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
姜徹那瘋子有一雙灰黑色的眼睛。
那有著特殊顏色的眸子看上去就很冷漠，再配上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完全無法讓人產生親近的想法，哪怕是向來隨和的時凈在跟其有過幾次接觸后，也只能得出相同的結論。
此刻
時凈已經被那雙眼睛盯得千瘡百孔了。
明明已經將姜徹交給自己的工作完成了，還又掌握了一個設計複雜鎖頭的構造，外面太陽又那麼好，可時凈卻覺得她那顆小心臟啊……拔涼拔涼的。
燦爛的金色日光從高高的小天窗照進來，全部灑落在時凈的身上，本應暖洋洋得異常舒適，現在卻彷彿聚光燈一樣，強烈地彰顯著她的存在感。
天知道她現在多想就地找個縫隙消失得無影無蹤，哪怕尿遁也好。
事實證明想遁也遁不走，先不說姜徹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他手中正掂量的羅斯先生若是有眼睛，估計也眼巴巴地看著她呢，現在就跑，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可是羅斯先生並不是人啊，就算她暗搓搓地逃了，應該也和人道扯不上關係吧？恩，一定是的。
所、所以找到機會還是跑吧……
心疼羅斯先生一秒鐘。
「開了？」首先打破這詭異沉默的是姜徹，他像是看夠了時凈的變臉表演后，慢悠悠地開了口。
「啊……嗯嗯嗯，開了開了。」已經考慮到萬一逃到感染區去該怎麼辦的時凈被這一聲拉回了現實，茫然地看著姜徹兩秒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啥。
「沒做手腳？」這句疑問半點上揚都沒帶，完全是明知故問。
「你明明是看著我打開的啊。」時凈一陣犯嘀咕，就算她想偷梁換柱也得給個時機吧。
當然，這句話是不能隨便說的，她還犯不著跟自己的手指頭過不去。
「還算識相。」得到了理所應當的回答后，姜徹的表情微妙的緩和不少。既然對方沒有提剛剛她的口不擇言，時凈也不會沒事找抽地提起。
「別小瞧我，幹這一行的其他人我不知道，本人可是有良好的職業操|守的。」時凈脖子一揚，相當自豪。
「拿來。」不過眼前人根本懶得理她的自娛自樂，手一伸，淡淡地丟出兩個字，冷淡的音色直接把時凈那點得意的小火苗澆滅，只能狗腿殷勤地將手中的小盒奉上，動作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廢話，對待這不按套路出牌的瘋子能不小心么？萬一心血來潮掐人脖子怎麼辦！
將小盒子放到對方手中后，姜徹像是完全失去了興趣一樣順手將羅斯先生就丟給了時凈，險些直接糊在她臉上。
手忙腳亂地接住羅斯先生后，耳邊就炸響了其喪心病狂地哭喊。
「凈丫頭你這個負心的熊孩子，本人差點被那傢伙給拆了怎麼叫你都不搭理，一個破盒子有什麼好的！高貴的本人都把自己的保存盒給你研究了你就這麼對我！！！白疼你了嚶嚶嚶嚶。」
時凈：「……」
親愛的羅斯先生，您老這是被啥上身了。
暫時打算不給予任何理會的時凈將其順手揣回自己的腰包里，抬起頭來正好看見姜徹打開了保存盒的蓋子，瞬間有點後悔。
她在這兒悶頭折騰了那麼久還沒來得及看看裡面的終端啥樣子呢，這就先被其他人劫了胡，哪怕劫胡的人是委託的當事人，心裡也有點不爽。
於是她盡量往前探著脖子，想要瞄那麼一眼，除了羅斯先生之外，她還沒直接見過其他終端原本的樣子呢，該不會都是螺絲釘的造型吧？
但還沒等偷瞄到，姜徹已經將蓋子蓋了回去，嚇得她連忙縮了回去，還以為被對方發現了。卻見姜徹皺著眉的模樣像是有些不滿，「嘖，c級的輔助型終端。」
輔助型終端時凈也聽說過，並不附帶攻擊型也沒有偵察性，只是單純地會強化融入物品本來的屬性，據羅斯先生說，末世還沒到來之前這類終端大多都被應用於各大工廠內的機械上，可以加快生產速度，也能提高質量。
到了現在，原本只有軍|方掌握的戰鬥型終端也沒了限制，為了活命人們都對其有著強烈的執著，甚至會發生爭鬥事件，相對來講輔助型終端就顯得雞肋了起來。
可再怎麼雞肋也是普通人可望不可即的東西，更何況還是個c級的，勉勉強強躍上了高級的水平。看著姜徹有些嫌棄的表情，時凈就不得不吐槽，不愧是身負四個終端的大佬，這點東西都是看不上的。
看不上你倒是給我啊！！
一不小心暴露出真心話的時凈尷尬地咳嗽兩聲掩飾，生怕表情暴露了一切又得遭殃。
瞥了時凈一眼，也沒把她剛剛一瞬間激烈的反應當回事，「說吧，多少。」
「……誒？多少？」突然蹦出來的一句話讓時凈很茫然，什麼東西？
「嘖。」咂了一下嘴，姜徹有些不耐煩地再次皺起眉頭，時凈反射地後退一步，一把從腰包里揪出羅斯先生架在眼前，一副要跟他拚命的模樣。
「我我我、我告訴你，我可不怕你你知道嗎！另外你那個終端到底從哪弄來的我是不會問也不會說出去的！」言下之意，瘋子你用不著跟我過不去，快走吧！
聽了這句話，姜徹只是繼續用關愛智障的淡定表情看著時凈，一臉「你大可去說」，然後乾脆地吐出兩個字，「報酬。」
報、報酬？
這個詞在時凈的腦袋裡轉了好幾個圈才終於被正常理解，她頓時匪夷所思地看過去，眼睛瞪得溜圓。
「真、真的給我？」
「別讓我再說一遍，你要多少，我沒工夫在這兒跟你耗了。」
見姜徹這幅模樣，也不像是逗弄她玩，估計這人也沒那個心情，又不是曲卿……
只是，真的要的話，時凈還真就不敢多放肆，哪怕她是幫忙的那個人，萬一被理解成得寸進尺，又夠她喝一壺。
時凈糾結了，這還是第一次明明可以理直氣壯要錢的狀況下，她竟開口開得如此艱難。
「那、那就夠倉庫里所有孩子三天的伙食費好了。」斟酌對比了許久，時凈覺得這個說法還是比較機智的。姜徹一定知道這倉庫里有幾個人，讓他自己估計著給，總比她直接開口要好。
如果給的少，那就少點吧……反正他們的主要生活來源又不是這個。
然而，與時凈的想象完全相反。就見姜徹聽完后也沒多想，直接掏出一個樣式簡單的錢夾，隨手抽出三張大鈔遞到了時凈眼前。
這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般迅速，時凈直接僵在了原地。
真心土豪啊！這哪是三天的伙食，夠他們好吃好喝過一周了！真的給她？不是啥陷阱？這要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不會被滅口吧！真心不是最後的晚餐？
小心翼翼地瞄了姜徹一眼，見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時凈只能默默地接了過來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雖然各個方面都看這瘋子不順眼，不過意外得還是個很遵守約定的人。她來到這裡后見多了狩獵者頂著一張高高在上的嘴臉欺壓普通市民，所以才對他們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偏執。
只是姜徹雖然人不怎麼講理，行為舉止怎麼看都冷酷無情，偶爾聽說的傳聞中他好戰嗜|血不講情面，只要擋了他的路，就算是活人也能下手。但現在看看，也是有那麼一點點可取之處的。
想辦的事情解決完了，姜徹也沒打算多留，從椅子上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像是不經意似的瞥了時凈一眼，讓她剛剛放鬆下來的神經驟然繃緊，「既然有一技之長，竟然還只是呆在這種破地方自生自滅？」
「……啊？」剛剛警惕起來的時凈瞬間破攻，她每次跟這個瘋子交流總有種不在同一個時間軸上的錯覺，「哪看著像自生自滅了，誰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又不是誰都跟你一樣，不打打殺殺就難受。」話是說出來了，只不過說到最後聲音驟然降低，只在嘴裡嘟囔著。
但是這麼近的距離還是全數被姜徹聽了進去，他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樣嗤笑著，「這也叫生存方式？不就是縮在洞里不敢往外走的老鼠。」
「誰是老鼠！」被貶得如此一文不值，時凈有些惱火，「只不過是不想惹事上身安穩地守著自己的家，這有什麼錯？」
「守？」聽見這個字眼，姜徹眼中的嘲諷更重，猛地朝時凈伸出手，輕而易舉地捏住了她白凈的脖子，「小鬼頭，我就問你，你拿什麼守？」
脖子上傳來強烈的壓迫感，讓時凈呼吸一窒。按在脖子上的手並沒有用多少力氣，只要她稍稍後退就能掙脫。可現在她卻僵直地呆在原地，沒辦法做出任何動作。
對方簡單的一個動作和一句話，輕而易舉將她的言論推上絕路。
是的，她拿什麼守？
可是只想要在紛亂中尋找一份小小的寧靜，真得是痴人說夢嗎？
見時凈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沒有任何回應，姜徹像是失去了興趣一般收回手，毫不遲疑地轉頭離開。
「搞不清楚狀況的小鬼就一直做你的童話美夢吧，蠢到無可救藥的想法，你絕對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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