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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閭芙之事真相大白,湛蓮總有些懨懨的,湛煊知她心有不暢,立了春后,竟與她說帶她微服出巡。


  湛蓮驚喜得嘴兒都張大了。


  湛煊好笑道:「水利局來了信,說是水道竟不出時日便要建成了。朕便想著親自去看一眼,只是御駕出巡來回太過張揚麻煩,朕不若去時微服巡視民生,回時再用儀仗。」


  湛蓮點頭如搗蒜,「是了是了,極好極好。」


  湛煊道:「你若是想跟朕去,得先完成一件事兒。」


  「十件百件都包在我身上。」湛蓮豪氣地拍拍胸脯。這會兒叫她做什麼,她都會乖乖照作。


  湛煊捏捏她的小鼻子,笑著留下一摞書走了。


  湛蓮原以為是些風土民情,翻開一看,卻都是些民間戲本。她原是個愛讀書的,當即抱著書冊啃讀起來。


  夜裡湛煊過來問她有什麼心得。


  湛蓮拍著其中一本書道:「我著實若有所思。」


  湛煊挑了眉。他給她搜集的全是民間小書坊的戲本,講的全是那不羨鴛鴦不羨仙的情情愛愛,莫非她才看了一下午便開竅了?


  「三哥哥,我覺得你應當想些辦法了。」


  「什麼?」湛煊古怪。


  湛蓮正色道:「你還沒瞧出來,你的那些個落了第的秀才,原是不思進取,全都想著攀結高門小姐飛黃騰達了。」


  湛煊默然。


  「今兒你給我的戲本,五個裡頭有四個說是窮書生能與大家小姐一見鍾情,那些小姐一見著那書生,竟都著了迷似的非卿不嫁了。你說說,這得有多荒唐可笑!且不論這小姐看不上身邊的有為俊才反而看上一個落魄風流書生,便是那些小姐不說知根知底,連那些窮書生家底都不知道,名兒表字也不知道,便就以身相許,這哪裡是高門貴女,小家出來的女兒家都比這小姐懂得道理。」


  湛煊虛汗涔涔。他蓮花兒說得……極有道理……


  「三哥哥,你究竟要我看這些做什麼來著?」


  ……既然她已歪到天邊兒去了,湛煊也無力挽回,乾笑兩聲,「朕是哀其不爭。」


  湛蓮不疑有它,扔開了書讓人拿琴過來。


  雖說這書故事荒謬,但裡頭有幾首詞兒還是不錯的,湛蓮想著是否能譜上一兩首新調兒。


  湛煊靠在榻上聽她斷斷續續撥弄琴弦,半晌,仍是不甘心地試探道:「蓮花兒,你瞧不上這些個窮書生大小姐的戲本,若是叫你寫,你寫什麼樣兒的?」


  湛蓮偏頭想了想道:「我自是寫得比他們好。」


  「朕不信。」


  「明兒我就寫給你瞧。」


  「好,等你寫完戲本,咱們便動身出宮。」


  「哥哥原是在這兒等我哪,」湛蓮笑著瞅他,「只是哥哥要我寫戲本做甚?」


  湛煊與她耳語兩句,湛蓮抿嘴拍手笑了,「好玩好玩,我明兒就寫完了它。」


  湛煊一手包住她的兩隻小手,凝視著她輕笑低語,「蓮花兒,等出巡迴來,咱們就大婚!」


  湛蓮看進那雙黝黑的眸子,彎著唇瓣,臻首輕點,「嗯。」


  兩日後,船家老黑才跑完一趟去信州的水路,將船栓在皇城上渡口碼頭上,自己盤腿坐在船頭上抽旱煙,正舒坦地叭叭抽了兩大口,忽而聽見有女娃兒嬌聲喚道:「船家,你可去信州?」


  老黑轉頭一看,一個仙女模樣的姑娘梳著大長辮兒,穿著半舊桃紅小襖,茜草繡花裙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瞅著他。


  「欸、欸,去,去。」老黑原是不想跑遠路了,但見著這美姑娘不由得便應下了。


  那美姑娘聞言歡喜,也不問路費幾何,「那勞煩你跑一趟。」


  老黑忙搭了板子,美姑娘提了裙擺,小心翼翼地掂了腳兒。老黑正欲搭上一把,一道翠綠身影自他眼前閃過,老黑一眨眼,只見另一個俏姑娘已上了他的船,好心地伸手接那美姑娘上船。


  「船家,我去下渡口。」那俏姑娘道,說著扶了美姑娘進了船艙。


  緊接著一個勁瘦男子也跳上了船,也是去下渡口。


  老黑頗為納悶,下渡口不過區區十來里路,少有人搭船去哩。只是這上門的生意他也不會往外推,他哎了一聲,俐落地收了木板,解了粗繩,長篙一撐,船便緩緩地滑開了。


  裡頭美姑娘小小輕呼一聲,隨即咯咯笑了。


  「水妮子,你坐穩了。」老黑對著船艙露出他的大板牙。


  水妮子是老黑老家的土話,就是指年輕漂亮的女娃兒。那美姑娘頭回聽人這麼叫她,笑得眯了眼,脆生生應了一聲,「哎!」


  勁瘦男子站在船頭,卻是看向身後緊跟而來的五隻大大小小的船。


  老黑一面划著船,一面還不住往裡張望,過了一會他忍不住問:「水妮子,你幾歲了?」


  「十六了。」美姑娘答道。


  「你家裡是哪裡的?」


  「城南邊上的木匠老黃家,就是我家。」


  「哦、哦,那你在家幫忙么?」


  「不,我在員外家當廚娘哩。」


  老黑一聽鬆了口氣,門當戶對,門當戶對,「哈哈,那你許了人家沒有?」


  美姑娘一愣,抿嘴而笑,「娘親已去問字了。」


  這言下之意是八、九不離十,老黑扼腕,只恨這水妮子不早些來搭他的船,若是能成了他的兒媳婦,他老黑家可就光彩了。


  去往下渡口是順流,不出一刻鐘便到了,老黑尋著一根船柱子綁上,早已給了銅板兒的勁瘦男子與俏姑娘都下了船,一隻著泛白黑靴的大腳又踏上了船。


  「船家,去信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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