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永恆的利益
第二天早晨起來時,崔木陽的眼下微微的有些青黑,連腿都有點軟,顯然昨天晚上被鹿血酒折磨得夠嗆。
正好崔雲也從自己的客房裡出來,瞧著自家親哥兩腿發軟的模樣,很不厚道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二哥,你這副尊容要是被嫂子看見,嫂子估計得氣得轉頭就回娘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昨天晚上鬼混什麼樣呢!」
崔木陽無語的瞪了一眼自家妹子,「你哥我是這種人嗎?別胡說!」
倆人下了樓,陸錦年正在廚房裡做早飯,麵包片、煮雞蛋,外加一鍋碧粳米粥,怕崔木陽飯量大,不夠吃,還特意煎了幾塊牛排。
「起來了?」陸錦年一邊攪著米粥,一邊回頭看了一眼兄妹倆,尤其是注意到崔木陽神色憔悴的舊模樣,清冷的面容上忍俊不禁,調侃般的道,「鹿血酒後勁強勁,你昨晚還是用的大杯子,連喝了三杯……不怪能成這樣。」
崔木陽肅穆的臉上,難得的浮現出一抹尷尬來。
「等你走的時候,你帶一瓶走……每晚臨睡前,用小酒盅喝,小口小口的慢慢抿著喝就好了。」
陸錦年叮囑了一句,順手將閥門關上,將鍋子端上餐桌,卻只自己盛了一碗碧粳米,又撿了三個雞蛋,用兩片麵包夾了塊牛排,坐在桌子旁,「你們自便,想吃什麼自己去拿……推薦雞蛋。」
「水煮雞蛋?」崔雲瞟了一眼陸錦年盤子的雞蛋,忍不住心生好奇,「怎麼是花綠皮的?」
「野雞蛋,深山的野山雞,在家裡各種野生藥材餵了足足大半年的時間,每天只下一個蛋……你說呢?」
陸錦年只是這麼說了一句,崔雲立刻二話不說,起身去廚房也撿了三個雞蛋回來,又盛了一碗濃稠的碧粳米粥,吸了口上面的米油,發出一聲愜意的長嘆,「陸少,說真的,在你家待上一晚,我都有點捨不得走了。」
陸錦年只是平淡的說了一句,「你不適合待在鄉下。」
「為什麼?」崔雲美眸如水,凝望向陸錦年。
「你的心,靜不下來。」陸錦年細嚼慢咽的吃了剩餘的半個雞蛋,這才繼續道,「你早已習慣了城市裡的浮華喧囂、商場的勾心鬥角,偶爾在鄉下住個一兩天的,你還覺得新鮮,超過三天,你就受不了這裡的平靜了。」
「錦年說得對,」埋頭狂吃的崔木陽,趁著間隙,抬了抬頭,點頭附和,「你也就是一時新鮮罷了,日子久了,你可熬不下去……你可沒這麼安分。」
崔雲露出一抹極為溫柔明媚的笑容,再度緊緊地凝視向陸錦年,話語犀利而直指內心,「好吧,我承認我可能真的會受不了鄉下的日子……那麼,陸少,你呢?」
「我崔家雖然如今顯貴,可以前也不是沒過過普通的日子,而你陸少,作為陸家獨子,說你過去錦衣玉食,簡直糟踐了陸家的名聲,哪怕用窮奢極侈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陸少,你能習慣鄉下這種日子嗎?」
崔木陽皺眉,忍不住呵斥了一聲自家妹子,「小雲!你胡唚什麼呢?!」
「我又沒說錯,」崔雲眉眼柔和,笑容間帶著一絲絲的狡黠,「豪門大少,似乎跟窮鄉僻壤有些不搭呢。」
陸錦年俊美清冷的臉上,莫名的浮現出一絲好笑,「我已經在鄉下住了一年多,你說呢?」
「我以為,陸少只是暫時性質的在鄉下休養身體,順道暫避鋒芒而已。」崔雲溫婉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鋒銳,「所謂的入贅農家,只是個掩人耳目、示敵以弱的借口。」
陸錦年皺眉,「你為什麼這麼說?」
崔雲異常篤定的道,「很簡單啊,怕是陸少昨晚和今早沒注意到食材吧?很不巧,我是個開餐廳的,對食材種類和品質,稍有研究……」
說著,崔雲用筷子夾起了一片牛排,「特優級牛肉,這麼一片的價格,可不是一個普通農家能吃得起的……而昨天晚上吃的那麼一大桌子菜里,有一道嫩炒雞蛋,不知道陸少注意到沒有?」
陸錦年一派雲淡風輕。
崔木陽好奇,「那道雞蛋怎麼了?」
崔雲眸色越發明亮,「嫩炒雞蛋自然沒什麼稀奇的,頂多是火候掌控得不錯,但裡面可切了了不得的東西進去,雖然切得細碎,但我還是一口就嘗出來了……白松露,而且還是新鮮的,採摘后需要立刻空運到國內,每公斤的價格至少數萬花國幣以上,摺合成龍國幣,要幾十萬,這可不是鄉下人能吃得起的東西。」
崔木陽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家妹子話語里的暗示,頓時沉默了下來。
「是又如何?」陸錦年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神態依舊一派清冷淡漠。
崔雲挑了挑眉梢,「不如何……只是肯定了我的猜測而已。你陸少是條潛龍,自然不能被這麼個小山村圈禁一輩子,雖然你蟄伏在這裡是為了迷惑某些人,但一旦形勢發生變化,時機到了,想必潛龍出淵,也指日可待。」
陸錦年沉默了數秒鐘后,驀然輕笑了一聲,「崔姐,抱歉,夏翎還在睡覺,昨晚累壞了,今兒肯定會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來……你這麼一番心機,怕是白費了。」
崔雲神色微動,不明就裡,「陸少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以上的挑撥和離間,你怕是枉費心機了,她不在。」陸錦年閑適的將脊背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慢條斯理的道,「她就算是聽到了,也不大會在意這件事。」
崔木陽懵怔的看了看陸錦年,又看了看自己妹子,思索片刻,終於回過神來,明白了陸錦年言下之意……
自家妹子崔雲,可不就是在挑撥人家夫妻關係嗎?
陸錦年被四個姐姐聯手逐出家門,理由就是自甘墮落到入贅一介農家,而現在崔雲說陸錦年此舉只是暫時蟄伏,肯定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座小山村……那不就意味著,他只是利用夏家,利用夏翎嗎?入贅的丈夫只是拿自己當墊腳石,雖然跟夏翎接觸的少,但也足以看得出來,夏翎大概是個什麼性子,她能甘願被人利用?能願意入贅的丈夫,突然某一天離開她?
夏翎和夏家勢必會惱火不已。
「你這麼做,是想試探一下,那家海外的實驗室到底跟我有沒有關係,順便再逼我復出,將局勢攪合得更亂一些,對吧?」
雖然這是個疑問句,陸錦年的態度卻異常篤定,「我們夫妻反目……如果實驗室跟我有關係,夏翎自然會被受制,再拿不出什麼值得你重視的東西來,如果實驗室跟我沒關係,她還能繼續拿出一些成果來,那麼,你就更好動作了,不是嗎?沒有了我做靠山,夏翎和她背後的實驗室無異於是小兒抱金磚過市……」
崔雲神色委屈,「陸少真的誤會我了。」
「以上,只是你的目的之一。」陸錦年沒理會崔雲的辯駁,繼續平靜而理智的分析道,「目的之二,我們夫妻反目,我也自然沒理由繼續在這座小山村裡待下去了……儘快復出,拿回天木集團,再加上你二哥為了我的事而調任到這裡,我此刻心懷愧疚,勢必趁在你二哥正式任職之前,運作一番,將他調任到其他城市,也免得在烏牙市這座北方小城裡浪費時間,對嗎?」
崔雲輕咬著嘴唇,拿著筷子的手,微微的有些發抖。
而坐在一旁的崔木陽,早已臉色大變,深褐色的眸底,壓抑著深深地憤怒,宛若火山般,即將噴發出來。
陸錦年似笑非笑,慢聲道,「如果再向前深究一些,你來烏牙市,想必也有一部分是我吧?初戀陳賓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另外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為了我……對嗎?你二哥本是你們崔家的希望之星,卻為我出氣,而走了一步錯棋,對仕途有所影響,你過來,只是想撥亂反正,把這事告訴我,讓我將『將功補過』,將你二哥重新推回到他應該在的位置上,可我偏偏在這座小山村裡住下了,手上還沒權沒財,你只能先想辦法,把我逼走……」
崔木陽哪裡還不知道自己被親妹子算計了,不由得氣得渾身哆嗦,咬牙暴喝了一聲,「崔雲!」
崔雲眼底閃過一抹不安惶恐,表面上卻還要故作鎮定溫婉,「二哥,我可真冤死了,你不會因為陸少的一番猜測,就真的跟我生氣吧?」
崔木陽依舊怒火滔天,只是強行壓抑著,不好真的在人家家裡發火。
陸錦年安慰似的笑道,「二哥不必太過生氣,崔姐只是崔家的女兒,哪怕以後真的嫁給了陳賓,也還要靠著崔家的力量對抗何敏,沒那麼大的膽量算計於你、得罪我,只是受命於人罷了!能這麼遙控、擺布你們兄妹的,這個人選可想而知了……想必,應該是你們家老爺子的意思?」
前一秒鐘還暴怒的崔木陽,瞬間僵硬住了,良久之後,忽然重重的嘆了口氣。
崔家和陸家為什麼越走越遠,其實他都清楚。
崔老爺子好不容易把他這個兒子認回來,他又在仕途上建樹非凡,早就內定成了崔家未來繼承人。
可偏偏不巧的是,他對陸家感情極深,對陸老夫婦更是視作親生,崔老爺子哪能捨得把自家那麼優秀的兒子,白白分出一半給了旁人?
這一次,崔雲對陸錦年耍心機,不就是崔家上下,對他被陸錦年連累的事而不滿嗎?覺得他為了一個外人,而耽誤了自己的仕途,很不值得,所以就想讓陸錦年補償回來……
一時間,三個人都徹底沉默了下來。
「不好意思,起得遲了,差點錯過了早飯。」
餐廳門口,夏翎沙啞的嗓音響起,帶著幾分倦怠和性感,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到餐桌旁,緊挨著陸錦年坐下。
「怎麼不多睡會?」陸錦年體貼的問了一句,再不復前一刻冰冷深沉的模樣,反而起身,主動去廚房給她拿了碗筷,端著還熱乎的雞蛋和粥過來,放到夏翎面前。
夏翎仰頭,送給陸錦年一個感激的笑容。
這一頓早飯,吃得崔木陽很不是滋味。
一邊是自己的親妹子,一邊是自己養父母的親兒子,親妹子為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得罪著養父母的兒子,他沒法責怪別人多管閑事,又沒臉面對陸錦年,只能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早飯過後,崔木陽立刻提出告辭。
陸錦年倒也沒強行挽留,讓夏翎拿了瓶鹿血酒和一些野菜之類的,送到吉普車上去。
臨走時,陸錦年單獨將崔木陽叫到一旁,這才低聲道,「二哥,你也不用覺得難過,今兒早晨是我說話太直了……你們家老爺子這是在維護你,你應該感動才是。」
崔木陽,抽著煙,苦笑不已,「錦年,我真沒臉見你了。」
「又不是什麼大事,」陸錦年難得的開口安慰,「父親去世多年,如今我也身體康健,陸家這邊不用你惦記太多了,以後你就把陸家當成普通的世交就成,該合作就合作,別太在意這些事情……」
崔木陽咬了咬牙,不再言語,心裡卻越發內疚。
目送著吉普車越來越遠,小夫妻倆兩人站在村口,正準備回去時,夏翎忽然斜睨了一眼自家男人,笑出了聲。
「笑什麼?」陸錦年不解。
夏翎白眼,「笑你啊,故意把人攆走了,把崔家那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戳破,給崔雲和崔家老爺子身上潑了髒水,洗都洗不掉,反而讓崔木陽對你越發愧疚。」
陸錦年無語,「……我這是為了誰?」
「當然是為了我啊!」夏翎理直氣壯的揚了揚腦袋。
陸錦年吐了口氣,揉了揉夏翎的頭頂,「崔老爺子護犢子護得緊,又拼了命的想把最優秀的的二兒子跟我們陸家撕扯開來,卻不知道,這樣只會將崔木陽越推越遠,也越發讓他牢記我們陸家的恩情……」
夏翎無語,「老狐狸對小狐狸……崔木陽真倒霉。」
陸錦年輕笑了一聲,「你知道,這麼多年,我們陸家往崔木陽身上投資了多少錢嗎?」
夏翎搖頭。
「三分之一的天木集團。」陸錦年語氣平淡,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暗暗心驚膽戰,「上百個億……只要是他任職的地方,我們陸家就在當地拚命撒錢,給他創造政績,他主管經濟,我們就建廠房,他主管衛生,我們就投資醫院,哪怕賠錢也在所不惜……如果不是他秉性仁厚,我又憑什麼往他身上砸錢?」
夏翎深吸了口氣,眼神發亮,「你把他的仕途用錢堆出來了,崔老爺子現在卻想把他拉回去,摘你們陸家的果子?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是我們陸家。」陸錦年眼神不愉的提醒,「你現在是陸家的兒媳婦。」
夏翎臉頰緋紅,有些不好意思,故意轉移話題道,「我瞧著,那個崔雲倒不是省油的燈。」
陸錦年並不在意,「崔雲現在是有求於崔家,還要借用崔家對抗何敏、向陳賓試壓,所以才這麼聽話,不然……你當她有膽子得罪我?要知道,她的餐廳、酒店,跟我的某些產業都有合作關係,而且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那些餐廳、酒店,我都持有一定股份……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不會因為今天的事而斷絕與你的合作,反而會趁機向你訴苦,想要保持長久而更緊密的合作關係。」
「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嗎?」夏翎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倏爾笑眯眯的挽住陸錦年的手,「你說,如果何敏來找我的話,我要不要也跟她合作?」
陸錦年凝望了夏翎好半天,忽然無奈的笑道,「你果然是做生意的料啊,這份天賦,嘖……簡直讓旁人絕望。」
夏翎眉宇間,迸發出奕奕的神采,「無論是何敏,抑或是崔雲,她們倆其實沒有什麼差別,都是我事業的墊腳石罷了……現在想想對何敏的偏見,還真有點可笑。」
果然不出所料的是,在崔家兄妹離開后的第三天,上次來時還無比強勢狂妄的何敏,再度一襲職業裝的出現在夏家客廳里,還沒等夏翎說話,她已經將十摞厚厚的鈔票擺在了茶几上,驕傲的揚著下巴,「……這是訂金。」
「什麼意思?」夏翎故作不解。
何敏險些將銀牙咬碎,「預定今年碧粳米的訂金!」
「可是,上次我們並沒有達成協議啊。」夏翎無辜的攤開雙手。
「你賣給崔雲那個賤人三百五,我用三百七收購,不行嗎?」何敏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按捺住罵人的衝動,「你有多少,我要多少……而且我會幫你找人,推動換地的那事,如何?」
哪怕何敏表現得再強勢驕傲,在如今的夏翎看來,她也跟一隻斗敗了的花孔雀似的,從內到外,透著一股子色厲內荏的味。
以前還怕生意沒談成,何敏會使手段對付自己,如今冒出了個崔雲,何敏倒是不敢輕舉妄動了,只能用正常的談判和加價來爭取這場勝利。
何敏確實有點怕了,她怕自己輸了情場,也輸了事業。
------題外話------
馬克思說:資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著被絞死的危險……
SO,無論是崔雲,抑或是何敏,她們只是商業夥伴,只是未來的踏腳石,而不是可以信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