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來府里這幾個月里,雖然明文說不能在府里隨便走動,但又有不成文的規矩,不過小眉比較特殊,應該可以吧!
小眉問道:「夫人怎麼了?」
「你去把這個給將軍的護衛,讓人轉交給他。」靳如拿出了一個自己繡的蜜色荷包,這是她繡的諸多個荷包里最好的一個。
「夫人?」小眉驚訝的看著她。
靳如臉紅了,覺得自己臉皮太厚,但還是忸怩的小聲說:「將軍不來,禮物也得送去啊!」
小眉笑的很開心,重重的點頭道:「奴婢知道了!夫人放心。」說罷就跑了出去。
黃槿在一旁臉上浮現出「孺子可教也」的感嘆,懂得爭取比坐以待斃要好多了。
只是等了約有半個多時辰也不見小眉回來,靳如有些急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黃槿蹙了眉,忽然道:「夫人,小眉怕是不認識路吧!」
……
靳如愣住,她還真忘了。
小眉果然迷了路,將軍府很大,她轉轉悠悠了半天都沒碰到一個人,好不容易碰到人了,卻被那些護衛訓斥了一番,然後才被帶到了青閣。
王夙夜不在府中,她將荷包交給了景陽后,被送了回來。
「我剛剛太高興了,也忘了自己不認路。」小眉喪氣的說。
黃槿道:「能去青閣的人很少,識路的人也不多,而且在府內,下人不能隨便走動,所以問路也不方便。」連她也只知道青閣在東院,但東院那麼大,實在不好找。
除了府里少數的護衛和景陽等人,其餘人一般都不知道去青閣的路,小眉是一出了如雅院就迷路了,所幸遇到了知道青閣在哪的護衛,不然還得好找。
東西送到青閣后,靳如也不指望王夙夜立刻有什麼回應,只是覺得黃槿之前說的很對,她應該時不時的給王夙夜送些東西,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和一片用心,免得對方忘記她。
而傍晚回到青閣的王夙夜看到景陽呈上來的東西后,嘴角忽的彎了一下,使得那張禁慾出塵的俊美容顏更顯光華,多上了一絲人情味兒。
靳如只是想顯示自己的存在感,沒想到,當天晚上王夙夜居然就過來了。
因為沒準備,王夙夜進來時,靳如因為只穿著睡衣來不及穿常服而手忙腳亂,小眉和黃槿則出去迎接王夙夜順帶解釋。
這時候就就寢了?王夙夜沒說什麼只在廳里坐下。
黃槿趕緊給他斟了茶,小心問道:「將軍需要用膳嗎?」
「簡單就行。」他確實沒吃飯,小眉立即出去張羅去了。
靳如很快就出來了,穿了一身水紅色的褙子白色底裙,只是頭髮因為時間關係,只用一支蝴蝶琉璃簪鬆鬆的挽了髻,她臉頰微紅,小聲道:「將、將軍過來了啊!」
王夙夜點點頭,示意她坐下。
靳如安安分分的坐下,腦子裡想他為什麼突然過來了?有什麼事嗎?不管哪種想法,打死她也不敢想是因為她送了荷包的緣故。
屋裡的地龍燒的熱乎乎的,靳家以前燒的都是碳,父母疼她,給她買的碳都是沒有煙的白碳,但遠不及地龍暖和,所以她就早早的脫了衣服,享受這溫暖的溫度。
依舊兩廂無言,靳如快速的回想著從戲摺子中看到的話,可是搜來想去腦子裡亂糟糟的,身上微微出了汗,不知道該說什麼。
許久,還是王夙夜開了口:「你已經用過飯了?」
「嗯!」靳如趕緊點頭,這就沒了下文,房間里又是寂靜。
她懊惱的輕蹙了一下眉頭,好不容易王夙夜給了話頭,她怎麼能這麼快終結呢!想了想便又道,「下午的糕點吃的有些多,所以就不是很餓,用了一碗清粥后,便想回屋歇著了。」
王夙夜點頭,卻沒再說什麼。
靳如覺得自己說了那麼長一段話,他卻不接話,大約是不想跟她多說吧!想著有些喪氣。
王夙夜看了垂頭喪氣的少女一眼,小窄的肩膀塌著,黛眉輕蹙,嘴巴微抿,有點委屈的模樣,倒是什麼都藏不住。
他昨天沒來,是想到靳如心裡頭並不想他多出現,所以為著靳如著想才沒有過來,結果今天回來看到荷包后,才知道,原來她昨天想讓他來的。
「昨晚我有事應酬,讓你白等了。」王夙夜的聲音忽的響起。
靳如頓了一下,想到昨天的白等,心裡便有點生氣,所以沒回他。
其實如果王夙夜不解釋的話,靳如也就翻過去了,但是他這麼一問,她就忍不住表現了出來。
王夙夜感受到了她的脾氣,沉默不語。
沒等多久,飯菜就端了上來,兩碗蓮子清粥四道菜。
靳如的那碗粥只有半碗,她鬆了口氣,她真的吃不了多少,可王夙夜吃飯的話,她總不能在一旁干坐吧!如果盛滿一碗她也不吃完,而且,和王夙夜僅有的幾次同桌用飯,她發現不管菜剩下多少,但他碗里從來沒有剩飯。
靳如慢慢的喝著粥,偶爾才吃一口菜,以免自己吃撐了。
用完飯後,王夙夜和上次一樣沒有立刻走,而是到內屋裡靠窗的軟塌上坐著,黃槿早就備好了書,給兩人一人一本,等小眉端來了茶點后,就一併退下了。
屋裡就剩他們兩個,靳如低頭看書,卻照舊什麼也看不進去,悄悄的抬眼去看王夙夜。
他即便是坐著,腰背也挺得很直,猶如青峰翠竹;面容俊美,透著一絲不染塵埃的淡漠疏離,卻又被燭光染了一份柔和,不似平時的那麼冷峻。
靳如不禁想,如果王家沒有出事,他們按著父母之命成親,婚後會是怎樣相處的?母親說他調皮愛鬧又愛笑,相處起來應該挺輕鬆的吧!但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會現在這樣吧!沒話可說,自己還怕他,連看他都是悄悄的。
王夙夜自然發現了她在看他,看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看,而是偷偷摸摸的,生怕他抓住她,散落在耳邊的一縷頭髮,因為她的動作輕微垂著,然後臉上依舊是有話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翻頁的聲音響了幾響,靳如放下書,喚了王夙夜一聲:「將軍?」
王夙夜抬了頭,從喉間發出一聲「嗯?」因為發音的部位不同,這個「嗯?」沒有平時的冷淡,反而帶了一絲磁性,讓靳如的緊張放鬆了一些,然後她神使鬼差的說:「你不會拿鞭子抽我吧!」
王夙夜眼中浮現愕然,過了一會兒才詫異道:「我為什麼要拿鞭子抽你?」
靳如呆了呆,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不能把蔡夫人的話說給他聽吧!
「怎麼回事?」王夙夜問,他是知道有些宦官在娶妻后,會用那些齷齪手段,但他怎麼會?她是從哪裡聽到了什麼?
靳如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便轉移了話題:「您以後有事不能過來的話,能不能讓人通知我一下?」
她不想說,王夙夜瞅了她一會兒,才說:「好,是我疏忽了。」
對於這個他實在缺乏細心,因為沒有習慣要去考慮一個人的心情,說完后,他就放下了書:「我走了。」
靳如站起來跟在身後送他出門,秋夜寒涼,黃槿拿過披風卻並沒直接給王夙夜,而是遞給了靳如。她愣住了,莫名其妙的看了黃槿一眼視線又落回披風上,沒有去接。
不知為何,王夙夜竟也沒有出聲,一時只余夜風輕微的響聲。
靳如懂了黃槿的意思,看到王夙夜也不吭聲,便本著拉近彼此距離的複雜心情,頭皮發麻的接過了披風走到王夙夜面前,眼睛四處游移著不敢看他。
她看著眼前的胸膛,反應過來這麼給他穿披風是不對,得從後面披上才是,便挪著腳步走到他身後,看著他寬厚的肩膀,踮腳給他披上,然後才走到前面,摒著呼吸要給他繫繩帶。但她還沒碰到繩子,王夙夜自己動手系好了繩帶,對著她點點頭便走了。
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靳如進了屋,黃槿把門關上,小眉迫不及待的就問:「夫人有沒有跟將軍說呢?」
靳如脫衣服的手頓住,臉紅了,惱怒的說:「我才不要呢!」
今天小眉說讓她留他過夜,可是她一點都不想,過來坐坐就行了,同床共枕什麼的還是算了。
「夫人您看,昨兒將軍沒來,今兒將軍必定是記得昨夜失約的事,所以特地過來了,足以看得出將軍對您是有心的。」這話小眉自己說著都嫌虛。
靳如瞪她一眼:「少說瞎話了!再說我就讓你去抄《詩經》了!」
小眉合上了嘴,她還是慢慢來磨吧!反正自家夫人耳根子軟。
小眉和黃槿都比較大膽,不似紅伶謹慎,或者說因為不知道男女之事,她們經常拿《詩經》、詩詞之類的書籍給她看,然後指著琴瑟和弦、伉儷情深的句子給她看,勢必要讓靳如對王夙夜多多用心用情。
如果靳知府知道小眉這麼做的話肯定會揍她,他可不想女兒愛上王夙夜,因為權臣都是沒有好下場的,有權力的宦官更是下場凄慘。
可惜他沒有教小眉,也沒有及時叮囑靳如,因為靳知府私心裡,不希望女兒知道那麼多的齷齪事。
黃槿也認為很有必要,至少不能讓靳如再想著謝均安了,不然對誰都不好。
靳如知道她們倆的心思,自己心裡也有些矛盾,一方面想跟王夙夜好好的相處,一方面不想跟他有過多的接觸,比如睡在一張床上……
不知為何,她又想起了在宮裡,司徒夫人她們那曖昧莫辨的神色,太監有些事情做不到,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