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白許許身後有人迅速靠近, 一隻手掌伸過來，捂住了他瞪的大大的雙眼。
眼前倏然一黑，白許許頓時著急了起來, 使勁的扣葉嫵的指縫, 試圖掰開一絲縫隙。可惜葉嫵竟像是鐵了心似的, 怎麽也不鬆開給他看。
“主人……唔……”
白許許心裏一顫，他聽到小鮫人的聲音變得奇怪了起來。
枕溪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瞬間又蒙上了水汽, 女子的吻與她渾身上下的氣質截然不同，洶湧而又強勢, 不一會兒, 他便覺得有些站不住了。
綿軟的雙腿瞬間化成了魚尾，不由自主的向對方的腰間纏去, 朦朧中他還記得主人的身體不好, 還想著用魚尾貼著她的脊背做倚靠，小心的扶著她。
一吻暫歇, 女子懲罰似的的掐了掐他的臉蛋, 不悅道：“不專心……”
枕溪看著對方，想起他差一點就回不到奇譚城，見不到眼前人了, 鼻頭一酸，滾燙的淚水嘩嘩的落了下來。
那女人的臉色霎時變了。
“怎麽了？”
“主人, 珍珠掉了。”小鮫人無時無刻的不記掛著他的淚珠子, 連忙低頭去撿。
女子隻好把疑惑暫時藏進了心裏, 跟著蹲下了身子。她身後跟著兩隻體型龐大的凶獸, 也跟著笨手笨腳的俯下了身子, 用兩根腳趾小心的捏著撿到的珍珠, 遞到枕溪手裏。
枕溪哽咽著道了謝。
葉嫵這才將白許許眼睛上的手鬆開。
原以為小狐狸沒看成熱鬧，定然十分生氣。沒想到他鬆開手後。小狐狸反而沒有了過激的反應。隻是眼睛裏麵的震驚之色沒有退去，仍是愣愣的看向主寵兩個人，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枕溪撿完眼淚珠子，又將落在地上的花枝撿起來，這才想起葉嫵二人，急忙給自家主人介紹。
女子一聽說是枕溪是偷跑出府被人捉走了，臉色頓時變的鐵青，隻是礙於時機不對，沒有發作，強行將憤怒壓了下去。
她向前走了兩步，對著葉嫵施了一禮，誠懇的道：“多謝兩位救了我家枕溪，為表謝意，可否邀請兩位去府上一敘，蘇眠也好準備酒席，替大家接風洗塵。”
小狐狸在聽到酒席兩個字才有了反應，期待的看向葉嫵。
他既然表現的這樣明顯了，葉嫵也就沒有推辭。
於是兩隻凶獸開路，一行人慢慢的往城主府走去。葉嫵跟白許許墜在最後，不一會兒就聽到小鮫人小聲地跟蘇眠詢問。
“主人，我能不能叫你阿姐？小狐狸平日裏都是這樣稱呼他主人的。”
蘇眠語調溫柔，摸了摸對方的頭發：“自然可以。”
“那我晚上可以抱著主人睡嗎？”小鮫人又道。
“你不睡池子了嗎？”
“我想抱主人睡。小狐狸晚上都是抱著主人睡的。”
“好啊。”蘇眠無有不應。
“嗯！”小鮫人想了一會兒，開始自言自語起來：“主人雖然不給我果子，但每天都會給我肉吃，主人身體不好，沒有辦法抱我，所以這個不算。”
他認真的掰著手指：“主人沒有買過東西，但送過我很多禮物。也會每天幫忙摸小尾巴。”
他歡呼著下了結論：“所以主人最好了！”
“小尾巴？”蘇眠看著他拖著的如薄紗般的魚尾，輕輕的笑了起來：“你這尾巴可不小。”
“小狐狸都是這樣叫的。”
葉嫵的腳步倏然一頓，偏偏就在此時，蘇眠恰巧轉過頭來，頗有深意的目光打量起白許許的幾條純白如雪的長尾巴來，她似有所悟，又默不作聲的轉了回去。
葉嫵頭皮頓時一陣發麻。
偏偏這個時候，在她懷裏，一直看起來心事重重的小狐狸突然悄悄的用爪子勾了勾她的手指，小聲地開口。
“阿姐，你能像枕溪的主人一樣，也那樣親我嗎？”
葉嫵頭痛欲裂：“不可以，許許。”
……
奇譚城的城主府內有一座巨大的人工水池，引用的是不知道哪裏流進來的溫泉水。池水清澈見底，溫度溫暖適宜，周圍的布置亦是十分用心，就連石壁用的都是一整塊青碧色的暖玉。
這是奇譚城城主蘇眠，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特意為小鮫人枕溪打造出來的。
此時的白許許正挽著褲腿坐在碧玉般的池壁上，白生生的腳丫子悠閑的撩撥著水麵，蕩出圈圈漣漪。
小鮫人枕溪在水底跟魚兒嬉戲了一會兒，探出了好奇的小腦袋，從遠及近的慢慢遊到了白許許的旁邊。
小狐狸從進來就一言不發，枕溪直覺他的情緒有點不對。
“小狐狸，你怎麽了？”枕溪歪了歪頭。
白許許冷著一張嬌豔的小臉，抿著唇，眼睫低低的垂著，低低的問道：“你家主人經常親你嗎？”
枕溪甩了甩流暢的魚尾，不自在的扭動了幾下身體，臉頰微微發紅，小聲地嗯了一聲。
“主人喜歡我，當然會經常親親。”
白許許的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他見過小鮫人主人吻她的樣子，既認真又溫柔，眼裏的喜愛之情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即使單純的白許許並不懂這種行為，究竟意味著什麽，但他心裏明白，小鮫人的主人，確實是很喜歡他的。
可葉嫵從來沒有這樣親過他，也從來沒有用過這種眼神看他。
他心裏煩悶，又不想在小鮫人麵前表現出來，吸了吸鼻子悶悶的問：“那她親你的時候，你是什麽感覺？”
“啊……”枕溪的臉色更紅了，尾巴也不由自主的搖的飛快，細若蚊蠅的道：“就，腦子亂亂的，身上麻麻的，什麽都想不到……”
枕溪說著說著不好意思了，別扭的往水底沉，好不容易臉上的紅暈消了下去，又浮了上來。
他奇怪的看著白許許。
“小狐狸，你阿姐從來沒有親過你嗎？”
白許許的腦袋裏轟的一聲，整個人騰的站了起來，氣呼呼的看著小鮫人，怒道：“這怎麽可能！”
枕溪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手忙尾亂的劃動著水麵往後退，緊張的看著他。
腦海裏浮現出狐狸吃果子時張大的嘴巴和尖利的牙齒，小鮫人立刻又潛進了水底。
白許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既有被拆穿後的尷尬，心裏又覺得委屈。煩躁的沿著池壁走來走去。
枕溪在心裏偷偷的觀察著他，不明白這小狐狸怎麽突然間就生氣了。
“阿姐最喜歡我了！”白許許停下來，跟小鮫人強調。
枕溪在水底一動也不敢動。
“我家阿姐是最好的！”白許許再次喊道。
枕溪咕嚕嚕吐著泡泡浮出水麵，不服氣的跟了一句：“我家主人才是最好的。”
說完就趕緊沉了下去。
兩個人誰也不服誰，最後還是小鮫人認了慫，慢吞吞的伸出了個頂著水草的腦袋：“小狐狸，你別生氣了。”
“就算你主人不喜歡你，你也可以親她呀。你可以偷偷的親。”
白許許壓抑許久的情緒一下子炸開了，情不自禁的吼道：“你說什麽？！”
他轉身太急，本來池壁便被他弄了一堆的水跡，結果一個不備，噗通一聲栽進了水裏。
等葉嫵趕到的時候，小鮫人已經將白許許撈了出來，隻見他渾身濕漉漉的坐在池壁上，臉上露出失落的神色，看起來可憐極了。
而小鮫人則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在水裏隔的遠遠的距離看著他。
“這是怎麽了？”蘇眠趕緊吩咐下人去拿棉巾，同時四處搜尋小鮫人的身影，看到他正一臉緊張的盯著自己，對他溫柔的招了招手。
“枕溪……”
枕溪擺動著尾巴瞬間衝到蘇眠麵前，一躍而起出了水池，委屈巴巴的撲進他懷裏。
蘇眠與葉嫵四麵相對，皆是十分驚奇。
“我的漂亮小魚，這是怎麽了？”
白許許聞言一愣，一抬眸正看到蘇眠抱著緊張的枕溪疊聲安慰不說，接下來，還在他的睫毛上溫柔落在了一個輕輕的吻。
這時，葉嫵也俯下身子，蹲到了他的麵前，幫他取了頭頂上水草，關切道：“這是怎麽了？”
沒有擁抱，也沒有親吻。
白許許騰的站了起來，幹巴巴的扔了一句：“我沒事。”
說著，頭也不回的往蘇眠為他們提前準備的房間走去。
葉嫵一怔，看著小家夥快速遠去的背影，一股說不出來的酸澀感瞬間填滿了心髒，她清楚的感知到，小狐狸傷心了。
……
蘇眠坐在床榻上，任枕溪小心翼翼的在她的發間別了一個花枝模樣的流瑩首飾。
枕溪站直了身子，滿意的看著她，情不自禁的讚歎道：“主人真好看……”
“不是說要叫阿姐嗎？”蘇眠柔聲道。
“阿姐真好看。”枕溪從善如流的道，高興的眯起了眼睛。
蘇眠摸了摸他柔軟的卷發，突然間單手握拳，抵到唇邊，輕輕的咳了兩聲。
枕溪緊張的看著他，整個人如臨大敵，眼睛死死的盯著她蒼白的唇瓣。
蘇眠又笑：“緊張什麽？我無事。”
“我去給阿姐熬藥。”枕溪急急的扔了一句就往外走，蘇眠來不及喊他，隻能眼睜睜的任他跑了出去。
她倚在床邊，眼睛微微闔了起來，艱難的喘息了兩下，又突然間咳了起來。這次枕溪不在，她便沒有壓抑，咳的撕心裂肺。
一股甜腥味從喉頭湧了上來，蘇眠抬眸看了一眼門扉，立刻默不作聲的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將血跡抿了。
從枕溪不見到現在，已經過了兩日。這兩日裏她擔驚受怕，沒有一刻是放鬆的狀態。如今突然將人找了回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下，精神便開始萎靡起來，頭腦沉沉的，總是想要昏睡。
就隻睡一會兒……
蘇眠將帕子塞進懷裏，慢慢的倒到了床上。
蘇眠隻昏睡了一會兒，就被熟悉的哭聲給吵了起來，胸口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喉嚨裏血腥氣不斷，時不時的發著癢，但蘇眠不敢再咳了。
“枕溪……”
劈裏啪啦的珍珠粒砸在她的臉上，蘇眠疲倦的睜開眼睛，揉了揉眉心，將幾粒珍珠攏在一起，遞到眼淚汪汪的小鮫人手裏，無奈的道：“怎麽又哭了？”
“剛才叫不醒你。”枕溪的臉色看起來比她的還要蒼白，因為恐懼，額角處布滿了細細的汗水。
“有點累，睡過去了。”
枕溪連忙回身，從桌上端起一碗還在冒著熱氣的藥，小心翼翼的端到蘇眠的麵前，緊張的看著她：“鬼醫給你開的藥，你快喝。”
蘇眠順手接了過來。鬼醫熬的藥一向很苦，但有奇效，於是便長長的吸了口氣，決定一口將它喝完。
蘇眠隻喝了一口，眉頭便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眸底劃過一絲厲芒，而後有洶湧的情緒在其中滾動了起來。
枕溪站在她的身側，雙手交握，手指緊張的糾纏在一起。
“枕溪……”蘇眠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冷峻的看著他：“過來。”
“阿姐……”枕溪哀求的看著她，一動也不敢動。
蘇眠語氣驟然冷到了極致：“過來。”
枕溪隻好顫抖著走上前去，他的呼吸不穩，嘴唇抖動個不停，還沒等開口，蘇眠一下子扯開了他的衣袖。
手腕處纏著一圈細白的紗布，最底下還隱隱的滲著血絲。
周圍的空氣頓時凝固了起來。
蘇眠的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腥甜的氣息再次爭先恐後的想要往嘴巴裏湧，她強行將不適壓了下去，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一點點變得冰冷起來。
“啪！”
蘇眠將手中的藥碗摔下床去砸的粉碎，黝黑的藥液撒的到處都是，枕溪慌亂的衝過來想要解釋，卻被她一把推開，毫不留情的吼了一聲：“給我滾！”
“阿姐……”枕溪呆住了。
“來人，把枕溪給我扔出去，我不想見他。”
一個全身隱藏在黑暗中的老嫗突然出現在房內，三兩下便鉗製住拚命掙紮的枕溪，將他往房間外推。
“我不走，主人，主人……”枕溪急了。
他聲嘶力竭的哭了起來，對著那老嫗拳打腳踢，邊哭邊喊：“阿姐，阿姐。”
蘇眠撕心裂肺的咳了兩聲，轉過頭背對著枕溪，強迫自己狠下心來，冷聲吩咐：“把他鎖在碧水池，看好了。沒我的允許，不準再上來。”
小鮫人的體力自然無法跟天生力大無窮的灰影族人比，很快就被強行拉了出去，枕溪歇斯底裏的哭聲越來越遠了。
蘇眠又忍不住低低的咳了兩聲，慢慢的下了床。
一步步走到小鮫人站過的地方，緩緩的俯下身子，將他跌落到地上的淚珠一顆顆珍重的撿了起來。
小鮫人這邊哭的撕心裂肺，白許許住的地方隔著他有很長的一段距離，渾然不知那邊發生了什麽。
此時的他，正悄悄的掀開了葉嫵所在房間的門，躡手躡腳的溜了進去。
之前因為跟葉嫵賭氣，白許許故意要了兩個房間，以示他生氣的決心。可是剛剛躺到床上，他便後悔了。
沒有葉嫵抱著，他睡不著。
葉嫵去小天地修煉的那兩年，每個夜晚都是是白許許最難熬的時候，因為習慣了她的存在，換成孤孤單單的一個人，白許許隻有抱著葉嫵的衣裳才能艱難入睡。
這次出門沒想到兩個人還會鬧別扭，所以白許許身邊連件可以聊作慰藉的衣服都沒有，自然是翻來覆去，更加難以入眠了。
白許許自以為聲音放的很輕，實際上，他剛觸碰到門的那一刻，葉嫵便察覺了他的存在。
她以為小狐狸隻是想過來睡覺，便假裝不知，隻將呼吸放的更加的平穩了些，唯恐驚嚇到他。
白許許將動作放慢，撅著屁股慢慢的爬上了葉嫵的床，然後找到熟悉的位置，躺好了。
短短的一段距離，白許許感覺自己的心跳差點停了無數次。
剛剛躺在就覺得有些不對，他好像壓著尾巴了。
白許許隻得弓起腰身，將尾巴一條條抽離出去，感覺還是有些不太舒服，便轉過頭，麵朝著葉嫵側過身去。
整理好姿勢，一抬眸，葉嫵清冷的容顏立刻映在了他的眼簾底下。白許許一下子就愣住了。
房間裏不算特別灰暗，有一顆圓潤的夜明珠悠悠的散發著柔和的光澤，細碎的暗影打在葉嫵的臉頰上，將她平日裏冷淡的眉眼頓時柔軟了許多。
她真好看。
白許許觀瞧了一會兒，在心裏喜滋滋的想。我家阿姐是最好看的。
其實狐族天生嬌媚，葉嫵卻是一副不染人間煙火的清冷相。按理說不應符合他的審美，但白許許就是莫名的覺得，葉嫵是這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她肌膚素白如雪，姿容如玉，五官輪廓卻不如普通女子般溫潤柔和，反而線條淩厲，冷豔十足。
白許許突然覺得眼前的葉嫵跟從前長的不太一樣了，至於哪裏不同，他又好像說不出點什麽來，隻覺得從前的葉嫵的形象，在他的腦海裏不知不覺的模糊了起來。
隻有眼前人日漸清晰。
白許許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歡喜，翻過身子趴在床上，視線直直的盯著不放，過了一會兒，突然間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草木的清香。
是葉嫵身上的味道，以前白許許趴在他的懷裏經常能夠聞到。
白許許又往前湊近了一下，輕輕吸了一下鼻子，一顆心突如其來的飛快的跳動了起來。
他的視線偷偷的移到了葉嫵的飽滿的唇瓣，情不自禁的抿了抿唇角。
就親一下。白許許跟自己說。
憑什麽小鮫人就可以隨時跟主人親親，阿姐卻從來沒有親過他。
就親一下。
隻要親一下，他就可以理直氣壯的跟小鮫人說，他跟阿姐也是有過親親的，他便沒有輸。
隻親一下。
白許許屏住呼吸，蜻蜓點水似的飛快的那唇瓣觸碰了一下葉嫵的唇。
好像沒什麽感覺……白許許納罕的皺了皺眉。
再試一次……
葉嫵的眼睫在黑暗中不受控製地抖動了起來。
這小狐狸竟這般大膽，葉嫵拚命控製住自己才沒有將他掀翻下去。
白許許毫無章法的胡亂親了幾下，趕緊又躺了回去，閉上眼睛，後知後覺的緊張起來。
這種緊張與以往不同，不僅是心髒，就連靈魂都強烈的戰栗起來，白許許隻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渾身顫抖，忍不住拿手背蒙住了潮濕的眼睛。
他也想發出小鮫人那樣的聲音了。
不過是一個混亂的吻而已。
怪不得阿姐不願意親他，親親竟然是一件這樣可怕的事。
“阿姐……”白許許在黑暗中顫著嗓子喚她。
葉嫵哪裏敢應，隻作睡得熟了。誰料很快的，身旁便傳來了衣料互相摩擦的聲音。
“阿姐……”小狐狸喃喃的繼續喚她，幾條長尾巴貪婪的纏上了她的腰肢，緊接著，小狐狸將她搭在胸前的手牽了過去。
熟悉肌膚紋理滾燙，灼燒著掌心。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