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大結局(番外萬更)
安笙抓住他亂摸的小手:「娘也已經沒事了,你的確跟著張太醫學過醫,但如今還是比張太醫差遠了,無慮要記住,以後要虛心受教。」
無慮點了點頭,見她氣色不錯,而後又不動聲色的挽著她胳膊診脈,發現並沒什麼異樣,才又笑嘻嘻的道:「娘親,我們這次算不算因禍得福,如此宮裡也總算是徹底乾淨了。」
安笙有些無奈的看著他,無慮才七歲卻已經學會了宮中的攻心斗角。
她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髮,隨口問道:「對了,那日宴請燕國使臣時說話的那位小女孩就是燕國的公主,你不是見過她嗎?為什麼就沒有一點映像?」
無慮撇了撇嘴:「我根本沒仔細看她,再說隔得那麼遠,那裡還會有映像,再則我也沒注意她,並不知道她就是燕國的公主。」
安笙見他對那日的楚嫣公主沒有一點交好的意思,皺了皺眉,自顧自的說道:「楚嫣是燕國太子唯一的女兒,又是他最愛的女人所出,溫孜言視她如命。又怎麼會捨得呢?其實這樣也好。」
畢竟無慮居然對那公主連一絲的映像都沒有,顯然是沒入眼!況且王子與公主畢竟是童話,
無慮雙手托腮,忽然出聲詢問,一雙晶亮的大眼滿是疑惑,還隱隱的有一絲安笙不懂的期待:「最愛的女人生的孩子會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嗎?」
安笙美眸輕頜,眸光瀰漫著一層剔透的薄霧,輕輕的回道:「嗯,應該是吧,等你長大就會懂了。」
無慮側頭看著她,嘟著嘴,一臉認真的又道:「爹也對我說過,你是他最愛的女人,那我在他心中會不會也是不一樣的存在?」
他的話,讓安笙苦笑著,她看著君修冥為她肅清後宮這就足以表明他的真心,沉默了會對無慮點了點頭。
無慮得到這樣的答案,分外的高興,靠在安笙懷中,撒嬌道:「娘,今夜無慮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嗯。」安笙含笑應著。
而君修冥原本是想看會奏摺再過來,但發現始終放心不下,於是只好抱著一堆奏摺來菀寧宮。
只是他剛步入殿內就聽到小鬼說要留下來,臉色又沉了幾分,這似乎成了周而復始的問題。
他們父子永遠要為今夜誰陪著安笙睡的問題而起爭執,分明是自己的女人,卻總是被無慮這小鬼霸佔著。
他突然覺得,不要第二個孩子這個決定是十分明智的,若再多出一個小蘿蔔頭和他搶安笙,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君修冥端起桌上溫茶,隨口說道:「無慮,你都多大了,還纏著你娘,這再過幾年,朕就該為你迎娶太子妃了。」
無慮懶懶的回道:「爹,我才七歲,迎娶太子妃是十幾年之後的事,你是不是操心的太早了。」
他枕在安笙胸口的小腦袋就沒抬起來過,君修冥看著別提多火大。
安笙溫聲說道:「夫君,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奏摺總是看不完的,身體要緊。」
話落,還伸手去整理被他亂糟糟放在桌案上的奏摺。
而君修冥突然握住了她柔軟的小手,溫笑道:「阿笙是在關心朕嗎?」
安笙一笑,剛要開口,卻被無慮搶先了一步:「當然是關心你了,爹,你年紀也不小了,要好好注意身體才是,萬一你英年早逝,北盛這麼大的爛攤子不是要落到我頭上了。」
「君無慮!」君修冥冷著臉色低斥了聲,這小鬼是在咒他嗎!
安笙推了下無慮的肩膀:「你這小鬼,少說兩句,還不去睡覺。」
無慮對父母做了個鬼臉,而後快速的跑到了寢殿的外室拿了幾塊糕點吃。
君修冥無奈道:「越發不成樣子了。」
安笙莞爾一笑:「他這樣頑皮,只是將你當做父親,而並非帝王,夫君覺得這樣不好嗎?」
君修冥俊顏重新掛上笑容,伸臂將安笙攬入胸膛,低頭在她唇上輕啄:「阿笙說什麼都是好的,只是,無慮那小鬼總是纏著你,朕想與你親熱都不成了。」
安笙嘟唇道:「皇上怎麼和一個孩子吃醋呢,他可是你兒子。」
君修冥修長的指隨意的把玩著她柔軟的髮絲:「他如果不是我兒子,我早將他丟出去了。阿笙,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安笙將頭輕靠在他胸膛中,唇角含著一絲淺淺的笑靨:「好多了,只是今夜要委屈皇上回養心殿去睡了。」
「真的要趕我走?」君修冥的手臂環在安笙腰間,頭壓在她頸項,一寸寸吻著她細膩的肌膚,引來安笙一陣陣低笑。
「好了,別這樣,無慮還在寢殿呢。」安笙低笑著掙脫他,而她身體剛剛脫離他懷抱,又被君修冥扯了回去,他纏著她身體,說什麼都不肯放開。
安笙無奈的搖頭,真是受不了這對父子:「如果皇上真不想走,那今夜我們只好三個人擠一張床了。」
君修冥回答的十分勉強,打橫將安笙抱起,向寢殿內走去:「唉,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又是三個人擠在一處,無慮被夾在中間,一臉的不耐:「我只和娘親睡一夜,你幹嘛要和我們擠在一起啊。」
君修冥也是氣不打一處來,臭小子睡他老婆,他還有理了。
他們是天生的父子,卻也是天生的敵人。
「想睡就閉嘴,不想睡就回你的偏殿。」君修冥說罷,伸臂將他攬入懷中。
無慮枕在父親手臂,聽話的閉上眼睛,很快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君修冥低眸看著他,唇角揚著一絲淺淺的笑,手掌輕輕的撫摸過無慮的額頭,睡夢中的孩子動了動唇片,輾轉身形,又睡了過去。
安笙的手臂撐在頭上,含笑看著他,君修冥和無慮總是鬥嘴,但她心中明白,君修冥是很愛無慮的,就像愛她一樣,愉悅生命。
她輕輕的將手覆蓋在君修冥手背之上,淺淺的揚著唇角:「夫君,其實我覺得這樣就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他溫柔的回望著她,墨眸中是寧靜的笑意。
他雖然沒有開口,但安笙卻能讀懂他的心,他想告訴她,只要她幸福,他也就幸福了。
他溫柔的回望著她,墨眸中是寧靜的笑意。
……
十年後君無慮繼位,而安笙與君修冥一路遊山玩水,最後回到了萬花谷中,生下了他們的女兒,小喇叭。
君修冥抱著安笙遙望著染紅天邊的夕陽,在她耳邊喃喃念道:「阿笙,你不記得的往事,都由為夫來記著。以後我還要慢慢的講給你聽,講給小喇叭聽。。」
安笙看了眼懷裡睡得香甜的女兒,又看了眼他:「好啊,夫君可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講這個故事。」
君修冥點了點頭,唇邊儘是笑意,溫熱的吻落在她的額頭。
萬花谷還是那麼的美,漫山遍野的花盡情的綻放,時不時還飄來一陣沁人肺腑的花香。
不知何時,院落外站著一道頎長的月白身影。
聽說娘親生了小妹妹,所以他便迫不及待的趕來了,卻不合時宜的正好看見兩人親熱的畫面。
眼前的一切,還如當初的那般美好。
(全文完)
番外第一章:意味著客死他鄉
時值入冬,乾枯的落葉鋪落了滿地,每天都有負責打掃的宮女在御花園清理,可要真的清理乾淨,還要等到冬雪覆蓋之時。
園中梧桐樹影之下,娉婷的少女坐在石桌旁作畫,她的神情很專註,秋風掀起她如瀑的髮絲與碧綠的裙擺,平添幾分如夢如幻之美。
該用如何的言語來形容她呢,肌膚勝雪,眉目如畫,大抵也不過如此。
只是,如此陽光明媚般的少女,筆下的畫卻是落葉飄落,百花凋零的殘敗之景。
偌大的御花園中,寂靜一片。
她手腕不停晃動,在畫作上落下龍飛鳳舞的題字: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園內的沉默。
少女輕蹙眉心,「你不知道我作畫時不喜人打擾嗎?」
「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兒,能否做到卻是另外一回事兒。」一道戲謔的男聲在身後響起。
說話間,少年已在她身旁停住腳步,低頭掃了眼石桌上攤開的化作,頌道:「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聖旨還沒傳下來,皇姐就開始悲春傷秋了,你還真打算嫁到北盛去啊。這萬里之遙的,以後我們姐弟再相見可就難了。」
少女放下手中筆墨,輕笑道:「嫁與不嫁也由不得我。」
少年大咧咧的在一側石凳上坐了下來:「父皇未必捨得將你遠嫁,何況,那北盛天子一年前被大火燒傷了臉,嫁給一個醜八怪,父皇不是將你往火坑裡推嗎,皇祖母和母后也不會答應的。」
少女眨了兩下眼,詢問道:「男人靠臉蛋吃飯嗎?」
「沒要求未來姐夫帥的驚天地泣鬼神,至少那張臉也不能擺出來嚇人啊。」少年故作出一副誇張的表情,又補充道:
「我覺得父皇也是這麼想的,否則也不會為難於他。讓他與我朝學子一同參加科考,還必須高中榜首,否則,這門婚事便吹了。」
少女不溫不火道:「你覺得對於我來說這是喜訊嗎?」
「難道不是?我燕國可是泱泱大國,人才輩出,高中狀元豈是輕而易舉之事,何況…」
少女接上了他的話:「何況老二現在已經在考場上了,老二自幼博覽群書,想要贏他絕非易事。你倒是會替我打算。」
少年嘻嘻一笑:「什麼事兒都瞞不了皇姐,難怪父皇總誇你是女中諸葛,若非皇姐是一介女流,這太子之位哪兒輪的上二哥那個書獃子啊。」
少女笑著,將墨跡未乾的畫緩緩收起:「當皇帝有什麼好,你應該慶幸晚出生了一年,這太子之位才沒輪到你頭上。」
而此時,不遠處的侍女緩步而來,對兩人俯身一拜,「奴婢參見公主殿下,參見小王爺。」
這園中一男一女,正是燕國崇帝溫孜言的一對兒女,少女名喚溫楚嫣,封號傾城公主,而少年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秦王溫楚珏。
侍女將手中厚重的披風裹在她肩上,同時遞上了暖手的水袋子:「公主殿下,傍晚天氣要轉涼了,奴婢攙扶您回宮吧。」
楚嫣輕咳幾聲,而後淡淡點了下頭。
因為早產,她自幼身子便不好,十分畏寒,冬日裡,幾乎是足不出戶,湯藥更是未曾離過。
記憶中,她幾乎沒幾天是健健康康的,多數時候都是在病痛中渡過。
楚嫣睨了眼他,淡聲道:「珏,幫我把畫收了送到我宮中。」
少年嬉笑著,開始動手收拾石桌上的筆墨紙硯:「遵命,公主大人。」
而楚嫣在少女的攙扶下,沿著石徑小路向御花園外走去,正巧與匆匆而來的大太監撞個正著。
「老奴參見長公主殿下,公主萬福。」
楚嫣溫笑著詢問:「李公公不必多禮,您是來尋本宮的嗎?」
這位公主自幼便是好脾氣的主兒,對宮內眾人,即便是最低等的奴才也是和和氣氣,笑臉相迎。
這皇宮之內,幾乎沒有人不喜歡這位傾城公主,皇上更疼她在掌心,只可惜,自幼便是個藥罐子,只能道一句:天妒紅顏啊。
「回稟公主,皇上在乾清宮召見。」
楚嫣略微蹙眉深思,而後出聲道:「煩勞公公帶路。」
待她踏入乾清宮時,溫孜言正坐在桌案前翻閱卷宗。
見她前來,他竟親自起身將女兒攙扶到軟榻之上,命人取來溫茶給她驅寒:「手這麼冷,剛剛又去哪兒了?不是叮囑過你,天氣涼了盡量呆在屋子裡面嗎?」
說罷,他目光冷冷的掃過一旁侍女。
那侍女嚇得不輕,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是奴婢的疏忽,皇上恕罪。」
楚嫣溫溫一笑,輕而易舉間便消散了父親的怒意:「阿芙又不是紙糊的,沒有那麼嬌氣。在屋子裡呆久了總要出來透透氣,這都是我的意思,父皇何必責怪一個丫頭。」
她側頭看向那侍女,吩咐道:「這裡沒你的事,先退下吧。」
溫孜言笑著點了下她額頭:「你啊,還是如此任性。」
她淡聲詢問:「父皇找阿芙來此,不知有何要事?」
溫孜言逐漸收斂了笑意,一時間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正是猶豫間,楚嫣卻率先出聲道:「既然父皇不好說,那便讓阿芙猜一猜吧…嗯,可是為了燕國皇帝求娶之事?」
「嗯。」溫孜言點了點頭。
楚嫣唇角依舊含著笑,但臉上那一點點紅暈卻消失不見,父皇為難的神色,她已猜出他要對她說什麼了:
「是科考的結果出來了吧,他,他高中了?」雖是疑問的話語,卻是肯定的語氣。
溫孜言凝重的再次點頭:「嗯。」
當初他留下鎮龍玉,本意是要維繫兩國之間的和平,他不希望因為安笙之事而讓兩國的關係陷入僵持。
只是,他沒想到十六年後,君無慮真的帶著鎮龍玉來求娶傾城公主。
他讓無慮去參加科考,目的自然是為難與他,想要他知難而退,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君無慮竟然高中狀元。
溫孜言取來一卷試卷遞給楚嫣。
她緩緩展開,只見白宣之上是剛勁有力的字跡,如同行雲流水般洒脫,再細看卷上內容,的確文采卓越,辭藻華美,卻並非華而不實。
即便是老二的文采,比之也遜色一截。
楚嫣苦笑,唇角淺淺的揚著。若父皇沒有提出科考比試,她大可以想出其他辦法來推脫這門婚事,而如今,父皇已允諾了此事,自古君無戲言,她遠嫁北盛已成定局。
她語調輕快,表現的卻十分不在意:「的確是好文采,看得出他是個胸懷天下之人,得夫如此,倒也沒有辱沒了阿芙,父皇可以安心為女兒準備嫁妝了呢。」
知女莫若父,溫孜言自然明白她不過是想讓他安心而已。無論何時,她都是如此的貼心。
「我有些累了,若父皇無事,阿芙先行告退。」
「嗯。」溫孜言點頭,吩咐宮人用轎輦將她送回錦繡宮。
轎輦在宮中六棱石子路上平穩的前行,楚嫣單手覆在心口的位置,對跟在一旁的侍女低聲吩咐:「讓他們走快一點,本宮有些不舒服。」
那侍女頓時變了臉色,催促著幾個抬轎的小太監加快腳步。
楚嫣剛剛邁入錦繡宮,便不停的咳了起來,雪白的絹帕置於唇片,很快被鮮血浸染。
貼身侍女柳綠大驚失色:「公主,你吐血了,奴婢這就去傳御醫。」
而楚嫣神情淡漠,依舊不溫不火,「別胡亂聲張,也不必煩勞御醫。本宮休息一會兒便好,你去將我的葯拿來。」
「是。」柳綠手忙腳亂的將預備的藥丸取來,楚嫣服下之後,臉色好轉了幾分。
她躺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
每次急火攻心,她便會嘔血,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次數多了倒也司空見慣。她漸漸的也能自己處理好。
若是傳來御醫,便會驚動父皇與母后,只會讓他們跟著擔心而已。
楚嫣唇角揚起譏諷的笑,娶她這麼一個藥罐子回去,那位北盛天子可是虧大了。
柳綠在一旁出聲道:「公主,您是因為出嫁之事勞神嗎?其實,嫁入北盛也沒什麼不好,您很快就是尊貴的皇後娘娘了。」
楚嫣長睫輕顫,淡聲道:「你知道遠嫁北盛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柳綠茫然的搖了搖頭。
「意味著客死他鄉。」
柳綠心中一驚,慌忙道:「公主千萬不要這麼說,公主心地善良,就像活菩薩似的,您一定不會死的。」
楚嫣淡若清風的一笑,帶著嘲弄:「人總是要死的,不過是早晚罷了,何況,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這一次離開,只怕就是永別了。」
她柔和的目光落在柳綠身上,又道:「柳綠,你想出宮嗎?我可以讓母後為你找一戶好人家嫁了。」
「不,柳綠誓死跟隨公主。」
楚嫣的目光變得有些茫然,帶著一股不屬於十六歲少女的滄桑:「柳綠,我們自幼一同長大,我一直將你當成我的親姐姐,我不忍心讓你跟著我一同客死異鄉。」
柳綠的語氣竟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公主既然將奴婢當做姐姐,試問這世間哪有親姐姐拋棄妹妹的,無論前路是天堂還是地獄,奴婢都跟定您了。」
楚嫣淺淺而笑,輕輕的握了下她的手。
許是說了太多的話,楚嫣躺在軟榻之上,很快就入睡了。
睡夢之中,似乎有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拂過她面容,她睡的淺,輾轉了下身形,便醒了過來。映入眼帘的是母親憔悴的面容,正低低拭淚。
「母后,您來了。」楚嫣從軟榻上坐起,側頭對柳綠責備道:「你這丫頭怎麼也不喚醒我。」
「是我不讓她吵醒你的。」沈惠的手掌覆蓋在女兒蒼白的小臉上,心頭又泛起一陣酸澀。
北盛國都距離燕國萬里之遙,楚嫣身體又不好,根本經不起車馬勞頓,也不知要吃多少苦頭呢。
楚嫣溫笑著,握住母親的手:「好端端的,母后哭什麼,女兒長大了都是要嫁人的,母后該為阿芙高興才是。」
而她貼心的安慰,反而讓沈惠淚落得更急了。
她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還是早產,原本以為孩子是健康的,等稍稍長大一些才發現她先天不足。
一直以來她便是病魔纏身,可是,記憶中,這孩子無論是怎樣的病痛,都是笑著對她說:娘,我很好,一點也不痛。
說到最後,沈惠的聲音都哽咽了:「阿芙別怕,娘親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你離開我,我們不去北盛,我們不去。」
楚嫣卻淡淡搖頭,輕輕的抱著母親:「父皇一言九鼎,阿芙不能讓他失信於天下。」
「可是,這太委屈你的。」沈惠的手撫摸著楚嫣柔軟的髮絲:「阿芙,你是個好孩子,只可惜錯生在了帝王家。」
楚嫣巧然一笑,語調故作輕佻,甚至還帶著幾分俏皮:「女兒一出生便是金枝玉葉,自幼便得萬千寵愛。
享受榮華富貴時覺得那麼理所當然,要為國家犧牲之時,卻悔恨生在帝王家,這又是何道理呢。」
沈惠沉重的嘆息:「阿芙,你的婚期,你父皇已經定下來,就在下月初二。」
在她來之前,溫孜言便說過,她是無法改變阿芙的決定,這個孩子,想別人永遠比想自己多。
楚嫣微愕,下月初二,那不就是七日之後嗎,她沒想到竟然會那麼快。「是北盛皇帝的意思?」
「嗯。」沈惠點頭:「君無慮會在那一日迎娶你出宮,啟程趕往北盛,待歸國之後,再選良辰吉日正是拜堂完婚。」
楚嫣沉默片刻,溫聲回道:「一切由父皇母后做主便是。」
既然什麼都無從改變,她唯一能做的不過是接受。
……
七日,轉瞬即逝,在離別的前夜,楚嫣到郊外行宮與皇祖父皇祖母拜別。
她自幼身體不好,而祖母精通醫術,她幾乎是在皇祖母懷抱中長大的,父皇有五位公主,放在心上疼寵的只有她一個。
一來,她是嫡女,又是長女,二來,五位公主之中,她的容貌是最像皇祖母的。
她站在行宮之外,宮門卻是緊閉著的,溫衡與沈天瑤避而不見。
柳綠憤然道:「公主明日便要遠嫁,太上皇與皇太后這是何意?難道公主要走了,就如此絕情了嗎!」
楚嫣依舊淺淺笑著,有些微苦澀,「若我面見了祖父祖母,明日最怕也走不了了。」
柳綠茫然的詢問:「奴婢不懂。」
「祖母是性情中人,她一向最偏疼的便是本宮,若她見了我,只怕是捨不得放我離去的。可是,父皇的聖旨一下,祖父祖母都不能讓父皇失信於天下,所以,不見反而更好。」
真正的親人是放在心中挂念,見與不見,反而並不重要了。
「扶本宮到石階上吧。」
柳綠攙扶著楚嫣到冰冷的石階上,她屈膝跪地,對著殿門三口頭:「祖父祖母,阿芙來向你們拜別了,孫女不孝,不能承歡膝下,請祖父祖母務必保重身體,阿芙一定會好好的,祖父祖母無須牽挂。」
淚在眸中不停打轉,而楚嫣一直堅強樂觀的微笑著。
「公主,地上寒涼,您起來吧,不然明日又要病了。」柳綠攙扶著她起身,而此時,殿門緩緩開啟,侍女懷抱著一把白玉琵琶走出。
「奴婢參見長公主殿下,皇太后讓女婢將這白玉琵琶交給公主,說是送給公主的嫁妝。」
「替我謝過皇祖母。」楚嫣將琵琶抱在懷中,指尖輕輕盪過純白的琴身,這白玉琵琶是和田白玉所鑄,價值連城,是皇祖母心愛之物。
她有了這把琵琶,就等於皇祖母永遠陪在她身邊。
「太上皇還有一句話讓奴婢轉告公主: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楚嫣輕蹙眉心,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在很久很久之後,她才終於懂得了溫衡的這句話是想告訴她:看似絕望,卻是命定的姻緣。
柳綠出聲道:「公主,我們回吧。」
而楚嫣抱著白玉琵琶卻坐在了一旁的台階上,指尖輕輕勾動琴弦,如水般流暢的曲音順著指尖劃出,她唇片輕動,天籟般的歌聲緩緩蕩漾。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得無處藏,人在身旁,如沐惷光寧死也無憾,國色天香任由糾纏,那怕人生短,你情我願你來我往,何等有幸配成雙。
讓我拱手河山討你歡,萬眾齊聲高歌千古傳,你看遠山含笑水流長,生生世世海枯石爛……」
楚嫣嗓音清澈乾淨,而淚珠卻順著臉頰緩緩而落。
此曲唱罷,她就真的要離開了。
此去是福是禍,是生是死,全無定數,她並不怕死,可是,她怕自己死了,會讓親人難過,所以,她一直非常堅強的活著,即便是活在病痛之中。
……
出嫁的那一日,天氣格外晴朗,萬里無雲,天空是蔚藍的。
楚嫣一身鳳冠霞帔坐在銅鏡之前,母親為她梳理著如瀑的長發,她一邊梳,一邊落淚。
「母后,阿芙會幸福嗎?」她低低柔柔的詢問,語氣中有一絲苦澀。
畢竟是年幼的女子,對於茫然的未來,心中難免有忐忑。
「會的,我的阿芙一定會幸福的。」沈惠哽咽著回道。
銅鏡中倒影著少女美麗的容顏,就像歌中所唱的那樣,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得無處藏。卻帶著淡淡的凄婉與哀傷,讓人看了忍不住要去心疼。
「皇後娘娘,時辰已到,該送公主上轎了。」喜娘在殿外催促。
沈惠親手將紅綾蓋在楚嫣頭上,一路攙扶著她步入轎輦。
按照規矩,她只能送楚嫣到宮門口。高高的城樓之上,沈惠將頭靠在溫孜言的肩上,默默流淚。
「放心,上天會眷顧阿芙的。」溫孜言溫聲安慰。
「可阿芙是我唯一的女兒,現在她走了,我的心也空了。」
溫孜言笑著握緊了她的手,「惠兒,你還有朕。」
另一面,因為楚嫣身子虛弱,經不起策馬顛簸,便改由水路護送她去北盛。
楚嫣在船上住了整整兩日,並未見到她的夫君,一問才知,君無慮已由路趕回北盛。
楚嫣嘲弄輕笑,對於這場聯姻,看來她這位夫君比她還要不上心。
一路護送她們的是京城十萬御林軍統領劉君墨。
楚嫣尚未見過,但據柳綠所述,便是帥的沒有天理。
鳳冠霞帔十分繁重,楚嫣隨手脫掉丟在了一處。
柳綠見狀忙阻止道,「公主不可,未抵達北盛之前,這身嫁衣是不得脫下的,外面的教習姑姑整日的看著,公主這麼做萬萬不可。」
「很重。」楚嫣輕吐兩字,眸中突然閃過狡黠之色,「不如,你替我穿著,在榻上北盛之前,你就是傾城公主。」
……
夜幕籠罩下的江水,星子倒影在江面上,波光粼粼閃動。
楚嫣獨自一人站在甲板之上,夜風徐徐,吹得人十分舒服。她雙臂緩緩舒展,微揚著下巴,深深的呼吸著咧咧清風。
「你在做什麼?」一道低沉微洌的男聲毫無預兆的在身後響起。
楚嫣錯愕回頭,只見距離她三步之遙的地方,男子負手而立。
她微斂了眸子,靜靜打量著他,該如何形容呢?
劍眉朗目,牟若星耀,英俊的臉龐好似鬼斧神工雕刻而成,一襲月白錦袍,袍擺隨著夜風微微蕩漾。
哎,楚嫣在心中嘆息,男人好看到這種程度,簡直是妖孽。
「你是什麼人?在這裡做什麼?」男人重複了句,聲音又低了幾分,透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冷傲。
楚嫣唇角輕抿著,姿態不卑不亢,「那你又是誰?」
男子似乎被她愉悅了,剛毅的唇角上揚,含了絲笑意,「你站在本將軍船上,卻問本將軍是誰?」
楚嫣心下瞭然,原來,他就是劉君墨。
柳綠那丫頭第一次說話沒有誇張,這個男人的確帥得沒有天理。「北盛十萬御林軍統領,劉將軍好威風呢。只不過,這條船上似乎不是你說了算。」
劉君墨劍眉略一挑,自然明白她話中所指的是那位足不出戶的燕國傾城公主,哦不,是尚未冊封的北盛皇后,的確比他這御林軍統領身份尊貴。
「你是燕國公主嗎?」劉君墨語調輕佻。
此時,楚嫣身上是一件極普通的鵝黃羅裙,自然不像高貴的公主。
不過一個小丫頭而已,說話的時候卻隱隱帶著傲慢之態,難道燕國皇宮出來的人都是鼻孔朝天的。
「我是公主的侍女。」楚嫣淡淡回道。
「既然是侍女,就回去好好服侍你的主子,那才是你的分內事。」劉君墨冷漠的丟下一句,與她擦肩而過站到船頭。
他靜靜的望著風平浪靜的江面,墨眸深斂著,似乎陷入眸中警惕的狀態之中。
而他身後的楚嫣依舊靜默在原地,那傲氣的眼神好似在說:憑什麼啊,這又不是你的地方。
半響的沉思后,劉君墨回頭,那雙犀利的眸子似乎輕易便看穿了她的心思,「還不回去?在上岸之前,這艘船船上本將軍說了算。告訴你那位公主主子,讓她安分點兒,別給我惹麻煩。」
他的話讓楚嫣些微錯愕,即便尚未冊封,名分上她是主,而他官職再大,也不過是皇家的奴才,這話從劉君墨口中說出,便是大逆不道。
楚嫣不知道君無慮是如何治理江山的,這樣的事若是發生在燕國,他死十次都是活該。
見楚嫣紋絲未動,他微怒的低吼了聲,「還不進去!」
然而,他話音未落,轟隆一聲巨響打破夜的沉寂,緊接著是船身劇烈的搖晃,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撞擊著他們的大船。
楚嫣毫無防備,腳下一個踉蹌便摔倒在地。
此時船身早已傾瀉,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滾落,撞在僵硬的圍欄之上,而更糟糕的是,緊接著便是第二次撞擊,船身再次傾瀉。
楚嫣試圖抓住圍欄,卻已經來不及,她輕盈的身體已經飛出了船體,成弧狀飛出水面。
「啊!」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而後身體便被冰冷的將水淹沒,在視線失去光亮之前,她似乎看見一道月白的身影向她飛來。
這般平白無故的葬身江底餵魚,楚嫣覺得自己十分的委屈,看來,她跟那個君無慮當真是無緣呢。
她的身體不斷的下沉著,水壓越來越大,她已經完全無法喘息。
水底的溫度極低,冷的駭人,她的意識在一點一點的渙散,而一股力道突然纏在她的纖腰上,力氣大的驚人,扯著她向上不斷攀升。
可是,在水下她根本喘不過氣,她想,即便有人想要救她,她也根本撐不到破開水面的那一刻。
後來,意識完全的潰散,她甚至忘記了自己,而就是此時,一個柔軟的物體伏在了她的唇上,渡來了溫熱的空氣,她好似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雙臂死死的纏住對方,不停的吸允著,直到完全的失去意識,陷入昏迷。
哦,原來人在潛意識中都是有求生意識的,楚嫣發現自己並不例外。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映入眼帘的是跳動的火焰。
原來,她正深處在某個不知名的山洞之中,她的身邊是燃燒著的火篝,跳動的火光點亮了漆黑的溶洞。
剛剛醒來的女子意識還有些模糊,她的目光在山洞內環顧一周后才落在自己身上,而只一眼,便大驚失色。
除了一件貼身的肚兜,她光潔的肌膚完全暴露在外,更要命的是她的腰上纏著一隻獨屬於男子的解釋臂膀。
「啊!」楚嫣驚叫一聲,驚慌失色的起身,雙臂環住身體,躲避在一旁。
畢竟是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遇見這種事,她根本無法維持一貫的淡定從容。
「喊什麼?耳膜都要被你震破了。」身旁,劉君墨優雅的坐起,動作利落隨意的將外袍從篝火上挑起,丟到了她身上:
「先穿我的吧,你的還沒烤乾。」
楚嫣也顧不得其他,慌亂的用袍子裹住赤果嬌軀,並側開臉頰,根本不敢看他,因為此時他的上身還是赤果的,衣服都掛在篝火上烘烤。
「你…你怎麼能趁人之危,信不信我殺了你!」楚嫣的聲音些微哽咽,而隱在袍子下的拳頭卻緊握著。如果他敢靠近半分,她一定取他性命。
他閃亮的墨眸中含著戲謔的笑意,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趁人之危?你還真高抬你自己。本將軍不過是看你可憐,發善心救你一命而已。」
「你…你…無恥!」楚嫣蒼白的小臉憋得通紅,她尋遍腦海中所有的辭彙,也只能擠出這樣兩個字。
對於罵人,她實在是不在行。可這男人分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劉君墨盤膝坐在篝火旁,閉目調息。剛剛為了給她驅寒,他消耗了不少功力,為了這麼一個不識好歹的丫頭,還真是不值當的很。
他靜坐良久,再次睜開眼帘時,楚嫣依舊坐在原處,甚至連姿態都不曾改變過,漂亮的眸子睜得極大,戒備的看著她,而她臉蛋紅紅,眸中流光盈盈的模樣,倒是十分惹人憐愛。
他心中不由得柔軟了幾分,難得出聲解釋,「你有寒疾吧,從水中將你救起的時候,身體冷的一點溫度都沒有,這荒郊野外,只有這一個辦法為你取暖,若有什麼得罪之處,希望你見諒。」
楚嫣紅著眼睛,靜靜注視著他,仍沉默不語。
劉君墨難得低聲下氣的和人說話,結果她就這麼個反應,著實讓他有些惱火,於是,語氣又沖了起來,「有那麼委屈嗎?大不了爺收了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