她在做夢,這個夢很不好,又太真實。她在夢裡看見了虞期,她不知道虞期這是在哪裡,他周圍生長著奇花異草,再遠些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久姚確定她沒見過這個地方,更沒見過這個地方遍布的珍禽異獸。


  那些珍禽異獸面目猙獰,吼聲凶厲,久姚竟能真切的感受到它們殺戮的氣息和渾身上下的攻擊性。


  它們把虞期圍在中間,一步步靠近他。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久姚看著虞期被染得半紅的衣袍下,還有血在一滴滴往下落,他的臉蒼白,沾著血污,直挺挺的身軀因為負傷而顫抖,唯有那雙眼睛堅毅的像是刀面上的寒光。


  一頭凶獸撲向了他,剎那就近在咫尺。久姚尖叫失聲,卻沒人注意到她。她看著虞期怒吼一聲,竟然徒手將凶獸的身體撕開。


  鮮血瞬間噴出,如傾盆大雨般澆了虞期一身,幾乎將他染成血人。他將凶獸撕成兩半丟在地上,環顧周圍,冷笑一聲道:「我此來只為返魂樹,爾等給我把路讓開!如若非要攔著我的,就憑實力說話,活不耐煩了就儘管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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