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西方架空08
洛沅進京那年只六歲，不習慣地裹著一身貴重的錦衣狐裘，被大隊的兵馬護衛著，直直地往皇宮裡去。成帝給這個兒子擺足了臉面，迎他回京的隊伍彎彎扭扭地佔了幾條街，連他坐的那頂轎子都是當年成帝祭天時坐的，車頂上鑲著幾個碩大的夜明珠，洛沅第一次見時嘴巴張得都可以吞下一個。
從安縣到京城上千里，一路上也都是錦衣玉食。洛沅開始不習慣，見了大魚大肉就放開肚皮吃，結果上吐下瀉，幾天才算好全。王姨看著就在旁邊抹眼淚，拉著洛沅的手哭他命苦。洛沅自己倒是沒覺著，只是嫌現在身上的衣裳太累贅，穿著不好捉魚也不好打鳥，生怕哪兒碰壞了。
進了宮沒像聽說的那樣要先去沐浴習禮，洛沅直接被帶到了成帝跟前。成帝也不是傳聞里闊臉大耳的武夫形象，反而頗為俊逸儒雅，帝王的威嚴卻沒少了半分。
一見洛沅，成帝面上頓時生出無限憐惜，急忙就把他招到了跟前，摸著洛沅的頭嘆氣：「沅兒當真是受苦了，要是朕早些把你找回來，何至於讓你受這些苦，這麼多年了，朕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娘和你了。」
成帝面上的悲戚不似作假，洛沅卻只是撇了撇嘴，沒搭話。一旁伺候的太監李玉看到了，立刻出言訓斥道：「殿下，怎可對陛下無禮！」
李玉自認得了成帝青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兒子必然不得成帝看重，還為自己自作主張的舉動暗暗叫好，卻未曾想成帝先發起火來：「沅兒也是你訓的得的？這是朕的親生兒子，大燕的九殿下，你一個小小奴才也敢對沅兒出言不遜，當真是不把皇家威嚴放在眼裡！來人，把他押去審刑司按罪論處。」
李玉一聽，霎時臉就白了，急忙跪下求饒，成帝連看都沒看他，轉而又去同洛沅說話了。進來兩個侍衛拖了李玉下去，成帝也沒抬眼，洛沅倒是覺得新奇，默默地盯著，也不回成帝的話。成帝也不生氣，只是噓寒問暖，又說些趣事，不時提提未曾早些尋他的悔意，慢慢地，洛沅也就願意說上幾句話，語氣雖仍不親熱，成帝卻顯得很滿意。
話說得差不多，成帝便帶上洛沅去了太后的永福宮。路上成帝大略講了講如今的皇家，洛沅只聽著，也沒往腦子裡去多少。到現在，他還是沒有意識到如今他是皇帝的兒子了，而皇帝家的麻煩和規矩，樣樣都是要命的東西。
到了永福宮，除了太后，皇后並上幾個皇子都已經候著了，公主們這時倒是不方便出來的。太后一見洛沅，看樣子也是喜歡得緊，直接就拉過來摟在懷裡，嘆他命苦，沒兩句就掉下淚來。皇后也用帕子擦著眼角，幾個皇子大一點的神色各異，小一點的都只好奇地看著。
等太后哭夠了，皇后便給洛沅介紹了他的幾個兄弟，除了還在襁褓里的十四殿下，其他的幾位殿下都是笑容滿面地同他打了招呼，只是四皇子笑得很勉強，洛沅對他印象便不太好。還有二皇子，笑得倒是很親切，但是眼神里卻像藏了什麼東西，刺得人不舒服。不過洛沅到底是性子單純，一圈人認下來也就不管那些不怎麼待見他的了。於是看起來，兄弟之間還是很和睦的。
皇后見了不掩臉上的喜色，拉著洛沅的手叮囑：「你初來乍到，難免碰到困難，有什麼事了你這些哥哥弟弟們都是可以煩擾的，若是誰欺負了你，也儘管地來告訴我和你皇奶奶。」末了又對她嫡親的三皇子說道：「你可得格外留心著你九弟，要是沅兒什麼時候跟我說他在宮中過得不痛快，我第一個找你算賬。」三皇子當下就笑著稱是：「我與九弟也是一見如故，既然母后這麼說了，不如讓九弟與我一同住在流華宮吧，也方便照應。」
洛沅一愣，這才抬頭看了看三皇子，對方也望過來，露出一個微笑：「九弟你可願意？」
洛沅盯著他半晌，對面的人始終笑容不減，成帝以為洛沅不願意，正準備給三皇子尋個台階下，就見洛沅點了點頭，之後又立刻把頭低了下去。
三皇子的笑容便又亮了幾分，直接走過去拉著洛沅的手。洛沅小時候雖說過得不富足，但王姨也從沒讓他干過重活，故而一雙手還是帶著幼兒的細膩光滑，只是如今正是深冬，手上生了些凍瘡，青青紫紫的，三皇子看到，突然就有些心疼。
他們帝王家的兒子雖說勾心鬥角，這些皮肉上的苦卻是從來沒吃過的，洛沅儘管年幼，卻已是經歷過饑寒之苦了。三皇子原本待洛沅的心思並不單純，母后的計劃他是知曉的，甚至成帝的想法，他也可說猜到了一些，只是如今卻是心疼起這個孩子來，突然就想要護住他，再不讓他受分毫的委屈。不過這個想法也只是一瞬，三皇子很快把它壓了下去，畢竟以自己現在的能力也只能自保而已，母后是絕不會費盡心機去真的保護洛沅的。
至於洛沅這邊，之前認人時看得並不仔細，方才細看才發現他的三哥當真長得好看，集齊了成帝和皇后所有外貌上的優點，才十二歲的人兒，眉眼已有了少年的風姿，笑容更是讓人如沐春風。洛沅看著不覺地就紅了臉，便連忙低頭掩飾。如今三皇子拉著他的手，感到溫暖從對方的手上傳過來，洛沅的心裡莫名地歡喜起來。
成帝在一旁見他們兄弟情深，倒是越發高興了，對於三皇子的提議自是答應不提，另外對於其他的安置問題也是仔細地詢問了皇后一番，聽到一應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才滿意地點點頭，又賞賜了洛沅不少東西。太后和皇后也是賞賜頗多，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只是四皇子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二皇子的眼裡也時不時劃過幾抹沉思。
一應事物下來，時間便過去不少，眾人一同用過晚飯，便各自回宮。太后還想和洛沅說會兒話，三皇子便陪洛沅留到最後。兩人一同送其他人出去，皇後走前又是一番叮囑，洛沅只點頭不說話地應下了，皇子們離開時也都同洛沅打了招呼，只除了四皇子頭也不回地走了，洛沅也沒在意。反倒是二皇子留在最後，意味深長地看了洛沅半天，面上卻是滴水不漏的笑意，讓洛沅不知該如何應對。三皇子見了，立刻笑著過去牽起洛沅的手，說道：「九弟果真是個招人疼的，不光皇奶奶喜歡，二哥也想多看上幾眼只是夜裡外頭寒氣逼人，皇奶奶又在等著，我與九弟也不便多送二哥一程了。」
二皇子看了三皇子一眼，含笑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三皇子便拉著洛沅一同回屋去，路上還輕聲對他說道：「二哥多半也是沒惡意的，但總不要同他走得太近了。」這話若是給旁人聽到說不得就能給三皇子扣一頂不尊兄長的帽子下來，三皇子一貫謙恭謹慎，從不落人口實，這次也是看周圍沒有其他人才敢這麼說，不過不得不說是看著洛沅單純無知的樣子他就覺得不放心，才忍不住出言提醒。
洛沅只默默地點點頭，他還是能感覺到別人到底是怎樣看待他的。如成帝那般高深莫測的他看不懂，但只學了成帝一分氣度的二皇子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兩人回屋后，太後果然等急了，摸著洛沅冰涼的小臉又是一陣心疼。
且不說成帝和皇后是有幾分真心，太后對於這個命苦的孫子倒是真心疼愛的。洛沅生得本就討喜，白嫩的小臉配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性子直雖不會說話頗顯木訥，卻也惹人心疼而非厭煩，再加上受了不少苦，成帝又十分看重，太后倒是沒理由不喜歡他的。對於真心愛護自己的人，洛沅也是願意親近的，再加上三皇子又是個善於處事的，兩個孫子把太后哄得好不高興，摟著洛沅心肝寶貝地叫著。
洛沅自己沒多想什麼，倒是三皇子為他高興。畢竟成帝高深莫測，今日重視洛沅說不定哪日就能翻臉不認人，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裡能得太后喜愛總是好的。
等到太后終於捨得放洛沅走了，兩人回到流華宮都是頗覺疲累。讓洛沅住到流華宮本是臨時起意，一時半刻也收拾不出合適的屋子，草草沐浴過後，兄弟倆便在一個床上睡了過去。
自此，洛沅的新生活正式開始了。也是從這天起，他開始從一個單純木訥的孩子變成了完全不同的人。
都說秀女們一入宮門深似海，洛沅進了宮門，看起來倒是一帆風順，但後來卻終歸也是數年浮沉，冷暖看遍。失去了很多，但或許，也得到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