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路鶴寧回去的路上給自己買了不少葯。他不知道是醉酒的緣故還是昨晚鬧的太過了,嗓子啞,身上也疼,從肌肉到關節都是各種不舒服。偏偏徐稷又不知道輕重,從上到下給他留了不少痕迹,能用衣服遮住的還好說,等個四五天也就消了。但是後頸手腕上的幾處卻動不動就會露出來惹人注意。
路鶴寧對這個有點頭疼,想了想先給寧珊打了個電話,說自己這幾天忙,中午就不過去餡餅店了,估計周末的時候也不一定能回家看她們,讓她有事給自己打電話。又拿著幾管活血化瘀的藥膏在脖子上使勁搓,這才趕在下午的上班點到了公司。
大家對他的到來都有一點點驚訝,又都紛紛恭喜,路鶴寧和和氣氣地挨個謝過,但卻多了點輕描淡寫的感覺。
有同事在背後議論他:「路助理看著不聲不響的一個人,沒想到還挺有兩把刷子。」另有人回:「也就那麼回事,扮豬吃老虎罷了,裝上幾天老實人唬唬客戶而已。」
路鶴寧在後面一一聽見,倒是也不以為忤,甚至心想,在這個環境里,有時候老實不見得是褒義詞,因為這個詞有時候等同於好欺負,沒脾氣,本事小,放在同事眼裡不足為懼,放在上司那裡就是不堪重用。他貼著老實單純的標籤二十幾年,還從未從上面得到過什麼好處,現在一步步走出來,還巴不得早點撕掉。
被人忌憚,起碼說明自己有點實力。比如那個小孟,路鶴寧一來,對方躲躲閃閃地打了個照面,反倒去請假了。
半下午的時候徐稷突然打了個電話,路鶴寧猶豫了一下,去茶水間接了。
徐稷一開口,先是咳嗽了一聲,才喊道:「寶貝……」
「……」路鶴寧嚇的差點把手機飛出去。
徐稷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頓了幾秒才繼續問:「醒了沒?」
「……醒了,」路鶴寧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沒啊,」徐稷說:「我現在在外地呢,今天早班飛機走的,怕你上午睡覺所以沒吵你。」
路鶴寧哦了一聲。
倆人一時無話,路鶴寧單身時間久了,又一門心思的惦記著自己的單子,還沒來得及考慮昨晚那事是該當偶爾事件還是當必然事件。而且從本心而言,他上午醒來看見徐稷不在的時候還覺得挺輕鬆的,這會兒對方巴巴的過來解釋,他反倒是有壓力了。
徐稷沒話找話:「你現在在哪兒呢?」
「……」路鶴寧:「在上班。」
「怎麼去上班了?」徐稷說:「怎麼不多睡會兒?今早上你四點多才睡的,能休息好了嗎?」
「……」
徐稷又問:「家裡的鑰匙你拿了吧?」
路鶴寧這才介面,詫異道:「什麼鑰匙?」
「家門鑰匙啊,一整串,小區的門禁卡和大門鑰匙,樓棟的門禁卡鑰匙,都是成套的,一個藍的一個紫的,再就是房門鑰匙……我都給你放茶几上了,還壓了個紙條。」徐稷道:「哎你是不是不認識哪個是開哪個門的啊,我該給你貼上標籤的。」
「我沒注意……」路鶴寧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我可能給你鎖家裡了。」
倆人再次陷入沉默,路鶴寧心想這氣氛不大對,昨晚上誰也談不上吃虧,怎麼這架勢跟要他負責似的。他咳嗽了一聲,抬頭卻見有同事敲門喊他出去。幾乎同時,徐稷的聲音也在那邊響起,問他,我三四天就回去了,咱見面聊聊?
「行,」路鶴寧邊開門邊隨口應道:「到時候說。」
——
他這邊利落的掛了電話,徐稷那邊卻有些反應不及,聽了一會兒嘟嘟嘟的忙音。
這情形落到旁人眼裡,就有了點別的意思。
周謙生搖頭道:「好不容易把誤會解開,怎麼臨時又出了岔子?昨天你怎麼想的,能把鍾傑扔夜總會門口?」
江城天晴,這邊卻下雨,他手裡打了一把傘,又把另一把更為小巧的遞給徐稷。
徐稷撐開,漫不經心道:「夜總會門口好打車,我還有正事,再說了,不是後來叫你去接他了嗎?」
「你那是不是正事你不知道?」周謙生嘆了口氣道:「你該不會故意的吧?讓他也吃醋?話說回來,他的心思一直在你那,我跟他見面的次數還沒和郭東見面的次數多呢,更何況如果不是一開始他找我,又怎麼會跟你認識?你就是太狹隘,一開始不嫌我礙事,等有感情了就開始產生愛情的排他性了。」
又說:「說白了我和路鶴寧就是你們倆之間的炮灰,他想刺你的時候就拉我出來,你想讓他吃醋就去找路鶴寧……明明沒什麼事也不說不清,就上回那事,要不是我湊巧看見了朋友圈跟你解釋,都不知道你倆要扛到什麼時候。這麼玩有意思嗎?」
「誰知道,」徐稷道:「我倒是覺得我對他沒意思了,是你想的太多。」
「你是當局者迷,」周謙生嘆了口氣:「你要是沒感情,怎麼會追一個人那麼久的,再說了,你要是跟路鶴寧有感情的話,怎麼可能住一塊都客客氣氣的當朋友,你忍得住嗎?」
「那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徐稷想了想,如實道:「鍾傑這人哪都好,但是跟他待著有壓力,陰晴不定,說風就是雨鬧得我頭疼……再說我們條件差的太多,人是大學生,蹦一個詞兒我都不知道該查英語字典還是漢語拼音,這以後過日子都得在身上綁個步步高學習機了。」
「路鶴寧也是大學生,」周謙生看他一眼,忍不住道:「路鶴寧還是名牌大學的,這點不比鍾傑差。你怎麼不覺得他有壓力了?」
他最近打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頗有成效,又給那個大侄子報了個兩個班,一個是外語補習讓他學著看各種資料文件,另一個是對方喜歡的攀岩俱樂部。連哄帶訓,好歹給撈上了正道。徐稷因為這個對他改觀不少,倆人又小小合力掙了把錢,現在總算能平心靜氣的聊幾句話了。
今天徐稷拉著他出來買特產,說要挑什麼水晶。周謙生一開始還覺得莫名其妙,這一塊不產水晶,所謂的特產之說都是糊弄人的,徐稷又不是不知道……一直等看徐稷一臉肉麻的打完電話,他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周謙生覺得自己有些瞎操心,但卻還是忍不住勸道:「這事你還是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能衝動。我跟鍾傑認識這麼久,知道他這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常讓人覺得難以靠近,但實際上是個對人掏心掏肺的主兒。這年頭這樣的人不多了。有句話可能不好聽,但是話糙理不糙,鍾傑這種從小家境優渥的,沒吃過苦受過罪,父母捧在手裡,同學老師都護在中間,除了一點小脾氣還真沒什麼複雜的心思,倒是那種小門小戶出來的,家門不幸的或有什麼極品親朋的……經歷的多了再單純也不是白紙一張,總會給自己留後路留餘地,自私心重。」
周謙生說完,略一停頓,又意義不明地補充道:「更何況男人都是狩獵型的動物,你現在覺得鍾傑難追太麻煩,可是越是這樣的越容易激起人的征服欲,所以難保你現在覺得沒難度的小山頭好,等過陣子激情勁過去,又會惦記這邊高的大山頭。」
徐稷終於不耐煩,皺著眉看他一眼道:「你怎麼管這麼多?」說完有些嫌棄的揮了揮手道:「算了算了,我自己去買算了,你別跟著我了。」
周謙生欲言又止。
徐稷又道:「你要聽我心裡話,就一個比方——鍾傑是玉,小路是水晶,各有各的好,可能將來哪天我會覺得玉值錢,但是以後的事誰說的准,反正這會兒我想買水晶,我眼裡就只有水晶,誰再跟我嘮叨玉誰就是傻逼。」
徐稷放了話,接下來的幾天再也不再帶周謙生一塊。他用不慣智能手機就乾脆甩給出租師傅錢,告訴對方自己要買什麼什麼,讓人家開車拉著轉。一直等回程的前一天,買的一堆特產已經超出託運標準了才算。
他這邊準備著倆人再見面的禮物,又琢磨著怎麼給對方打電話要求接機,卻不知道路鶴寧那邊正在犯愁。
這天經理臨時召開一次小型會議,上來就點了幾個人的名字表揚了一下。
到了路鶴寧這,經理說:「小路這個月的進步還是很大的,他的工作成果大家有目共睹,上次客戶主動來公司簽合同,點名誇他,說這樣的合作夥伴讓人覺得踏實可信,為人真誠,做事努力……不像現在的有些年輕人眼高手低……」
路鶴寧聽得雲里霧裡,也不敢大喜,只等著后招。
果然沒多會兒,經理那邊道:「我這剛得到一個消息,我們部門一直聯繫的一位大客戶,海悅的秦總,明天會到l市。這位秦總老員工都知道,曾經差點簽單的,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錯過,之後他去療養院幾乎與外界隔絕,我們就再也沒能聯繫上。現在公司希望能有比較穩妥的人員過去接洽一下,談成之後按半單處理。數額較大,機會難得。我的意思是先聽聽你們的想法,誰願意毛遂自薦的,我可以考慮優先給出這個機會。」
經理的話一停,會議室頓時陷入一片寂靜。路鶴寧剛開始還覺得挺好,後來看大家的反應,才回過味來——這大概跟回鍋菜一個理,冷了再熱,味道就不對了。當初客戶要簽沒簽,保不齊是因為什麼事情。如今再去聯繫,對方對公司的套路了如指掌,戒心也更重,說白了就是一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他想通了之後正鬆一口氣,卻又冷不防瞥見經理面露不悅,看著眾人都沉默在那似乎有些下不來台的意思。
路鶴寧忽然一個激靈,心想:經理說的那個秘書職位,最主要的是做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