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好不容易求來的幸福竟在眨眼之間化為了泡影,當時才十四五歲的雪娘差點瘋了。她根本不相信常興和素琴會偷盜主人財物,為了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她在素琴傷心而逝后按照原計劃去到了女主人身邊,然而女主人一直因她和素琴母子的關係對她多有遷怒,無奈之下,她只能從男主人身上下手。
因素琴之事,女主人越發將丈夫看得嚴了,然而只要有心,又有什麼事情是做不成的呢?男主人雖懼怕妻子,但對美色的追求卻從未放棄過,因此年輕美麗的雪娘很快便叫男主人為她動了心……
從男主人口中套出真相之後,雪娘便想法子詐死出府,踏上了尋找秦家人復仇的道路。因素琴從前與她說過一點兒秦母的狀況,她知道秦家人的目的地是在洛州,於是一路追了過來。洛州很大,她手中也沒有太多線索,但這麼多年來,雪娘始終不曾放棄過。興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幾個月前,她終於從意外認識的陳大壯口中聽到了秦時的名字……
「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白羽恐秦母受不住,瞞下了很多細節沒有明說,但秦母不是不諳世事的孩子,就算白羽未言,她也能想象得到雪娘這些年過得有多辛苦。
什麼用的法子能叫男主人開口說出當年真相?什麼樣的代價能讓一個身無長物的小姑娘在完全陌生的城鎮里生存下來?想到這裡,秦母淚流滿面,再也忍不住捂著臉痛哭出聲。
「是我害了這孩子一生,是我對不住她啊!」
阿濃輕輕拍著她的背以示安慰,心中也有些難受。說來雪娘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人,只可惜命運弄人……
唉。
秦臨還小,並不能完全理解白羽話中的含義,但大致也知道是自家人對不住雪娘,他抬頭望著兄長,有些無措有些羞愧地問道:「哥,那咱們現在該怎,怎麼辦呢?」
秦時沒有回答,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轉頭對白羽道:「派人去把陳大壯夫婦帶過來吧。」
***
雪娘和陳大壯很快就被人帶過來了。因白羽有過吩咐,二人雖臉色有些憔悴,但並沒有受什麼傷。
一看見秦母,面容秀美的女子眼底便浮現濃烈的恨意:「狼心狗肺的惡婦!」
「孩子,是我對不起你……」秦母沒有計較她的口出不遜,只是飛快地起身走到她跟前,顫著身子流著淚,曲腿跪了下來。
「老,老夫人您這是做什麼!」雪娘一愣,一旁陳大壯則是嚇得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他噗通一下也跟著跪了下來,無語倫次地說道,「我,您……您這是……快起來,快起來……」
「娘!」秦臨大驚,飛快地上前欲攔她,卻被秦時攔住了。
「娘有心結,不讓她這麼做解不開。」
秦臨一愣,隨即似懂非懂地點了一下頭,沒有再說話。
到底是秦家家事,白羽不好多待,已經走了,剩下阿濃心中微嘆地站在一旁,也是想攔卻沒有攔。
秦母沒有理會他們,只是流著淚對雪娘磕了一個頭,哽咽著說道:「當年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我沒有說出真相,害得……害得素琴母子枉死……這是我欠他們的,也是我欠你的。當然,事已至此,我並不敢求你原諒,只是這一聲對不住,不論如何我都該當面與你說……」
雪娘獃獃地看著她,許久突然紅著眼睛哈哈大笑起來:「對不住?你這聲對不住有什麼用?能讓琴姨和常興哥回來嗎?能嗎?!」
她嘶啞顫抖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秦母聽著泣不成聲,而一旁陳大壯則是心頭劇痛,再也顧不得其他將她緊緊抱入了懷中。
「媳婦兒,別這樣,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
「沒有過去!」話還未完,便被雙目赤紅的女子用力推開,她死死地盯著秦母,咬著牙冷冷說道,「她一日不死,這件事就一日不會過去。」
「你說的對,只是……」秦母含著淚苦笑一聲,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頸間猶隱隱作疼的傷口,眼神越發愧疚,「我眼下還不能死,等再過些時候,時間到了,我再好好兒地下去與素琴賠罪……」
雪娘狠狠地呸了她一聲,滿眼譏諷地說道:「事到如今,何必還在這裡惺惺作態?瞧著怪噁心人的。既然技不如人落到了你們手中,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隨便吧!」
看著眼前這個本該幸福微笑的女子,秦母心中難受得呼吸都不順暢了起來,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彌補她,只能再次彎下身欲給她磕頭,然這一回卻被秦時攔下了。
「娘當年是為了保住我才沒有站出來說明真相,剩下的自該我替您還。」青年說完便以不容拒絕的力道將母親扶了起來。
秦母愣住,剛要說什麼,阿濃上前扶住了她,同時秦臨也蹬蹬蹬地小跑著去到哥哥身邊,神色嚴肅地說道:「還有我!陳家嫂嫂,娘當年是為了保護我和哥哥才傷害了你的親人,你若,若是要報仇,便沖我和哥哥來吧!」
雪娘想哭又想笑:「好一出母子情深的大戲!」
秦時沒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一旁手下腰間的短刀,眼睛都沒眨一下地在自己胸膛上狠狠戳了兩刀。
「秦爺——!」
「阿時——!」
「哥——!」
猩紅的血色伴隨著尖叫聲如驚雷一般在屋裡炸開,秦母眼前一黑,幾乎昏過去,秦臨也嚇得面色煞白,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只阿濃在一瞬腿軟之後,飛快地上前扶住了身形不穩的青年,然後雙手顫抖地掏出帕子緊緊按在了他不停流血的傷處。
「都……都愣著做什麼?快去請大夫!」
說完這句話,眼中便有滾燙的液體刷地一下流了下來,秦時歉意地看了她一眼,扭頭對驚呆了的雪娘道:「當年之事確……確實是我秦家對不住你們,這兩刀……還……還你……」
說罷擰眉微喘了口氣,又說了一句「送他們出村,莫要為難他們」便再也撐不住昏了過去。
***
重傷未愈又添新傷,身子骨再好的人也經不住這般接二連三的折騰,因此秦時這一昏迷便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待他終於醒來,已是兩日後。
「你說你可真夠能作死的,本來就只剩下半條命了,這兩刀下去,你不怕自己真的就這麼翹辮子了啊?」
嫌棄地看著床邊一邊啃雞腿一邊碎碎念的白胖子,秦時有些虛弱地扯了一下唇:「我有分寸。」
「嗯,昏睡了一天一夜,把家裡老少嚇得食不能安夜不能寐,真有分寸。」白羽翻了個白眼。
「……」秦時有點想揍他,但想著自己預計出了點差錯,這死胖子估計也是嚇到了,便決定不跟他計較了,「我娘怎麼樣了?」
白羽瞅了他一眼,齜牙:「不告訴你,自己猜去吧。」
秦時嘴角微抽,剛想說什麼,秦臨紅著眼睛尖叫著從門外撲了進來:「哥!哥!你醒了!」
「嗯。」秦時抬起無力的手臂拍拍他,歉意地說道,「哥哥沒事了,莫擔心……」
「哥!」秦臨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撲過去摟著他的脖子便嗚嗚大哭了起來,「往後,往後不要再那麼做了!」
秦時趕忙應了下來。他剛醒來,精神還不大好,白羽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到底是幫著他把嚇壞了的小徒弟哄好了。
弟弟是哄好了,可還有媳婦兒和老娘呢,秦時心裡突然有點不太妙的感覺,輕咳了一聲問道:「娘和嫂嫂呢?」
「娘有點兒頭疼,嫂嫂哄,哄她睡覺去了。」秦臨已經不哭了,但兩隻眼睛還是紅紅的,看起來可憐極了,「你沒醒,大家都睡不著。尤,尤其是嫂嫂,她一直守著你,幾乎沒有睡過……」
秦時一愣,頓時心疼得皺起了眉頭。
「而且也沒怎麼說過話,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白羽抹著油乎乎的嘴巴,涼涼地補充道,「某些人可要小心了喲……」
秦時臉色微僵,剛要說什麼,便見阿濃端著什麼東西從外頭走了進來。白羽幸災樂禍地沖秦時擠擠眼,留下一句「您可自求多福吧」就帶著小徒弟走了。
秦時:「……」
有點心虛地看向越走越近的媳婦兒,青年剛想說什麼,便被她憔悴蒼白的臉色驚到了。
「阿濃……」
「醒了?先喝葯吧。」少女神色淡淡地走到床邊,將手中的葯碗遞了過去。
秦時一邊撐著疲憊無力的身子坐起來,一邊小心地觀察著她的臉色。
阿濃垂著長長的睫毛任由他打量,看起來十分平靜。可看著這樣的她,秦時卻莫名地有些發慫,他麻溜地將碗里的湯藥一飲而盡,試探地朝她的手摸去:「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