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清妍有孕了
安笙一把掀開了車簾,對那個身影,開口道:「王先生,不上來坐坐嗎?」
王良的身影顯然一震,回過了身:「沒想到這麼晚了還能勞娘娘在此處等著。」
說著,他也便掀了掀袍子,坐上了馬車。
安笙斟了茶,半斤識趣的退了出去,在馬車旁候著。
王良見她久久不語,忍不住的說道:「娘娘喚住在下,莫不就只是為了品茶?」
安笙抬眸看向他:「你打算和公主這樣偷偷摸摸到什麼時候?」
王良端起手中琉璃杯抿了口茶,才道:「娘娘說的話,在下聽不懂。」
而安笙卻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了公主好,莫要誤入歧途才是。
皇族的爭鬥,希望你能站對立場,以免到時傷了公主的心,你們便是真的一輩子也回不去了!」
王良也不再隱瞞,意味深長的睨了眼她:「他可是你師父!」
安笙淡然的回道:「我知道,但這跟你們兩人的事沒關係,公主是我來到北盛的第一個朋友,別讓她為你再傷心一次!」
因為這件事跟是不是她師父沒有關係,她只是不希望王良投靠了白楉賢,令君雯傷心罷了!
王良沉默了半晌,似很懊惱:「如今我還配得上她嗎?」
安笙所說不錯,他的確有過這樣的想法,白楉賢也對他承諾過,許他駙馬的身份。
看著他掙扎於邊緣的模樣,安笙冷笑了聲:「配不配得上你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不然你又豈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
王良唇邊一抹寒意:「呵呵,賢妃娘娘說話還真是一點不留情面。」
安笙抬眸看了他片刻,質問道:「公孫淑媛呢?」
這倒是他的責任,也不曾迴避,如實的回道:「被一批神秘的黑衣人抓走了,應該不是公孫家的人。」
安笙密切的注意著他臉上的神情:「你確定你沒有騙我?」
王良面色波瀾不興,坦言開口:「我何苦騙你。就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小廟裡忽然會來一批一等一的高手,白少爺提起過,公孫淑媛可能在皇上的手上。」
安笙明顯感到震驚:「不可能!」
王良卻很淡然:「有什麼不可能?娘娘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別忘了,公孫家正是因為皇后失蹤與王氏鬧得不可開交。
現如今朝堂上下議論紛紛,太后心胸狹窄,連自己的侄女也容不下。而這其中直接的受益者,不就是皇上?」
安笙頓時越來越困惑,如果君修冥發現了她的身份,為什麼不揭穿?反而陪著她一直演下去?
但若君修冥沒發現,前些時日對公孫淑媛的寵溺又算什麼?難道還能說翻臉就翻臉嗎?
漸漸地,安笙忽然記起,就在她是皇后的那段時間裡公孫家就已經與王氏鬥了起來。
而君修冥雖然對她百般呵護,卻唯獨不幫公孫一族,眼睜睜的看著公孫被王氏打壓。
那麼這一切是為什麼?自己又真的有這樣的能耐嗎?
……
豎日,天色微亮。
安笙坐在床前,臉色有些許憔悴。
半斤帶領著宮女如往日般為她梳洗更衣,但她卻察覺到,每個人的臉色似乎都有些不大對勁。
安笙隱隱的猜到宮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否則,君修冥也不會一連幾日不曾來莞寧宮。
她性子本就極淡,便也沒有多問半句。
想必是君修冥的授意,莞寧中如同封閉的世界,很多事是根本傳不進安笙的耳朵。
只是,這後宮中總是有多事的女人,一大早,莞寧宮中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惠貴妃帶領著一隊宮人侍女,堂而皇之的闖進來,半斤攔都攔不住,當時,她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楊沁月大紅的宮裝刺眼,笑著嚷嚷道:「若離妹妹怎麼才起呢?別的姐妹都已經趕到壽安宮賀喜了,本宮正巧路過壽安宮,正好與你結伴同行。」
一旁,半斤翻了翻白眼,她可不記得瑤華宮到壽安宮的路會途經莞寧宮。
安笙淡聲詢問:「不知是什麼大喜事,驚動了整個後宮?」
楊沁月做出一副驚愕狀,回道:「妹妹不會還不知道吧?昨兒太醫確診,清妍已經懷了兩個月的身孕,太后大喜,很快便要詔告天下,估計著,清妍很快就要被冊封了吧。」
楊沁月用絹帕拭了下唇角,又略帶嘲弄道:「倒不是本宮說你,妹妹這也承寵已久,怎麼不見肚子有動靜?偏偏讓那蹄子捷足先登……」
楊沁月後來還說了什麼,安笙已經聽不清了。
她身子不穩的踉蹌後退兩步,大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她看到楊沁月的薄唇在不停的顫動著,卻聽不到一點動靜,她就好像失聲了一樣,渙散的目光發獃的看著一點。
半斤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慌忙上前攙扶,急切的喚道:「娘娘,娘娘。」
半響后,安笙總算找回了意識,一張臉卻慘白的沒有半分血色。
她專註的看著半斤,那清澈見底的眸光,竟讓半斤莫名的發慌。
她冷漠的詢問:「你早就知道的,對不對?」
「嗯。」半斤咬牙應了聲,這天大的事兒,宮裡都傳遍了。
安笙苦笑著,只怕整個後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只瞞著她一個人而已。
難怪,君修冥好幾日沒有來,自然是陪在清妍身邊的,他就要做父親了呢,只是他與清妍之間是什麼時候的事,她竟一點也不知曉。
半斤對著楊沁月緩緩一拜:「我家娘娘身子不適,只怕不能與娘娘一同去壽安宮道喜。」
楊沁月倒不在意,她來此目的已經達到,至於安笙是否跟隨她一同去壽安宮,根本不再重要。
「既然妹妹病了,就好生休養吧,本宮就不打擾妹妹休息了。」她說完,在侍女荷子的攙扶下,身姿搖曳的向殿外而去。
半斤伸手攙扶,卻被她生硬的甩開:「娘娘,園中風大,我們還是回去吧。」
「貴妃娘娘請留步。」安笙淡聲開口,又繼續道:「煩勞貴妃等候片刻,容臣妾梳洗更衣。」
「好啊,本宮自然願意與妹妹同行。」楊沁月停住腳步,嬌聲而笑,那一雙飛揚的眉眼,卻總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安笙只簡單的換了件素白宮裝,一頭青絲披散,用一根白玉發簪斜插在發間,素是素了些,卻有種飄飄欲仙,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半斤跪在她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娘娘,奴婢求您別去。」
那樣的場合,去了也不過是徒增煩惱,何苦呢。
安笙低頭看著她,唇角淺淺的上揚,卻又含著不盡的嘲諷與苦澀,即便是半斤看了都心疼不已:
「既然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早晚都要去面對。」
她輕嘆的語氣中,卻無法掩藏住憂傷。
安笙與楊沁月一同進入壽安宮時,王氏正與各宮嬪妃談笑風生,而清妍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央。
王氏慈笑的聲音幽幽傳來:「你們幾個也沾沾清妍的喜氣,入宮才半年不到,就懷上了皇嗣。」
一旁清嬪恭維道:「是啊,還是清妍妹妹的肚子爭氣。」
清妍嬌笑的壓低了頭,面頰羞的通紅:「姐姐說笑了,能為皇上開枝散葉,是清妍的福氣。」
安笙跟在楊沁月身後,俯身一拜:「臣妾參見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王氏似乎心情大好,笑著吩咐太監賜坐:「別拘泥了,小李子,賜坐。」
安笙剛剛拂袖坐下,卻聽得清嬪玩笑道:「賢妃妹妹正當聖寵,想必過不了多久這肚子也該有動靜了吧。」
楊沁月接話道:「可不是,賢妃集三千寵愛在一身,可是這後宮第一人呢。」
夏貴人夏予心也插了話:「可不,賢妃姐姐何時也為皇上生個小皇子,那才是大喜呢。」
三言兩語間,安笙已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她微揚起下巴,淡漠一笑:「只怕是命薄,沒有那個福氣了。」
她話音未落,大太監尖細的聲音突然響起,生生蓋過了她的。
「皇上駕到。」轉眼間,君修冥的人已來到殿前,象徵性的給王氏請安。
他幽深的眸光散落,墨眸中卻只有安笙一人的倒影。俊容沉冷幾分,而後探向她身後的半斤,犀利的眸光中隱隱帶著責備。
而半斤心虛的低了頭,安笙的執拗,豈是她能勸得住的。
「臣妾參見皇上。」眾宮妃紛紛起身施禮,君修冥微一擺手,示意她們起身。
清妍是最後一個起身的,顯然是在刻意的彰顯她的與眾不同。
她來到君修冥身邊,緩緩而拜:「清妍參見皇上。」
她說完,手臂已經搭上了他的手背。
眾目睽睽之下,他無法將她推開,只得順勢扶住她,平淡道:「既然妍兒身子不適,朕命人送你先行回宮吧。」
也不知是巧合亦或是其他,君修冥話音剛落,清妍便十分配合用手按在額頭,一張小臉泛白,腳下懸浮,而後身子便無力的靠在了他胸膛。
君修冥有些不耐的詢問:「怎麼了?」
清妍窩在他胸膛,嬌羞而笑:「妍兒沒事,是肚子里的孩子不乖呢,他總是讓妍兒不舒服。」
君修冥輕擁著她,淡漠的說道:「無事便好,若還是不舒服,便讓太醫瞧瞧,馬虎不得。」
清妍當著眾人的面與他撒嬌,後宮嬪妃皆是不冷不熱,嫉妒的有,不屑的有,嗤之以鼻的更有。
安笙一直安靜的坐在位置上,容顏蒼白淡漠,無一絲波瀾。
那一雙清冽的眸光卻一直不曾離開過君修冥身上,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著什麼。
雖然他的情緒很平淡,但她就是知道,如果他不想要,清妍是根本不可能懷上這個孩子。
君修冥繼位五載有餘,他也的確是該有一個孩子來穩定前朝與後宮,何況,清妍的孩子,無論對於哪一方勢力都是一顆定心丸。
至少在她有孕的九個月里,各方勢力都會暫時的安定下來。
主位之上,王氏突然開了口:「清妍既然身子不適,皇上便先行送她回宮吧,朝堂上總有忙不完的事,你也難得抽出時間好好陪陪她。朝政自然不可荒廢,但皇嗣也是大事,萬不可掉以輕心。」
君修冥拱手回道:「謹遵母后教誨。」
他懷中擁著清妍,目光卻縈繞在安笙的方向,而此時,她也看著他。
安笙清冽的眸,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原本他是不想讓她摻和進來,如今他卻不得不尋個機會向她解釋。
回到壽安宮偏殿,君修冥便放開了她:「以後離朕遠點。」
清妍若不是暴露了身份,一時大意服下了他的穿腸毒藥,也不至於被威脅。
如今,皇帝不過就是想弄個孩子出來,穩定各方的勢力,以至於爭取更多的時間。
半晌后,她才吐出一句話來:「皇上好絕情啊!」
君修冥清冷的眸光帶著無情的威脅:「朕對你根本就沒有情,何談絕字,你倘若識趣,後半輩子朕可以保你衣食無憂的渡過一生,但此事你若泄露半個字,別怪朕送你上黃泉。」
清妍的指尖落在他的胸膛,君修冥蹙了蹙眉,閃躲了過去。
清妍彎唇一笑:「就算與她生了張相仿的臉又能如何?終究不是那個人!我可以答應皇上的條件,希望皇上也能說到做到,此事之後安然無恙的送我離開,並且讓我一生無衣食之憂。」
這對於她的確是個誘人的條件,總比跟著自身難保的君寧好。
沒過一會,屋內進來一名女子,君修冥開口道:「你身邊的侍女司琪,朕已經命人替換了,以後她就是司琪。
只是君寧想必熟悉他的侍女,所以就有勞你將一切信息轉達給她,別露出馬腳。」
清妍打量了眼那名女子,心裡暗自冷笑,不過就是換了一個人監督她,也沒有什麼區別。
君修冥為了瞞過太后和君寧一等人,所以她肚子里也當真是有個孩子,只不過他不是這個孩子的父親。
這件事大概還要從兩個月前她用藥助孕一事說起,本以為和她共渡良宵的人會是君修冥,不料卻是一名喝醉的侍衛。
當然,這一切都拜他所賜,她想要算計他,最後反倒被他陰了。
清妍自認不是個安分的女子,如今妥協也是權宜之計,只要君修冥死了,她的孩子就有可能是皇帝。
至於自己的命,她一定會拿到解藥。
養心殿內,君修冥站在窗前,看著拉下帷幕的夜,紛紛揚揚飄著的大雪。
常德在一旁低聲回稟道:「皇上,昨夜王謙在公孫府邸里搜出了大量的兵器以及一件龍袍。」
君修冥面色並無波瀾,顯然是知道這裡面有蹊蹺。
想必王氏對此已然是蓄謀已久,公孫一族倒也的確留不得,以免再與君寧作怪。
只是這上上下下數千口人命,皆將如此喪命。
君修冥深邃幽靜的鳳眸望向無邊昏暗之處,聲音極淡的說道:「這件事該落幕了!拿著聖旨去吧!」
常德睨了眼龍案早已擬好的聖旨,躬身應道:「是。」
而後拿著聖旨,便退出了養心殿。
一時間,殿內格外的空曠,耳邊只有呼嘯過的冷風。
君修冥邁步走到龍椅旁,按下了座椅后的機關,直接步入了地下密室。
還沒進去,便已然聽見公孫淑媛嚶嚶哭泣的聲音,似覺得特別委屈,雖然這的確對她不公平,但她也是咎由自取。
如若當初她沒有狠下心找人去強女干安若離,也不會落得今日這個田地。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公孫淑媛抬起了一雙淚眼汪汪的眸子,看著他:「皇上打算將我囚禁到什麼時候?」
君修冥暗暗嘆了口氣,眼眸微微黯然:「過了明天,你就自由了。」
公孫淑媛一臉期望:「真的嗎?」
君修冥淡應道:「嗯。」
但公孫淑媛也並不傻,問道:「可皇上為什麼要將我關起來?是臣妾做錯了什麼嗎?難道,皇上就不處置安若離那個濺人嗎?她這是欺君之罪!」
聽到她的這番話,君修冥劍眉皺起,沉聲道:「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嗎?這件事歸根究底,到底是因為什麼?」
公孫淑媛笑了笑:「呵呵,這些年臣妾在皇上的眼裡做什麼都是錯,我能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還不都是為了皇上!」
君修冥抑制著怒氣,壓低了聲音:「公孫淑媛!至你入宮,你殘害了多少人你心裡清楚,難道這也是為了朕嗎?
別一口一句是為了朕,你的所作所為實則都是為了你們公孫家,為了滿足你自己的虛榮心。」
公孫淑媛眼底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滑落:「既然在皇上眼裡,臣妾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皇上不如送臣妾走吧!臣妾給那個女人將后位空出來便是。」
這一次,君修冥沒有因為她的流淚,退讓而心軟,將她留在宮裡,也只會增添更多的亡靈。
或許離開,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明日,午時三刻,去送你家人最後一程吧!別怪朕無情,這都是他們咎由自取的結果。」君修冥丟下一句話后,便決然的離開了。
聞言,公孫淑媛整個人都癱軟在地,看著他的身影,逐漸在自己的視野里模糊。
他竟然連求饒的機會也不給她。
她十四歲入宮成為他父皇的宮妃,為了他,她不惜付出生命,不惜毀掉名節,如今卻換來家破人亡的結果。
若當初她選擇的是君寧,或許也不會落到今日的地步。
……
冬至難得有如此晴朗的天氣,冷雖冷了些,卻是萬里無雲,天湛藍湛藍的。
安笙站在後宮最高的鐘樓上,身上披著厚重的狐裘披風,然而,高處不勝寒,不停有風聲呼嘯。
站在這裡,放眼望去,可以將偌大的紫禁城收入眼底。
身後,君雯輕嘆道:「那邊是以前你初次入宮居住的地方,自從你離開之後,早已沒有了原本的樣子,皇兄偶爾會過去看看。」
她本是去給母后請安,聽聞清妍懷了身孕后,便來莞寧宮探望了安笙。
她是女人,自然懂得安笙此時心中必是不好過的。
安笙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幾間小屋,此刻在眼中只是小小的一個黑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