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過招
第211章 過招
我的心在顫抖，渾身的血液近乎凝固。
我看著陳望撿起排班表，從容淡定地撣去上麵的灰塵。
我看著他的雙眼深邃而平靜，幾乎無法透過那樣一雙深鎖的眸子，看清他內心的任何一點縫隙。
他溫和地對我說：“高教授，沒事吧？”
我忘了回答，整個人精神緊繃著，腦海裏都是昨天晚上他在會所包房裏說的那些話。
他又叫了我一聲。那一刻，我終於回神過來了。
“陳……陳秘書，我沒事。”
我拿過排班表，故作從容地合上。抬起頭，我的微笑一定很牽強。
我們兩個一起走在走廊裏，他跟我說，上午開會的事他已經聽說了。
“我們之前以為是貴單位弄錯了品種，所以才送回來問清楚。但如果真的是運輸過程中出現了問題，人為導致的丟失和錯調，隨便換一兩匹優質健康的便好。”
我心想：怎麽丟的你們心裏還不清楚？
但是表麵上我卻隻能不動聲色，隨著應和幾句：“是啊，估計可能是運輸途中生病或者意外死亡。出了這種事，人人都怕擔責。”
陳禦點頭：“確實，對不專業的人來說，一匹馬駒或許價值隻在幾千元不等。他們並不能分辨真正名貴的物種，會有多高的價值。所以我們甲方倒是並不建議走報警流程。說到底，這應該隻是一場物權糾紛，算不上刑事案件。”
見我沒說話，他繼續道：“一旦扯上了警方，隻怕會重新掀起之前的輿論。華西原本的生態立意，再次被人拿來做上不法意圖的文章，得不償失。”
我嗬嗬了一聲：“陳秘書說的有道理……但是現在，丟失的這匹阿拉伯良駒，價值近一百萬，我們單位怎麽跟上級去報呢？如果是損耗，總要有個責任人。如果是遺失，這麽大價值的標的，不報警也確實說不過去吧。”
我小心試探，同時堅持己見。
我怕我太容易被陳禦“說服”的話，反而會顯得心虛反常。
這時候，陳禦說：“我倒還有另一個方案，你願不願意聽聽？”
我故作驚訝地看向陳禦，同時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跟徐斌在一起整天鬥智鬥勇搞久了——
我出於本能地拿出手機，假裝看消息，其實已經偷偷打開了錄音界麵。
陳禦似乎根本沒有發現。
他對我說，他可以叫人把那匹生病的馬駒收回去，就當這件事根本沒有發生過。
等三個月後，貴單位跟生態園收回借養動物的時候，再提出質疑。
“到時候，就可以由我們甲方來承擔這個責任。相信陳少應該不會在意多出來的這一百萬，你們單位，也好向上麵交代。這樣，也不需要引入報警。”
我心裏一陣寒，這個陳禦簡直是太惡毒了。
其一，如果他從一開始就走這個流程，那麽三個月後，等我們單位再去回收的時候，肯定會扯不清根源，到時候，陳望一定會介入。
其二，他現在來這麽一招，再故作無辜還賣了我們一個人情。
他算準了陳望看在我的麵子上，不會為區區一百萬跟我們單位計較，同時又從源頭上切斷了報警的可能。
其三，我們單位欠下一個人情之後，接下來就算發現供給到生態園的野生動物出現死亡遺失調換等狀況，有了前車之鑒後，也好意思再追究問責。這樣就可以保證他們後續的貨源……
其四，這樣做，他等同於將華西徹底拉下水。就算有天東窗事發，陳望也北向摘得幹淨！
在這個溫善又文質的皮囊之下，他到底是包藏著怎樣一顆陰暗的心！
“高教授，你不妨先把這個方案跟杜科長商量一下？”
見我遲遲沒有反應，陳禦提議我說。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天開會的時候，我明顯能感覺到杜老大的態度是很糾結的。
這次馬駒丟失的事兒，態度相對堅決的是我和許老師。尤其是許老師，他是個有心氣兒的專家學者，這件事要是不弄個水落石出，他會覺得這是自己職業生涯傷的汙點，仿佛是故意以次充好，欺騙合作方一樣。
所以堅決希望報警解決。
而對於杜老大來說，許老師是他多年好友，又是看在他的麵子上才被挖過來我們研究所的。
但他上麵又有所長，所長是領導，今年都64了，馬上要退休的老領導，他考慮的事情肯定要比我們複雜很多。
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最好息事寧人，讓自己安安穩穩才是真。
所以我想，以陳禦的心思和狡猾，他一定是看清了門道，才在裏麵遊刃有餘地各個擊破。
“好，我……我知道。謝謝陳秘書這麽為我們著想。”
“應該的。”
陳禦淡淡勾了下唇，衝我點點頭。
隨後，他提腕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下班麽？”
“啊。”
我恍然意識到他這是在邀請我一起走的意思？
現在已經五點半了，確實是該下班的時候。
可是還沒等我回答，他徑自開口道：“我今天沒開車過來。”
言外之意，是要搭我的車走了？
“我……一會兒還有點東西弄一下。”
我委婉拒絕。
“沒事，我等你。”
我不知道這句我等你，到底是真的在等我，還是為了“監視”我。
但陳禦在身邊，我什麽亂七八糟的動作都不敢有。
我更怕自己稍微有些異樣的態度和舉動，讓他看出端倪。
於是，我磨蹭了一小會，弄弄電腦，翻翻筆記，倒水刷杯子。
再出來的時候，看到陳禦果然還在院子裏等我。
我故作鎮定走上去：“陳秘書，我好了。現在走吧。”
他點點頭，說了句有勞。
我開車上路，心裏始終繃緊了一根神經。
陳禦若無其事看向窗外，也沒有刻意跟我搭話。
陳望的電話！
我習慣把手機架在前麵，隨時看導航。
雖然這條路上下班，我常開，不需要導航。但我習慣如此，萬一中途遇到狀況需要更換路線，再掏手機就很麻煩。
於是，當陳望來電話的時候，手機屏幕上跳躍著來電顯，陳禦也是能夠看到的！
“陳少來電。”
他說，“需要我幫你接麽？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