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來生,我會好好愛你
安笙輕笑,也並未打算隱瞞什麼:「聽說前段時ri你入宮為太後娘娘獻藝了,在此之間可遇到過麻煩事?」
王良掩唇輕笑,玩味道:「安姑娘的消息可真靈,前幾日公主派的她婢女來過天音樓,沒想到姑娘連這也知道,不過入宮后,公主安排的事無巨細,麻煩事倒沒遇見。」
安笙淡然的說道:「消息靈不也實屬正常,公主向來與我交好,什麼體己話都與我說,先生又不是不知道。」
王良垂了垂眼眸,斂起眼底深意,抬頭時又恢復了平靜:「呵呵,那倒是,從上次公主仗義相助時,便已然看了出來。」
安笙將凰佩放在桌案上,推至他的眼前:「先生,明晚子時公主在玄武門等你,去與不去是你的決定,我話已帶到。」
王良霎時變了臉色,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一口回絕:「不可能!」
安笙卻只是笑了笑:「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難道先生非要我將話道明了才信?」
王良眯了眯眼看著她,顯然是抱著懷疑的態度。
安笙也沒再多說,轉身離開了天音樓。她的猜測究竟是錯是對,明晚一試便知。
邁出天音樓后,因為她必須盯住王良,所以讓半斤獨自去了城外的小廟,只有這樣,她才能知道,他們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半斤離去不久,街邊忽而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一輛華麗的馬車由遠及近駛來,在安笙身邊緩緩停住。
車夫快速的跳下來,蹲跪在車前,而後,車簾被人挑起,男子手握油紙大傘,踩著車夫的脊背走下馬車。
一雙白色錦靴出現在面前,沿著靴子向上,是玉帶蟒袍,奢華無比,再向上,是一雙絕美的鳳眸,深褐的眸底閃動著狠戾與譏諷。
安笙清傲的揚著下巴,冷然一笑:「寧王爺,好巧。」
她可沒想到,這麼晚了還能碰上他,所以這段然不是巧合這麼簡單。
君寧今日前來,還多虧了白楉賢的提示:「是啊,人生何處不相逢,賢妃,我們又見面了,近月來,本王可是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
安笙輕笑,竟無一絲畏懼:「本宮這是何德何能,竟讓寧王爺如此掛牽。」
君寧邪笑道:「賢妃娘娘,你不必妄自菲薄,娘娘的用處可大著呢。」
「呵呵,王爺難道還想用我換回你的女人?只怕王爺是打錯了算盤。」安笙不屑的譏笑,美眸流轉間,儘是嘲笑:
「堂堂七尺男兒,卻連自己的女人都守護不了,只會用一些下三濫的手段,也難怪公孫淑媛沒有選擇你,與君修冥相比,你連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註定一輩子都是輸……」
安笙話未說完,君寧的手掌已經掐住了她纖細的脖頸,兩指逐漸的收緊,她臉色慘白,呼吸逐漸急促,而她卻並沒有掙扎,或者說,她早已失去了掙扎的力氣。
若不是她出宮匆忙,沒有隨身攜帶蠱蟲防身,不然,她根本就不將他放在眼裡。
君寧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安若離,你敢在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本王現在就掐死你。」
而安笙一雙明眸,經過雨水的洗滌越發晶亮,眸底卻浮動著極盡的諷刺,她被掐住了咽喉,自然是說不出半個字的,君寧不過在自欺欺人而已。
在安笙即將窒息的前一刻,君寧卻突然鬆開了手掌,瞬間失去支撐,安笙身體癱軟的摔倒在地,濺起一片水花。
她雙手緊捂在心口的位置,猛烈的咳著,大口的喘息著潮濕的空氣。
而此時,君寧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眸底一片陰霾之色,他冷笑著,揚了唇角:「本王怎麼捨得你死呢,後宮誰人不知,賢妃娘娘可是皇上寵妃,不知如此嬌滴滴的美人,皇上願意拿什麼來換呢?」
當然,白楉賢也對他旁敲過,安若離這個女人對君修冥很重要。
安笙微揚著下巴,目光冷冷的看著他,她懂得,君寧費盡心機的尋她,不過是要以她為人質要挾君修冥。
君寧說罷,出掌去擒她肩頭,安笙施展輕功,巧妙的避開,但很快,他再次撲了上來。
此時大病一場的安笙,早已心力交瘁,根本沒有反抗的氣力,不出十招,便被君寧制服。
他封住了她睡穴,很快,安笙便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時,安笙發現自己被關在漆黑骯髒的柴房之中,身上依舊穿著那件濕漉漉的裙衫,只有頭上那支金色發簪不見了蹤影,只怕是被寧王拿走威脅君修冥了。
她稍稍的移動了身子,發現行動自如,只是內力似乎被什麼禁住,短時間內,她尚無法衝破。
身下的乾草隔得肌膚髮疼,安笙唇角揚起一抹譏笑,這君寧倒真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亦或者,她魅力不夠也說不定。
但她必須在子時之前逃出去,也不知她的好師父,會不會來?
屋內昏暗一片,只有些微的陽光透過窗欞縫隙射進來,卻無法讓安笙分辨出此刻是什麼時辰,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待。
但好在,並沒有讓她等太久,柴房的門開了,君寧一身黑衣勁裝,墨發高聳,英俊不凡。
君家的男人天生遺傳了優良的基因,倒是一個賽一個的俊美。
只可惜,安笙此刻並沒有欣賞美男的心情。事實證明,秀色可餐這句話絕對是騙人的。
君寧邪冷的一笑:「賢妃娘娘,柴房的滋味如何?」
「王爺來試試不就知道了。」安笙輕笑聳肩,繼續說道:「我聽聞寧王府乃帝都之中最華麗的府邸,寧王善於收集天下至寶,可謂富甲一方,卻連一間屋舍,一個頓飽飯都沒有,不知寧王這是何待客之道?」
君寧冷哼著,臉色陰沉,顯然沒有聽她貧嘴的耐性:「君修冥的女人,不配被本王招待。」
呵,感情是拿君修冥沒辦法,便拿他的女人出氣,當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賢妃放心,你馬上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本王會送你和你的情郎一起下地獄。」君寧說話的時候,一張俊臉都是猙獰的,似乎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
安笙卻低低的笑著,毫不畏懼生死,反而玩味的彎了唇角,回道:「王爺似乎忘了,那也是清妍王妃的情郎。」
她明知這句話會激怒君寧,卻還是逞一時口舌之快,結果就是被君寧揚手揮了一巴掌。
打女人的男人,自然不會是什麼好男人,這一巴掌,她記下了。
安笙冷眯起美眸,肆意的笑著,不以為意的隨手抹了下唇角的血痕。
而後,整個人被君寧的侍衛由柴房拖進了一輛馬車。
或許是在黑暗中呆了太久,外面的陽關變得格外刺目,安笙用手背遮住眼帘,許久后,才稍稍適應,看天色,此時不過是晌午左右。
馬車一路行駛,走了很長的一段路程,才來到一座山腳下。
君寧的侍衛上行下效,對安笙也是毫不客氣,像拖屍體一樣將安笙從車上又拖了下來。
此時,安笙才發現,這裡竟然是距離帝都百裡外的雪峰山。
此處長年積雪覆蓋,山勢陡峭,站在峰頂便可一目了然,根本無法設下埋伏,這也正是君寧選擇此處的原因。
君修冥一向狡詐,選在此處,量他有三頭六臂,也耍不出什麼花樣來柝。
雪峰山附近的氣候極低,安笙一身濕漉的裙紗瞬間僵硬結冰,寒風打透她附體的衣物,讓她不停的發抖著。
安笙急促的喘息,口中吐出白色的霧氣。
而一旁,君寧對於她的痛苦視而不見,甚至帶著報復性的塊感。
他低聲吩咐道:「將她壓上。」
「屬下遵命。」高大的侍衛扯著她,走上盤山路。
此時的安笙,四肢凍得僵硬,卻不得不被動的邁開腳步,但明顯跟不上節奏,踉蹌了兩步,便徑直摔了下去。
那侍衛卻並不理會,身體撞擊著地面,肌膚上很快出現青一塊紫一塊的淤狠。
她唇角揚著冷笑,緊咬牙關,並不出聲呼痛。心中卻嘲弄的想著,若繼續如此,只怕還沒到山頂,她大概已經變成一具凍僵的屍體了。
此時,不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駿馬如閃電般飛馳而來,轉眼間已靠近了寧王的人馬,來者不是別人,為首的便是白楉賢。
他利落的翻身下馬,劍眉緊鎖,眉宇間是駭人的寒,比雪峰山的冰雪更甚。
他不由分說的來到安笙身前,揚手一劍刺穿了那侍衛的胸膛,鮮血迸濺在厚厚的積雪之上,顏色實在是美得很。
下一刻,安笙傾斜的身體已倒入白楉賢胸膛中,他解下身上狐裘,裹住安笙凍僵的身體。
寧王面色難看之極,怒聲訓斥了句:「白楉賢,你想造反嗎!」
白楉賢輕擁著安笙,低魅一笑,不冷不熱的回道:「自然不敢。有膽造反的,只有王爺而已。」
「白楉賢,你……」君寧一時語塞,氣的臉色發青。
白楉賢眸中卻浮起冷冽之色,唇邊笑意已然消失不見,沉聲開口道:「王爺似乎忘記了,我早已說過,你可以拿她威脅君修冥,但任何人都不能傷害她。」
君寧手掌緊握成拳,臉色難看到極點。
氣氛一時間僵持不下,最後,他不得不服軟,溫笑道:「白少爺何必緊張,她既是你的心上人,本王自然不會傷她分毫。」
白楉賢低斂著眸,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對他的話也是將信將疑。
君寧又道:「白少爺別忘了,我們可是有著共同的敵人。你大可放心,本王說到做到,絕不傷害賢妃一根汗毛,你若不信,可以跟隨本王一同上山。」
白楉賢沉思片刻,才稍稍放開她:「別怕,我會一直守護著你的。」
他說罷,還是將她交回到君寧手中。
安笙沉默著,唇邊笑靨卻極是諷刺。
終究,在白楉賢心中,還是他的復仇大計與江山比她更重要。
雪峰山頂峰之上,安笙被君寧推嚷著站到了峰頂,視線所及之處,皚皚白雪覆蓋了天與地。
腳下是冰封的萬丈懸崖,讓人不寒而慄。
安笙緊裹著身上厚重的狐裘披風,卻依舊無法阻擋寒風入骨,凌亂的髮絲在呼嘯的寒風中飛揚。
此刻的女子,雪顏絕麗,如同存於冰雪世界的雪之女神。
她漠然回頭,對白楉賢柔媚的笑:「師父還記得嗎?小時候你曾對我說過,雪是世界上最純凈的東西。若能葬身於此,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雲淡風輕的話,卻讓白楉賢莫名的慌亂,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的勒住了他的心。
他有些勉強的擠出一抹笑,回道:「你總是喜歡將話聽一半,我也還說過,雪是世界上最虛偽的東西,掩蓋了世間所有的醜陋與罪惡。
所以,它配不上你。笙兒,百年之後,我會與你合葬在青山綠水之間,那才是最好的歸宿。」
安笙笑笑不語,清冽的眸光遙望向山腳下,一人一馬正快速的向山頂而來。
即便隔著遙遠的距離,她依舊能辨得出,那是當初的那匹「若離」馬與君修冥。
她靜靜的凝望著,深沉不語,絕世的容顏淡漠的沒有一絲情緒,沒有人能猜得出她此刻究竟在想著什麼,一雙墨色瞳眸,卻浮起比冰雪還要冷寒的流光。
君修冥的腳步極快,轉眼間,人已飛上了峰頂,隔著丈遠的距離,他深深的凝視著安笙。
而與此同時,她也看著他,天與地,他們的眼中存在的只有彼此而已。
君修冥的眼中有隱隱的憂慮,更多的卻是化不開的濃情。
安笙看著他的時候,眸光卻是他都分辨不出的複雜神色,有疼痛,有掙扎,有冷漠,還有深深掩藏了的落寞。
看著他們兩人的對視卻刺痛了白楉賢的眼,他站在岩石后看著前方的一舉一動。
時機未到,他還並未打算讓君修冥發現自己的存在。
只是令白楉賢不曾料到的是,就算是她忘了,就算是他不明她的身份,上天卻依舊將二人捆綁在了一起。
有時候,連他也情不自禁的羨慕。
君寧狂妄的笑,似乎對目前掌控的局面十分得意:「皇上果然守約,一個人只身前來。」
比起他的浮躁,君修冥依舊深沉如海,不動聲色,只淡淡的開口道:「朕既然來了,二哥便將賢妃放了吧,男人之間的戰爭,何必扯入女人。」
君寧哼笑,顯然沒有要放過安笙的意思:「本王自然不想扯入女人,可要怪就只能怪她的命不好,做了你君修冥的女人。」
君修冥一側的劍眉輕佻,深邃的眸光暗自打量了目前所處的形勢。
君寧舉起手中長劍,抵在安笙心口的位置,很明顯是以此威脅君修冥。
而後,他對兩旁侍衛擺手,示意他們將他拿下。
「放肆,還輪不到你們跟朕動手。」君修冥沉聲喝叱,不怒而威的氣勢,生生逼退了寧王的侍衛。
他自顧動手解下腰間長劍,同時將藏在雲袖間的暗器一併丟棄。
而後,君修冥邪魅一笑,溫聲道:「二哥現在可以說說你的條件了,不過朕勸二哥千萬別說什麼要朕自刎的蠢話,若朕死了,還要她活著做什麼。」
寧王聽罷,朗聲而笑:「不愧是本王的三弟,放心,二哥可捨不得要你的命,你知道的,本王只對你的江山感興趣。」
君修冥褐眸遽然幽深沉冷,面色卻是不動聲色,笑靨溫潤如初。
他看向一旁安笙,淡笑詢問:「丫頭覺得,朕該換嗎?」
安笙唇角彎彎,笑容几絲嘲諷:「我區區女子,自然抵不過北盛八百里河山。不過,寧王爺想要我的命,似乎也沒那麼容易。」
她話音未落,墨眸頹然一沉,腳下步履輕盈快步後退一步,剛好避開了君寧手中劍刃。
在她站在崖端之時,就已經衝破穴道,恢復了功力。
君寧一驚,卻很快反應過來,他自然不會放過安笙,反手一劍便刺了過去。
眼看著,寶劍就要劃開安笙胸膛,君修冥大驚,飛身而起:「丫頭!」
君修冥一把將她攬入胸膛,用身體抵擋住君寧兇猛的攻勢。劍身傾斜著刺穿他肩胛骨,利刃割據著骨頭,那該是怎樣一種慘痛。
但君修冥硬是眉頭都沒有蹙一下,反而反手一掌劈在君寧心口,將他震出半丈遠的距離。
那一掌至少用了十層的功力,君寧踉蹌的摔倒在地,噴出一口鮮血。
君修冥劍眉冷挑,沉聲丟下一句:「二哥這一劍,朕會記住的。」
而後,將手臂輕環在安笙腰身,頭輕靠在她耳畔,溫柔呢喃:「丫頭,我們回家。」
君寧從地上緩緩地爬起,對周圍的黑衣人揮了手示意:「來都來了,你以為你們還走得了?」
君修冥淡漠的看著紛紛騰空而起的黑衣人,冷聲道:「那就試試看吧!」
「沙沙」的寒風拂過,捲起片片雪花。
一時間劍氣襲人,天地間充滿了凄涼的肅殺之意。
此時,近百個黑衣人冰冷的鐵劍迎風揮出,晃眼的寒光直取君修冥咽喉。
他擁著安笙,連連躲閃,最後被迫站在懸崖邊上。
他優雅的笑著,溫熱的手掌輕撫過她冰涼的面頰肌膚:「還記得趙國嗎?」
而後是若有似無的嘆息,淡淡縈繞,那嘆息中,又帶著一中說不出的無奈與苦澀。
她仰頭看著他,眸中一片溫潤,凍得發紫的唇片輕顫幾下:「怕死嗎?」
君修冥唇邊一抹笑意,深沉如海的墨眸彷彿只看得見她:「只要和你在一起,天堂地獄,又有什麼分別。」
那一種似水柔情,讓安笙心痛。他可以用溫柔包圍她,卻也可以用溫柔包圍別的女人。
安笙長睫輕扇幾下,一串剔透的淚痕順著蒼白的臉頰劃過。
她埋首在他胸膛中,讓淚浸透他心口的位置:「君修冥,來生,我會好好愛你。」
她的語調極輕,卻帶著不容人懷疑的堅定,也透著深深的無奈,今生我愛你,但我不能選擇你。
若是真的在劫難逃,那就做一對死命鴛鴦。
她雙臂緊緊的纏住君修冥胸膛,施展輕功一躍而起,抱著他一同跳下了萬丈雪峰。
身體快速的墜落著,凜冽寒風颳得肌膚生疼,而君修冥反手將她緊擁在胸膛,力道之大,恨不得將她融入生命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