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4.1

  阿爾瓦大師自然不會和那些人一樣,著眼在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他不在乎最終是合成藥劑救了病人,還是植物藥劑救了病人,在他眼裡,這兩個藥劑,本來就沒有高下之分,只不過植物藥劑沒落的太快,快到讓人忘了他們曾經的輝煌。


  易驍守說他能治,阿爾瓦大師是信的。可是怎麼治,就成了問題。


  畢竟,易驍守說的是,一年……而亞瑟的命,只剩下了半年。


  阿爾瓦大師想到的,丹尼森老先生自然也想到了。他卻沒有阿爾瓦大師顧慮的那麼多,丹尼森老先生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慶幸,慶幸那一天自己的藥劑師失職,讓易驍守救了自己。


  他蒼老的手緊緊的握著亞瑟,彷彿這樣就能牢牢地把他的命鎖在這個破敗的身體里一樣。他眼底滿是期待的看著易驍守:「易藥劑師,你既然能調養亞瑟的身體,那麼一定能讓他活過一年的,是吧。」


  阿爾瓦大師卻沒有丹尼森老先生的樂觀,在丹尼森老先生剛剛問出口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在心底搖了搖頭。要是易驍守能做到這一點,他就不會說自己能治,也不能治了。


  不出阿爾瓦大師的所料,易驍守在丹尼森老先生的發問之下,緩緩的搖了搖頭:「不能,我做不到。」


  易驍守手上的葯,只能保證調養,卻保證不了亞瑟的命。他唯一能做到的,那就是讓亞瑟服藥的同時,不會太早的死去。是的,因為透支的是已經病入膏肓的心肺的功能,所以一個不慎,亞瑟就可能送命,這也是易驍守在第一次丹尼森老先生希望他能治好亞瑟時搖頭的原因。因為太危險了。


  丹尼森老先生在聽到易驍守的回答時,幾乎是同時,渾身都失去了力氣。給了希望,又看到絕望,這才是真正的絕望。他看著易驍守,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恨他說出了能救,還是高興他說出了能救。


  看著丹尼森老先生的眼神,易驍守卻是不為所動,丹尼森老先生從一開始就是個不好相予的人,要是不讓他絕望幾次,這一次治病,還不知道是救人還是結仇呢。易驍守沒有動作,卻不代表艾德里安沒有動作,他迎著丹尼森老先生的目光,上前一步把易驍守給擋了個嚴嚴實實。易驍守還發獃呢,就被一個寬厚的背脊給擋住了所有的視線,一時間好氣又好笑,心底卻是忍不住的泛起了暖意,啊,真是好朋友。


  丹尼森老先生看著艾德里安,心底升起的怒意彷彿被針刺了個口子,忽的一下就滅了——是了,易驍守一開始就說過,自己能治,又不能治。是自己的期望值太高了……


  丹尼森老先生看著自己的孫子,亞瑟即使聽到了這百轉千回的消息,臉上的神情也不見有任何的變化,在感受到了老先生的目光時,還有空安慰他到:「爺爺,不要遷怒易驍守藥劑師,他從一開始就說的清清楚楚了。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


  亞瑟的笑意很溫和,看著丹尼森老先生時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像是一個聽著眾人宣判他死期的人會有的模樣,他甚至還看了一眼從艾德里安身後鑽出個腦袋的易驍守,沖著他微微笑了笑以示感謝和抱歉。


  看著這樣的亞瑟,易驍守忍不住提示道:「我不行,可是我沒說別人不行啊。」


  丹尼森老先生算是知道易驍守這是在折騰人了,可是剛才自己遷怒了易驍守的舉動卻讓他說不出半句指責的話來。他也清楚,要是易驍守一次就把話說的清清楚楚,自己恐怕會把亞瑟活下來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易驍守的身上,那麼一旦亞瑟出現了任何的問題,自己遷怒易驍守……也不是不可能。而自己的遷怒,不是所有人都承擔的起後果的。


  輕輕的嘆了口氣,丹尼森老先生總算是放下了自己的傲慢和易怒,對著易驍守低下了尊貴的頭顱:「只要你能救了亞瑟,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即使你救不了亞瑟,我也絕不會有一句怨言。」


  易驍守要的就是他的最後一句話。治好亞瑟可是一道大難題,要是還要提著腦袋治病,以易驍守的性子,做到見死不救也不是不可能。


  易驍守避開了丹尼斯老先生的低頭,看下來了阿爾瓦大師:「大師曾經說過,能夠讓亞瑟多活三個月。」


  阿爾瓦大師也不否認,對著易驍守點了點頭:「不錯,我是說過。」


  易驍守沖著阿爾瓦大師微微一笑:「那就是大半年的時間。雖然無法讓亞瑟先生的身體恢復到大概率可以進行心肺移植的手術,可比起現在的必死局面,那時候,恐怕能提升到五五之數。」


  五五之數,那就是五成的機會活下來。這樣的幾率,對於十分鐘之前的丹尼森先生來說是低了的,可是對於現在沒了脾氣的丹尼森先生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五成的機會,總比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孫子死去好。


  「可是。」阿爾瓦大師略顯不忍的打碎了丹尼森老先生的美夢,「如果能兩管齊下,那肯定是好事,可藥劑這東西,學問很大,我現在之所以說能保住亞瑟多活三個月,那也是建立在自己獨立治療的基礎之上……如果易藥劑師的藥劑和我所用的藥劑相衝,那麼不說治療,就是亞瑟的命,恐怕也保不住。」


  一天之內大悲大喜,丹尼森老先生早就沒了脾氣,他再有錢再有權勢,救不回孫子的命又有什麼用?以往的高姿態在這一刻,全數放下,他只想緊緊的抓住這兩根救命稻草,好好的求一求,求著他們想想法子,救救自己的孫子。


  阿爾瓦大師看向了易驍守,微微的搖了搖頭:「只能看運氣了。」


  不錯,只能看運氣了。


  可以說,以亞瑟的身體,如果在場的人沒有人能給亞瑟延命的話,易驍守手上的葯也是毫無用武之地,即使服藥半年,也不過是白白增添亞瑟的痛苦,甚至還容易讓他一個不慎送了命。可偏偏,在場的人之中有阿爾瓦大師這樣的人物能給亞瑟延命。這不得不說,是亞瑟的運氣。


  易驍守原本是不願意救這樣的必死之人的,他的藥劑,大多都是折騰人的。亞瑟的病,如果他一個人來治,恐怕也不過是讓亞瑟多受點煎熬而已。可偏偏出現了阿爾瓦大師,偏偏亞瑟入了易驍守的眼,這不得不說,是亞瑟的運氣。


  而易驍守願意相信這份運氣,能夠一直延續下去。


  看向了亞瑟,易驍守輕笑了一聲:「願意賭么?」


  亞瑟靜靜的看著易驍守,半響,溫潤的面龐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來,他彎起了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願。」


  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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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驍守是和艾德里安一起出了丹尼森家的,今天的艾德里安特別的沉默,易驍守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自從自己答應給亞瑟治病之後,艾德里安就惜字如金了。


  好奇的看向了艾德里安,易驍守始終沒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名堂來。易驍守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在他的身上撒了點啞葯,才讓他這麼沉默。


  艾德里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自從看到易驍守對著亞瑟輕笑時,他只覺得自己堅硬不催的心,彷彿被螞蟻咬出了個口子,酸酸痒痒的,奇怪的情緒蔓延著。


  伸手拉住了易驍守的手,艾德里安才覺得自己的心重新滿滿的,暖暖的。


  易驍守看著自己被艾德里安拉住的手……嗯?算了,看他心情不好的份上就不和他計較了。


  想起了方才和阿爾瓦大師探討藥劑的過程,易驍守只覺得受益良多,雖然體系不同,可道理卻是相通的。


  而更幸運的是,阿爾瓦大師制出的葯,雖然和易驍守的藥劑有著些許的衝突,但值得慶幸的是,對於藥效的影響卻是有限的。接下來若是按部就班的治療,亞瑟吃苦是肯定的了,但最致命的是亞瑟的身體,極可能會承受不住這樣的藥劑衝突,一個不慎丟了命。


  但是,這樣的結果,已經比預計的要好很多了。


  易驍守忍不住唏噓了一番。想起了自己和阿爾瓦大師說出了結果時,亞瑟雲淡風輕的那句「我不怕死,更不怕痛。你們儘管放手去做」,易驍守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性。


  艾德里安看著這樣的易驍守,臉上的笑意淡了淡,他覺得,這一次,就算易驍守握著自己的手,自己的心裡也彷彿缺了點什麼。痒痒的,很難受。


  而雷·穆爾教授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艾德里安和易驍守手牽手出了丹尼森家的模樣。和易驍守對於這個世界認知的局限性不同,雷·穆爾教授對於男男之間的那麼點事,是見怪不怪了。可是,這一方是自己植物藥劑系的學生,另一方面是萬眾矚目的艾德里安少將,就不由得讓他糾結那麼一下了。


  「雷·穆爾教授!」易驍守先看到了雷·穆爾教授,拉著艾德里安就上前打招呼了。


  雷·穆爾教授哪裡見過艾德里安少將這麼被人拉著跑的樣子啊,一時間心情複雜極了,到了嘴邊的話忍不住拐了個彎:「艾德里安少將是你……朋友么?」


  艾德里安眼神一亮,看向了易驍守。易驍守沒有注意到艾德里安的神情,臉上依舊洋溢著青春恣意的笑容,聽到雷·穆爾教授的問話,他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當然是。」


  霎時。百花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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