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火
師娘什麽也沒說,隻是將自己耳邊的頭發挽起。
看著那脖頸處的一片瘡痍,明綠旋呆住了,她不明白為何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身上。
“這是五十年的一場大火。”師娘說的很平淡,平淡到似乎講的是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我曾今也恨過,怨過,可是最後還是歡喜。”說完師娘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笑容。
五十年前。
金府門廳人群熙熙攘攘,門前掛著大紅的燈籠,上麵貼著大大的喜字。
這一天正是金家少爺成親的大好日子,可隻要是鎮上的人都知道,這金家家大業大,仗著自己和知縣的關係,到處給一些窮苦的農民進行不公平的交易。
而今天的這位新娘就是一位還不起債的老父親不得不將自己的女兒拿來抵債的物品。這樣的事情在一些窮人看來並不是什麽難過的事情,因為金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金家隻能允許一個夫人!而那些被休了的女子也可以得到一大筆的錢財,所以不管怎樣,今後的生活也算是無憂了。
門外被擠得水泄不通,真正進去的也隻有幾個有錢有權的人,其他的一些窮苦百姓,就隻能夠站在門外看著。
在長龍的簇擁之下,金家少爺騎著棗紅大馬,帶著笑容款款而來。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多少次經曆這樣的事情,他似乎已經習慣了眼前這些窮人羨慕以及憎恨的眼神,也已經習慣了屋內那些表麵上帶著歡喜,說著奉承話,實際上則在笑話自己的人。
這些他都不在乎,在這個被錢財所熏心的場所,隻要有錢什麽事情都不是沒有可能。
不自覺的朝著身後的花轎看了一眼,他的眼中突然出現了一陣的失落。
相傳花轎中的女子是一個絕世的女子,自己能夠得到她是一件多麽令他人羨慕的事情,可他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在自己的心裏高興不起來。
花轎中的女子,聽著奏樂,聽著外麵人的討論,腦袋中是一片的空白。
她今天就要進入金家成為金家的夫人,享受榮華富貴,可是她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她甚至希望下一個女子趕快的出來,替代自己成為新一任的夫人。
明媒正娶,八抬大轎,他給足了這個女子應有的風光,可是她沒有半點領情的樣子,掀開蓋頭,那一張精致的臉是一臉的冰霜,那樣看著他,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
“你,不高興?”他俯視著,像是望著山腳下的一株不知名的野花。
她仰望著眼前這個人,問道,“那你快樂嗎?”
良久的沉默。
“你先睡吧。”說罷,轉身離開。
他快樂嗎?他自己也不清楚,他隻知道他生活的很累。
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她呼了一口氣,是緊張還是害怕,亦或者是兩者都有,她已經記不清了。接著便是她這一生都忘不掉的情節。
熊熊的大火,蔓延整個金府,火光通明,在夜間格外的耀眼,剛剛經過了一陣狂歡的金府又一次的熱鬧了起來。
腳步聲,叫喊聲,一聲一聲。
她睜開眼,自己已經置身於火海。
她的眼前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一襲白衣,手中拿著一把匕首,直勾勾的看著她,嘴角帶著笑。
手腳完全使不上力氣,就連張嘴,也顯得是那樣的艱難。
“我不會殺你的。”女子笑著,匕首的刀刃處發出寒光,一步步的朝著女子逼近。
她害怕起來,外麵吵鬧的聲音變得嘈雜起來,她想喊,可是張不了口。
匕首離自己越來越近,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任由匕首在自己的臉上一刀刀的劃過,她感覺不到疼痛,卻可以感覺到血液從臉上劃過的溫熱。
眼淚就那樣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混著血,流進傷口。
“那是少爺的新房。”不知是誰叫了一聲,人們終於注意到了這個被大火包圍的房間。
“少爺呢?”那聲音正是金老爺的聲音。
“少爺去書房了。”貼身服侍的小廝叫到。
“快去書房!”金老爺一聲令下,一陣嘈雜過後,周遭開始恢複平靜,隻剩下大火滋滋燃燒的聲音。
女子哈哈的笑起來,得意的看著躺在床上的人,“你看,你也不過如此。”
大火已經在屋內蔓延開來,空氣的溫度在一點點的升高,那女子看著大火笑起來,朝著大火走去。
一襲白衣瘋狂的燃燒起來,女子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轉過身來,看著她,笑著笑著卻哭了起來。
她閉上了眼睛,煙霧嗆得她不停地咳嗽,她盡量減少自己的呼吸,卻還是避免不了煙霧朝著她的咽喉裏麵竄。
她想,早點死了才好。
火勢已經在床上蔓延,她甚至是可以聞到自己皮肉的味道,她終於感受到了一絲絲的疼痛,耳邊似乎還可以聽到,皮肉烤焦二發出的滋滋聲。
人們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是當她醒來看著自己幾乎被燒得麵目全非的身體,她想上天一定是瞎了眼。
“你為什麽要救我?”透過鏡子看著身後的人,煙霧已經嚴重的傷害到了她的嗓子,隻能夠發出沙啞的聲音,現在能夠說話已經算是萬幸。
“我隻是覺得和你有緣。”他擰幹了手中的毛巾,淡淡的說道,“而且我覺得上天不讓你死。”
她轉過頭,看著他,突然間笑起來,隻是這樣的笑容在一張裹滿了紗布的臉上是那樣的猙獰與可怕。
“我不可怕嗎?”她問道,並且試圖將自己臉上的紗布扯下。
紗布已經和一些皮肉粘合在了一起,因為她的大力撕扯,鮮紅的血液不停地冒了出來,她卻不知疼痛一般,還在瘋狂的撕扯著,沙啞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問道,“我不可怕嗎?”
終於,她累了。
停下來,看著鏡子中那一張不停地冒著血的臉哭了起來,淚水劃過,和血混合在一起,滴落在地上。
他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見她停下來,他走了過去,用毛巾仔細的,小心的,擦拭著臉上的血淚,“你這樣真的很難看,像是一個瘋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