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飛來橫禍
如今已經時值盛夏時節,如今將這幾畝稻田裡的稻桿連根拔起,現在補種都來不及,已經相當於讓這幾畝地今年絕產了。
夏翎的臉色,已經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了。
陸錦年倒還暫且冷靜,只是看了一眼李全柱,「統計出來了嗎?被毀了多少畝?」
李全柱蹲在田邊上,耷拉著腦袋,腸子都毀青了,「大概七八畝左右。」
碧粳米的畝產量低,每畝只有四百斤左右,這七八畝就是三千斤左右,按照崔雲的收購價格每斤三百五,夏翎相當於今年損失了過百萬。
事實上,夏翎損失的可不只是這百萬,她跟崔雲和何敏兩個人還簽著合同呢,合同上附錄的違約金,夏翎傾家蕩產都支付不起,萬一真的因為這七八畝的損失,而導致求收時產品無法交付……那種後果,她絕對不敢想象。
想到之前跟何敏和崔雲簽的那兩份合同,如果這是某些人故意而為之,那對方無疑是故意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夏翎氣得臉都青了,心裡恨不得生撕了對方!
萬一耽誤了那兩份合同,誰來賠她那筆龐大的違約款?!
聽到七八畝的數字,陸錦年的眉頭輕皺了一下,這個數字,可不小了,足以威脅到年末那兩份合同能否及時交付,八畝絕收,就相當於年末的供貨合同上,少了三千斤的缺口,要從哪裡描補?
心裡反覆算了幾遍,陸錦年也忍不住為夏翎擔心起來,看著她面露怒容,又不能火上澆油,只能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安心些,我們回家再湊一湊,應該勉強能夠她們倆秋末提貨的……幸虧,你當初跟崔雲談生意的時候,說了個含糊的數字,四五萬斤,簽合同的時候,又只簽了四萬斤的合同,不然的話,連最後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了,只能認命支付違約金。」
提起合同上的數字,夏翎心裡越發火大,狠狠地踢了踢地頭上的土塊。
陸錦年沉吟,「何敏那邊倒還好說,主要是崔雲那邊,她那份合同太大,四萬斤,家裡好像還有點存貨,另外,你媽那邊應該也種了點,借來用也應該沒什麼問題……你現在生氣也於事無補,還不如先想想合同的缺口,到底從哪出。」
被這麼勸了幾句,夏翎倒是暫且冷靜下來,心裡算計著這三千多斤的缺口,如果實在挪用不來的話,怕是她接下來這幾個月,只能玩命的從蟠桃園裡往出倒騰了,幸虧還有黑豆那麼個好幫手,力大無窮,能分擔主要工作,不然就靠自己……呵呵,累死她都干不完。
蟠桃園裡沒種那麼多的碧粳米,接下來這兩三個月內,她邊種邊收,還要把其他種植物刨了大半,也就勉強補上這份缺口了。
算了算,夏媽種的,以及蟠桃園裡的,勉強夠用,夏翎吊著的心,這才算鬆快了下來。
不用再繼續擔心違約問題,夏翎重新將視線投向了這片被毀的稻田,心裡的火氣再度暴漲起來:這要不是她留了後手,讓夏媽也種了點,還有蟠桃園那個金手指,因為這個岔子而不能及時供貨,那筆數千萬的賠償款……誰又能來替她賠?!
夏翎越想越后怕,恨得牙根痒痒!
某些人是不是覺得,禍害點稻田,損失一部分收入,自己也不會太過較真,拿他們沒辦法,是不是?
她夏翎今天還真就是跟這個罪魁禍首擰上了!
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李全柱直接回家去找自家親爹村長了。
剛起床的九爺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就被親兒子拽了出來,起先還以為是夏翎急著請他見證給趙家老兩口贍養費的事,還埋怨著夏翎心太急,這麼早就把他叫出來,也不知道到底急什麼……
等他往村北面走,而且越走越遠,全然不是夏家大院的方向時,九爺倒是懵了,完全搞不明白,贍養費的事,往田間地頭那走,算什麼事啊?
等他走到夏翎承包田的邊上,眼睜睜的看著這一片綠油油的稻田成了荒蕪,稻桿橫七豎八的被扔在地里,眼睛都傻了,根本不用李全柱說什麼,瞬間暴跳如雷,揮舞著煙袋鍋,「那個王八蛋,這麼禍害莊稼?!」
這麼大片的稻子啊!
庄稼人,跟土地打交道,最愛惜糧食,也最見不得禍害莊稼,圍了點莊稼而讓兩家反目成仇的,也不在少數,哪怕是小孩子淘氣,踩上幾株稻苗,被主人家知道了,也得找上門去,小孩父母不僅得陪著笑臉,害得賠人家點錢,當然了,事後小孩子也少不了一頓暴揍。
可如眼前這般,惡意的把人家七八畝的稻田全都給拔了個精光……桃溪村有史以來,就沒出過這麼大的亂子!
九爺叼著煙袋鍋,惡狠狠地抽了兩口,心裡算計著村子里的那些混子和無賴,琢磨著是不是本村的人乾的。
「九爺,您先去村裡問問,是不是我們自己村子的人乾的,要不是的話,我就直接報警了。」夏翎面色冰冷如霜,負手站在一旁,「畢竟,這次的損失,也不是個數字。」
她這麼說,無疑是在給九爺面子。
如果是本村人乾的,了解事情經過,讓對方要麼去自首,要麼賠錢,也算是留了情面,九爺這個村長也好跟村裡人交待,免得被人說道。
可如果不是本村人乾的……呵,自家村子受損,何必要給對方留情面?
尤其是夏翎的最後一句話,原本還只是心疼莊稼的九爺,幾乎是一個蹦高!
——他差點忘了!
這稻田裡,種的可不是外面一兩塊錢的普通大米,而是好幾百塊錢一斤的高檔有機米,就算每畝量產不高,也至少幾百斤吧,這七八畝的稻子被禍害了,夏翎損失的怕是至少好幾十萬吧?
意識到這一點,九爺再不敢耽擱,直接回了村子,挨家挨戶的敲門詢問。
他是真怕啊!萬一真的是本村誰家眼紅人家夏翎的東西,偷摸給禍害了,你說她這個當村長的,又該怎麼辦?是幫夏翎主持公道,還是維護對方?維護夏翎,人家說你幫著有錢人家助紂為虐,這名聲算是洗不幹凈了,維護犯事的那方吧,他以後拿什麼面對夏家人,又怎麼應付縣裡的壓力?
問了一大圈,村裡人都矢口否認,九爺提著的心,倒是稍微放下了點,跑回田間地頭,給夏翎了個準話。
九爺在村裡的威望不小,還算護短,對村裡也不錯,基本上他冷下臉色問什麼,各家各戶也不會有什麼隱瞞,所以,他拍著胸脯打包票不是本村人乾的,夏翎倒也信了一大半。
那麼,就只剩下了外村人了。
想到昨個剛落荒而逃的趙老太,夏翎臉上的冷笑又加深了幾分,眉眼呈現出幾分駭人的冷厲,挑了挑眉梢,遞給九爺一個凌厲而陰狠的眼神,「既然不是本村的,那可就不客氣了……我給過機會了,到時候別說我不講情面!」
說罷,夏翎低頭,從兜里掏出手機,直接撥了報警電話。
電話另外一端,原先對方聽說只是農田被毀,還沒太當回事,嫌棄路途太遠,不樂意大老遠的跑這一趟,只是想支個治安保管員過去,意思一下就得了。
夏翎懶得跟對方磨嘴皮子,掛斷了這邊,又給汪秘書打了個電話,汪秘書一聽夏翎家的農田被毀,也嚇了一大跳,作為陳賓的貼身秘書,他自然知道陳縣有多麼的看中這一項目,當即給縣裡的警局打了個電話,表示這個農業項目是縣裡重點關照的,又轉身敲響了陳縣的辦公室大門。
縣警局趕緊派了刑偵人員過來,速度可比平常快多了。
見到兩位警官,夏翎的臉色總算是勉強好了點,主動上前跟兩人握了握手,這才苦笑道,「辛苦二位警官了,大老遠的跑過來,這次的事如果不是損失太過慘重,我也不會這麼興師動眾……哦,對了,我姓夏。」
「客氣了,夏小姐,我們先去現場勘查一番吧,縣裡對這事很重視,」其中為首的那位,一派雷厲風行的姿態,「不知道被毀的農田面積大概多少?具體位置也請您給我介紹一下,方便我們破案。」
「我的人去看了,八畝左右的農田,全都被拔個一乾二淨。」夏翎做出了個請的手勢,帶著人往被毀的農田這邊來,「這片農田,大概位於村北偏東的位置,離村子有點遠,很少會有人過來,東面是龍虎嶺,也是我的承包的果林,再往北去就是鬼愁澗了,西面都是荒山,離趙家莊倒是挺近的,南面嘛,是我家住的地方和本村村內了,應該不會是從南面進來的……」
一行人徑自走到田地頭上,那位雷厲風行的警官,圍著大片地轉了兩圈回來,示意讓另外一位警官去找夏家僱工那群人取樣鞋印,自己則又向夏翎追問道,「夏小姐,不知道您平常有沒有跟什麼人結仇的?從現場看起來,有點像是泄憤……」
夏翎微怔了片刻,隨即搖頭,「常警官,不瞞您說,我夏家在村裡向來厚道仁義,這兩年又從村子里雇了不少的人,工錢上從來都沒差過半點,我平常不是在家宅著,就出去談生意,哪能跟人結仇呢?」
常警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忽然又問了一句,「夏小姐,你這次損失大概多少?」
夏翎深吸了口氣,淡淡的說出了一組讓人為之震驚的數字,「明面上的損失,至少超過百萬,而因這片土地絕收,導致的間接損失,至少上千萬。」
話音落下,兩位警官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指著這七八畝的稻田,「就這些……上百萬?」
「兌。」夏翎點頭,「村裡人基本上都知道這片稻田金貴,所以從不會往這邊過來,生怕踩倒了一棵……這個品種是我從實驗室花高價買回來的高檔米,全程無農藥、無化肥,肥料也只用有機肥,所以市面上的價格很高,每斤將近四百左右。」
我勒個去!
將近四百塊錢一斤的高檔有機米,他們這次算是真的見識到了。
怪不得就一件農田被毀的事,縣裡親自打電話,讓他們派人下來,必須儘快破案。
當著兩位警官的面,夏翎的笑容越發苦澀,叫苦連天的道,「如果僅僅是這百萬左右的損失,我倒還虧得起,最要命的是,前些日子,我剛跟人簽了兩份合同,總共五萬斤左右……現在稻田平白被人毀了七八畝,數千斤的缺口可不是小數目,我上哪填窟窿去?那兩份合同的違約金,總共數千萬……二位,你說,我能不急嗎?」
兩個警官瞠目結舌,彼此對視了一眼,牽涉到這麼多,絕對是縣裡的大案子了。
兩人再不敢渾水摸魚,又是採取鞋印,又是在現場仔細搜索,找尋其他關鍵線索的。
幸而,警局知道縣裡重視這事,派來的這兩位都是刑偵精英,仔細搜索、詢問,比對陌生鞋印后,從一棵被拔的稻桿上,找到一絲血跡,顯然是昨晚那人拔的時候,劃破了手所留下來的,而鞋印的方向,顯然也將矛頭指向了村西北的方向……
趙家莊,恰恰就是在那個方向,也就是一個小時左右的腳程。
常警官正挨個詢問著,最晚得到消息的夏媽,終於匆匆趕來,看著地里荒蕪的模樣,心疼得要死,站在地頭上,眼圈都有點紅了。
常警官見著又來了人,邁步過來,好奇的問道,「這位是……」
「這是我媽。」夏翎主動開口介紹,「媽,這位是常警官,來調查田地被毀的事。」
夏媽一臉的欲言又止。
常警官看出夏媽似乎有話想說,好奇問道,「您是不是……有什麼懷疑的人選?」
夏媽表情晦暗,膽戰心驚的道,「我也不知道這事有沒有用,但昨天……夏翎她奶奶又來糾纏過,跟我們要錢花,不給就撒潑打滾的,被我攆走了。」
「嗯?」常警官眼前一亮,「您仔細說說看?」
夏媽嘆了口氣,愁眉苦臉的道,「別提了,那根本就是個老無賴,沒事就上我們家偷東西,每次她一來,家裡跟鬼子掃蕩似的,小翎前陣結婚那會,就跑過來跟我要彩禮和婚宴的禮錢,這些日子,又聽說我們家小翎在折騰這個碧粳米,每斤三四百的,就又動了心思,先是跟我要錢,又跟我要種子,說她也要靠這個發財,我沒給,就跑來天天撒潑打滾的……」
夏翎心思一跳,忍不住詫異挑眉,「媽!我奶跟你來要過碧粳米的稻種?這事你怎麼沒跟我說過?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前兩天啊,這事跟你說了,有什麼用?你平白惹了一肚子的氣!」夏媽搖頭,「你可是跟人家簽的合同,答應過只能自己種植,不能交給別人種,不然就要賠錢……我哪能這麼糊呢?你奶前腳拿到了種子,後腳就能賣了,你信不信?」
常警官緊盯著夏媽,「那她被你拒絕後,有沒有表現出什麼過激行為?」
「反正就是很生氣吧,還威脅說,不給她種子,她就讓我們家也種不成……」
話說了半截,戛然而止,夏媽抬頭,傻傻的看向夏翎,「小翎,這事不會真是你奶乾的吧?」
「媽,你別逗了,」夏翎故意笑了笑,「七八畝的田地要拔個精光,這可不是輕巧活,我奶這麼多年來,你什麼時候見她干過活?與其你說是她,還不如說是我大伯娘乾的呢,我奶每次撒潑打滾的跟我家要錢要東西,十次有八次里,都是我大伯娘捅咕的。」
常警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事我知道了,會儘快查清楚的。」
送走了兩位警官,夏翎終於長長的吐了口濁氣,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剛到家癱在沙發上,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接通了電話,電話另外一端傳來陳縣稍顯不安的聲音,「小夏啊,我聽說田地那邊出事了?」
「嗯。」夏翎懶洋洋的應了一聲,「被人拔光了八畝地,幾千斤的碧粳米沒了。」
陳縣遲疑,「那你跟她們倆的合同……」
夏翎輕眯了迷眼,「我也正愁這事呢。」
陳縣深深地吸了口氣,「要不然,我幫你跟她們倆說說情?看看能否減少一部分?」
得了這麼一句話,不管是真情假意,夏翎的心裡,總算舒坦了幾分,不動聲色的道,「陳縣,可別了,我可不敢再讓您老出賣色相……」
「你這丫頭!」陳縣哭笑不得。
「這樣吧,您把口風透給她們倆,讓她們倆跟我談,正好我也看看她們到底是雪中送炭,還是落井下石,」夏翎彎了彎嘴角,「人心嘛,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看得清楚。」
陳縣秒懂,越發無語,「你這丫頭,簡直鬼精鬼精的,明明是一場飛來橫禍,你也要從中刮點好處……」
「您可千萬別給我說漏了啊!」夏翎笑眯眯的叮囑了一句。
掛斷了電話,夏翎再度吐了口濁氣,重新精神抖擻的爬了起來,喊了一聲,「……中午我要吃蜜桃派!」
「嗯,知道了~」陸錦年從廚房露出腦袋,正好看見夏翎臉上隱約流露出的壞笑,忍俊不禁的輕笑了一聲,好奇開口問道,「……你打算借這次的事,算計誰?」
夏翎翻了個白眼,「會不會聊天啊!什麼叫做我算計誰?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嗎?」
陸錦年搖頭,「我沒見過笑得跟個反派似的受害者。」
夏翎氣哼哼的撅了撅嘴,趿拉上拖鞋,衝到廚房門口,踮起腳尖,使勁的扯了扯陸錦年的臉頰,「你見過我這麼好看的反派嗎?!」
陸錦年趁機俯身,在某人臉上香了一口,「確實沒見過。」
夏翎臉頰薄紅,眼波流轉,嬌俏而嫵媚,「……親愛的陸先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連環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