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欠他一世
每晚回到酒店的時候，麵對這扇燙金的大門，總是會有無數的記憶從腦海中湧現。
隻要她乘坐電梯，耳邊永遠會響起安墨說的那句，‘是伊洛讓我把你送回來的。’
每次看到固定的位置，總能想起，特伊洛曾經在這裏說，“婚禮我們一起出席吧！”
房間裏，仍存留著特伊洛的專屬味道。
熟悉的CK……
一切的一切，多麽熟悉。
一頁一頁，都是關於特伊洛的記憶。
在腦海揮之不去。
夜裏風大，她推開窗戶，看著繁鬧的北京城發呆。
她的心究竟是屬於誰？
麵對特伊洛，她總是情不自禁，麵對安知可，她又心痛不止。
是不是她的心很大，所以容下了兩個人？
會不會是她太自私了呢？
不但負了安知可，同時又傷了特伊洛。
究竟怎樣的結局才是最好的……
翌日，中大附屬醫院。
“知可，做化療吧，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們做化療，好不好？”
蘇貝貝心疼的看著安知可，語氣幾乎是乞求，不能再一直拖下去了，隻有化療這一條路了，無論結果如何，她都希望安知可不要放棄。
安知可蒼白的臉龐沒有血色，一對沒有焦距的眼睛不為所動，輕輕搖頭。
不，他不做化療.……
他不想坷燁看見他那副模樣，沒有了頭發，沒有了氣色，一點都不像他。
他希望在坷燁的心裏，永遠是那個高貴的謙謙君子安知可，而不是被病魔折磨的像鬼一樣的安知可。
他寧願死去，也不願意做化療.……
蘇貝貝的臉一白，她怎麽會不知道安知可的心事，他是怕坷燁看到他頹廢的樣子吧？
其實，安知可還是很驕傲的。
當初可以驕傲的讓坷燁離開，如今亦是這樣驕傲的放掉坷燁。
“知可.……”
蘇貝貝眼淚一串一串的掉，她該怎麽去幫助他，醫生告訴他們，安知可活不過今年了，其實做化療，也隻是在拖時間而已。
他活不過今年了.……
一想到這裏，蘇貝貝的心感覺都不會跳動了，連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知可，想想孩子吧，我們做化療好不好？”蘇貝貝再次開口乞求。
“為什麽告訴她？”
他隱瞞了整整兩年，蘇貝貝憑什麽代替他告訴坷燁。
“知可，本來就是她欠了你的！”
她當時告訴坷燁，無非就是覺得坷燁是這方麵的權威，說不定要好的方法。
可是……
“她從來都沒有欠過我什麽！”
坷燁從來都不曾欠過他，所以何必告訴她呢！
“知可.……”
蘇貝貝心疼的看著他，她也不想告訴坷燁，但是沒有辦法.……
她真的沒有辦法。
她隻是不想失去一線救他的希望。
就算那個人是坷燁，她也認了。
安知可躺在病床上，雙目沒有了焦距，就這樣注視前方，幹凅的唇輕輕吐出五個字，“我想見燁燁！”
他好想見見她，不知道她好不好，傷怎麽樣了。
蘇貝貝猛地一愣，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這個時刻，他要見坷燁？
“我想見燁燁……”
安知可的嘴裏隻會重複著這麽一句，他每說一句，她的心就會痛一次。
“我……”
即使他虛弱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他依然堅持要說。
蘇貝貝整個人虛脫的軟落在地，嘴巴稍稍張開，一雙淚眼充斥著難以置信的看著安知可。
良久，她才艱難的發出一個音節，“好！”
一個‘好’字，幾乎用掉了蘇貝貝所有的力氣。
如果這就是他想要的，如果這就是安知可想要的.……
她眼眶的淚珠不停的流下，跌跌撞撞踉蹌的跑出病房，立刻馬不停蹄往中大附屬醫院血液研究中心六樓奔去，一路狂奔，一隻手撫在心髒的位置，心好痛，好痛……
痛到不能呼吸！
她陪伴了他兩年，整整兩年，始終敵不過坷燁在他心裏的位置。
蘇貝貝的眼淚一直掉下來，一路狂奔著。
她輸了.……
輸給了坷燁。
她以為，隻要她跟安知可結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是……
就算隻剩下一個墟廢空殼的他，心裏裝的始終是坷燁。
她都不知道，到底在安知可的心裏，她蘇貝貝究竟是怎樣的位置。
最後，蘇貝貝跑到了六樓，血液研究中心，坷燁辦公室門前。
她胡亂的擦了擦眼淚，顫抖的手敲了敲坷燁辦公室的門。
“進！”
坷燁坐在辦公桌前，往門口看去，蘇貝貝一身狼狽，頭發淩亂至極，沒有了從前高傲姿態。
坷燁輕輕蹙眉，這樣的蘇貝貝，第二次見，上一次是因為安知可，這次呢？
“他想見你！”
蘇貝貝的聲音沙啞，帶著苦澀。
坷燁握著鼠標的手微微一頓，果不其然，又是因為安知可。
安知可想見她？
可是，對不起，她不想見他！
在沒有治療他的方法之前，她都不想見安知可。
因為，她不能再給安知可奢望，他的希望越高，最後，就會越痛苦。
坷燁淡淡看了一眼淚流滿麵的蘇貝貝，輕輕皺了皺眉頭，出聲警戒，“孕婦的情緒最好能控製一下。”
她可不想千辛萬苦救下來的孩子，這個時候出了什麽意外。
對坷燁的態度，蘇貝貝早就料到了，不算上給過坷燁一巴掌，就單單是坷燁跟安知可的那番話，她就懂，坷燁是要放棄掉他了。
“坷燁，算我求你！”
蘇貝貝沒有了往日的盛世淩人，卑微的乞求著。
求她？
“蘇貝貝，你憑什麽求我？”坷燁的聲音徒然變冷。
她憑什麽需要安知可明媒正娶的老婆來求她？
不覺得諷刺麽？
蘇貝貝打了一個冷噤，但一閉上眼睛，便是安知可那張白的跟紙一樣的臉孔，他虛弱的聲音像個孩子執拗地說，他想見燁燁！
他的心裏隻有坷燁，永遠都是.……
永遠都是！
這一刻，蘇貝貝連嫉妒的時間空間都沒有，滿腦袋都是安知可。
蘇貝貝無助的攤落在沙發上，聲音咆哮，帶著宣泄，“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愛他了嗎？難道你不知道當初他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患有白血病才放棄你的嗎？他寧願你恨他，也不願在你愛他要死要活的時候，無情的離開人世，坷燁！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感動嗎？你的心是鐵做的嗎？”
“蘇貝貝，你憑什麽質問我？”
坷燁好笑的看著她，全世界都沒有資格質問她，除了安知可。
當初她遠飛英國，欠了他的，她認了。
“我是沒有資格，不過讓你見他一麵，就有那麽困難嗎？”
蘇貝貝越來越激動，像瘋了似的伸手把桌上的茶杯一掃而空，全數落地，發出劈裏啪啦聲響，完全像個潑婦在撒潑。
“你——”
“坷燁！”
蘇貝貝嘶吼的打斷她，忽然一把揪住坷燁的大白褂，整張臉都開始扭曲，從開始的哀求到威脅，“他都快要死了，你見他一麵會怎樣？”
快要死了……
快要死了！！
坷燁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為什麽？
蘇貝貝為什麽總是要那麽清楚的告訴她，安知可快要死了？
難道她不知道這個字眼是多麽讓人難以接受嗎？
蘇貝貝見坷燁臉上有些動容，繼續軟硬兼施的勸說，“或許，這是他對你唯一的要求，坷燁，難道你不能滿足他嗎？”
就算坷燁心裏千頭萬緒，但還要強裝鎮定，淡淡的看著蘇貝貝，其實，蘇貝貝真的很愛安知可吧。
為了他，求一個自己從來都不想去求的人。
坷燁輕輕打掉蘇貝貝揪住她大白褂的手。
“難道，你就不怕我會跟他複合？”
坷燁的聲音有些諷笑，蘇貝貝整個人莫名一愣，接著又冷冷一笑，“他時日不多，如果他能夠活過來，就算是跟你在一起又如何？”
隻要他活下來，跟誰在一起都不重要，她可以讓自己努力不去在乎。
誰她都可以不在乎，隻有安知可……
坷燁微微一怔，蘇貝貝的話隻是為了讓她去見安知可嗎？
如果換了她，她會那樣做嗎？
坷燁怔怔的看著蘇貝貝，不由自主的開口，“看來，你是真的愛他！”
手裏拿出了那份配型成功的報告，也許……
坷燁輕輕斂眸，獨自黯淡。
也許，她真的欠了安知可的。
是不是該還給他呢？
“如果你真的有良心，就去見見他！”蘇貝貝沒有再糾纏，低著頭走出辦公室。
蘇貝貝不知道自己那番話有沒有打動坷燁，這一刻，她也是彷徨的。
因為，坷燁去見了，她就完成了安知可的一個心願。
如果，坷燁沒去，那麽，坷燁就是完成了她的一個心願。
坷燁坐在辦公椅上，思緒早已飄遠，怔怔的看著手裏的報告。
再度撥通特伊洛的電話，她想她已經準備好了。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坷燁盯著手機，不服氣，再打。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坷燁對著手機輕皺秀眉，是真的關機，還是把她拉黑了？
這個特伊洛，要找他的時候居然找不到人了……
坷燁拿起手機編輯短信，‘特伊洛，我在中國等你回來，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
輕輕按下發送鍵，如果上天始終要他們扯上不清不楚的關係，她也無法排拒……
如果她今生非要欠一個人，那個人一定不是安知可……
因為，她欠了太多了，當年就不該如此決絕的離開他。
特伊洛.……
對不起。
她隻能傷害他……
那就讓她欠他一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