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無數來自真空世界的嗡嗡聲穿入耳膜,刺痛了安瀟瀟每一根脆弱敏感的神經。她目不轉睛地望著面前這個叫江喬的女人,仇恨在心中一點一滴如同快速生長的藤蔓般蔓延開來。
安瀟瀟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她沒有穿衣服。安瀟瀟連對方準確的樣貌都沒有看清。第二次,她有幸在慈善晚會上面清楚地看清了這個女人的樣貌,她覺得她長得不好看,尤其是那對嘴唇,對於自己的審美來說,丑的厲害。可是現在,這個女人的眼睛大大的睜著,眼睛裡面似乎還閃著某種晶瑩的淚光,她的嘴唇抿著,看起來嘴唇好像沒有那麼厚了,反倒更顯一絲性感。
安瀟瀟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時候,她會覺得這個女人長得還不錯。她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尷尬又不知如何自處。
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作為一個被拋棄被背叛的怨婦般,結束一段自己難以忘懷彌足珍惜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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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僵持著,還是梁辰先開的口「瀟瀟,你回來了?」
安瀟瀟這時終於有了動彈的機會,她抬眼望了望梁辰,看著這個依舊看起來清澈又稚嫩的少年,在一種難以抑制的嘔吐感翻上來之前,轉身往樓下走去。
梁辰急忙跟了上去,江喬也一聲不吭地在身後跟著。
安瀟瀟慌張地下了一個拐角,來不及反應的瞬間,手就被梁辰抓住「瀟瀟,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安瀟瀟站住腳步,轉身死死瞪著梁辰,一隻手緊緊握著,指甲都恨得嵌進了肉里「解釋?梁辰!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是他撒了謊,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是嗎?
江喬這時候從梁辰的身後走上前,望著安瀟瀟,竟是某種近乎卑微的語氣「真的不是這樣的,安···小姐,你聽梁辰解釋好嗎?我和梁辰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梁辰難為情地望了眼江喬,轉而又把似乎是沒了多少力氣的安瀟瀟拉回到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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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門,安瀟瀟狠狠地推開身邊的梁辰,渾身上下保持著排斥的感覺,連對方身上那徐徐傳進鼻孔裡面的檸檬香氣都讓安瀟瀟感到頭暈目脹的噁心「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梁辰把一雙手放在身前交握著,望了眼江喬又對安瀟瀟說「瀟瀟,我剛剛只是和江喬在談事情,你相信我,我們什麼都沒有做,我絕對沒有背叛你。」
安瀟瀟冷哼一聲,感覺渾身都有些顫抖的發涼「我憑什麼相信你?你當初要我回來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你忘了嗎?你說你已經和這個女人不再聯繫了,可是現在呢?你要是不和她聯繫的話,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以為我傻嗎?你以為我會再相信你的鬼話嗎?」
梁辰把手抬在空中拚命的搖,一邊要還一邊甩著頭「不是的,瀟瀟,我是不想要聯繫她的,可是···可是她···」
「她怎麼?她是自己找上來的不成?她找上來還有穿牆術,是自己走進來的不成嗎?梁辰你···」
江喬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打斷了安瀟瀟的冷嘲熱諷「不是這樣的!」江喬望了眼梁辰,看著安瀟瀟突然就哭了出來「安小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我本來是不想要來找梁辰的,可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安小姐,求求你,不要怪梁辰了,你們兩個人不是都要結婚了嗎?從今以後,你是梁辰的妻子,我只要梁辰偶爾來看看我就好了,安小姐···」
「你有病吧!」安瀟瀟忍不住咆哮起來,她看著面前可憐巴巴的江喬,腦子裡面突然又閃過了對方當時用匿名簡訊給自己發的床照。一幕幕,全部都是這個叫江喬的女人給自己的恥辱過往「你以為現在是什麼時代?你還想要當合法的小三嗎?你要做妾啊?你怎麼這麼自甘下賤啊?就算你要犯賤!也別在我的面前犯!你要在我的生活中插一腳,你沒有資格!」
梁辰從來沒有聽見安瀟瀟會這麼激烈的罵一個人,著實有些嚇到。他站在原地,整個人都失去了說話的力量。
江喬哭成了一個淚人,哭著哭著突然就跪坐在了地上「我不想這樣的,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啊,我···我懷了梁辰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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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已然頹廢的身心,在江喬的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徹底沒了知覺。
安瀟瀟冷冰冰地望著江喬,轉而又看向站在一旁表情落敗的梁辰「你···讓這個賤人懷了你的孩子?」
梁辰不自覺緊了緊眉毛,因為那一句句惡毒的辭彙,著實在心理上有些對安瀟瀟恐慌「瀟瀟,對不起,我不想要事情變成這樣的。」
安瀟瀟疲憊地扶著身邊的物體,挪動到沙發上坐下。身體找到了依託,突然連絕情也找到了勇氣。她的目光不再看向梁辰,腦子裡面回蕩著無數喬尋關於『背叛』的言辭論述。於是她仰頭,朝著頭頂上的白熾燈泡冷笑一聲「梁辰,我以為我能原諒你一次,就會原諒你第二次嗎?你以為我真的那麼賤嗎?你以為誰都跟這個女人這麼賤嗎?我這輩子,就只能給你那一次機會,不會再有了,我們結束了,你聽見了嗎?」
梁辰抬頭,一邊拚命地搖頭一邊跪在安瀟瀟的面前懇求「不要,瀟瀟,我錯了,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不是嗎?瀟瀟你不能這樣丟下我,這件事情我會解決掉的,我一定會解決掉的!」
「你怎麼解決?」安瀟瀟狠狠地轉過頭瞪著梁辰,眼淚也開始難以抑制地噴湧出來「讓她做你對我厭惡時的床伴嗎?你以為你是誰?約翰·肯尼迪嗎?一個女人不夠,你一定要有其他的嗎?你難道不知道?像你這種人,你根本沒有資格嗎?你以為我很愛你你就可以隨意的踐踏我?把我放到你父母面前,讓他們對我冷眼相待,你以為我一定要嫁給你嗎?你以為你是誰?你跟贏珏比,你連他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你知不知道?」
梁辰啞然,原本卑微的淚水突然凝滯住,哀傷的神色漸漸消失,最後變成一種絕情又氣憤的態度「你什麼意思?你覺得我就是在羞辱你嗎?那麼你現在在做什麼?你不是說你和贏珏什麼都沒有嗎?那你現在為什麼拿我跟他比?」
安瀟瀟深深感覺到了梁辰的憤怒,反倒心裡盪起一絲邪惡的歡喜。總之已經和對方徹底地決裂了,那麼為了防止自己再吃這個讓人作嘔的回頭草,何不這一次,就徹底一點「我什麼意思?你還不清楚嗎?你知道的,我和贏珏上過床,我如果當時不愛他,我怎麼會和他上床?我沒你那麼噁心,隨隨便便因為寂寞就拉個女人跟自己上床,我就是很愛贏珏。我答應跟你在一起,也不過就是想要回來羞辱一下你,看看你這個沒錢沒勢的窮小子,是不是真的跟贏珏比起來一文不值,而事實就是,你確實一文不值,跟任何一個人比起來都是!我連碰都不想讓你碰一下,你還不明白嗎?」
梁辰的心像是被重重的捅了一刀,無數的恥辱,難看,背叛,氣憤,詭異又扭曲的凝結成一團。最後梁辰起身,伸手狠狠地把安瀟瀟抓起來,發狂了一般地掐住對方的脖子吼起來「安瀟瀟你有膽子再說一遍?你說誰一文不值?贏珏那麼好?那你為什麼還要回來找我?你就是想要看我的笑話嗎?那你現在看見了!我早就應該知道,你就是個變態!變態你知道嗎?」
安瀟瀟因為強大的窒息感而拼了命地推開身邊的梁辰,一雙手揮舞在空中,真切地感覺到,皮開肉綻地撕裂感在自己的指甲處劃過。
梁辰的臉,被自己撓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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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辰尖叫一聲,捂著自己的臉兇狠地把安瀟瀟推到一邊。趔趄著跌倒在地,哭的梨花帶雨的江喬便立馬走上去關切。
安瀟瀟捂著自己驚魂未定的脖子,火辣辣的痛感禁錮著自己說不出話。
梁辰此刻已然滿眼帶恨,一張臉被安瀟瀟撓的滿是溝壑。複雜又糾結地瞪著安瀟瀟半晌,語氣裡面沒了絲毫溫度「安瀟瀟,你給我滾!我這次和你說,是我讓你滾的,所以我們這次是真的結束了,你早就變了,你現在看不起我了,你心裏面早就已經有了其他人,我沒有資格?你更加沒有資格繼續和我在一起,你沒有資格,再讓我愛。」
安瀟瀟的手從脖頸處脫落,像個死人一般僵硬著,隨後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如同幽魂一般走出了出租房。
這一次,他們彼此都確信以及肯定,真的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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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來的愛情,青春歲月,矢志不渝,全然在一夕之間崩塌。比之第一次那個看似痛徹心扉令人無比後悔的分手,這一次,看起來卻更加像是彼此人生中最為絢麗的一筆。
最為絢麗的爭吵,最為絢麗的發泄,最為絢麗的訣別。
一個人走在街道上,安瀟瀟只是感到絕望。她的頭髮凌亂著,在蕭瑟的寒風中更加看起來毛躁,一隻手不自覺地插·進毛衣口袋,奇迹般地發現還有幾百塊錢。
站在街道的邊緣,入夜一片漆黑。安瀟瀟抬起手,也不論安不安全便打下一輛黑色的計程車,把所有的錢丟給司機,冷漠地把手杵在窗口「走吧。」
司機一臉茫然,眼神不自覺瞟上安瀟瀟微紅的脖頸「去哪裡啊?」
安瀟瀟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她想,她也許可以回父親家,可是一想到那個后媽,她就又感到絕望。她也許可以去找贏珏,不!別開玩笑了。那麼她可以去哪裡呢?天大地大,怎麼就沒有她可以去的地方呢?
「找一個有海的地方吧,我想看海。」琢磨許久,安瀟瀟吐出這麼一句。
於是司機便把這位在大半夜攔車,像個吊死鬼一般的蒼白女人拉到了三甲港海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