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她到底經曆了什麽
我跟陳媽媽聊了一會兒,丫丫醒了。
看到我,她不像當日在機場上那麽抗拒,但也沒有在之前那麽親。
她還是沒叫過我媽媽,這會兒剛睡醒,眼睛還腫著。
我趕緊把兩隻小倉鼠拿出來給她看。
丫丫的臉上瞬間露出了歡欣的笑容。
“這個小兔子怎麽這麽小?耳朵也很短。”
我笑著說,這不是兔子,是倉鼠,也是齧齒類的。
它們是老鼠的近親,原產西伯利亞,是非常受歡迎的小動物。
“老鼠……”
丫丫突然抱著頭,啊一聲把籠子摔在地上。
“不要老鼠!不要!”
我和陳媽媽都嚇壞了,眼看著丫丫一頭紮進七嫂的懷裏,縱聲大哭。
“沒事沒事,格格不哭,我們不要老鼠。不要老鼠。”
陳媽媽趕緊過去抱著丫丫,然後衝我一個勁兒地遞眼色。
我不敢上前,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們把丫丫帶回房間。
蹲下身,我看著摔癟的塑料籠子裏,兩隻倉鼠正在掙紮著顫抖著。
其中一隻已經濕尾,另一隻嘴巴和鼻子上都冒出了血泡。
應激的作用對於這兩隻出生才一周多的幼鼠來說,基本上等同於是致命的。
我知道女兒不是故意的,隻可憐了這對幼小脆弱的生命體。
罪魁禍首隻能是我,是我連女兒喜歡什麽害怕什麽都搞不清楚……
我到院子裏,找了一處陰涼的樹下。
我刨了一個坑,盡可能的深。
我怕埋淺了,回頭被貓狗叼出來。
兩隻小倉鼠被我埋了,還撒了一把穀物陪葬。
我心裏默默祈禱,孩子還不懂事,罪孽我擔著。
反正我這輩子,也不知道親手結束多少動物的生命了。
陳媽媽出來,一臉難色。
我有點尷尬地應了一聲:“格格要不要緊?”
“沒事,哭了一會兒,就去看卡通片了。”
陳媽媽說,“也不知道孩子是怎麽了,有時候怕這怕那,情緒會突然失控。但有些東西,比如那天,牆角來了一隻吊腳蜘蛛,巴掌大的。我和七嫂都嚇得臉發白,她反而不怕。真是奇怪。”
我沒說什麽,但我心裏明白,這沒什麽奇怪的。
沒有人知道丫丫到底經曆過什麽,也就沒有人知道她還會好惡什麽,排斥什麽。
陳媽媽說,三點半會有老師來上鋼琴課。
我點點頭:“那我先走吧。”
之前我媽也跟我說過,盡可能在這半年裏希望丫丫的心性能更穩定些,狀況能越來越好。
到年底,她就五周歲了,還沒有正式上過幼兒園。
雖然陳望花了大價錢給她聘請各類高端的家庭教師,但同齡孩子在一起的那種狀態,是不能替代的。
我總是不希望女兒去念特殊學校的,可是有些事,偏偏欲速則不達。
離開西郊小院,我開車往回的路上,再也控住不住情緒,靠著路邊哭了出來。
以前我難受的時候,還有我媽和我弟。
現在張叔出事了,全家人都在那邊照顧。
再不濟,我還有藍瑤。
但現在,藍瑤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朋友們走的走,散的散,家人們病的病,災的災。
忘了什麽時候在某本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人的一生總會有那麽至少一段黑暗,必須要一個人麵對,堅持走下去的。
我看也沒看就接了起來——
愣住當場。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一點都沒有即將新婚的那種精氣神。
我趕緊收了收音,故作輕鬆道:“沒事啊。我……我能有什麽事。”
“我媽擔心你,剛才跟我打了電話。”
陳望如實說。
其實他不說,我也猜的出來。
我抽了張紙巾擦擦鼻翼:“沒事……我,我應該先問問格格的意見的。”
之前的巴西龜,小刺蝟,都是征求過孩子意見的,包括陳望給她空運黑鼻羊過來,也都是她自己要的。
是我太自作主張了,沒想到孩子那麽害怕老鼠。
其實小時候,她也不怕老鼠的啊。
我記得丫丫兩歲的時候,還有過一件讓我眾生難忘的糗事。
那年過年,我帶著丫丫跟旭斌一起回H市,到於秀那過年。
主要是孩子生了以後就一直沒回去,都沒見過他家那邊的親戚。
然後在小院子裏,我帶著她跟鄰居幾個孩子一起玩的時候,其中有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從一個罐子裏拎出一隻全身沒毛的小耗子。
原來是那邊的一個土方,說剛出生的小耗子泡在油裏,可以治療燙傷。
孩子們圍著,一臉好奇,我一個動物學家,看到那油膩膩的耗子崽子都頭皮發麻,丫丫卻不知無畏,樂得直拍手。
可是現在,她離開我身邊快兩年了。
我不知道她經曆過什麽,也不再了解她了。
“陳望,你能不能告訴我……她為什麽那麽怕老鼠?”
電話那端是長長的沉默,良久,陳望說:“沒什麽。小姑娘害怕老鼠,害怕蟲子,都是很正常的。院子裏有貓,不會招老鼠的。”
“陳望,你知道是不是?”
我請求道,“能不能告訴我,我想多了解女兒。行麽?”
“高韻,你……不會想知道的。”
陳望低吟一陣。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旋即像細胞縮水一樣緊抽在一起。
我說,你說吧,我能承受。
她受的苦,我理應知曉,我沒有資格逃避。
於是陳望告訴我,人販子米姐剛落網的時候,拒不認罪。
她不肯交代手裏剩餘的幾個孩子的下落,以為隻要找不到人,就不能坐實證據。
後來,在警方不屑努力下總算撬開了米姐的嘴,但已經是五天之後了。
當時三個孩子被關在一個陰暗狹小的倉庫裏。
除了丫丫之外,還有一個男孩。
但那個男孩生病發燒,因為沒有得到救治,就這樣死在了丫丫麵前。
那時的丫丫還不到四歲,對死亡隻有一個很朦朧的概念。
沒有人知道那幾天,她在想什麽,怎麽熬下去的。
陳望說,在把她救出來的時候,那個死去的男孩的臉,都已經被老鼠啃光了。
當時我趴在方向盤上就吐了!
剛剛在宋姨那裏吃了點茶點,全都嘔了出去。
手機掉在一旁,我聽到陳望焦急的聲音——
“高韻!高韻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