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崔伯母!」


  宴安走進屋來,先與崔李氏行禮,他本就生得端方俊美,一雙桃花眼不笑也帶了三分風流的情意,如繁花堆砌,美玉一般,就憑這樣的樣貌,再是兇悍的女人見了他也忍不住溫柔幾分。


  崔李氏忙讓他坐下,笑道:「這麼晚了,怎麼就過來了?」


  宴安報以歉意一笑,道:「倒是小侄唐突了,這麼晚了過來,實在是於禮不合。不過,子衡讓我好好照顧崔六姑娘,偏偏今日我卻讓崔六姑娘受人欺負了,我實在有負子衡所託。沒見到崔六姑娘,我這心裡總是放心不下來,也不好與子衡交代,還不知她身體如何了?」


  宴安覺得,這人與人之間,果然是要看眼緣,這崔六姑娘,他與她不過見過幾面,卻覺得這姑娘實在是討人喜歡,見她歡喜,自個兒也忍不住開心。


  再說他與崔衡情同手足,他的妹子便是自己的妹妹,旁人如何他是管不著,也不想管,不過這崔六姑娘,他卻是不忍看她被人欺負的。而從公主府回來,他一顆心便是一直提著的,總覺得沒親眼看見人,這心就放不下來,也真是奇怪了。


  宴安和崔衡是至交好友,以前他更是經常留宿崔府,崔李氏也把他當做半個兒子看待,聞言心裡欣慰不止,嘆道:「容容有你這麼一位兄長,實在是她的福分。」


  說著,吩咐身邊的綠瓶:「去叫你們姑娘出來。」


  綠瓶應了,進屋去叫崔容,不一會兒便見掛在兩側的淺綠紗簾後走出一個小姑娘來。


  她穿著滾邊芙蓉花白色交襟半襦,淡綠長裙,青絲半挽,斜插一支赤金綠□□眼石簪子,十分寡淡的打扮,卻不減其姝色。


  臉若白玉,秀眉鳳目,臉色有些發紅,透著姑娘家特有的的青春活潑,卻又帶了一種細膩柔媚的慵懶,宛若明珠生輝,旖旎如畫。


  「晏世子!」


  崔容走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尷尬,矮身福了福。


  崔垣問道:「可是酒醒了,有沒有覺得頭痛?」


  崔容道:「有一點,剛才喝了一盞蜜水,倒是覺得舒服些了。」


  崔垣點點頭,看了宴安一眼,道:「晏世子一直惦記著你的身體,你還不快向他道謝。」


  崔容從善如流,矮身神色認真道:「今日多謝晏世子為我說話,崔容會一直將這份恩情記在心裡的。」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宴安都是唯一一個,在她陷入尷尬難堪之時,為她解困的人。崔容心裡,怎麼能不感激?


  宴安被她如此鄭重其事的態度弄得一驚,笑道:「崔六姑娘實在是太客氣了,我也沒做什麼。再說今日本就是許褚然過分了,倒是我,應該早些站出來的,不然你也不會吃酒醉倒了,我可是受不得你的厚謝。」


  「受得的。」崔容脫口而出,她苦笑道:「當時這麼多人,可是只有你一人為我說話了。而且也是我自個兒不爭氣,若我能出口成詩,今日又怎麼會陷入那等難堪之境?」


  宴安隨口道:「出口成詩……即使是那些飽讀詩書之人,也不一定能成。再說作詩念書,不過是求個知事懂理罷了,做再多的詩文,也不過是繁花錦簇,沒得實用。」


  崔李氏嘆道:「長平你這話實在是說到我心頭去了,就拿我來說,讀了這麼多年書,也不過是求個能識字罷了,作詩我也是不擅長。」


  崔垣也道:「夫人說得是,那些酸儒詩詞,平日無聊看看也就罷了,過日子,這東西也沒什麼用,不過是附庸風雅。容容你也別將此事放在心上,若你真要學詩作詩,改明兒,我就去給你找個先生來教你。」


  崔容心裡感動,她哪裡不知道崔李氏三人這是在婉言安慰她了。


  崔垣想了想,道:「府上的先生因為家裡有事,要過了年才會回來,到那時,容容你也和顏姐兒她們一道去上學吧。也不求你們讀書有多厲害,只是多懂些道理總歸是好的。」


  添香看不得崔容自貶,眼珠一轉,笑:「夫人您是不知,奴婢雖然不懂什麼大道理,不過卻也知道姑娘是極厲害的。她寫的那字,奴婢也說不出什麼好來,反正看著就覺得那字也太漂亮了些。而且,姑娘還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讀過一遍的書,全都能記下來。」


  崔垣微訝:「過目不忘?容容竟然還有這本事,倒是和她二哥一樣。」


  宴安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扳指,道:「果然是子衡的妹妹,我還記得,當初在學堂的時候,讀過一遍的書,子衡當即就能複述出來,學堂里,就沒有人比得過他去。」


  頓了頓,他面帶讚賞,道:「崔六姑娘有這本事,若是身為男兒身,恐怕崔府又要出一個狀元郎了。」


  崔容面色一紅,道:「我卻是比不過二哥的,也沒其他優點了,只有記憶比起其他人好了。」


  宴安挑眉:「哪裡只有這麼一個優點?崔六姑娘生得天香國色,容姿皆是上等,而且性子又好,這樣的姑娘,這世上也只有你這麼一位了。」


  他笑得桃花眼眯起來,眼角眉梢皆是風流閑適的味道,可是神色卻是極為誠懇認真。


  「我是打心眼裡覺得,崔六姑娘,是京城裡姑娘中最好的一個了。」


  崔容愣愣的看著他,然後臉騰的就紅了,從臉頰迅速蔓延到了整張臉。


  「謝謝。」她細如蚊訥的道謝,垂著頭,有些不自在。


  低垂的頭,烏髮間隱隱露出的一雙耳朵紅得嚇人,宛若天邊紅霞的粉色,極艷極姝的色彩,像是三月桃枝上的粉嫩桃花,明珠生暈,清麗動人。


  宴安原本只是很純粹的表達心裡的稱讚,絕無它意,不過看著崔容臉上升起的紅暈,他後知後覺的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了,像是有什麼在他的心頭輕輕的撓了一下,痒痒的,讓他覺得雙頰發燙。


  他剛才說的話,好像有些孟浪了……


  「啪嗒!」


  崔垣虎著臉將茶杯放到桌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宴安:「晏世子,時辰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竟然連長平都不叫了。


  宴安站起身來,道:「崔伯父說的是,崔六姑娘身體不適,早些歇息才好,對了……」


  說著,他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從袖口裡拿出一個綠色小圓盒出來,走到崔容身邊,將東西遞了過去,笑道:「也不知道你們小姑娘們喜歡些什麼,這是白芝雪肌膏,算是我給你的見面禮了。」


  崔容疑惑:「見面禮?」


  「對啊,哪有做長輩的見了人不給見面禮的?我這見面禮雖然遲了些,還望你不要嫌棄才是。」


  崔容搖頭:「我才不會嫌棄的,還有,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哪是我的長輩?」


  宴安如今也才十六,只大了崔容四歲罷了。


  崔垣看他們二人又聊起來了,總覺得這節奏不對啊,他不會是引狼入室了吧?宴長平這小子,不會對自家容姐兒生了什麼心思吧?


  崔垣心裡不得勁,宴安卻是從心而為,也沒有旁的心思,他只是覺得,這個姑娘,很惹人疼而已,讓他忍不住想對她再好一些。


  ————


  待崔垣與宴安離開,崔李氏走過來,看著崔容手裡的玉盒。


  那盒子是用綠翡翠雕刻的,小孩巴掌大小,綠葉纏枝紋路,水頭瑩潤,擱在崔容手裡就像是一團瑩瑩的綠水,十分的精緻。端看這雕工,不像是用來裝膏藥的,倒是更像一個供人把玩的小物件。


  「你與長平很熟?」崔李氏問。


  崔容眨了眨眼,想了想道:「也不是很熟吧,我和晏世子才見過兩面了。不過,晏世子說他和二哥是好友,他也把我當親妹妹看。晏世子,可真是一個好人啊。」


  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對她都這麼溫柔。


  宴長平是個好人嗎?


  崔李氏想了想,有些疑惑自己所知道的那個宴長平和自家姑娘口中那個宴長平是一個人嗎?

  宴長平生在將門之家,別看他生得風流細膩,一副溫柔多情的模樣。卻是少年將軍,鐵血手段,這京城裡的姑娘,雖然很多歆慕於他,卻是很少有姑娘接近他。這也是因為,他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接近他的姑娘,最後都會被他那張嘴罵哭,一點也不客氣的。


  說起來,自家容容,還是唯二得以接近他而不被他嘲諷的姑娘了。


  「他給我這白芝雪肌膏幹嘛?」


  崔容將翡翠盒子打開,裡邊是白色細膩的脂膏,一股清香縈繞鼻尖,說不出的好聞。


  崔李氏回過神,目光微微閃爍,她道:「這白芝雪肌膏是宮廷御葯,抹了這香膏,能讓皮膚更加細膩白嫩,可是宮裡的貴人們最愛的東西了。不過因為取用珍貴無比的白靈芝,這東西,也只有皇后以及幾個受寵的皇妃有了。」


  崔李氏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心輕輕撫過,憐惜道:「這東西,平日你抹在手上,我想,很快你手上的繭子就能去掉了。」


  「你父親還想著向皇上討要兩盒來給你,沒想到,長平倒是先送來了,你可要好好謝過人家。」


  崔容將盒子緊緊的握在手裡,點頭道:「我知道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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