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下獄

  【軍部大獄】


  暗無天日的黑水牢,頭頂上烏壓壓的都是密密匝匝的老烏鴉,一揮手,嘎嘎嘎飛起來一大片。門口守衛著的哨兵眉角眼神里都是騰騰的血氣,偷眼去看,他們的左肩上掛著的勳章,都是至少四星的哨兵。


  諸清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低頭打量了一番,純黑色的長裙,素麵無妝,神情端正,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地方,這才提了口典雅高貴的氣質,步態很是有貴族氣息的走了上去。


  「來者何人?!」噌的一聲刀鳴,兩把鋒利閃爍銀光的刺刀橫在了諸清的眼前。


  人魔不動聲色的在自己的腦海里架設上了層層的精神壁壘,笑顏花一般綻開:「兩位兵爺好,我呢——」她從手中提著的暗紋花包中抽出了張特赦令,滾邊燙金的風格,真是像極了現在這愈發奢侈的沒邊兒的統治層。「——手裡有一封特赦令,來提今天上午剛剛投下獄的犯人的,是名一星哨兵。」


  為首兩人面色冰冷,交叉的刺刀紋絲未動。


  「核對,罪名,姓名。」


  諸清深吸一口氣,擺正了神情,手掌相互窩實了,五官細微的調整著表情,顯得十分沉痛——「罪名,作亂聖所,擾亂根基。」


  「姓名,蘇苗。」


  ……


  ……


  這是一條漫長黑暗的直道,昏沉的光線像是射不穿這比死亡還要絕望的空氣,吸上一口甚至覺得整個肺臟都要被毒死。數不清的鐵欄之間,並沒有一雙雙如同人們想象中的那般絕望祈求的雙手,諸清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對上了一雙雙冷靜的眼神。


  那些眼睛的主人一個個面容安靜,有的還微微帶笑,甚至還有一個在諸清提著裙擺走過去的時候,十分紳士的彈了彈囚服,做了個脫帽禮。


  那禮數之標誌,諸清覺得自己見了這麼多人,只有西斯做的出來。


  依稀眉眼間的風流和涼薄,真是讓人觸目驚心。


  人魔難得的,感到了背後一冷,同時一股子詭異的火焰從前胸燒到了冰冷的後背。


  這種感覺,叫同性相斥。


  這種感覺,叫做碰見了同類了。


  人魔微微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內心這種幾乎要忍不住扯開鐵欄去幹上一架的熱血暴動,手掌抓緊了絲綢的黑裙子邊。


  那鐵欄裡面的聲音開始不依不饒起來:


  「呦,大家看啊,這是哪位新來的小姐啊,長得真俊啊!」


  「嘻嘻嘻,小姑娘,你裝的怪像的嘛,那小眼神,真是一點都不兇狠呢!」


  「盤兒亮條兒順啊!」


  諸清停了下來,纖長的睫毛紋絲不動,像是死物一般,她低笑了一聲,蒼白的下巴頜肌肉動了動,行了個屈膝禮,美得像個初出社交場的花骨朵小姑娘——


  「真是感謝各位大人讚美啊。」


  說完,女人整整帽子,頭也不回的往深處走了。


  …..

  ….

  蘇苗獃獃的蜷縮在角落裡,抱著膝蓋,老鼠在咔嗤卡嗤的咬著她的衣服,留下骯髒的黑色齒痕,她面色浮腫,上面殘留著上刑過後的痕迹,血痕東一條西一條,囚服上也是血跡斑斑,她的手腕已經被擰脫臼了——可是女人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空洞獃滯的望著房頂,那裡掉著一隻死掉的蜘蛛。


  諸清打開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她冷笑一聲,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耳光!


  登時半死不活的蘇苗打的滿臉鼻血。


  諸清臉頰抽動了一下,把手背到了背後,伸展了幾下。


  ——日哦,女人暗自咒罵,這原主身體夠差的啊,抽一巴掌自己就能疼半天。


  蘇苗獃滯的眼珠子跳了一下,看著那暗淡的光,似乎是看到了諸清又好像是沒有看到,諸清哼了一聲,踢了她一腳,正好掀開了她滿身鮮血淋漓的傷口:

  「死了沒?「人魔冷聲冷氣的問道。


  「…早死了。「蘇苗啞著嗓子回答。


  「嗤,「諸清不屑的拿出手帕擦著手掌上的污跡,一身流淌著暗光的長裙像是準備著被人邀舞的女王,跟周圍的監牢環境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不就是死了個病秧子哨兵么?我的女騎士,就值得你暴動到幾乎刮平了一座聖所么?」諸清這話說的,眉眼譏諷真是能多刻薄就有多刻薄。


  蘇苗猛地抬起了頭,那眼珠子紅的像是被人潑了一瓢豬血上去——下一秒,她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手掌死死的扼住了常情大小姐細白的脖子。


  諸清忍不住嗆咳了一聲,臉色忽紅忽白,心中再次暗罵原主的弱雞身體。


  「怎麼,」她勉強笑道,甚至逞強的伸出手指頭勾描了蘇苗緊繃的臉皮。「寶貝,你生氣了?」


  「道歉。」蘇苗死死的盯住她,一字一頓的說著,活像是馬上要失去理智。


  ——話說這會子就該順毛摸,可要是會順毛摸,諸清就不是南華夏人魔了。


  【我不。】她溫柔一笑,臉色慘白配著艷麗妖氣的五官,真是氣質出眾精彩絕倫——她逼迫著精準的精神力在蘇苗的腦海里清晰的說著。


  「那就別怪我了——」蘇苗咧開嘴,像笑又像哭,那眼神里全是不可控的瘋狂,她彷彿快意的享受著手中脆弱的血肉寸寸綻開變成軟癱的死肉的瞬間——


  下一秒,一束鋼刺一般的精神力快速的刺進了她的精神圖景深處!


  女人慘叫一聲,疼的抱著頭滿體打滾,面容痛苦,很快渾身的汗水就流淌了出來。


  諸清才虛咳了幾聲,整了整高領子,蓋住了脖子上的勒痕,手指輕揉著尋思著會不會留下痕迹——蘇苗嗚咽的聲音準確的傳導到了人魔機靈的耳朵里——


  「為…為什麼…」女孩子哭的喘不上氣,抱著自己縮成一團,像是一隻幼生沒有破殼成功的鵪鶉,滿身都是蛋液和粘膩的羽毛——


  「為什麼….瑞文會死呢….」這模樣真是脆弱的想讓人摟住她。


  可惜諸清不是一般人。


  「因為他軟弱無能,因為你結怨了托尼,因為他自己不抗爭。」人魔冷靜的整理著領子上堆疊的領結,深紫色的緞帶絲滑的纏繞在手指間,不看場所,還以為她是要盛裝參加一場恢弘的音樂會。


  「是啊….因為我…..」蘇苗淚眼朦朧望著諸清,看著女人居高臨下投下的冰冷目光,自顧自的喃喃自語,像是在發泄自己心中的悔恨和滔天怒火:


  「如果當初我沒有招惹托尼就好了。」


  「如果我當初沒有投靠進貴族家就好了。」


  「如果當初…我…」蘇苗哽咽了一下,淚水噴涌幾乎讓他看不清諸清面無表情的臉——「…好好保護他就好了…」


  諸清厭棄的撇過眼,轉身狠狠一腳踹在了蘇苗癱軟的身體上。


  蘇苗慘叫一聲,吐了口血出來。


  「沒見識的東西——」人魔的神色真是拿捏的分毫不差,完美的展現了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之傳神之處,犀利冰冷的目光簡直像是在看地上的一片垃圾「——根本沒抓住重點。」


  蘇苗怔楞的看著她一步步的走過來,居高臨下看不清面目,黑暗的陰影滿滿的兜住了人魔的麵皮,看著像是一隻潛伏懸挂在樑上的黑色蝙蝠——


  【那重點是什麼呢?】她像是祈求聖光的朝聖者一般,卑微的扯住了人魔黑色的裙邊,祈求她的憐憫。


  【既然明知道托尼惦記上了你還有那小子,那麼當初為什麼沒有想起來祈求我一起帶走他?】諸清嘴唇拉成了一條冰冷的線條,看著冷峻無情。


  【既然明知道托尼傍上了大腿,為什麼沒有提醒那個叫瑞文的弱雞?】


  【既然明知道托尼可能會蓄意報復,為什麼不搶先下手?!】


  女人低沉平穩的聲音卻像是天雷一般的炸響在蘇苗的腦海里——


  【可,,,可,那是犯法的。】蘇苗掙扎著,眼光可憐。


  諸清像是聽到了什麼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放聲大笑,聲色冰冷:「那你告訴我!蘇苗,你是因為什麼被投入這大獄的?!「人魔譏諷的抱胸。


  蘇苗猛地臉色慘白,手掌剋制不住的發起抖來。


  諸清睨著她活像是被抽幹了血一般的臉色,嗤笑:「你知道若我是你,我會那般么?」


  蘇苗無神的搖著頭,血痂爬在她的臉上看的醜陋極了。


  「若我是你,我會在傍上大腿的第一天就求功讓主人家去殺了托尼,把他剁成肉泥——「


  「若是他□□了那老肥婆動不了手,我就用黑的,散布謠言什麼的,比方說放出托尼在聖所里和那看門兒的老女人勾搭不凈,讓那個買了他的老肥婆親手弄了他——然後,「諸清微一停頓,」我會在他最落魄的時候,輕鬆的解決他。「


  「除惡務盡。」人魔輕笑,「你竟連這都做不到。」


  「真是太弱了。」


  蘇苗不可置信的望著常情,望著這個白天鵝般美麗的女孩子說著這樣可怕駭的人慘叫的話。


  她的眼睛是那麼的冰冷而剔透,像是灰水晶,高挺的鼻樑半明半暗,薄唇刀鋒一般,蒼白的臉頰稜角幾乎可以割傷每一個試圖親吻她的人。


  蘇苗獃滯的望著她,恍惚發覺自己內心火山一般的悲傷和憤怒都被這個女人刻薄盛極的皮相填滿了。


  她,她真是太可怕了。蘇苗模糊的想著。


  真是壞的迷死個人。


  諸清呼了口氣,從手包里取出了另一張信札,黑色的封面看著很是沉靜肅穆——「我已經用【感官神遊症】的借口給你脫罪了,這是軍部的調令——恭喜你,「她吝嗇的微勾嘴角,像是多情的水仙。


  「入選軍部了。「


  「好好歷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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