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渾渾噩噩
這個人就是莫離，趕了整整一晚的路，跑得筋疲力盡，她終於趕到了，她終於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她終於還是見到了他穿婚袍的樣子。那個人穿著紅色衣服的模樣和平常並沒有什麽區別，依舊是悠然而微笑，隻是紅色的衣服將他白皙而俊朗的麵容襯得少了平時的三分淡漠，多了幾分溫柔。他黑色的長發此時並不像是平時用發帶隨意束縛著，而用金黃色的發冠微微固定著，一縷發絲隨著他拜堂的動作微微滑落至肩頭，顯得優雅貴氣，和她想象中的一樣始終是那般風華絕代。她看著那鮮豔的紅色，看和那英俊的側臉，看的眼疼，心更疼。這的場景和她那次恍恍惚惚生死一刻間的夢中的場景是多麽相似啊，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卻隻有他沒有抬頭看她，反而握著他新娘子的手輕聲的安慰著他的新娘。他為了她努力活下來，可是他……師父，你是真的喜歡安若喬月嗎？莫離站在大顛的門口，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原來衡水說的沒錯，她計算拚勁力氣來到這裏卻還是什麽都做不了，隻能跟個傻子一樣一動不動的看著。終於，莫離忍不住輕聲開口叫道：“師父……”
天玄宇還沒有說話，坐在主坐上的天亙山掌門天恒衣就瞬間拍桌怒道：“孽障，你怎麽還敢闖我天亙山？”說著他便指揮道：“來人，把她給我拿下。”話音落，一幫天亙山弟子就衝向了莫離。
“都退下。”就在情況緊急起來的時候，突然一句柔和卻不失威嚴的聲音從天玄宇口中說出，讓一眾天亙山弟子瞬間停下了動作。然後就見天玄宇抬頭看向天恒衣道：“今天是個好日子，還是不要動刀動劍的好，再怎麽說她曾經也是我的徒弟，回來看看也是情有可原。畢竟阿離也並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徒，掌門又何必動氣呢？”
天恒衣表情一僵，有些尷尬的重新坐回座位之上，然後擺擺手讓弟子徹底退下去道：“那就依你所言吧！”
天玄宇叩首道：“多謝掌門。”然後緊接著才終於麵色不改就轉頭看向了莫離問道：“你怎麽回來了？”
“我……”心中有千言萬語，可是麵對他，莫離一句抱怨和質問都說不出來，隻有委屈，委屈到紅了眼，希望能得到他的一句安慰。天玄宇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就一起坐下觀禮吧！”說完他對著此刻怔愣的眾人道：“婚禮繼續吧！”
眾人這才回神過來，紛紛又重新做回座位上笑道：“繼續繼續……”但是眼睛卻都始終鎖定著莫離的身影一定不動，這場婚禮因為她的到來瞬間變了味道，連很多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不一樣了。消失很久的莫離終於出現了，那麽《天易心法》此時會不會就在她的身上呢？想要卻不能名奪，但是有多少人已經開始動著心思吩咐手下悄悄出去準備了。
莫離仍舊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眼睛一直盯著大殿中央的兩人，看著聽著那個念祝福詞的人繼續開口道：“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然後她看著她的師父就那麽拉著安若喬月從她麵前走過一點點的走向天玄宇的寢殿，一點點的遠離她。莫離咬著嘴唇，倔強的笑著，嘴角都被她咬出了血。一轉身，她突然飛身躍下的玄玉殿，居然一路直奔雪域而去。
那個終年積雪的地方，被稱之為死域之地，卻曾經有過她多少美好的回憶，有過多少她和她師父的故事。她狂奔，狂奔，一路濺起的飛雪竟幾乎要將她掩埋。此時的莫離的內力已經今時不同往日，多少掌門派著盯住她的弟子被她這樣內力湧發的狂奔甩的不見了蹤影，上雪域的路上隻剩下她一個人狂奔，拚盡全力的奔跑，始終不願意停下來。
終於上了雪域，此時竟在開始下起了茫茫白雪，雪很大，大片大片的雪白模糊了她的雙眼，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三年前的她站在那雪地之上對著那身穿白衣，絕代風華的人笑意盈盈的道：“師父，你說這裏永遠隻有我們兩個人多好啊？”
那人輕笑道：“好在哪裏呢？”
“好在……好在阿離可以一直和師父在一起啊，而且還沒有其他人打擾。”
“傻阿離……”
……
“啊……”莫離發瘋般的忍不住大叫了起來，那回憶就如最傷人的刺一般讓她痛不欲生，她感覺心裏好難受，好難受。‘唰’的一下，莫離拔出了七火劍，一個人開始在雪域大肆的砍殺了起來，她心裏有苦，卻無從訴說，她隻能選擇這樣的方式發泄。
一個人舞的大開大合，手下漸漸沒了規律，劍招越發淩亂，筋疲力盡之下，連頭發也散落了下來，隨著劍招飛舞，風中招搖。她從東到西，從西到動，最後眼角一撇，看到了雪域之上最西邊的那個最高的峰頂。
聽說那裏的溫度很低，低到人爬上去都能將她體內的血液給凍結，那裏她師父也從未帶她上去過，今天不如就讓她試一試血液凍結是什麽感覺，會死嗎？想著莫離提著劍，腳下發力踩著輕功便直直飛了過去，她要爬上那座山頂。瞪著雪地，她一次又一次的發力，跳躍著上去，不知就這樣疲憊的卻不願意停下來拚命地透進體力的爬了多久，她終於上了峰頂。可是為什麽卻感覺不到一絲寒冷呢？不是說會凍結血液的嗎？可為什麽她卻還是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哈哈哈哈……全都是騙人的，全都是騙人的……哈哈哈……”莫離拿著劍在峰頂就亂砍了起來，砍砍砍，不顧一切的淩亂的舞著劍，然後一邊打一邊退，突然腳下瞪空，她從峰頂掉落了下去。
沒有注意到腳下，居然落下了峰頂嗎？莫離先是一臉的迷茫最終卻平靜的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風雪從她臉上一道道的劃過，任命般的鬆開了手，就這樣沉落下去也好。
掉落至半空的時候，突然莫離感覺到自己身子一輕，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她睜眼就看到天玄宇英俊的臉龐。不知何時他居然已經換上了她最為熟悉的白衣，雙手抱著她一圈圈的旋落，腳踏崖壁借著周圍的力帶著帶平安的落在了雪域之上。他放開了她道：“怎麽如此不小心？”
她笑了笑卻在離開天玄宇的懷抱後體力透支的坐到了雪地之上，天玄宇想伸手扶她卻被她拒絕了，她隻是道：“師父怎麽會上來呢？難道不用陪師娘嗎？”
天玄宇道：“我擔心你，過來看看。”
一句擔心你幾乎一下子讓莫離僵硬的麵容瞬間破碎了，眼淚就那麽直直湧了出來，她咬著嘴唇終於問出了那一句：“師父，你真的喜歡安若仙子嗎？”
“喜歡又怎樣，不喜歡又怎樣？阿離，我已經娶了她，你又何必糾結於這麽無需答案的問題呢？”
“無需答案？”莫離不禁就笑了。“嗬嗬嗬……是啊，已經無需答案了……”
雪越下越大了，片片雪花落在莫離的身上已經不會融化了，就那麽一點一點的染白了她的頭發，一點點將她的身體埋葬。天玄宇過來伸手要拉起她，她卻沒有動，反而整個身子就躺進了雪地中。她終於開始感覺到寒冷，確實從心裏開始往外一點一點的冷，冷的她嘴唇，臉色都變成了紫青色。她看著漫天的白雪，慢慢的伸手觸摸向高空道：“師父，你知道嗎？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發現自己越來越依賴你了，我一直以為隻是因為你是阿離唯一的親人，可是知道前段時間我才清楚的知道不是這樣的。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這樣拚命地不顧生死的跑回來嗎？那是因為我聽到了你要成婚的消息。你知道得知這個消息的我是多麽難受嗎？不，不是難受，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是一種近乎心死的感覺。”
天玄宇道：“你怪為師在你生死不明的時候成親？”
莫離搖著頭瞬間將降落在掌心的雪花緊緊捏成了一團終是輕笑道：“不，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我——也喜歡你，我像安若喬月一樣那般喜歡你。我喜歡上了我的師父，這個在我眼中永遠優秀，俊朗，甘願讓我付出一切的人，我喜歡他，我——愛他。”
也許莫離的話有些出乎天玄宇的預料，他不禁微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冷靜的淡淡說道：“你不該有這樣的感情。”
莫離笑道：“是啊，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該有這樣的感情。可是我也不能控製我自己對你的依戀，我想要靠近你，永遠陪著你。師父，我又錯了是嗎？所以你娶了安若仙子是想讓我永遠死心是嗎？”
天玄宇微微歎了一口氣，伸手拉她道：“阿離，起來。”
“不，師父，你難道都沒有一點點喜歡過我嗎？”
天玄宇手頓在了那裏，他道：“重要嗎？”
莫離倔強的點頭。
天玄宇終於淡淡的道：“沒有，一點也沒有。”
莫離看著天玄宇依舊淡漠的表情，她抬起的手就那麽直直的墜落了下去，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默然地勾了勾唇角，她努力讓自己爬起來卻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再怎麽努力下一瞬又重新跌落回雪地之中。好冷，真的好冷，為什麽一下子突然就變得這麽冷了，為什麽？她這是要幹什麽呢？她是要爬起來嗎？身後又再次傳來天玄宇模糊的聲音道：“阿離，接受現實吧！”
接受現實嗎？當莫離又一次跌落至雪地中的時候她終於放棄了掙紮，躺在雪地中一動不動的看著天空。她的確需要去接受現實了。好冷，真的好冷。閉上眼睛，此刻她隻想睡一覺。一覺醒來後一切都終將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