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圍魏救趙五
殿內一陣安靜,方才被諸清的疾言厲語壓制住的燕國群臣這會子紛紛解凍,一言一語的說了起來:「王上說得有理,就算我大燕與晉國有宿怨,那也急不過現在正在水深火熱的楚國!」
諸清聞言正打算開嘴炮回擊,忽見自己身旁一直溫文雅正的公子洛擱下了玉著,發出叮的一聲輕響,開口便是雷霆之擊:
「長天公子,請千萬謹言慎行,在我大燕,吾等為主,汝為客。」說完,自入大殿以來諸清頭一次見到這位清雅的公子收斂了笑容,一雙鳳眼深深的望著她——
這裡是老子的底盤,搞清你的定位和目的,既是求人,那就要有個求人的態度!
人魔聞言微笑點頭,表示接收到了公子洛的潛台詞,隨即端正一揖:「公子洛所言極是,長天受教。」說完站起身來,整理袍服,再次走至玉階之下,一撩衣襟跪了下來。
「正如公子洛所言,在下身負重命,自當擺清自己的位置,」說著她抬首朗聲道:「一切決斷全憑燕公做主!」言畢,一拜到底。
蘇國師一旁哼了一聲,一屁股坐了下來——正是那原本被諸清佔了去的座位。
妄作惡人的公子洛:……
燕昭公哭笑不得,趕緊抬抬手,「好了好了,容卿莫要如此,快快將心中話講個清楚。」
「多謝王上,」諸清清清嗓,娓娓道來:「大燕派兵瑞氏,好處有三。」
燕昭公嗯了一聲,再次微眯了眼睛,肥肉顫抖的臉龐竟真能讓人瞅出一絲幾十年前親帥燕君大敗晉軍的英明神武。
「其一,晉國現在傾國之力陷於與我大楚交戰,國力損耗嚴重,說是經濟倒退十多年也不是沒有可能,若是此刻王上奪得瑞氏功成,且不說能夠握在手中多久,也必定會為本就焦灼的晉國雪上加霜,造成一次威望重創,也必會為燕國多謀的名聲上多添一金。」諸清厚臉皮的將自己的計謀安在了燕國頭上,毫不客氣的成筐好話往上砸。
「到那時,晉國近處攻不下我大楚,遠處回護王都不及,想必滋味應當十分爽快吧!」人魔綻開笑容,比那阿鼻地獄中的修羅還要惡的直白明顯。
蘇嬰臉色稍霽,冷聲道:「接著說,別廢話。」
諸清連忙道歉:「國師說的是,」她頓了頓,虛咳一聲,文人騷包的氣息學了個十成十,「這其二嗎,自然就是既得利益的瓜分。」
「……」
「燕國大可以在要挾住瑞氏之後,開口就要晉國開放國界——」她狡黠眨眨眼,豎起三根手指頭晃了晃:「——三百里。」
燕昭公抽一口冷氣嗆得直咳嗽,「我的老天爺,容卿可真是敢說,那晉國縱深國界籠統也就五百多里。」
「漫天要價,坐地還價,買賣向來如此。」諸清摸摸鼻子,傳授生意經大言不慚。
「反正瑞氏握在燕國手中,拿捏得晉國那幫子賊人自然是燕國說什麼就是什麼。」
「慢著,」蘇嬰慢吞吞的開口找茬,「你先前也說了,晉國勢強,我大燕若做了瑞氏,事後得晉國天鷹騎報復怎麼辦?」說著他凜冽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兒周圍,所到之處,所有人都在或附和或認同的點頭。
人魔輕緩一笑,眉目間似有春華綻放:「自是不怕,有了國土在手,燕國勢力大盛,加之伐楚消耗國力巨大,他晉明王就算再恨極痛極也不敢輕舉妄動,他不是識時務么?不是敢於蟄伏十年只為韜光養晦么?」女人的灰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像是一頭狼在舔爪子般冰冷:
「只要他還是我們熟知的晉明王,就一定會打落牙和血吞,笑臉相迎到時候已經強盛的燕國。」
「…..」蘇嬰深沉的望著她,半晌一動不動,只聽她說道:「只要燕國一支奇軍殺伐果斷,這一切都不是難以實現的幻夢。」
「……」
「碾壓晉國,讓晉明王笑臉相迎。「
「……」
「踐踏晉國國界,一雪當年晉燕之恥。」
燕昭公坐直了身子,眉目深沉驀地開口道:「理由之三呢?」
諸清頓了頓,露出了一個哀婉清俊的笑容,身未附白而人已喪的痛苦如同浩瀚潮水席捲了她周圍的空氣,堪稱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只見她自此跪行向前,三步拖曳著破碎的盔甲目光堅毅忠誠:
「其三,自是為了我深愛的故國。」
女人發著顫深吸一口氣,未語先落下兩行清淚:「大楚危在旦夕,全憑我楚國熱血男兒捨生忘死才得以撐至今日,懇請——」她再次一拜到底,仰頭凄涼的望著燕昭公,「——燕公出兵,救我多災多難的楚國!」
燕昭公沒接話,燭火跳動在他的臉上,像是進了無底深淵看不見光明。
「——若王上開恩,願意出兵,則必會贏得我楚國永生永世的感恩和報答!」
諸清嘶聲道,仿若音色泣血,淚濕睫毛,三次一拜到底,額頭重重的磕在底板上,久久沒有起身。
大殿里長久的無人應聲。許多臣子受到諸清的情緒感染,心理脆弱些的都已經忍不住用袖子擦眼淚了,公子洛憐憫的望著身前長跪不起的士兵,欲言又止。
——當真是一腔熱血為國流啊,這樣的有志之士,清俊高華如九天之月,孤當真是不忍心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的屈折他那驕縱的尊嚴啊。
燕昭公無聲的嘆了口氣,正打算開口——就被蘇嬰一個眼刀堵了回來。
萌萌噠燕王:…..恩?國師還有話說?
蘇嬰飛速的收拾乾淨了眼中的感動和心軟,只餘下政客的精明和殺伐果斷,只聽他開口就是絕殺:
「容先生說的都不錯,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楚國沒有被吞掉並且撐到了我大燕派兵救援的時候——若是到時候我燕國男兒趕到瑞氏,卻面對了一個已經吞併楚國大勝得歸士氣大震的晉國,當如何?」國師高瞻遠矚,眯了眯眼睛,言辭犀利一刀見肉,直捅的人鮮血淋漓,許多熟讀聖賢書心中良善常在的老大臣不免發出了不忍的聲音,
「難道你楚國人為國捐軀值得感動,我大燕的好男兒就活該面對晉國的虎狼之師么?
「…..」諸清依舊跪著沒動彈。
「先生一番話確實發自肺腑,蘇嬰甚是感動,然則,國與國之間,感動決定不了任何事。」蘇嬰冷淡的說著,甩了袖子背過身去,拒絕面對長跪不起的可憐人。
燕昭公張張嘴,縱然心動卻仍要承認國師說的一點不錯,奈何這種做惡人的話最終只得國君來說,他正打算開口就被容長天一句話嚇得五臟巨震:
「那麼,」諸清依舊是長跪不起的姿態,頭顱埋藏在腿前,沒人看的見她隱在黑暗中的面目表情,是否在痛苦的顫抖亦或是暴怒的不能遏制——只能聽到他冰冷克制的聲音,精準的描述著:
「為何,燕國不提前遣一奇軍埋伏於晉楚交戰區,趁晉軍內外交困之時,撿漁翁之利趁機奪了我楚國呢?」
大殿里靜的一根針的掉落都聽得見,蘇嬰震撼的望著諸清,不敢置信這個人為了救國當真已經無所不用其極全然不顧倫理綱常和道義原則了。
——可怕,真的是太可怕了。
只見人魔抬起頭來,綻開一個冰冷的笑容:
「這樣穩賺不賠。」
「不知燕王,意下如何?「
……
……
【滄海關,晉軍駐紮區】
天色漸暗,營帳內的羊油蠟燭燃燒的正旺,慕容白夜正孤身坐在營帳中,閉目養神。
前方三十里就是楚國重兵把守的滄海關口,今日那陡峭的埡口上懸挂了免戰牌——男人嗤笑一聲,用手指頭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
也好,他要免戰,他就奉陪,反正他的神兵天鷹騎已經在進發往借道白山的路上了,他仇律每多拖一日,它百越都城就距離危險近一日——
拖吧,拖吧,拖到最後看誰才是心急如焚的那一個。
戰神帶著邪氣的五官笑出了一個殘忍的表情,眼睛微眯,帶著鮮露於人前的算計和精明。
忽的營帳的帘子被掀了起來,一名身著輕薄銀甲的清麗女子走了進來——來人正是名滿天下的晉國國師靈犀,只見她眉眼倩麗,面容帶笑,開口就喚道:
「小葉子!「
慕容白夜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露出了一絲厭惡,旋即笑得無奈溫柔:「靈犀,不是說了么,不要叫我的乳名。「這讓我在眾人面前很是難堪不說,而且——我也是真的厭惡這個名字。
靈犀翻了個白眼,渾不在意:「這有什麼,真是小氣,我偏是要叫!小葉子小葉子小葉子——!「女子一疊聲的叫喚成功的激起了男人內心的憤怒,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斷喝道:」夠了!「
靈犀被嚇得一愣。
「大敵當前,端正你的態度國師大人!「慕容白夜表情陰沉,」楚國還沒有倒下,你的計策還沒有成功落實,尾巴不要翹的太高!「夾槍帶棍的一番話成功的逼紅了身旁穿越而來沒受過如何羞辱的小姑娘,只見靈犀紅了眼眶尖叫道:
「我不是你的下屬,慕容白夜!」
慕容一皺眉,出於風度沒有提醒他晉明王說得清清楚楚在外一切聽從將軍安排。
「我是你愛人!你竟敢凶我?!」靈犀瞪大眼睛的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奈何慕容一個劍指星辰大海的男人此刻心中全是宏圖偉業——他久違的感受到發自內心的煩躁。
「行了行了,別嘰歪了——」慕容煩躁的捏了捏鼻樑,第一次沒有安慰她,正打算開口下一句,忽的聽聞一道聲音焦急的喚道:
「將軍!將軍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