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償債
鞠亞柔就這樣死在了千峰的懷裏，他抱著她一句‘柔兒。’卡在嘴角竟生生的說不出來，心頭像是壓抑著一塊大大的石頭，他感覺到很疼，那真的是一種疼痛的感覺。從前他從來都不相信心痛之類的說法，他以為那隻是誇大其詞，心怎麽會感到痛呢。可是就在鞠亞柔死在他懷裏的那一刻，他的心真的好痛好痛，痛的他忍不住的想要吼叫。
而一旁依舊一動不動的秋名山此刻一絲表情都沒有，沒有人知道這一刻他在想些什麽，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突然站起來從千峰的懷中搶奪過了鞠亞柔的屍體一步步離開。千峰想追上去，卻被秋名山一掌打得直接吐了血癱軟在地上，他道：“看在亞柔的麵子上我要你立馬離開秋水閣，否則我會殺了你。”
千峰已經說不出話了，眼睜睜的看著秋名山抱著鞠亞柔離開，不過他卻看到秋名山在轉過身的那一刻居然突然吐出了一口鮮血，鮮血滴滴的散落了一路，可是他卻還是緊緊地抱著鞠亞柔一步步的離開。
……
秋名山帶著鞠亞柔離開之後，千峰其實很想就這樣陪著鞠亞柔一起死了算了，但是他的女兒還在秋名山的手裏，他在妻子墳前發過誓一定要找回女兒的，所以他還不能死，他必須要堅持下去。
所以他悄悄地藏在了秋水閣的地下暗道之中，每天拚了命的練功就為了能殺了秋名山，奪回女兒。可是有些東西就好像是天生的，雖然他學習機關術一流，可是學習起武術卻實在太差勁，盡管這樣練習了一年，兩年，甚至是三年，他還是無法敵過秋名山，一次又一次的敗倒在秋名山的劍下。秋名山打敗了他但卻不殺他，隻是每次的打鬥都會在他的身上留下無數的疤痕，長年累月就成了剛開始他給莫離和秋明書所看的胳膊一樣，爬滿了各種醜露的疤痕。
而女兒在秋水閣一天天的長大，越來越靈動活潑，他常常能夠偷看到女兒，可是女兒卻把她的殺母仇人叫爹。他恨自己無用，可是更恨秋名山。是他毀了他的一生，如今他就像一個怪物一樣活在暗處，甚至都不敢和女兒相認，他怕會給她帶去痛苦，他多麽希望女兒能永遠那般快樂的活著。
……
原來這就是整個故事。可是這都是大多從千峰的眼裏看到的，可是有關鞠亞柔，秋名山他們兩個人的心裏糾葛，我們已無從得知。也許由他們說來應該又是另一個故事了，這中間的曲折實在是太多。
莫離記得千峰說第一次見秋名山的時候，他雖然冷著冰塊臉不喜歡說話，但是卻渾身散發著一股清雅之氣，那時候的他應該是一個真正的君子，而不是最後被嫉妒，情感衝昏頭腦而殺人的那個充滿了心機的魔頭。他內心的掙紮應該會更大，也許每次做一件壞事，他都會忍受無盡的自責。
而鞠亞柔，一個把家族聲譽看的很重的女子，終還是毀在了所謂的家族之上，犧牲了自己的愛情，卻還是毀了三個人的一生。她夾雜在家族與喜歡的人之間，活得更為艱難，內心有苦，無處訴說。一個人守著自己固守的東西一生都不得開心。
所以，誰錯了？誰都沒錯，誰也都錯了。愛不是錯，可是因愛而生出的糾葛卻是錯了。
秋明書看著千峰步步後退，最後居然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怎麽會是這樣？他看著千峰一手指著他滿是不可思議的道：“所以……所以……所以鈺兒就是……就是你的女兒是嗎？”
千峰道：“是，她是我的女兒，她就是我的女兒千語。”
怎麽會是這樣？
莫離不禁道：“因此你就特別恨秋名山，所以想盡辦法，在事隔這麽多年之後終於殺了他是嗎？”
千峰冷冷一笑說道：“我是特別恨他，我恨他殺了我的妻子，我恨他殺了柔兒，可是我更恨我自己為什麽沒有早一點明白這一切，要是我早一點知道柔兒的心意帶著她離開不是就不會有這些事情了嗎？”
莫離不知如何作答，竟噎在那裏，一切的陰差陽錯真的是說不清。這時候一直站在一旁的明若終於說話了，他慢慢走過來說道：“當局者迷，千前輩置身於當年那種情況誤會是肯定的。而且，據前輩的訴說，想來按照這秋夫人的性格就算是千前輩要帶她離開她也是不會走的，所以前輩無需在這一點上自責。”頓了頓，他接著道：“而且，就算自責也沒有用，因為人已經死了。”
莫離聽明若前麵的話還覺得很有道理，可是最後一句這直接的表達讓莫離不禁睜大了眼睛，這果然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明若。很明顯最後一句也刺激到了千峰，千峰冷哼一聲別開了頭。雖然很直接，但說的確實是事實，他也沒有辦法反駁。
一時間暗室裏相對無言，故事被一層層揭開，每個人的內心都還久久不嫩平靜，特別是秋明書，所有的一切對他的刺激最大，原來是他的父親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原來這二十多年與他相依為命的妹妹竟然和他毫無血緣關係，還有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他的殺父仇人，可是同樣也是鈺兒的爹，他該怎麽辦？秋明書怔怔的，完全失去了思考。
可是是作為局外人的莫離，雖然不勝唏噓，但理智仍在。雖然千峰說了那麽多，可是至關重要的幾個方麵都沒有提到。關於秋名山的死，以千峰的功力根本做不到震斷心脈，即使用了散魂。還有天易心法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這一切和他是不是有什麽關係？還有有關黑衣人事件他又知道多少？莫離看著千峰不禁問道：“那麽秋閣主到底是怎麽死的？”頓了頓，她從明若手中拿過那本天易心法道：“還有這個，到底是真是假？”
千峰呆滯的轉頭看向莫離，好像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他還是沉浸在回憶中無法自拔。就在莫離疑惑的時候他又突然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笑容了滿是譏諷與苦澀，他說道：“秋名山當然是被我殺了，二十多年過去了，他終於死在了我的手下，哈哈哈！”
“你撒謊。”莫離毫不猶豫的打斷道：“以你的內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千峰沒有理會莫離還是那樣瘋狂地笑著，他說：“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吧，這樣我就能去地府和柔兒團聚了，她一個人在下麵孤單了二十多年了，我要下去陪她了。”說著，掌起而落，他竟要自殺。
“不可以……”莫離眼睜睜的看著阻止不及，最後隻能無奈的閉上了眼，不願意看到血濺當場的畫麵，又一條生命終將為時光付出代價。
這一刻一切放佛被無限的拉長，莫離隻聽見悶哼一聲，然後一切都靜止了。等她重新掙開就看到明若居然一手抓住了千峰即將要打下去的手臂，穩穩地，在莫離看來他的側臉居然還顯露出了幾分剛毅。不過很快明若另一隻手就扶助了他的那一隻手，然後一臉痛苦的說：“前輩，你的力氣真的太大了。”
莫離看著趕忙過去封住了千峰的三大穴道，然後慢慢幫明若放下他的胳膊道：“你還好嗎？”
明若苦著臉道：“好痛啊！”
“很痛嗎？”她捏上了明若的胳膊發現居然已經脫臼了，怪不得呢。她對著明若道：“你忍一下哦。”然後暮然用力幫他重新接上了胳膊。
“啊……”明若一聲慘叫，聽得莫離都有些不忍，她自己也曾脫臼過，每次師父都是這樣幫她接上的，她也沒覺得有多麽可怕，可是看著明若那痛苦萬分的樣子不禁有些不忍，她拍了怕明若安慰道：“好了，你去一邊休息一下吧！”
這時千峰突然出聲道：“不會武功還要跟在這個丫頭身邊，真是傻。”
莫離轉頭看他，千峰卻轉開了目光。明若在一旁不禁靦腆道：“傻嗎？我不覺得，能這樣陪在阿離身邊保護她的安全，我覺著這是我做的最聰明的一件事。”
千峰冷冷一笑，不禁有些嘲諷的道：“可是這個丫頭比你厲害多了，根本就不需要你。”
明若絲毫不介意他的嘲諷，反而很是溫暖一笑道：“阿離的確很厲害，但是她總會有需要我的時候，至少這個時候我會一直都在。”
……
千峰聽到這裏不知是不是又勾起了回憶中的某個人，突然就不說話了。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莫離以為他會就此沉默下去的時候突然歎道：“多情總是殤，又是何必呢？”
這時候莫離不禁道：“那前輩你呢？又是何必呢？死難道就能讓一切都結束嗎？這豈不是更傻嗎？”
千峰聽著突然淡淡的勾起唇角笑了，他說：“其實到今天，當我把這一切都說出來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我已經並沒有那麽恨秋名山了，死是什麽？我想其實他一直讓我活著就是為了有一天讓我殺了他，償了他心底的債不是嗎？”
“償債？”
“丫頭，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很傻，我又一次輸給了秋名山，這一次居然讓他先去見柔兒了，所以，你們讓我走吧……”千峰這幾句話說得格外的平靜，當把圧藏在心底這麽多年的故事終於說了出來，忽然就覺得輕鬆多了，故事裏麵的人都死了，愛與恨都沒有了，那他還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