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湛蓮大聲道:「我不要!我不要別人的孩子!」
湛煊見她生了氣,忙哄道:「乖兒,你先聽朕說,你平日里不是最愛美不過的么?倘若懷了胎,那身子可就變樣兒了。」
「我情願變樣兒!」
「你現下不過說說罷了,屆時肚子真鼓了起來,保不齊對著鏡子哭鼻子。」
湛蓮惱怒不已,「我說了我心甘情願便是心甘情願,哥哥再這般小瞧我,我就真惱了。」
湛煊卻道:「蓮花兒,你莫惱,朕知你一時爭這一口氣,想不明白,你回去想一想,明兒自不與朕爭這事兒了。」
湛蓮無法理解三哥哥的主意。她既要作皇后,便是與他成了夫妻,哪有夫妻間不孕育子嗣的道理,反而還去叫別的女子生下丈夫的孩子,自己再抱過來?她自己又不是不能生!分明自己生下的才是正正經經的嫡子嫡女,三哥哥卻寧願要陳墨生下的皇兒,也不願要她生下的孩兒?
湛蓮知道湛煊是挑著人生育皇嗣的。他偏愛那些個素有文採的,聰明內秀的婦人,因此他雖不喜愛賢妃,卻仍讓她誕下了大皇子,良貴妃更不必說,全皇后也是曾有才女之名。而那些個曇花一現的寵妃,是決計不被允許留下龍精的。
莫非她在三哥哥心目中,也不夠格孕育他的子嗣?他是怕她傷心,才找了這麼個借口,說他心疼她生產辛苦?
湛蓮胸口悶疼不已,她緊抿了唇,看了湛煊好一會兒,才倔強說道:「我要自己生自己的皇兒。」
湛煊似有些無可奈何,「哪個嬰孩自幼便知母親是誰,你抱養過來,朕再不叫宮裡人多說一句,那不就是你的親生皇兒?你既不必受那苦楚,又有了現成的皇兒,不是兩全其美?」
湛煊愈說,湛蓮就愈發確信,他不願要他倆的皇兒。
分明以前還曾玩笑似的問過她,以後要生幾個皇子,怎地轉眼間,他就變了卦?湛蓮指尖都有些冰冷了,莫非三哥哥如今想著的始終是陳墨,他礙於自己的情面,不能立她為皇后,便想要陳墨的孩兒做太子,將來繼承大統,於是想出這樣的法子,叫她替她養孩子?
湛蓮忽地胸口窒悶,幾乎難以呼吸。
湛煊見她表情有異,摟了她柔聲道:「蓮花兒,你莫要多想,朕如何決定總是為了你好,你只管安生玩樂,旁的皆不必管。」
「你娶我做皇后,便是只叫我玩樂的么?」湛蓮脫口而出。
湛煊笑道:「可不是么,你快活了,朕就快活。」
湛蓮聽了這話,本應高興,卻不知為何,失望之極。
門外有大臣求見。湛煊如今撤了首輔一職,又經由水道之事,愈發不相信他人,因此許多事兒都親力親為,政事更加繁忙。他又哄勸兩句,看了看外頭不知何時又飄下的雪花,交待叫她在宮中留宿,便出了內殿,往議事殿而去。
湛蓮在殿內訥訥站了一會兒,卻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麼。順安自外頭進來,輕輕喚了她一聲,湛蓮這才回了神,也不理會順安,徑直便往外走。
「殿下,殿下,您去哪兒,奴才替您準備了轎子!」
湛蓮置若罔聞,鹿皮小靴緩步踏下積雪的台階,在淺淺的白雪上留下一串腳印。
順安眼皮子跳了兩下,總覺著蓮花殿下與平日有些不同,他正要追上去,卻又被人叫住,再一轉眼,已不見了那抹倩影。
喜芳蕊兒兩人守在御殿外頭,原是見平南王面色平靜而出,心中便有些著急,這會兒見著主子出來,忙一左一右地圍了上去,喜芳打傘蕊兒遞手爐,關心地問著事情經過。
湛蓮不發一言地朝前走,眼睛雖直視著前方,卻不知已神遊何處。
二婢面面相覷,只得閉了嘴跟在身側。喜芳還一面走一面為她將帽子戴好。
主僕三個並幾個陪伴的宮仆,一路默默無語走到小西門,一腳剛踏出門檻,後頭又傳來急匆匆的叫喚,連叫了湛蓮三聲,湛蓮仍沒聽見似的,還是喜芳在耳邊又喚兩聲,湛蓮這才回過神。
她一轉頭,卻見寧安宮的太監氣喘吁吁地朝她下跪,說是太妃有請。
湛蓮看看時辰,按理這會兒母妃應在佛堂裡頭,怎麼又知她進了宮中?略一深思,便知其中緣由。
旁人她還可不理會,然而對方是自己母妃,湛蓮惟有應承。她重新踏回皇宮,隨著小太監前往寧安宮。
寧安宮仍與往時一般清冷,湛蓮進了淑靜貴太妃常待的內殿,只見太妃一身素布棉衣,手捻佛珠閉目念經,不知是否剛從外頭進來,湛蓮見母妃的臉色與外頭的白雪幾無二異了。
湛蓮向太妃請安,太妃喃喃念完了一段,睜開眼卻不似平常和藹。
「跪下。」她冷喝道。
湛蓮抿了抿唇,依言在冰冷地上下跪。
「你不是身子不適么,怎地又進了宮來?」
「我有一件要緊事求見陛下,故而再次入宮。」
太妃捏緊了手中佛珠,「要緊事,你倒有許多要緊事與陛下商議,我且問你,先前天家追著你出去,拉你去哪了?」
「……陛下帶我去了開明殿。」
「做什麼去了?」
湛蓮略為難堪,咬唇不語。
太妃猛地一拍榻上小案,「我問你做什麼去了!」
洪姑姑忙領著一郡宮婢跪下了。
湛蓮身子輕顫,默了半晌低頭道:「陛下有話交待於我。」
「什麼話?」
「太妃娘娘息怒,陛下有旨,暫不可說。」
淑靜貴太妃騰地站起身來。「你莫要還拿陛下作盾牌!我且問你,說的是否是立后之事?」
湛蓮復而不語。
太妃提高音量,「你是不是想當大梁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