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3章 殷臨番(2)
第1103章 殷臨番(2)
崇禮又道:“我給那戶人家留下了錢,兩大錠金子,對於他們窮苦人家來說,可以安逸地過一生。即便他們知道孩子不見了,也不會去找。金子可比孩子值錢多了。”
良久,殷臨道:“我不信。”
可是後來,當有一天,他可以返回這裏,照著僅有的記憶找到附近丟失孩子的那戶人家時,發現他們已經添了新的寶寶,並且臉上都洋溢著幸福之情,他終於才肯相信,崇禮可能沒騙他。
但那都是後話了。
當晚,崇禮到了湖邊,給那個孩子綁好了石頭,就把人拋了下去。
大雪下了一夜,冰封了湖麵。
第二天天亮,了無痕跡。
殷臨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身處深山裏,住在某處獵戶的屋中。
隻不過沒有什麽獵戶,就隻有崇禮。
崇禮花了一個冬天的時間來給殷臨祛除身上的餘毒。
這山裏很冷,一出門便可見滿目的冬雪。腳踩上去,雪能沒上殷臨的大腿。
殷臨多數時間是待在屋子裏,崇禮給他送了足夠的冬衣取暖,以及過冬的食物。崇禮功夫好,很會打獵,還在山裏打了兩頭野獸來,剝了獸皮給殷臨做衣裳,肉便用來做可以長久儲存的肉幹。
殷臨看著崇禮捋著獸皮在他身上比劃尺寸,問:“你為什麽要背叛我爹娘?”
崇禮道:“談不上背叛,因為我不曾歸屬過。我有我自己的主子。”
殷臨道:“沒有歸屬過,那你為什麽要救我?”
崇禮動作慢了下來。他看向殷臨道:“隻你是個例外。”
殷臨道:“崇鹹也是例外。你假死是你自己設計的,之前崇鹹又被暗算成功了,你本來可以殺死他的。”
崇禮麵無異色道:“這麽說來,我本來還可以殺了你爹呢。”
殷臨怔了怔。
崇禮看他一眼,道:“那時你還沒出生。你爹中了埋伏,我本可以置他於死地的,但偏偏你爹身受重傷還能逃,後來才被你娘給撿到救了的。你覺得我會手軟嗎,隻不過是因為事事總有意外而已。”
可後來殷臨明白,他就是手軟,隻是嘴硬罷了。
崇禮道:“恨我嗎?恨的話,就快點好起來,養好體質,努力習武,將來才能打敗我。”
這個漫長的冬天裏,殷臨沒被凍著餓著,身體也一日一日地好轉。
崇禮教他怎麽在這山裏生存,於是帶他去山裏找吃的,在屋子周圍設陷阱防野獸,還在雪地裏教他怎麽捕獵。
殷臨學會了捕獵,他捕到的第一個獵物是隻被凍得縮脖子的野山雞。
後來他手法漸漸熟稔,知道用一些食物去引誘獵物上鉤,主動跑進他的陷阱裏。於是他通常睡一覺起來,第二天總能在他布置的陷阱裏發現一些小東西獵物。
冬天結束的時候,雪融化了,樹枝抽出了嫩芽,阿臨還裹著厚厚的獸皮,襯得他人特別的小巧。
他學會了在這裏生存,崇禮不會天天和他待在一起,偶爾隔一日會來看他,忙的時候隔兩三日才來一趟。
殷臨問崇禮:“我什麽時候能下山去找我爹娘?”
崇禮道:“你爹出征了。”
殷臨問:“他什麽時候會回來?”
崇禮道:“不知道。有可能永遠不會再回來。”
殷臨已經習慣裏崇禮這樣說話,他道:“不會。我爹一定會回來。我想回去找我娘。”
崇禮道:“我不會讓你去。”他擔心自己若不跟他說清楚,這孩子若是趁自己不在的時候偷偷跑走,反而壞事,於是又道,“京城的局勢,隻準人進,不準人出。你要是回去了,隻會讓你娘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殷臨很平靜,沒有反駁也沒有抗爭,隻問:“那我什麽時候能回去?”
崇禮道:“等萬事平靜以後,如果你爹娘都還有機會活著的話。”
殷臨不再說話了。是不是如果他現在回去了,爹娘活著的機會就會更小?
最後崇禮還道:“你若不聽勸,壞了大計,也別怪我留不下你。”
殷臨不知道外麵是個什麽情況,唯一與他有聯係的人就是崇禮。
他趁崇禮不在的時候,也曾偷偷下過山。可是一到山腳下以後,他發現四麵都是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有一次,殷臨從天晨一直走到天黑,他也不知自己走去了什麽地方,入目之處仍舊是一片荒野。
後來,崇禮在一個亂石堆上找到了他。他正坐在石堆上喘口氣,走了一天的路,不吃不喝的,他已經累得沒有力氣了。一張小臉滿是髒痕。
盡管如此,荒郊野外隻有他一個,他也不曾因為無助而害怕得哭泣過。
崇禮找到他時,他十分安靜。反倒襯得崇禮氣急敗壞。
崇禮大步過來,一手把他拎起,手指就有力地掐住了他纖細的嫩脖子。
崇禮道:“我說過,你再亂跑,我可能也留不得你。”
一旦他的行蹤被發現,先不說他會有危險,崇禮自己也會因為欺騙主子而有難。
殷臨像隻小雞一樣被崇禮提著。盡管他呼吸困難,他也沒有掙紮,而是睜著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靜靜地把崇禮看著。
仿佛篤定崇禮會來找自己一般。
崇禮最終手一鬆,殷臨落在了地上,跌了一跤。
殷臨摸摸自己的脖子,然後若無其事地爬起來,道:“我迷路了。”
崇禮有些粗暴地扯過他,把他背起往回走,道:“這個地方僅憑你,就是走個十天十夜,你也走不出去。”
殷臨趴在他背上良久不出聲,後來說道:“我不想給誰添麻煩,我擔心我娘。”
崇禮道:“她一個大人,需要你擔心?”
殷臨道:“她找不到我,一定很難過。崇禮,她過得好不好?”
崇禮道:“我沒空關心這個。”
殷臨又問:“上次那個孩子被找到了嗎?他一直躺在湖裏,會冷嗎?”
崇禮最終還是道:“他被撈起來了。應該不會很冷了。”
兩人的對話從來這般蒼白而又直接。
但殷臨總是能夠從他的話裏理解到很多的意思。他道:“那他定是被當成我了。”
崇禮道:“對。他取代了你的位置,已經抹去了你的存在。”
殷臨道:“你能帶我去看看他嗎?”
崇禮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