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隻君小年
到了裴府,名帖遞進門去,門房雖然不知來的是什麼人,卻也不敢怠慢就趕緊送了進去,連龐三爺都是個帶路遞帖的,可萬萬得罪不起,裴勤年正在寫一幅大字,被打擾了本來十分不悅,可接過名帖一看,是自己當年送給岐州府那個才俊的,頓時扔下毛筆就興沖沖的跑了出去,這小子先來拜訪了我,是不是說有意拜我為師呢?
門房看著老爺連衣服都沒換就親自迎了出去,更是惶恐了一番,跟在後面一路想著自己剛才到底有沒有怠慢人家,想到是龐三爺遞的帖子,壓根連人都沒見著,才鬆了一口氣。
「廣晟?」裴勤年跑到大門口就喊了一聲,結果一看,頓時腦門生疼,怎麼是龐三郎這混小子,當年他還是個御史的時候,因為這小子用御賜的金魚袋裝玩物,把魚符丟到一邊,參了他一本還被他守在殿外,散朝了用彈弓打了自己一腦袋的包,看見他就頭疼的緊,怎麼也在?
本來因為不想看龐三郎那討厭樣躲在馬車裡,等著門房出來請了再下車的君晟,聽到裴大人的喊聲,趕緊拉著陳田下了車,這老頭怎麼親自跑出來了,搞的好像自己沒禮貌似的。
「裴大人!」君晟迎上去做了個深揖。
「這是剛到京城?來早點好,快跟我進去,就當回自己家了!」裴勤年看到君晟,也顧不上想龐三郎怎麼也在了,拉了君晟就往裡走,生怕他見了禮就走,再跑到老對頭家去。
「大人!裴大人……等……」君晟被裴勤年拉著就走,有點哭笑不得,這老頭怎麼像怕他跑了似的,這還有個麻煩沒解決呢。
「裴老頭!你裝作看不到我也沒用,我來有正事呢!這小子真是個舉人?」龐三郎跳下馬,抓住了君晟的另一條手臂,就拽住了兩人。
「你你你!龐三你個混小子!鬆手!休想把他帶走,到了老夫門口,就是老子的人了!」裴勤年一看龐三郎拽住了君晟,跟護食的猛獸似的就暴躁了,連老子都罵出來了。
「咦?還真是舉人?」
「裴大人,因為學生長的面嫩,城門的守衛不信學生今年二十五歲,此人就跟著學生上門叨擾了,學生的戶籍還在他手上,還望大人給學生做主,討要回來。」君晟終於能插上話了,趕緊跟裴勤年細說了一番,免得那混蛋把自己的戶籍揣跑了。
「戶籍?龐三!你無官無爵,私自扣押他人戶籍憑條,速速拿來,要不然老夫明天定要參你父親一個教子不嚴之罪!」裴勤年沒鬆開君晟,伸出另一隻就手心朝上的晃了晃,意思趕緊拿來。
龐三郎從懷裡掏出那憑條,最後看了一眼,哼了一聲扔在裴勤年手上,就跨馬而去了。君晟一看終於送走了這個煩人精,高高興興的就準備道謝拿回戶籍,結果就看到裴勤年把他的戶籍往懷裡一揣,二話不說就拉著他繼續往裡走,君晟一臉懵逼,什麼情況?這戶籍憑條又不是中獎彩票,怎麼誰都搶?
君晟被拉進門去了,陳田自然緊隨其後,門房只當他是個書童,沒有搭理,就跟車夫開始卸車上的行李,招呼了幾個下人把幾箱東西抬進去后,才關上了大門。
君晟一路被拉著進了二門,坐到了大廳里,才鬆了口氣,這老先生歲數這麼大了,還拽著他一路小跑,他都大喘氣了,這老頭還紅光滿面的呼吸均勻,君晟吐槽了一下自己的弱雞體格,才向裴勤年介紹起了身邊的陳田,剛才一片混亂,老頭估計都沒看見多了這麼一個人。
「裴大人,這是學生的表弟陳盈嘉,今年十六歲,剛考中秀才,陪學生進京趕考順便開開眼界,盈嘉,給裴大人見禮。」陳田聽話的深躬一揖,口稱「學生陳盈嘉拜見大人。」
「十六歲的秀才?好好好!果然是一家人,不知拜在何人門下?年少有為啊,年少有為!」裴勤年一聽就樂了,這是買一送一?十六歲的秀才啊,了不得!看來能收兩個學生了。
君晟剛要說還未拜師,陳田就先開口了「學生八歲就拜了表哥為師,能考中也是表哥耗費了心血苦心栽培的,學生莫不敢忘。」
「已經拜師了啊,無妨無妨!」裴勤年聽他已經拜師,先是失望了一下下,可一想要是君晟拜了自己,那這個就是徒孫啦,還是沒跑,自家人自家人,到時候學生二十多歲金榜題名,徒孫也二十多歲金榜題名,誰還能跟自己比,盧老頭就嫉妒去吧!
幾人閑話了一番,下人來回稟已經打掃好了客院,裴勤年就放君晟去休息了,摸了摸懷裡的戶籍憑條,自得滿滿的就回了書房,這個在自己手裡,盧老頭就休想從他手裡搶人,龐三這混小子今天做了一件好事啊!看在他把廣晟送來的份上,就不參他了。
被裴大人放了一馬的龐三郎回到家中,到後院給母親回稟了一聲就回了自己的書房,遣退下人後,按了書架上的一個機關,閃身進入密道后,書架就又恢復成了原樣。
第二日一大早,裴勤年就上朝去了,想把自己戶籍討要回來的君晟抓心撓肝的在家等了半上午才把他盼回來,倆人坐定后,君晟也不好直接開口,就把話題轉到了龐三郎身上,想暗示一番,結果沒想到裴勤年是沒聽出來還是真有那麼多槽想吐,跟君晟把龐三郎七歲還尿褲子的事情都翻出來了,話題就是死活不往戶籍上帶。
「那混小子是國舅護國公府龐家的幼子,親姑母是皇後娘娘,雖然也是皇親國戚,可他大哥早已請封世子,這小子無官無爵也無功名在身,能這麼胡鬧全憑他六歲得的那個御賜金魚袋和宮中行走的身份,京城中是沒人敢惹他的,惹急了他,別說他那護短的老爹和大哥,連陛下和娘娘都偏袒他,說到底還是因為他長的像早逝的三皇子殿下……咦?細看廣晟你,倒是和他年少時很像嘛,難怪那小子會多管你的事……」
君晟聽的一臉生無可戀,誰要聽那混賬的光輝歷史啊摔,酷愛把我心愛的戶籍還給我啊,一天沒見面了,它會哭的好么!
裴勤年吐槽龐三郎歷年做下的『好事』一直說到吃午飯了才停嘴,飯桌上又不好說話,吃完了飯,裴勤年就招呼君晟去拜見盧大人,還替他準備了禮物,君晟大寫了一個服字給裴勤年,這老頭是死了心的不想給他了,沒辦法,又領了陳田跟著他去拜訪了盧大人。
盧茂才黑著臉聽君晟解釋了一番為什麼先登了裴勤年的門,臉色才好了一點,心裡咬牙切齒的把龐三郎刻上了黑名單,等把上門嘚瑟的裴勤年幾人送走了,才磨著牙想龐三郎最近又做過什麼好事,混蛋不是跟姓裴的打的頭破血流深仇大恨么,什麼時候變成一夥的了!敢幫他搶人,看老夫明天不參你一本!你個渾身是把柄一抓一個準的小混子!
「阿嚏~」龐三郎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上座的龐皇后就先擔憂了。
「三郎,可是受了風寒?姑母給你傳太醫瞧瞧?」
「姑母,沒事的,可能又是誰念叨我呢吧~」龐三郎撒嬌的語氣簡直膩味人,可龐皇后聽著卻滿眼寵溺,一點不適都沒有。
「誰念叨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吧,你也是,那趙小娘沒福氣,你還對她念念不忘,姑母知道你是個痴情的,就不能把她放在心裡,娶個媳婦過日子嗎?你看這個畫像,姑母千挑萬選出來的,跟那趙小娘足有八成相像呢,今年才十六,八字也配你。」
「姑母!長的再像她也不是我的雯雯啊,這世上真的有沒血緣長的相像的人么?」龐三郎突然想起了昨日的君晟,像是問姑母,又像是問自己。
「怎麼,你不信她長的像?要不姑母把她宣進宮給你瞧瞧?」
「誰不信了,像也不要!再說她,我就走啦~」
「好好好,姑母不說了!聽說你昨日去城外了,沒去玩水吧?你要是嫌天熱,就多進宮陪陪姑母,姑母的冰都留給你,千萬莫要去玩水,聽姑母的話可好?」
「沒去沒去!真的沒玩水,他們哄我出城,我一聽是去遊船就回返了,早早就回家了,不信您問我娘!耽擱那片刻還是去了趟裴尚書的府上,您讓人去打聽嘛!」
「你又去找裴尚書麻煩了?他又做了什麼讓你打上門去?都不做御史多少年了,還喜歡沒事參人一本,陛下沒罰你吧?」提起裴勤年,龐皇后是一點好感都沒有,那個頑固的老學究!
「姑母就不想我點好的,我最近可是什麼都沒做!您又冤枉我!」
「姑母哪裡冤枉你了,本來就是他們吹毛求疵,我三郎最乖巧不過,哪裡像他們說的那般頑劣不堪。」龐皇后眼睛看著龐三郎,心緒卻不知飛向何處,說完就陷入了沉思。
龐三郎見龐皇后這般模樣,就知道她又在想那個溺水而亡的表哥了,那個只比自己大三歲,卻在七歲夭折的三皇子,自己六歲跟著母親進宮拜年,陛下和姑母都流著淚將他喚到近前,說他長的像晟兒,又聽他在家也排行第三,自那以後就再也沒人叫過他的名字龐懷風了,他成了三郎,偶爾姑母失神,還會用三皇子的乳名叫他,每次他聽到那聲『當康』,心裡都無端煩躁,他是龐懷風,卻只能做龐三郎,一輩子都是龐三郎。
龐三郎苦苦壓抑著內心暴戾的血氣,又想起了昨日遇到的君晟,一樣的名字,一樣的生辰八字,還有那張臉,他現在有點迷茫,不知道是他長的像過去的自己,還是過去的自己長的像他,龐三郎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不管你是誰,我都要查個明白!當年三皇子落水后,封鎖上下游三十多里,撈到入冬上凍只撈到一條玉帶,如果三皇子真的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