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皇貴妃誕下小皇子
而,此時的安笙將身體蜷縮成一團,不停的顫抖。
心口的疼痛一陣強過一陣,她痛得幾乎無法喘息,單薄的紗衣幾乎被汗水打透。
她不想任何人為她擔心,所以方才她一直強忍著,見師父出去后,才咬牙的將自己蜷縮在一起。
君修冥剛步入內殿,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她萎縮在床角,痛的驚鸞,手掌緊握著,指尖深陷在掌心皮肉中,明黃的被褥上,落著斑駁的血痕。
君修冥大驚失色,大聲呼喚著她的名字:「丫頭,丫頭你怎麼了?」
「皇上怎麼來了?皇上走吧,回到清妍身邊去吧。」安笙無力的呢喃著,她說的是真心話,因為,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痛苦的模樣。
而這話落入君修冥耳中,卻成了一種妒怨。
他將她緊擁在懷,神情凝重而又疼痛:「丫頭,是朕的錯,朕不應該瞞著你,清妍的孩子不是朕的,那不是朕的孩子。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
如果是因為清妍和那個孩子讓她變成如今的樣子,或許當初他也不會顧慮太多的瞞著她。
君修冥的手掌托著她蒼白的小臉,心疼的呢喃道:「丫頭,朕給她的,不過是一座宮殿,一個妃位,僅此而已。但朕給你的,卻是我的心。你怎麼那麼傻?你怎麼那麼傻?」
安笙將頭埋在他胸膛,淚浸濕了他胸口大片的衣衫,此時她痛得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
更為他所說的話而震驚,可是她痛的已經沒有了去思考的能力。
站在殿外的白偌賢也為此詫異,恍然間,想明白了所有,這不過是帝王在拖延時間,剷除異己。
君修冥對殿外咆哮:「混賬!你還愣在哪裡做什麼?」
白偌賢匆忙的進去,忙不跌失來到榻前,他只是沒有想到,她的毒其實已經發作了,可她卻還要瞞著他?
此時白偌賢然沒有留意到君修冥墨眸中遽然的沉冷與陰霾,對外吩咐道:「快去將剛才的葯端上來。」
「是。」半斤嚇得直點頭,匆匆離去,很快便將葯端了上來。
安笙喝葯又費了些力氣,她昏迷不醒,根本喂不進葯汁,白偌賢試了幾次,葯汁剛喂進口中,又順著唇角流淌出來。
白偌賢急的雙眼通紅。
一旁,君修冥俊顏沉冷,無聲的將安笙擁在懷中,口對口將葯喂入她口中。
喝過葯后,安笙的狀況終於緩和一些,甚至蘇醒了一次,只低低的喚了聲:「修冥。」
而後,再次昏厥過去。
君修冥為安笙掩好被角,而後,將白偌賢叫到了偏殿訓話。
彼時,白偌賢已經冷靜下來,他屈膝跪在君修冥面前。
而一身明黃的男子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的俯瞰著他。
君修冥周身散發著駭人的冷寒:「張太醫是不是應該給朕一個合理的交代?剛剛究竟是怎麼回事?」
白偌賢斂眸,沉吟片刻后,匍匐道:「臣罪該萬死,請皇上治罪。」
君修冥臉色沉冷,沉寂半響后,毫無預兆的一腳踢在白偌賢肩頭。
他踉蹌的滾出丈遠,身體重重撞上牆壁,唇角緩緩流下一縷鮮紅。
而後,只聽頭頂傳來冷怒的聲音:「張太醫,你當朕是傻子嗎?感染風寒會痛到痙.攣嗎?」
白偌賢顫抖著手臂抹掉唇角鮮血,爬了幾步后,再次端正的跪在君修冥面前,苦笑道:「皇上想要微臣說什麼呢?微臣醫術淺薄,只能醫病卻醫不了心。娘娘風寒入體,又心結難舒,微臣束手無策。」
君修冥劍眉冷鎖,略有所思,對他的話仍是半信半疑。
白偌賢手掌按在發痛的肩頭,輕咳幾聲,繼續道:「即便是大逆不道,有些話微臣卻不得不說。皇上以皇后之儀冊封皇貴妃,有沒有想過她心中是什麼感受?
她與皇上同生共死幾次,皇上真以為她性情寡淡嗎?她不哭,並不代表她心中不痛。皇上口口聲聲說愛她,但微臣斗膽一問,皇上究竟為她做過什麼?」
君修冥沉默,高大的身體踉蹌兩步,跌坐在身後的木椅上。一時間,眯了眯眼打量著他。
君修冥單手扶在額頭,深邃的墨眸,沉冷若寒潭,透不進一絲光亮:「她想要的是自由,是比翼雙飛,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覺得朕給得起嗎?」
白偌賢沉默,許久后,才拱手問道:「那皇上可以放她離開嗎?」
君修冥冷然一笑,三分苦澀,七分自嘲:「若朕可以放手,又何必讓她痛苦……」也讓自己痛苦呢。
如今的他與她就是兩隻孤單的刺蝟,想要彼此相擁取暖,卻一次又一次將彼此刺得遍體鱗傷。
除非,他們可以為彼此而拔掉身上尖利的刺,但是,如果沒有了刺,他們只會喪失了自我。
「朕累了,你退下吧。」君修冥手掌托在額頭,無力的擺了下手。
「微臣告退。」白偌賢躬身,緩緩退了出去,抬頭望了眼天,他不想利用她。
卻也只有她才是君修冥心中的人。
白偌賢離開之後,徑直回了白府,姑且他還不會這麼快將消息透露給君寧。
因為他要坐享其成北盛的江山。
一連幾月,君修冥都片刻不離的守在安笙的身邊。
經過上次他的解釋,安笙跟他慪了一陣子的氣,兩人又回到了平靜的生活。
他批閱奏摺時,她便安靜的睡在他的懷裡,偶爾也打發時間的靠在他身上看書。
但夜裡,她卻仍舊不讓他在菀寧宮留宿。不過毒發的情況,倒也越來越少。
轉眼間,梅花開落,已是亦年春暖花開時。
清妍腹中的孩子已經盡八個月了,在外人眼中,她的胎像平和,一切安好,但實際上,這幾個月以來,她已經流血幾次。
王太醫的安胎藥加重了藥量,才勉強將腹中胎兒保住。
之後清妍又找了柳嬪幾次,軟硬皆施,而柳嬪卻死咬著不放,說什麼都不肯交出靈芝草。
最終,清妍還是沒有等到救命的葯,因為,沒過幾個月,清妍便早產了,腹中胎兒尚不及八個月大。
長樂宮中,亂作一團,整整一天一夜,孩子依舊沒有生出來,侍女不停的將一盆又一盆血水從內殿端出來。
穩婆急的滿頭大汗,太醫們一個個束手無策,急的團團轉。
大殿中回蕩著清妍凄厲的慘叫聲。
穩婆焦急道:「娘娘,您用力啊,小皇子的頭一直出不來,若長此下去,只怕要將孩子憋死的。」
清妍痛的滿頭大汗,雙手緊抓著身下被褥:「本宮使不上力氣,快,快讓太醫想辦法,若本宮的皇嗣有損,本宮殺了你們陪葬。」
寬大的屏風外,幾個太醫都圍在王太醫身旁,皆是愁眉不展。
「王太醫,一直是你在給皇貴妃保胎,不是一向胎像平穩嗎?怎麼會突然早產呢?如今娘娘大出血,根本使不上力氣,如此下去,只怕皇嗣不保啊。」
王太醫不停的擦汗,此刻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幾個太醫交頭接耳:「又偏巧趕上張太醫出宮採辦藥材,一時半刻也回不來,這可如何是好,若皇嗣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只怕都要受牽連啊。」
外殿,君修冥與王氏坐在主位之上,各宮嬪妃也紛紛趕了過來,說是為皇貴妃祈福,但說穿了,哪一個不是幸災樂禍。
王太醫硬著頭皮走出去,撲通跪倒在君修冥面前,拱手道:「豈秉皇上,娘娘氣血攻心,導致早產,只怕是不妙。微臣斗膽問一句,若萬不得已,是保皇嗣,還是保娘娘。」
王氏率先道:「自然是皇嗣要緊。」
君修冥些許的遲疑后,卻開口道:「保大人吧。」
雖然孩子是無辜的,但終究不是皇室的血脈,他早知她是用藥才懷上的孩子,對這一天也早有預料。
王太醫左右為難:「這……」
王氏沉下了臉色,斥責道:「皇帝不可感情用事,涉及皇嗣,茲事體大,既然是皇家的女人,為皇室犧牲也是她的榮耀。」
君修冥鳳眸清冷,深沉的透不進一絲光亮,修長的指壓在青花茶盞之上,啪的一聲,茶盞在掌間碎裂,迸濺出瓷片與滾燙的茶汁。
王氏一驚,蹙眉道:「皇上這是做什麼?」
君修冥接過一旁侍女遞來的絹帕,擦拭著手上的茶汁與鮮血:「朕怎能讓她為了給朕生孩子而葬送性命,算了,就當朕與這個孩子無緣。」
原本,他也沒想留下這個孩子。
王氏微怒,只得對一旁太監追問:「張太醫還沒有回來嗎?怎麼偏偏趕在此時出宮。」
大太監躬身回道:「回稟太后,常總管已經親自去宮外尋人,想必很快就能回來了。」
安笙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角落處,王氏吩咐六宮嬪妃來長樂宮為清妍祈福,她自然也不能例外。
只是,她午後剛剛喝過葯,此刻當是熟睡之時,才能減輕毒發的疼痛。而這般折騰,自然是睡不成的,胸口一直悶悶的痛著。
安笙只得強行用內力壓制,也不知還能撐多久,若在眾人面前發作,她苦苦隱瞞著的,便再也藏不住了。
等頂替著張太醫身份的白偌賢趕回來的時候,清妍連慘叫的力氣多沒有了。
因為胎位不正,孩子的頭卡著出不來,白偌賢為清妍診了脈,吩咐幾個太醫備葯。
但他的神色同樣凝重,顯然狀況並不樂觀。
雖然他是很想保住這個孩子,到時再讓王氏與君寧,君修冥一番爭奪,他便可以趁虛而入,只是這個孩子似乎很難保住。
喝過葯后,清妍的狀況明顯有所好轉,也能使得上力氣了,眾人才稍稍鬆了口氣。
王太醫拱手道:「張太醫,只要您出手,我們脖子上的腦袋也能保住了。」
白偌賢冷瞥了他一眼,嘲弄道:「王太醫犯得可是欺君之罪,還是提前料理好後事吧。」
王太醫自然明白他話中所指,並不敢反駁,而是心虛的低了頭。
不多時,殿內傳出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聲,孩子終於降生,穩婆一邊擦著滿頭大汗,一面利落的間斷了嬰兒的臍帶。
腿快的太醫跑到外殿報喜:「回稟皇上,太后,皇貴妃產下小皇子,母子平安。」
「當真?」王氏喜上眉梢,一揮手臂道:「好,好,有賞,統統有賞。」
各宮嬪妃緩緩跪拜:「臣妾等恭賀皇上。」
安笙強忍著疼痛,跟隨眾人一同跪了下去,抬眼時,只見君修冥唇角邊含著一抹冷意,似乎並不樂意。
然而,這廂恭賀聲尚未褪去,只見王太醫跌跌撞撞的從內殿中跑出來,癱軟的跪倒在君修冥腳下,哭喪道:「皇,皇上,不好了,小皇子,小皇子沒氣了。」
「什麼?」君修冥蹙了蹙眉,起身快步向內殿而去,王氏與各宮嬪妃緊隨其後。
內殿中散發中濃重的血腥味,女人的哭嚎聲震動著耳膜。
清妍披頭散髮的坐在榻上,模樣十分狼狽,她懷中緊抱著小小的嬰孩,孩子臉色發青,已經斷了氣息:
「你們,你們休想矇騙本宮,本宮的皇兒是不會死的……若膽敢詆毀皇兒,本宮將你們統統殺了。」
君修冥在清妍身旁坐下,接過她懷中嬰兒,指尖放在孩子鼻端,果真已經沒氣了。
「皇上,皇上,你救救我的孩子,快救救他吧,他是臣妾懷胎八月所生,臣妾不能沒有他,皇上……」清妍緊抓著他手臂,哭嚎不停。
君修冥劍眉緊鎖著,抬眸看向一旁張太醫,示意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白偌賢上前一步,屈膝跪地,平淡道:「皇上恕罪,微臣醫術淺薄,只醫的了活人,醫不了死人。」
他話音剛落,清妍卻像瘋子一樣撲了上來,對他拳腳相加,一旁侍女攔都攔不住。
而白偌賢卻筆直的跪在地上,任由她廝打。
清妍厲聲嘶吼著:「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趁機害死了本宮的皇兒,別以為本宮不知道是皇上根本不想……」
君修冥劍眉冷蹙,向一旁常德遞了眼色。
常德會意,上前攙扶住清妍,在她話未說完之前,順勢點住了她睡穴:「娘娘您累了,老奴扶您歇息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清妍攙扶到床榻上。
王氏按著發疼的太陽穴,目光隨意的掃了眼斷氣的孩子,一個死嬰,她也沒有興趣抱,反而覺得忌諱。
「都散了吧,各回各宮。」王氏擺了擺手。
「臣妾遵太后懿旨,先行告退。」各宮嬪妃跪拜后,紛紛退了出去。
安笙在半斤的攙扶下,跟在眾人身後離去。
王氏又道:「剩下的就交由皇上處理吧,哀家的意思,是儘快為小皇子發喪。」
「兒臣明白。」君修冥微嘆,一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在皇室可以稱之為醜聞,自然是要盡量遮掩過去,草草下葬。
君修冥起身,冷掃了眼跪在地上的張太醫,而後,拂袖向偏殿而去。
常德低聲說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皇貴妃?」
君修冥搖頭苦笑:「你是不是覺得,她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朕應該將她以欺君之罪正法才是?」
常德低頭不語,他的確是如此想的,用藥才懷有身孕,此事無論發生在哪一個嬪妃身上,都已被就地正法了。
君修冥卻依舊在笑,透著無奈:「朕不能對她這麼殘忍,她留著還有用,畢竟她與安笙還有著關聯,如若不然,她又是如何得知,朕與阿笙的過往。」
常德躬身道:「老奴明白了,小皇子夭折的內幕,老奴必會讓知情的人三緘其口。」
君修冥點頭,又問道:「近日,朕見張太醫時常出入菀寧宮,是賢妃的身子有恙嗎?朕也覺得她最近消瘦了不少。」
常德也有注意到,所以去問過,但張太醫卻並沒多說,回道:「皇上放心,娘娘是心郁難解,並無大礙。」
「那朕便放心了。」君修冥點頭,起身道:「隨朕去看看那個女人,這個時候,也該醒了。」
回到內殿時,清妍已經清醒,太醫都退下了,殿內只留了貼身的侍女和太監。
清妍靠坐在榻邊低低哭泣,臉色蒼白,往日嫣紅的唇失了血色,無助的模樣,讓人不由得疼惜憐憫。
她滑下床榻,匍匐跪在他腳下:「皇上,你就沒想過要這個孩子活吧?」
美人垂淚的模樣,可比剛剛的歇斯底里更有殺傷力,清妍的確精明,她必須斂起剛才的兇惡。
君修冥將她從地上扶起,淡漠的說道:「不想這個孩子活著的人不是朕,而是你自己,孩子究竟是怎樣才懷上的,你心裡清楚,之後在懷孕期間,濃妝艷抹難免會傷及腹中胎兒,事已至此,你又能怪誰?」
清妍嚶嚶的哭著:「是啊,臣妾能怪誰?我不過是咎由自取,最後還被自己的丈夫推向別的男人懷裡,是臣妾沒用,連個孩子都保不住。
我的孩子呢?讓臣妾再看一眼好不好?他出生之後,臣妾只聽他嚶嚀了一聲,都還沒有好好看他一眼,他便這樣走了。」
君修冥蹙了蹙眉:「孩子已經入棺了。」
清妍卻緊緊的抓住他手臂不放:「可臣妾的孩子還沒有名字,還沒有封號,皇上真的就這樣放棄他了嗎?
如果沒有他,皇上認為北盛朝堂還會有今日穩定的局勢嗎?寧王又怎麼會忍氣吞聲到今日?」
君修冥斂眸看著她,他是真不懂這些女人,孩子已經命隕,死後追封,又有何意義呢!
更何況,本就不是皇家的血脈,她的要求,他自然不能答應。
而清妍似乎也料到了這一點:「皇上不在乎清妍,難道也不在乎你的阿笙嗎?」
君修冥的神情一瞬變得緊張,冷眼看向她:「原來她真的在你手上!」
清妍搖了搖頭,笑著道:「不,她不在臣妾的手上,但臣妾有她的消息,如果皇上待臣妾好,臣妾自然會如實相告。」
君修冥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危險,抬手便扼住了她的命脈:「你若想有一個好的下場,最好給朕安分守己一些!」
清妍因呼吸困難,臉色變得通紅,艱難的開口:「臣……臣妾明……明白。」
孩子沒了,她的計劃全然落空,而也在這一刻她才覺悟,其實這個孩子註定就是要死的。
但她不會就這樣認命,她還有最後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