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二日,崔李氏將崔容去溫泉莊子里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吃的用的穿的,收拾了一個馬車才裝下。
「娘,我只是去玩兒,又不是常住,您準備這麼多東西,我也用不上啊。」
崔容又是無奈,又是感動。
崔李氏卻道:「那莊子裡邊什麼東西都沒有,雖然我已經讓人先去收拾了,不過那裡不比京內,東西都不得用,備著總是好的。」
崔容拗不過她,只得作罷。
既是去玩,她讓丫頭去請了府上的姐妹們,九姑娘和十姑娘雖然還小,不過姐姐們都去了,丟下她們二人也不好,便也跟著一道去。
崔芳很少出去玩,她向來是縮在自己的院子,做做綉活,如今得了崔容相請,雖然面上看不出來,但是貼身的幾個丫頭都看得出來她的興奮。
梧桐將她要穿的衣裳收拾出來,一邊與湘竹說話:「……好久沒見姑娘這麼開心了,得虧六姑娘請了姑娘去,不然整天都待在屋子裡,好好的人都要憋出病來了。」
湘竹輕輕啐了她一口,輕聲道:「在姑娘身邊伺候這麼久了,你還不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嗎?」
說著,她壓低了聲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夫人覺得無才便是德,姑娘家,待在屋裡才是正經事。若讓夫人聽見你所說的,你又要挨罵了,也是不長記性。」
說著,伸手食指戳了戳她的額頭。
大夫人是個很迂腐的婦人,雖說她也是讀過書識得字的,可是卻要求崔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日只讓她在屋裡做做針線,府上其他姑娘在外玩耍的時候,也是將人拘在屋裡不放。如今京城裡的婦人,又有多少人知道崔府還有一個四姑娘了?
梧桐是崔芳身邊的大丫頭,打小就伺候著的,主僕二人感情自然深厚,有些心虛的眨了眨眼,她小聲嘟囔道:「我就是為姑娘覺得不值嘛,夫人這麼把姑娘拘著,姑娘這日子過得也沒什麼意思。」就像一潭死水一樣,毫無波瀾,也毫無樂趣。
湘竹將疊好的衣服放進包袱里,都是要帶去莊子上的,道:「什麼叫沒什麼意思,又在胡言亂語了,仔細些你的皮,別被夫人打發出去了。」
也有攛掇崔芳出去玩的丫頭,被大夫人知道,都趕出了院子。
梧桐吐了吐舌頭,再也不敢說什麼。
那廂大夫人帶著丫頭進了屋,看崔芳坐在菱花鏡前描眉,皺了皺眉。
「夫人!」
屋裡的丫頭見她,忙給她行禮,崔芳也急忙站起身,規規矩矩的福了一禮:「母親!」
大夫人皺眉看她一身打扮,雪青色的上襦,下邊白色的百褶裙,十足的清雅嬌嫩——年輕的小姑娘,怎麼打扮,都有一種含苞待放的青春活潑出來。
大夫人指了湘竹,吩咐道:「你這也太素凈了些,去,把你們姑娘那身海棠紅金線織錦的衣裳取了來,首飾也用我前兩日給她新打的那套紅寶石頭面。」
崔芳垂著眉眼,捏著手指,輕聲細語的問:「母親,不過是姐妹們一起去玩,不用打扮得這麼隆重吧。」
她除了一雙眼睛生得好之外,最好的便是這麼一雙手了,又長又白的,柔若無骨,指甲修剪圓潤,不染豆蔻,粉嫩嫩的指尖,白生生的手指,捏著湖綠綉荷花的絹帕,好看極了。
大夫人看她姣好的容貌,心裡暗自點頭,也不枉她養了這麼多年,這一身雪肌玉骨,就是府上其他姑娘,那也是比不得的。
「你知道什麼?就那五丫頭,那張臉和她母親一個妖媚樣,你若不打扮好看些,和她一起,別人的目光都被她吸過去了,那還有你什麼事情?」
崔芳欲言又止,小聲道:「母親您別這麼說,六妹妹是個好姑娘。」
大夫人哼了一聲,也不與她多說,讓身邊的丫頭去給她梳頭:「你只管聽我的就是,我難道會害了你不成?」
崔芳垂下頭,發間的一支碧玉髮釵微微泛著碧光。
府上七位姑娘一起出去玩,等姑娘們收拾好了,馬車已經在外邊候著了。
「咦,四姐姐今日和往日大大不同啊!」
看見梳妝打扮過後的崔芳,崔月一臉驚為天人,連聲贊道:「往日不覺得,今日四姐姐倒讓妹妹移不開眼了。六姐姐,你瞧瞧,四姐姐是不是和往日大不相同啊。」
崔芳羞得很,局促的扯著手裡的帕子,皺著眉不知如何是好,一雙眼帶著水光,瞧著快要哭出來一樣。她本就不是愛出風頭的姑娘,其他姐妹都沒有誰像她這樣打扮得如此隆重,這樣好似她就是那特殊的一個,也不知道母親為什麼要她這麼打扮。
崔容握住崔芳的手,笑道:「四姐姐本就生得好看,不打扮也是極好看的。先不說這了,我們快走吧,卿姐姐她們還在城外等著我們了。」
大家約好了,在城外的十里亭匯合。
崔芳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眼神,崔容拍了拍她的手,她這四姐姐性子溫柔無害,就像是一隻小白兔一樣,上輩子也不知道怎麼在那皇宮裡生存下來的。
一共四輛馬車,七個姐妹分做三個馬車坐在一起,崔容與崔芳還有九姑娘崔秀坐在一起。今日崔珏和崔瑾還有三少爺崔揚他們休息,三人得了閑,便跟著妹妹們一起,姑娘家出門,總要有人護著。
崔容將馬車窗帘掀開,邊上崔珏一席石青色圓領長袍,外罩一件遍地青的蜀錦繡祥雲紋的披風,騎在一一匹棗紅馬之上,面如冠玉,端的是英俊倜儻之姿。
「妹妹有什麼事?」
見崔容露出半邊臉,崔珏問他。
崔容笑道:「我只是想哥哥在外邊會不會覺得冷,要不還是坐馬車吧。」
她頭伸出來,聲音極甜極清,露出一張巴掌大小的臉來,皓膚如玉,臉龐白凈,耳邊墜著葫蘆樣式的青玉耳墜子,卻襯得她的眉眼更是艷光逼人,眉目甚美。
一旁的崔揚都忍不住抬眼看過來,他早就知道這位新來的妹妹長得好看了,如今在崔府養了段時日,更是讓人移不開眼去,像是蒙塵的珍珠褪去了外邊的泥塵,露出她原有的光華來。
崔瑾在一邊哼了一聲,道:「男子漢大丈夫,自然是要騎馬了,又不是姑娘家。」
說著他還挺了挺胸膛,和崔容八分相似的臉卻多了男兒特有的英氣,精緻俊美。
崔容笑容不減,把自己的紅銅纏枝紋的手爐給崔珏遞了過去:「哥哥還是把手爐揣著吧,等下冷了還可以暖和暖和手。」
崔珏露出一個旁人根本看不出來的笑,伸手拍了拍她的頭,笑道:「妹妹有心了,外邊冷,快把帘子放下吧。」
崔容應了,立刻就把窗帘放下了。
崔瑾鼓著臉瞪著已經落下來的窗帘,一臉的不服氣,憤憤不已。
「說不理我,還真是不理我,這麼久了,她還沒消氣了。」
小聲的嘟囔著,崔瑾鬱悶不已。只記得四哥,可是自己也是她弟弟啊,手爐也不給自己一個。
崔珏看了他一眼,道了一聲:「活該!」
不過最近崔瑾看著倒是成熟多了,也不和外邊那些狐朋狗友胡鬧了,學堂每日都準時去,倒像是換了個人。
「讓你欺負人,不過容容是個軟和性子,你對她好一點,她就不會再視你為無物了。」
或許崔容自個兒都沒發現,嘴上說得再狠,可是別人一對她好,她就受不住了。嘴上還硬氣著,可是私底下她自個兒就先軟了。
「六妹妹和四哥哥感情可真好!」
崔芳看她放下窗帘,笑道。
崔容笑了笑,又忍不住皺了眉,自己對崔瑾會不會太過分了?
崔芳打開馬車上的暗格,從裡邊取了一碟子點心出來,問:「九妹妹可要吃點心?」
一上了馬車,崔秀就縮在馬車裡邊,小小的姑娘,生得瘦瘦小小的,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崔芸看起來要比她大得多。
九姑娘是庶女,她的母親不過是一個通房丫頭,大爺酒醉之後將人睡了,也沒有抬了姨娘,沒名沒分的伺候著,等後來生了九姑娘,也沒享到福氣就去了。
崔芳對這位庶妹不怎麼了解,遠遠的倒是看過幾眼,不過大夫人自來不讓她與「這等卑賤之人」往來,對這位妹妹,實在是陌生。
崔秀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吞了口口水,接過來,小聲的說了聲謝謝。
崔容懶懶的靠在引枕上,沒有任何姿態可言,崔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中規中矩的坐姿,心裡有些羨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羨慕些什麼。
「四姐姐往日也不和妹妹們一起出去玩,你平日待在屋裡都做些什麼啊?」
不說上次勇毅王府辦親事,就算是其他的花宴,姐妹們相約玩耍的,她也是不在的,這姑娘,就連在府上,也沒什麼存在感,崔容對她倒是有幾分好奇。
崔芳笑:「也不做什麼,就是綉繡花,種種草的。哦,對了,我還給妹妹綉了一個香囊,裡邊我讓丫頭放了安神的藥草,也不知道妹妹喜不喜歡。」
說著,她從袖口裡拿出一個蜜合色綉雪青色蓮花的香囊,笑得有些羞怯。
崔容接了過來,笑道:「早就知道姐姐綉藝了得,這花繡得可真好,回去我就讓添香掛在我床頭。」
崔芳鬆了口氣,道:「你喜歡就好,你回來我還沒送過什麼見面禮了,雖然有些寒酸了,不過你喜歡就好。」
馬車駛出京城,在京外十里亭的地方已經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