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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座石山

  走在前面的雪夫人突然停下,不曾回頭,只淡淡地說道:「該如何選擇,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本夫人只給你一次機會。」


  說完揮了揮手,讓人將紫嫣送了回去,自己則回了正院。


  紫嫣緊咬唇片,手緊握而指甲扎入手心,鮮血一下冒了出來。


  滴答!


  一滴鮮血滴落地上,紫嫣低頭看了去,目光微微閃爍。


  嫡母讓她想盡辦法嫁給雪韞,哪怕只是個通房也無妨,她謹尊嫡母所言,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終於合了雪夫人之眼,入了這雪府。


  身份使然,儘管這一些不是她所願,卻無力掙脫。


  以為入了雪府就可以解脫,然而一切皆是妄想,嫡母不曾放過她,竟然給她下了毒,每月必須要一次解藥,否則性命不保。


  她不肯屈服於命運,可命運又可曾放過她。


  如今雪夫人也有所懷疑,自己又該何去何從?掙扎了那麼久,讓她去死自是不甘心,可活著又要受人控制……


  紫嫣回房后獨自關在門內,如出水芙蓉般的臉儘是扭曲,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睛噴發出深深的恨意。


  生母原是江府婢女,一直是個燒火丫頭,為了不引起注意,盡量將自己的臉遮住,卻被一場雨洗出原貌來,被當時的江少爺看中,要了去。儘管如此生母也依舊藏拙,紫嫣可是記得,生母總喜歡往自己的臉上抹上一層厚厚的粉,將原來的樣貌蓋住。


  可那又如何,被嫡夫人怨恨上,飽受折磨而死。


  那年紫嫣不過才七歲,眼睜睜地看著生母咽氣,卻無可奈何,只能謹記生母之言,盡量將自己的樣貌藏起。


  其實紫嫣知道,生母的身體早就撐不下去,為了她才硬挺過來。


  誰料早已被盯上,那日被抓住洗去臉上的遮掩物,嫡母那冷笑聲,如同魔音一般,生生刺痛了她的耳膜。


  原來早知道,不過是一直看著她出醜,不但要加以利用,還要防著她蓋過嫡姐風華。


  心有滔天恨意,卻不知如何排解。


  再能隱忍也不過才十六歲少女,又一直養於『囚籠』當中,又何來更深的城府。如今的紫嫣根本不知所措,縱然不想被利用,可讓她去死,由著惡人一直活得那般滋潤,她又不甘心。


  篤篤!


  門外傳來敲門聲,不等紫嫣反應過來去開門,門就被打開,一丫鬟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


  「夫人讓我來跟你說,想辦法將那八個女人除掉。」丫鬟一臉鄙夷與不屑,眼中卻充滿了嫉妒。


  不過一連下人都不如的賤種而已,洗了個臉換了身衣服,竟然就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呸,再怎麼樣,也不過一野雞罷了。


  紫嫣渾身一僵,就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聽到丫鬟的說話,一陣沉默,並沒有應下也沒有拒絕。


  丫鬟手的攤,上面有一顆藥丸,一臉得意地說道:「這是夫人給你的,命你現在就吃下去。」


  紫嫣怔住:「不是沒到要解藥的時候?」


  丫鬟一臉鄙夷:「誰說是這是解藥了?這是避子葯,夫人擔心你身體不好,懷上孩子太傷身體,所以賜你避子葯,還不趕緊吃了?」


  紫嫣再次僵住,先前嫡母曾說過無數次,一定要懷上雪少爺的孩子。


  甚至為了能懷上孩子,這半年來她不知吃了多少苦頭,不僅僅要提升身體素質,還要吃下不少葯,就為了一次懷上孩子。


  如今卻賜她避子葯?


  紫嫣美眸微眯,冷冷地看向丫鬟,道:「這不可能是夫人賜的,你撒謊!」


  丫鬟冷笑:「你別做夢了,倘若雪少爺死了,夫人自然不會賜你葯,可雪少爺活得好好的。夫人便打算將妍小姐嫁進來,到時候妍小姐就是雪家主母,又豈能容你生下雪家長子。」


  紫嫣心中一驚,竟不知嫡母作了如此打算,想想雪大少爺的情況,又覺得嫡母這般做,無可厚非。


  可倘若如此……心頭又是一突,有種不好的預感。


  丫鬟見紫嫣不吭聲,也不伸手接葯,頓時冷笑一聲,揮手讓守在外頭的丫鬟婆子進來:「給我抓住她,把葯給我塞進去,別讓她吐了!」


  那一瞬間,最理智不過是把葯給吃了,然而就是紫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在丫鬟婆子進來之前,迅速將頭上的簪子拿下,朝眼前丫鬟狠狠地刺了下去,然後轉身從窗口跳了出去。


  「該死的賤蹄子,快抓住她,別讓她跑了。」丫鬟被刺中脖子,並沒有一下子就死掉,捂著脖子一臉扭曲,立馬命令了下去。


  一群丫鬟婆子趕緊去追,不敢有絲毫停頓。


  本就偏僻的小院,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丫鬟捂著脖子走出去,找算去找大夫包紮一下,卻驚恐地發現血流如注,才走到門口就滿目眩暈,轟然倒下。


  到死丫鬟也沒能明白,不過是被刺了一簪子,怎麼就丟了性命。


  紫嫣刺完丫鬟以後就後悔了,可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葯,既然已經殺了嫡母留下來的人,那麼嫡母肯定不會放過她。


  同樣的,雪夫人也不會管她,否則鬧了那麼大的動靜,雪府不可能不知道。


  一路幾乎沒有多少阻撓,就衝出了雪府外,隨意尋了個方向繼續逃走。


  跑著跑著,突然就不後悔了。


  哪怕到最後還是因為沒有解藥而死,紫嫣也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了。


  依著嫡母的狠毒,那顆葯肯定不僅僅是避孕那麼簡單,很有可能會摧毀她的身體,讓她再也沒有當母親的可能。而嫡母之所以留著她的命,不過是想要替江紫妍掃清一條路出來,保證在江紫妍進門之前,不會有庶子庶女出生。


  等掃清了道路以後呢?

  紫嫣冷笑,不過是卸磨殺驢罷,自己還是難逃一死。


  遲早都是個死,又何必替他人做嫁衣。


  不甘心嗎?自然是不甘的,只是如今也沒有法子。


  捂了捂小腹,可惜就算是真懷上雪少雪的孩子,也沒有那個命生下來。


  想起那如嫡仙般的人,心中微悸,漸漸化成一片嘆息。


  身後追趕聲越來越近,紫嫣神色一緊,自知逃不過去,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那條河上,一咬牙沖了過去,沒入河水當中,盡量不發出水響。


  一群人追至河邊,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如同消失了一般。


  有人懷疑人跳進了水裡,可一個養在深閨里的女子又怎麼會游水,往河裡頭看了一會兒,便沒有多在意,繼續往前追了追。


  等人全部離開,紫嫣才小心冒頭,喘了口氣。


  幼時被推到水裡,后被生母逼著學游水,等學會以後每天都會打來一盆水,讓她每天在水裡頭學閉氣,後來形成了習慣,洗臉之前先練習閉氣。


  終歸是管用,否則剛才她就忍不住冒了頭。


  想起生母,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為了防止她再被推到水裡頭,被活活淹死,生母也算是費勁了心思。


  不敢朝那群人離開的方向走,想了想,扭頭往回走,從反方向離開,不過途中繞了一個大圈子,把雪府給繞了開來。


  哪怕只剩下一個月的命……不,不對,應該是只有半個月的命,她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到了陰曹地府的時候可以跟生母說,自己已經很努力地活著了。


  走著走著,突然就下起雨來,只得找地方躲雨。


  剛找了地方,卻發現已經有不少人在,竟是一群流民,頓時眼睛微閃了閃。


  ……


  昨天夜裡下了一夜的雨,地面上都是濕的,天空也沒有放晴,一直都是陰沉沉的,這種情況其實不太適合埋棺材。


  楊氏就是小聲說了那麼一句,就被安婆子指著鼻子罵,說楊氏不安好心,想要她的寶貝兒子死了也沒地方可去,在外頭當孤魂野鬼。


  安蕎聽著差點吐安婆子一臉,還寶貝兒子呢,要點臉行不行?

  也不知道是嫌麻煩還是怎麼著,就連安老頭都沒有吭聲,任由安婆子鬧著,所以到了最後誰都沒能犟過安婆子,草草設了衣冠冢。


  而這種情況下,自然是給來幫忙的人加錢的,這錢自然是安蕎家出。


  用安婆子的話來說,那就是二房已經分了出去,不屬於老安家的了。那麼給安鐵柱設衣冠冢的事情,他們能來已經很給面子,自然不能白給了這銀子。


  等到一切完事,安婆子立馬掉轉槍頭沖著楊氏,噼里啪啦地說了起來:「楊氏你個喪命星給我聽著,你現在是新喪,至少得給柱子守三年。這三年裡頭你得吃素穿素,不得出門,不得見外男,特別是那木坊的少東家……」


  安蕎目瞪口呆,怪不得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的確有那麼個不成文的規定,男子喪偶要守一百天,女子則要守一年。三年的通常是死了爹娘才守的,卻被安婆子給拿出來說事。


  安蕎不禁面色古怪,說道:「奶你這是啥意思?我娘她又沒死爹死娘的,幹啥要守三年?」


  安婆子聽著就被被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子跳了起來,指著安蕎破口大罵:「就知道你個黑心眼的臭丫頭不安好心,還詛咒我這老婆子,撐著我這老婆子活著礙著你眼了,壞了下水的玩意……」


  安蕎(⊙o⊙)…


  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踩著安婆子的尾巴了,趕緊往腳下看了看。


  尼瑪踩到狗屎了!

  誰家的狗不好好拴著,竟然放出來到處拉屎,安蕎臉一下子就綠了。


  好噁心,怎麼辦?

  安婆子還在罵著,安蕎想把鞋子脫了塞她嘴,看能不能堵上。


  也不知是不是碰巧,安婆子光顧著罵人,沒注意到腳下的道,踢到一塊石頭,往前摔了下去。


  安老頭下意識伸手去拽,卻沒抓住了,安婆子摔一大馬趴。


  一把年紀,摔了這麼一跤,還真有點懵。


  安蕎趁機踩住安婆子的衣服,腳丫子使勁蹭了幾下,一邊蹭一邊裝作扶人的樣子,伸手去扶安婆子,一臉焦急地喊道:「奶,奶你沒事吧?摔疼了沒有?快,孫女來扶你,小心點,可別又摔了,地上老滑了……」


  「滾開,誰要你扶了,你個黑了心肝的,指不定就是你推的。」安婆子被安蕎扶起來,還黑著臉倒打一耙,一下將自己的胳膊抽了回來。


  只是剛走兩步,竟然又滑倒了。


  安老頭趕緊伸手扶了一把,卻聞到安婆子身上的怪味,頓時眉頭皺了皺,手沒抓住鬆了一下,安婆子又滑倒了下去。


  正想說點什麼,腳上也是一滑,跟著一塊栽了下去。


  之後就跟見了鬼似的,安老頭這一栽,身後的幾個也跟著栽了下去,老安家的一群人,全都栽到了一塊去。


  安婆子比較倒霉,被壓到了胳膊,頓時跟殺豬般叫了起來。


  原地就只剩下安蕎一家四口,好生站在那裡,皆是一臉獃滯。


  有點恐怖,別鬧了好嗎?

  其實安蕎是想要做點什麼的,可見鬼地她都還沒來得及動手,這一群人就栽了下去。


  這地上是濕了點,也滑了點,可也不至於一家都栽了吧?

  安蕎突然就幽幽說道:「娘,你說我爹是不是真的死了,所以才會顯靈,找他們算賬來了。」


  老安家剛爬來眾人頓時渾身一僵,如入寒冰當中,一個個寒毛都豎了起來,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安蕎又道:「我想,我爹可能是不高興了。」


  話剛說完安蕎就閉了嘴,不敢再說下去,因為楊氏的臉色極為蒼白,一副要嚇暈了的樣子。


  那個樣子,看著好心虛,好恐懼。


  黑丫頭小聲說道:「肯定是因為奶他們欺負了娘,所以爹看不過去,所以懲罰他們。要不然怎麼他們全摔了,咱們一點事都沒有呢?」


  安蕎聞言一臉認真:「好有道理的樣子,我覺得可信,所以爹其實不想娘給他再守三年的,畢竟娘都守了七年了。」


  安谷一臉興奮地拍手:「那爹是不是想讓娘快點改嫁?」


  安蕎摸了摸下巴:「也許。」


  老安家眾人:「……」


  安婆子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沖著楊氏大罵:「黑了心肝的毒婦,肯定是你害得我們摔倒的,還想要改嫁,我呸,做夢啊……」


  又是『撲通』一聲,安婆子再一次載倒。


  安蕎(⊙o⊙)…


  不由得看向地面,這一看頓面色古怪了起來,趕緊將要上前扶安婆子的楊氏給拽了回來,往邊上挪了挪,避開了那塊地方。


  直覺那塊地方有問題,要不然安婆子不會三番四次栽在那裡。


  安婆子被摔得起不來了,胳膊迅速腫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斷了還是又脫臼了,反正整條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老安家一陣沉默,誰都不敢吭聲,一個個心裡頭直發毛,甚至都沒人敢去扶安婆子。最後還是安老頭看不過去,把安婆子給扶起來的,然後小心亦亦地離開了那塊地方。


  安蕎也帶著楊氏幾個,繞開那塊地方走,生怕一個不小心也摔了。


  就她這個體重,真摔了那得地震。


  等走過尋塊地方,安老頭回頭去看那塊地方,眼睛眯了起來,總覺得那塊地方不對勁,可又看不出來哪裡不對勁。


  莫不成真是老二顯靈了?安老頭皺起了眉頭。


  怪不得老婆子總說老二是個不孝的,這已經死了都連爹娘都敢摔,就算是活著也別想有多孝順。


  「老頭子你瞅啥?趕緊回去。」安婆子是真嚇著了,連胳膊疼都顧不上,趕緊催促著回去。


  安老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喜,並不喜歡安婆子叫他老頭子,只是都到了這個年紀,倘若還叫相公,讓人聽著又會顯得彆扭。


  叫老爺最好不過,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再不喜也得忍下來。


  「走吧,小心一些,路上滑。」安老頭沒瞅出什麼來,心裡頭也有些發毛,朝四周看了看,心裡頭猜測這是意外,還是安鐵柱的鬼魂回來了。


  老安家眾人被嚇壞,誰也不敢吭聲,聞言趕緊往家裡頭趕。


  不過走路的時候就跟防地雷似的,誰都怕會一個不小心摔了。至於安蕎一家子,自然是沒人管,連安婆子也不敢吱聲。


  安蕎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好想把老安家眾人拉下來,好好說說話才行。可張開嘴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


  似乎是轉瞬間的事情,又似是沒有發生,原地只留下安蕎一家子面面相覷。


  楊氏結結巴巴地說道:「你奶咋不罵了呢?要是再罵會就好了,這沒聽完,感覺渾身都有點不得勁似的。」


  安蕎斜眼,你丫有毛病?


  黑丫頭也道:「我還想罵回頭的,可他們這個樣子,我好像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這是作死的!

  安蕎果斷扭頭看向安谷,兩眼亮晶晶地,問道:「小谷,你呢?剛想幹啥來著?」


  安谷縮了縮脖子,說道:「我啥也沒想,就想說要咱們要守喪三年,他們也得守三月,今年秋天別想去考試了。」


  安蕎頓時眼睛一亮,別人且不說,畢間關係不算太大。


  真算起來的話,安老頭了別想去考試了。


  算起來還一個半月,老安家那群吃軟飯的爺們就得去考試了,要是咱們守喪三年,他們就算考上了秀才,那名聲也不太好。


  怎麼地也得有點影響吧?


  楊氏表情愣愣地,說道:「小谷,咱們家分出來了,要守也是咱們的事情,跟他們沒關係的。」


  安蕎冷笑:「我就想知道,兒子剛下葬,當老子的考中秀才,會是什麼感覺,外人又怎麼說。」


  楊氏想說那是衣冠冢,可張了張口,又默默閉了回去。


  哪怕是衣冠冢,按規矩來說,那也是新喪。


  安蕎越想越是痛快,心裡頭別提有多麼高興,一個不小心就踩到了那塊地方的邊上,腳踩下就是一滑。


  卧了個去了,中招了!

  「胖姐(胖丫)!」母子仨驚叫一聲,很快又一臉石化。


  安蕎兩條胳膊在半空中划拉了不知多少下,好不容易才保持了身體平衡,等停下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滑了三四米遠。


  那塊地方果然不對勁,安蕎往回走了幾步,蹲下去看了看。


  好像有油,又好像不是,說不出的怪異感。


  「沒事了,回去吧!」安蕎站直了身子,朝四周圍看了看,剛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有什麼在偷窺,可掃了幾眼也沒有發現有什麼。


  不知怎麼地,心裡頭就有點發毛,便催促著趕緊回去。


  楊氏也是有些害怕,不敢在這一片逗留,聞言就不敢多作留,一手拉著一個,避開了老安家人走出來的腳印往家裡趕。


  瞅著挺可怕的,說不準真的有鬼。


  至於安婆子說的,給安鐵柱守喪三年,楊氏一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夫妻一場,守三年也是應該的。從前那般吃不飽的日子都能過,如此只是不能吃葷而已,對楊氏來說並不難。穿素衣也沒什麼,反正她不喜歡深色衣服。


  回到家的楊氏一直很沉默,安蕎看著這樣的楊氏,未免有些不習慣。


  「我說娘,你不會真的想守三年吧?」安蕎可不想楊氏守三年,還打算在閉關之前把楊氏給嫁出去呢。


  不料楊氏竟然點了頭,表情很是認真:「守,別說是三年,就是十年,我也守。」


  安蕎頓時就如被潑了盆冷水,有種嗶了狗的感覺。


  「前頭那七年且不說,現在就算你要守,那也守一百天就行了,哪有守三年的。」安蕎不死心,想要勁說楊氏。


  楊氏皺眉:「胖丫你這思想不對,那是你爹,你不能不孝順。」


  安蕎抽搐:「等我將來死了,找到他,一定會孝順。」個屁,要找也是原主去找,跟她有半個銅板的關係?


  楊氏嘆了一口氣,說道:「胖丫,娘知道你不高興,想要早些跟小惜成親。可你奶已經開了口了,又讓那麼多人聽見,你若是執意不守的話,會被戳脊梁骨的。」


  安蕎白眼:「誰想早些跟他成親了?不要瞎說。」


  楊氏摸摸安蕎的頭:「口是心非的孩子啊,忍忍吧,反正你現在也不大,三年以後也不過才十六歲,還不晚。」


  安蕎抽搐:「你就打算這麼誤會我了?」


  楊氏反問:「難道你不打算跟小惜成親?聘禮都收了,就差把日子給定下了,當時可是你自己應的,你個臭丫頭還想耍流氓不成?」


  安蕎(╯‵□′)╯︵┻━┻


  尼瑪誰耍流氓了?


  「行了,甭說了!我肯定守,保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行了不?」安蕎決定了,把事情辦完,立馬就閉關去。


  楊氏遲疑了一下,說道:「其實也不想守也行……」


  安蕎揮手打斷,認真道:「不,甭說了,我守,一定守!誰敢不讓我守,我把誰的床給掀了,讓他連覺都甭睡了。」


  楊氏:閨女越來越暴力了,怎麼破?

  顧惜之正好進來,把安蕎的話聽了個大概,不由得問道:「守啥?」


  楊氏幽幽道:「胖丫她爹剛設了衣冠冢,要守孝三年。」


  顧惜之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看向安蕎,不知想了些什麼,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道:「守吧,誰不讓你守,我打斷誰的腿。」


  楊氏:「……」


  這小子真喜歡胖丫?真的喜歡胖丫?若真的是喜歡,不應該是急著娶回家嗎?楊氏突然就覺得,自己閨女可能被人耍了。


  又哪裡知道顧惜之想到安蕎要閉關的事情,反正也是要閉關三年,那跟守孝三年又有什麼區別?乾脆就一起算了。


  而且守孝這種事情,做得好別人不會說點什麼,要是做得不好,往後很有可能會被人拿出來說道。


  顧惜之心裡頭百般不舍,卻也不想安蕎以後遭人詬語。


  「其實娘,你要是不樂意的話,只要守一年就行了,沒人會說你點什麼的。」安蕎眼神亮晶晶地看著楊氏,很想把楊氏打包送去木坊,藍月皇朝年年征戰,不知死了多少人,最缺的就是人口,不怕寡婦偷情,就怕寡婦死活要守節。


  楊氏立馬一臉認真:「胖丫你別說了,咱們全家守三年罷,好讓你爹靈魂得已安息。」


  安蕎:「……」


  這樣的楊氏看著,還真不太習慣。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楊氏這是在逃避,用這種借口來逃避關棚。


  不過安蕎想了想,也就罷了。


  三年以後,楊氏也不過才三十剛出頭,倘若關棚真的稀罕,那再等三年又能如何?倘若不那麼稀罕,自己也不把楊氏往火炕里推了。


  在安蕎看來,楊氏這般長得跟水一樣的人,生來就是讓人疼愛的。


  這一朵柔弱的小白蓮啊,都快要操碎她這個當閨女的心了。


  安蕎轉念一想,對楊氏說道:「娘,守歸守,咱們家得添點人。不過這人要怎麼添,咱們還得討論一下。依你看,是請幫工,還是買人?」


  楊氏蹙起眉頭,這事情其實她心裡頭想過,只是並不喜歡買人。


  與其說不喜歡買人,不如說不喜歡藍月皇朝這種陋習,買來的人都會打上奴印。就算那是為了防止奴隸逃跑,可一想到自己當初差點就被打上奴印,自己兒子也差點被打上奴印,楊氏這心裡頭就不舒服。


  可這畢竟是藍月皇朝自立朝以來的習慣,自己也不可能說點什麼,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你可以先到西園那裡看看,要是有合適的就買回來,要幾個看門的跟煮飯的,就差不多了。至於梅庄那邊的地,到時候請長工,或者是請短工就行,沒非要買人回來。」


  儘管厭惡奴印,可放在家中的下人,還是要有全部的賣身契才可以。


  這一點楊氏倒是清明,沒被心中的喜惡所支使了。


  安蕎就扭頭看向顧惜之,說道:「你會挑人不?你要是會挑的話,這事交給你去做。」


  顧惜之笑嘻嘻道:「咱倆一塊去唄。」


  一路上好培養感情,想到安蕎要閉關三年,顧惜之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掛在安蕎身上,珍惜這剩下來的每時每刻。


  「你那兄弟怎麼樣?有沒有派人去梅庄?」安蕎最關心的是這個,那裡那麼多的雜草,就算現在不能種地,但好歹先清理一下。


  趁著現在大多數雜草沒結草籽,趕緊清理了,否則明年還得瘋長。


  顧惜之就道:「想知道,那就去看看唄。」


  安蕎看了看天色,天都暗了下來,根本就不適合再出去。


  況且才『埋了親爹』,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家裡,要干點什麼過兩天再說。


  「去買人的時候,再順路去看一眼吧。」安蕎想了想就說道,完了摸摸肚子,對楊氏說道:「娘,咱們家啥時候做飯?我好像挺餓的,你一會放多點肉,這兩天忙得連肉都吃不上,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楊氏:「……」


  說好的吃素呢?閨女啊,咱們要守三年呢。


  看安蕎的這個樣子就知道是忘記了,楊氏有心要提醒一下,可猶豫了這麼一會兒,安蕎就已經轉身回了石屋。


  楊氏嘆了一口氣,也轉身做飯去了,不過並不打算做肉菜。


  誰料剛進廚房沒多久,就看到大牛提了一條豬腿進來,『啪』地一下放到切板上。


  「嬸子,我把這豬腿剁了,一會兒燉了唄。」說完不等楊氏反應,就拿起大刀剁了起來。


  少爺說了,安大姑娘家都守了七年孝了,那七年一點葷腥都沒沾,沒理由這會設個衣冠冢還守。


  真要再守三年,那就不合規矩了。


  人不能不吃肉,特別是練武之人,身體會受不了。別人且不說,黑丫頭那麼瘦,跟個猴子似的,就得每天啃豬腿才行。


  楊氏很想說不,可這話到底是沒說出口,自己家守歸守,總不能讓別人也跟著一塊守。


  再說了,也沒有明文規定,守孝不能吃肉的。


  「行,一會嬸子給你燉上。」楊氏一咬牙,應了下來,就算自己不吃,閨女兒子也得吃,自己撐得了三年,閨女兒子卻撐不了。


  只是這頭一天,怎麼都覺得心裡頭怪怪的。


  其實最怪異並非如此,而是設了衣冠冢,卻總覺得那僅僅就是一個擺設,哪怕心頭再怎麼囑咐自己要去遵守,也還是不自覺地就去忽略。


  那感覺就像是,今天根本就沒去設衣冠冢,只是往山上跑了一趟罷了。


  這種感覺不僅僅是楊氏,就是安蕎姐弟仨,也是差不多這樣的感覺,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倉促的原因。


  然而老安家卻沒有那麼平靜,一個個臉色青白,不知道還以為真見鬼了。


  之前出醜可是有不少外人看到,還不知會被傳成什麼樣子,最重要的是他們全都摔跤了,只要是去了的,都摔在那一塊了。


  一個個都後悔了去,可再後悔也沒有用,畢竟已經栽了跟頭。


  現在最擔心的莫過於是安鐵柱的鬼魂是不是真的回來,又是不是真的惱了爹娘跟兄弟,所以故意在他們回來的路上,讓他們摔了跟頭。


  那楊氏還真是狐狸精,迷得柱子都死了,鬼魂也還那麼維護。


  安老頭換了身衣服,坐在堂屋那裡怔了許久,才沙啞著聲音說道:「好生拜祭一下吧,畢竟已經設了衣冠冢了,就拜祭三天吧,每天殺只雞。」


  安婆子張口就想說不,家裡頭的地都快沒了,就只剩下這麼個牲口,這一天宰一隻,那就得宰三隻。可轉念一想,雖說是拿去拜祭,但轉了一圈還是會回到家裡,還是會進了自家人的嘴,也就自覺地住了嘴。


  「行吧,宰就宰吧。」安婆子癟了癟嘴,眼珠子轉了轉,又說道:「得想法子讓楊氏那喪門星給柱子守三年,光穿素衣不行,還得吃素。」


  安老頭頓了頓,沒好氣道:「你得了你,別一天到晚盡生事,藍月國就沒這個規定。別忘記了你之前是怎麼摔的,你這胳膊不想要了不成?柱子就算是死了,那也護著他們一家子,你就甭想著去折騰他們了。」


  說到胳膊,安婆子就疼得臉都抽了。


  剛好有行腳大夫來,讓看了一下,倒是沒被壓斷了,可兩處脫臼。


  到底是行腳大夫,沒鎮上的大夫強,糾正個骨頭也花那麼長時間,掰回去的時候可把她給疼死了。


  「我還就不信了,要是楊氏要改嫁,柱子他能應了?」安婆子按了按胳膊那裡,總覺得沒怎麼接好,稍微動彈一下都覺得疼,沒以前那麼利索。想著安蕎會醫術,心裡頭就琢磨著,要不要去讓安蕎看一下。


  可想歸想,卻沒膽子去,怕安蕎使壞。


  安老頭沉下臉:「應不應,那是柱子的事情,你就甭管了。」


  安婆子癟了癟嘴:「我就覺得那塊地方不對勁,換成是別人踩上去,那也得栽了。畢竟柱子那麼稀罕楊氏,那會為了楊氏那喪門玩意,都跟咱們對著干,這會楊氏不肯替他守,還想著改嫁,柱子不可能放過她。」


  「那又能咋地?咱們還是栽了。」安老頭說了個事實,眾目睽睽之下栽了,就算那塊地方真有問題,那也是百口莫辯。


  「不行,我得去那塊地方再瞅瞅去。」安婆子話剛說完,黑沉的天空一道閃電劈過,『轟隆』一聲巨響。


  不過眨眼的功夫,竟然又要下雨了。


  得了,就算是想去看,那也沒法子去看了。


  安老頭一臉陰沉地看著天空,心底下對安婆子更是不喜了,這樣的天氣根本就不適合下葬,可這死老婆子更是吵著鬧著要給設衣冠冢。若是柱子真回來找晦氣,那也是這死老婆子給折騰的,一天到晚盡瞎折騰。


  再有一個月就是秋試,在這期間安老頭可不希望又出點啥事。


  這件事安老頭已經琢磨了許多,因著今兒個這事,安老頭決定帶著家裡頭的幾個爺們,直接住到縣城裡頭去。


  至於這群娘們,一個都不帶,或者只帶一個。


  又要打雷下雨了,瞅著這雷閃的位置,又離豐縣這一塊不遠。


  安蕎莫明抬頭看天,總覺得每次打雷的時候,大多的雷都離這邊很近,細看雷擊的方向,似乎是石頭山那邊。


  心底下不免有些懷疑,是不是那九座石頭山裡頭有什麼東西吸引雷電,所以才每次打雷都那麼近。


  如此想著,安蕎扭頭就往小樓那裡跑,站在二樓上往石頭山那邊看。


  可惜只是高上那麼一點點,看得不清不楚的,僅能確定雷電是劈在那邊,至於是不是劈在九座石頭山的中間,就不好說了。


  有機會安蕎倒是想去看看,可她這體型,註定是爬不上去的。


  正出神琢磨著,腰間微微一動,安蕎察覺到什麼,一把抓了過去,將要溜的五行鼎給抓到手中,眉頭擰了起來。


  「你又想幹嘛?」


  「去準備引雷啊,這麼好的機會,要是錯過了,可是相當不好!」


  「你想劈誰?」


  「劈你男人啊,劈完你就能跟他雙修了,多美的事情啊!」


  「……」


  一天不提雙修這傢伙會死?要提醒它多少次,她才十三歲,十三歲啊,不是三十歲。好像她已經剩下來了似的,天天趕著她去找男人,睡男人,真是夠了。


  五行鼎怪叫:「你怎麼可能是三十歲呢?」


  安蕎點點頭,明白她才十三歲就好。


  五行鼎鄙夷:「你那是三十五歲好嗎?都剩得不能再剩了,這年頭三十五歲的,都當爺爺奶奶,要麼就當外公外婆了,你竟然還是個處,難道你就沒有一點羞恥心?出去可千萬別說你是我主人,我嫌你丟人。」


  安蕎捏著五行鼎的手緊了緊,怎麼辦,好想跟這傢伙解除契約,然後將它扔到茅坑裡頭去。


  五行鼎得知安蕎心中所想,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竟然不怕被扔了。


  來啊,一起互相傷害啊!


  反正解除契約你得去掉半條命,也不枉老子去了一趟茅廁,端看誰比較受傷一些。


  趁著安蕎不注意,五行鼎掙扎了一下,掉到地上去。


  『哧溜』一聲,瞬間溜沒了影子。


  安蕎不用多作想就能猜到五行鼎要做什麼,心頭一跳,不自覺地驚慌起來,趕緊追了上去。


  該死的坑主玩意,天雷是那麼好對付的?

  活了兩世好不容易才有個看對眼的,要真的被弄死了,她可就真得當老處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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