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書房,四面的牆壁間擺上了紅木雕刻的書櫥,琳琅滿目的書籍,望一眼過去,就教人不禁眼花繚亂。


  正中央的匾額上面掛著一幅字畫,字跡如行雲流水般俊秀,而落款的地方卻是端端正正的楷書,寫著兩個蠅頭小字「夏執」。


  裴念念一抬頭就看到了正中央的那一幅熟悉俊秀的字跡,瞬間紅了眼眶。


  夏執擅長書法,尤其是草書,常被人稱讚「飄若浮雲,矯若驚龍」,寫得一手的好字,但自已的徒弟寫得字卻是扭來扭去的毛毛蟲。


  記得有一次,她想要從茫茫的字畫中尋找到師父的字跡,無奈地是她實在是看不懂那些字跡狂草的書法,只要抓住師父的衣角,小聲地喃喃,要是師父落款的時候用楷書寫,那該多好啊!

  「師父,」裴念念回顧這間熟悉的書房,喃喃地叫著。


  一邊的裴寶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慰:「你很快就會見到他了。」


  說著,裴寶拿起胖乎乎的小手捏了一把裴念念的臉蛋,逗弄得裴念念咧嘴一笑,她從背後擺放著的八卦陰陽鏡中看到,兩個差不多高的粉糰子,扭著圓滾滾的小身板,另外一個揮著蓮藕般的手腕,睜大了一雙萌萌的眼睛,奶聲奶氣地安慰著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粉糰子,立刻被逗笑了。


  這輩子還真沒見過另外一個自已安慰著自已,關鍵是這個跟自已長得一樣的小人兒還像個小大人似的捏著自已的臉蛋,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有些搞笑。


  裴寶的話一說完,就聽到門「嘎吱」地一聲,夏執穿著一襲青衣,翩翩而來,神色沉重地走到了書房裡,身後跟著他的大徒弟雲清。


  裴念念興奮地跑了過去,伸出雙手想要環住夏執的腰,然而卻抱住了他的大腿,激動地叫著:「師父……」


  其實她想說,師父,你穿青衣的模樣真好看,但一看到夏執神色如常地朝前走著,就咽下了所有的話。


  「念念,我們這是在夢中!」裴寶拉了拉裴念念的衣角,催促,「你師父自然看不到你,我們快走吧,你看,夏執和你大師兄要走暗門了。」


  夏執移動著書櫥中的一個暗格,瞬間兩排書櫥緩慢地移開,郝然出現了一道密道,從裡面冒著冰冷的寒氣,不禁讓人打開了眼界,如此普普通通的書房中,暗藏著不一般的生機。


  裴念念心存疑惑地跟著夏執的腳步走著,期間裴寶仍燃管不住好奇心,伸著胖胖的小手東摸摸,西看看。


  「裴寶,你別亂動!」自知師父習性的裴念念邊走邊告誡。


  忽然間,從房梁的頂端突如其來地飛出了幾把了冷颼颼的短劍,寒冷的光芒立刻嚇得裴寶哇哇大叫。


  「嚇死寶寶了!」裴寶似乎忘記了自已在夢境中,這栩栩如生的危險感立刻讓她忘記了自已是個小精靈,反而向像一個平常的小孩那樣拍著小胸脯,吃驚地不停地嚷嚷著。


  裴念念點了點裴寶的小腦袋,一臉的忍俊不禁,自豪地說道:「我師父懂奇門八卦之術,他所有的房間都設置著機關,叫你不聽我的話,亂動東西,現在被嚇到了吧。」


  裴寶點頭點得像是小雞啄米那樣猛烈,喃喃地說道:「了解了嘛,你師父就是牛人!」


  「那是!」裴念念深有感觸,感到無比自豪,「我師父自然是頂好地!」


  而兩個一直在暗道裡面行走的夏執和雲清,自然也聽到了刀劍落地的聲音,不由地面面相蹙。


  「雲清,剛才是不是你不小心碰到了機關?」夏執對自已的奇門布置一向十分有自信,多年來,他府邸從未進過小偷,就算是進了小偷,那小偷也只能困在某個地方,就算平常拜訪夏府的客人,沒有徒弟們的領路,也多半走不出府邸。


  太子曾經有一次做客府邸,發出了一句感嘆,「你這裡簡直比我父皇的乾清宮都要安全」。


  雲清處於一頭霧水的狀態,他明明就跟著師父走,怎麼就無意間碰到了師父所設置的機關上。


  「師父說的是,可能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哪邊的機關了!」雲清疑惑地喃喃自語。


  夏執沒說什麼話了,腳步繼續朝前走著。


  雲清緊緊地跟著,更加小心謹慎地跟在了夏執的身後,夏執怎麼走,他就怎麼走,生怕突如其來不長眼的刀劍再一次飛過來。


  被嚇到的裴寶拉著裴念念的手也小心翼翼地跟著夏執的腳步。


  這時候的裴念念似乎想起了什麼,她湊到了裴寶的耳朵邊,好奇地問道:「裴寶,我覺得很奇怪哎?」


  「奇怪什麼?」


  「這個不是夢境嗎,為什麼你還會被刀劍嚇到?照理說,我們闖進了師父的夢境,不是我們最大嗎?」


  「這是你師父的夢境,主人自然是你師父,每個人的夢境是由主人掌控的,主人正在做什麼樣的夢境,我們這些闖入別人夢境的入侵者,就得按著主人的夢境意識來,雖然我們以魂體的形式闖入了夢境,但因為我還是一個實習小精靈,本事還不夠到家,要是在夢境中受到的傷害也會在現實中呈現出來!」


  夏執冥冥之中似乎感受了小徒弟軟糯的聲音,他不由地回頭看了看,嚇得裴念念和裴寶立刻閉嘴了,要是換做常人,她們肯定不會像現在那樣小心翼翼,擔心受怕,但夏執可不是常人,他可是一位精通玄學的奇人,任何稀奇古怪的事情只要在夏執的身上發生了,那可是一點也不奇怪。


  於是兩個人,兩個靈魂,走在了曲曲彎彎的暗道小路,隨後的這一刻鐘誰都沒有再說話了,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走著。


  很快,夏執站在了一扇木頭做的大門面前,牆壁上有個巧奪天工的機關,是一顆明亮的圓球,閃著微弱的光輝。


  夏執將手按在了圓球的上面,圓球瞬間朝著身後的牆壁陷了進去。


  這是一間寒冷的冰窖,四周全是冰塊,一走了進去,迎面就是一股陰冷的風,吹得雲清簌簌發抖。


  「師父,這裡是哪兒?」雲清冷得牙齒都在打顫,忽然間看到了正中央放著的一個水晶棺材,立刻明白了過來。


  夏執走到了水晶棺材的旁邊,看著躺在上面容顏未變的小徒弟,嘴角不由地勾起了一絲笑容,他伸出了凈白的手指,輕輕地摸了摸她冰冷的臉蛋,叫了一聲「念念」!

  可惜的是小徒弟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叫著他「師父……」


  裴念念獃獃地走上了前,這時候的裴寶也沒有攔著她。


  她從夏執的身後忽然間抱住了他的腰,將臉蛋貼在了他的衣服上面,忍著想要往下流的眼淚,大聲地叫著:「師父,我在這,師父,我在這呢……」


  夏執微微一震,這一刻他真的像是聽到了念念的聲音,猛然間回頭,朝著四處看了看,可是整個冰窖仍舊冷冷清清,凄凄慘慘,除了站在他面前的雲清外,根本就沒有多餘的人再出現。


  「師父,」這個時候的雲清忽然間叫了夏執一聲,鼻尖一酸,都過去三年了,師父的心裡始終想著小師妹,看看這滿牆壁的血符,他才知道師父一直都沒有放棄讓小師妹起死回生。


  「師父,小師妹,去了這麼多年,您可以把她放下了。」


  夏執的雙手執背,像是感嘆又像是無奈,「這些年我翻了很多古書,書上都說,我們玄學大師有逆改天命的本事,但前提是必須是活著的人,我現在終於相信念念離我而去了。」


  「所以,師父,既然這樣那你就更應該把小師妹放下了,」雲清苦口婆心地勸著,為接下來要說的皺了皺眉頭,最終他還是鼓起了勇氣說出了藏在他心裡的話,「師父,我們把小師妹的遺體給火化了吧。」


  雲清明知道說出這個話,會引起夏執的憤怒,但他還是說了出來。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夏執居然笑了,冷俊的容顏像是冰山上的積雪,一笑起來,就像春日裡融化的流水,那種從內心油然而發的如釋重負,一下子將他的美貌提升了另外一個檔次,殺傷力極強。


  夏執俯下了身體,低頭看著躺在水晶棺材中的裴念念,他慢慢地將薄唇放在了少女白皙的額頭上面,輕輕地印上了一個吻。


  「雲清,你是不會明白的,當這個世界上你唯一的親人死在你眼前,那種痛徹心扉,每到午夜時分的時候,我睜著眼睛滿腦子裡面想著的就是念念,念念從我的眼前滾了下來,然後她,」夏執重新站在了水晶棺材的面前,看著自已凈白的手,一字一句地說著,眉眼含著殤雪,如黑曜石般的眼睛裡面滿滿地都是沉痛,哀傷得彷彿整個冰窖中都瀰漫著淡淡的憂傷,再一次地震撼了雲清的心。


  「雲清,你說得有道理,」夏執忽然間喃喃自語,「等我做完這件事情后,你就把念念的火化了吧。」


  夏執忽然間從寬大的袖口中暗處了一把匕首,錚亮的刀面映著他冰雪般的俊顏,尖尖的刀尖劃在了手掌中,頓時一串血珠子順著掌心流了下來。


  「師父,你雲……」雲清還未從遺體火化這個消息緩過勁了來,就看到夏執拿著一把匕首劃開了自已的手掌,突然間內心升起了一股不詳的感覺。


  「師父,我沒有怪你」,裴念念這一刻再也忍受不了,奔騰的情緒一下子宣洩了出來,淚來滿臉,抱著夏執的腰,不停地重複,「師父,我沒有怪你,真的,我真的沒有怪你,是我自已命格命短,這不管你的事情,師父你不要這樣做,念念好難受,你不要這樣做……」


  夏執充耳不聞,他一旦決定做什麼事情了,就算天皇老子在場,也會按著自已的心愿先來。


  他直接拿起了躺在棺材中少女的那隻冷冰冰的手,刀尖劃在了她的掌心中,聲音溫柔地像是在滴水,他彷彿不知道自已的小徒弟已經毫無知覺了,「念念,不要害怕,師父會輕一點」。


  被一道光突然彈開的裴念念跪在了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夏執劃開了自已的掌心進行逆改天命的形式,她一下子捂住了嘴,哭得無法自拔。


  她總算知道了為什麼她能夠在另外一個世界重生了,真的是師父逆改了她的命格。


  「天地為鑒,玄師在上,以吾之明,以吾之格,將吾命分於吾徒,謹以異世重生」。夏執將受傷的手合在了裴念念的小手中,一大一小,兩隻漂亮的手竟然神奇地合在了一起,忽然間兩人的掌心中發出了細微的光線。


  裴念念想要衝上前去,卻被一邊的裴寶拉住了。


  「裴念念,你瘋啦,這是夢境,不是真實的」。


  「師父」,裴念念朝著夏執的背面,大聲地喊著,「師父,不要這麼做」!

  忽然間,整個夢境一下子暗了下來,等到裴念念再一次有意識的時候,她發現自已來到了另外一個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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