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不愛茶者想茶
八方四面皆不祥,彩雲西來,是為逢凶化吉。
清涼山上,諸人皆遠望,視線無不盯著那旖旎而至的祥雲。蘇岳霖面西而立,此兆已出,但他卻是越發平靜下來。望著西方若有所思。
只有趙錢眼兒面色有些難看,只有少數人知道他視西地為禁忌。平日哪怕是提都不願提,彷彿些極西之地有著大恐怖,讓他避之不及。甚至還立誓此生再不入西。李金口本在觀卦象,但是一瞥趙錢眼兒那有些憋悶的神色,頓時覺得揚眉吐氣。「怎麼了?是不是想到了什麼風花雪月?」
趙錢眼兒眸中惱怒之色一閃即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他又望向蘇岳霖,「欲成活,需西行,我們二人也只能推衍出這些,其他自有天定,機緣到了便會顯現,更多的卻是無法推衍,這與天偷生,還是太難。」
蘇岳霖搖搖頭,「如此便已足夠,若是我自身造化不夠,那是天要我亡!」
「也罷,你能看開便是好事,不過此行西去怕是不易,自古便有蜀地難行,瑤池無期說法。你若要去還需處處小心。」
「多謝前輩掛懷了,我自有打算。」
趙錢眼兒搖搖頭,暗嘆一聲,雖知生機在極西之地,但也只是知曉一個模糊地方向而已。結果如何又有誰能說的清楚,哪怕到了他這等境界也是束手無策。也只能幫他到此了。西行訪葯之事全看蘇岳霖自己了。他又叮囑了幾句,便不再多言,而是轉身和李金口,重回山頂。蘇岳霖的事兒了了,但他們卻還有一局未分勝負。
「爺,你真要往西而去?」紅袖有些擔憂,雖然蘇岳霖是一品之境,但在蜀地甚至更遠的西漠這種危險之地,卻是依舊太過低微,可想此去有幾多艱險。
「富貴險中求,既然生機在西方,不論如何我都是要去的!」
蘇岳霖倒是洒脫,本就是死中求生,若是真的輕而易舉,那他身上之厄,卻是當不起那得威名了。
「我跟爺一起去。」紅袖咬咬牙,低垂的眼眸中有一絲猶疑,卻並非是她懼怕此次西行之難,而是有著自己的難言之隱。
蘇岳霖卻是搖搖頭,「此行我當獨往,雖然極西之地素來被視為險惡之地,有難以想象的危險,但是瑞兆在前,倒也不見得有多危險。你放寬心就是。」
紅袖還想在說什麼,但是蘇岳霖決定的事,卻不是那般容易更改的。
若蘭也是微嘆一聲,「造化在於你身,別人若是干預,反非好事,不然我倒是可以隨你一同前往。」
「不必。此去歸來無期,西行之路多艱險,就算是通玄之境都是慎之又慎,來往數年怕是都不稀奇。你若是真有心,到時候還請幫我照看一下這北蒼。」
若蘭遲疑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本來到了她這種境界,早已看淡紅塵中事兒,很多東西都不便插手,但是介於蘇岳霖的面子上,她還是答應了。
蘇岳霖似也知道一些她的難處,「當然,一些太過麻煩的事兒,你也不必以身犯險,不然反倒讓我報愧。」
若蘭眨了眨眼睛,「這些我自有分寸,若是我力所能及,自然會幫,不過你怎知我能幫忙照看偌大的北蒼。」
蘇岳霖一笑,「我就是再蠢,再不清楚通玄境,造化境的隱秘,但是通過紅袖的態度和你的言行,也能猜出一二來。」
「倒是小看了你。難怪你處處對我敬而遠之,果然是怕我。」
若蘭俏皮一笑,一點兒也不像一個絕世高手的樣子。
甚至讓蘇岳霖都有種自己判斷有誤的錯覺。
「剛剛那兩位前輩,我雖不認識,但是那等手段,絕對是不低於造化,但你見之泰然自若,絲毫不見懼色。所以我猜,你也是造化高人。」
「哎,你倒是識貨。」若蘭搖搖頭,不過她卻又突然欠身靠近蘇岳霖,身上魅惑萬千,蘇岳霖未曾提防,頓時差點兒心神失守。
待若蘭倏爾遠退,離開他身邊,他方才緩了口氣,「如此天冷,你卻依舊衣著單薄,怎就不懼生病?」
蘇岳霖實在惱怒,若蘭穿著本就單薄,卻故意處處顯露姿色尤其是那胸前兩抹白暈,實在是盪人心魂。
哪知若蘭卻是輕描淡寫地回答,「一入造化,寒暑不侵,你說我懼是不懼?」
蘇岳霖一時語塞,紅袖卻是低聲嘀咕道,「不知羞恥!」
若蘭不僅不惱,反而吃吃地笑,一雙眼睛肆無忌憚地打量紅袖,頓時讓紅袖毛骨悚然,急忙躲到了蘇岳霖身後。蘇岳霖也知若蘭是故意如此,到時沒有害人心思,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揮揮手,說了句。
「回滄州。」
……
……
易州邊境,有大軍橫陳,皆是百戰殺伐之軍,遙遙一望,便覺氣勢沖霄。
陳不苟坐在中軍帳內,閉目養神。王魚隨侍其側,一身儒服,倒是與這軍中人人寒甲格格不入。像他這等身份要出入軍中,明顯是與體制不符的。一個上將軍府的管家,在外面再怎麼衣袍光鮮,受人巴結,卻也依舊是家奴而已。有些地方要是逾越,後果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管家能夠擔待的。不過誰讓這次領軍的是陳不苟呢。要是蘇嵬親自領軍,陳不苟是斷然不敢如此做的。
「爺,我這等閑人隨意出入軍中,恐怕會讓爺招惹麻煩,就算沒有麻煩,閑話卻總是免不了的。」
王魚弓著身子,低著頭,做足了奴才的派頭。因為他深知陳不苟最是看重這些,他手下的奴才稍有逾矩都會遭到嚴懲。其實這也不難理解,誰叫陳不苟就是奴才出身,做了數年的包衣奴才,終於有一天做了人上人,怎會輕易放過這些細節。
他得讓人知道誰是奴才,誰是主子。
陳不苟眼都不抬,「我讓你跟著你便跟著,要是出了事兒,自有我在,我且不懼,你又擔心什麼。」
王魚原名既然叫王魚龍,卻又自改作王魚,由此可見他蟄伏韜養的本領還有細緻到極致的心思。他一聽這話,頓時發自本能的一驚。思考良久,他試探著問道。「爺如此做,實是故意?」
陳不苟聞言未語,卻是睜開了眼睛,眸光定在低眉順眼的王魚身上,雖然只是淡淡地看著,但王魚依舊覺得後背發冷,如同被一條毒蛇盯上,不敢亂動,不敢亂語。
「你倒是不笨。看來能坐上我府內的管家之位,倒也不是簡單人物。」言至此處,陳不苟的眼神稍稍凌厲了一些。一直在偷偷注意陳不苟面色的王魚,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跪下,以頭搶地。
「王魚對爺絕對是忠心耿耿,絕對不敢有二心,還請爺明察。」
陳不苟嘴角一勾,「起來吧,我哪裡有一句話說要怪罪你了?」
王魚忙不迭的從地上爬起來,後背冷汗涔涔,他知道陳不苟此時雖然在笑,但剛剛那一剎那卻是真正的動了殺心。雖然他不知為何那一縷殺氣又突然消散。
「派去清涼山的人可回來了?」陳不苟問道,主動將話題移開。這更加讓王魚不知他如此做的深意在何處,卻是不敢再去揣摩其深意。不然以陳不苟喜怒無常的性子,絕對會讓他刀斧加身。
「還未回,此去清涼山路途也不近,而且在山上多有耽擱,只怕是一時難以迴轉。」王魚的本意是讓陳不苟放寬心,不必擔憂。
不過陳不苟雖然問及此事,卻反而並未將其放在心上。王魚臉上又泛起些微異色。
「將軍,此事乃是大王親自下的令,只派了一人過去,若是出了什麼紕漏,豈不是難逃罪責。」
「這些你不必管,做好你該做的事就好。若是能成,一個人也能成,若是不能成,十個人也是死。」
王魚心中一驚,「那個姜成文不是爺的心腹嗎?若是讓他死在清涼山上豈不可惜?」那姜成文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百夫長,但卻是深得陳不苟信任,而那姜成文更是對陳不苟忠心耿耿。他實在是不明白,為何要將如此人才做這種棄子。
「心腹又如何,不就是拿來用的嗎?」陳不苟從椅子上坐直。仔細地整理了一下衣冠,「而且這種心腹,你越是將其置於險境,他便對你越是忠心。」
王魚未敢多言,但是身體有些僵硬,有時候他都不知道像陳不苟這樣出身的人,為何會如此精於權術心術。彷彿天賦異稟一般,對此類之事都是得心應手,毫不滯澀。
「軍中有酒否?」
「爺忘了?北蒼玄甲軍中從不攜酒,私藏酒水者,斬!」
「哦!」陳不苟點點頭。「那你煮茶吧。」
「是!」王魚連忙開始忙活,不過陳不苟雖言要飲茶,心思卻不在茶上,待到王魚將茶遞過來時猶在發愣。
陳不苟只是淡淡地飲了一口,眉頭微皺,「不及你夫人的手藝好。」
「小人不善飲茶,因此不精此道。」其實他極愛飲茶,而且他夫人的手藝便是他手把手地教的。
「為何最近不曾見她?」
「有事回了娘家,不日便歸。」王魚面色不變。
「還真是也些想念她……煮的茶啊!」
愛茶者不懂茶,不愛茶者想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