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 當真心狠
而這庵中一場打鬥,居然是未曾將這碗葯湯弄翻。
王珠走過去,輕輕的捧起了,卻不覺吹了口氣。
任由那股子葯香瀰漫。
劉鹿仔細想想,卻也是覺得端木紫麟果真是沒有拒絕的餘地。
攝政王,可還當真是有些艷福。
也是,從前攝政王不愛女色,讓王珠佔了先,方才能有如此盛寵。
可是如今,盯著的多了,王珠這先寵也是持續不了多久。
朱若白心裡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她在為王珠惋惜。
自己拋出了橄欖枝,曲意結交,甚至不介意王珠奪走了郡君封號。
若與結交,她與王珠互惠互利,甚至可以捧王珠為一代賢妃。
可王珠十分倨傲,以為嫁給了端木紫麟,便能瞧不上自己。
當真可笑,簡直不知曉自個兒幾斤幾兩重。
她心計頗深,縱然有些不歡喜,也絕不會臉上露出來。
朱若白推脫自個兒身子乏了,也現行告辭。
玉秀師太雖然口中說女兒添了她俗世緣分,可母女兩個人仍然是有些體己話兒要說。
劉鹿拋開了自己的心思,吱吱喳喳的說話兒。
自然也提及了劉柘的婚事。
劉柘與凌雪梅情分極好,如今卻也是過了文定,快要成婚。
如今劉家的主母江氏,是續娶的填房。
當初玉秀師太忽而想要出家,劉家也是不能沒有人主持中饋。
畢竟兒子也還罷了,女兒若無人教養,卻也是讓別的人挑出了錯。
江氏,據說是有賢名的。
可是玉秀師太聽了,心尖兒卻也是砰砰一跳。
女兒老實,打小就柔弱。她這個出家人遊走各地,到處行善,卻絕不至於當真沒心眼。否則,還不是將她一口吞了。
她不願意待在劉家,是因為作為一個貴婦,人生也到頭了,全然沒有任何價值。可世道對女子十分苛刻,若是斷然離去,不止民生盡毀,連帶一雙兒女也是沒臉。
故而,她也只能皈依佛門。
可是並不代表,這心裏面是沒有兒子女兒了。
玉秀師太聽到了女兒這樣子說,長吁短嘆,心裡卻也是有些不是滋味。
遙想當初,自己出家時候,夫君依依惜別,不覺垂淚,說此生此世只記掛自己一個。
當初娶妻時候,口口聲聲,說只為了養育子女。
可人心多變,這麼多年過去了,只恐怕這個親爹對兒女之事也是冷了吧。
便是這婚事,自己這個親娘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
不求情分如初,玉秀師太內心之中卻也是有些怒意。
那江氏,她不敢造口舌之孽說她不好。
可是身為填房,不能盡心也是可以預見的。
女兒也還罷了,如此柔順秉性,足見是故意養廢的。好在秉性純善,仍然是個極好的孩子,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是劉柘,身為江氏的繼子,江氏怎麼隨意就挑了這門婚事?
那凌雪梅,是個孤女,寄居在了崔家。五姓貴女,哪個嫁的不是世族嫡女?
玉秀師太額頭青筋突突的跳,她是出家人,倒不是說一定要在意女方的身份門第。
可若那江氏是劉柘的親娘,會給親兒子說這樣子的一門婚事?
足見不是真上心。
說不定還不喜歡自己這個出家的原配,那個凌雪梅,肯定是不堪的。
哎,兒子也是老實,居然不曾思量這些。
玉秀師太知曉自己的俗心又是勾了起來。
雖未知曉究竟,卻隱約聽聞凌雪梅是李太后養在身邊的絕色美女。
原本要送去給端木紫麟受用,可是端木紫麟嫌棄凌雪梅俗。
結果自己這個傻兒子,居然生生要將凌雪梅娶過來。
這可是生生摻和在這場風波裡面,又是何苦?
而且凌雪梅還不知曉怎麼想的,因為攀附不上端木紫麟,卻來攀自己的兒子。
縱然傳聞裡面,凌雪梅風評並不差,個個都說她原本無心攀附皇室,早就一心一意和劉柘相好。
可玉秀師太卻並不這樣子認為,如果要娶凌雪梅的是這些人兒子,想來也是絕不會淡定。
更不必說,凌雪梅據說還是個絕色的標緻美人兒。
玉秀師太輕輕的揉揉太陽穴,她雖然已經出家,可是血脈親情如何能斷。
她的心裡,也是要管一管這檔子事了。
畢竟,是自己身上落下了的肉。
另一頭,馬車之上,帘子方才落下來,端木紫麟頓時不覺按捺不住,狠狠親吻王珠的唇瓣。
王珠是他的妻子,從頭到腳都是屬於他。
如果不是王珠人前十分靦腆,端木紫麟早就在別人跟前這樣子做了。
更何況,王珠方才的樣子實在是太迷人了。
那親手殺人,身上染血的樣兒,整個人瞧著都是灼灼生輝。
他就是喜歡王珠那樣子,當時看著就是小腹一熱。
情動起來時候,更是殺意凜凜。
端木紫麟如此的急切,王珠一時之間也是被他弄得恍惚失了神。
明明知曉端木紫麟對自個兒是千依百順,瞧得重中之中。可這個時候的端木紫麟,卻也是總讓王珠有一種猛獸撲來的壓迫感。
彷彿要將自己吃得骨頭都不剩,方才干休。
當然她知曉端木紫麟絕不會傷害自己。
若自己說一句不要,無論端木紫麟多麼想要,那也是會強自忍住自己的濃濃慾念。
更何況這樣子逼迫,王珠總有種近乎暈眩的失神之感。
除了在端木紫麟跟前,王珠一向都是冷靜自持,絕不會絲毫的恍惚。
可是,端木紫麟就是她生命之中的劫數,一次又一次,總是抵禦不了這個妖孽的誘惑。
哼,這個妖精,難道當真是生來克自己的?
王珠有些氣惱的想著。
她覺得自個兒底線,似乎是一次又一次,就是被端木紫麟給拉低了。
比如現在,可是在馬車之上。
好在這一次端木紫麟雖然是將王珠折騰得模模糊糊的,卻也是並未得寸進尺。
他輕輕的吻了吻王珠鬢髮,不覺緩緩說道:「今天讓你受委屈了。」
王珠雪白的面頰浮起了一層暈紅,她不覺失笑。
端木紫麟,睜眼說瞎話吧。
她這叫受了委屈,端木紫麟又算什麼?
王珠膩在了端木紫麟的懷中:「王爺對中辰本有部署,何必因為我打亂自己的步伐,徒留暴虐之名。」
她知道端木紫麟比別的人要聰明,聰明得近乎妖物。
不過再聰明的人,要一步步吞併中辰王朝這樣子龐然大物,也是需要一些時間來蠶食的。
李家完全不是端木紫麟的對手,李羨原本是個驕傲的人。
無論碧靈宮還是葉家,李羨都瞧不上。
可是如今,李羨卻也是放下了身段兒,與葉家結交。
這足以證明,太后一脈在端木紫麟跟前卻也是步步被逼退。
整個中辰皇朝,會一步步的被端木紫麟蠶食殆盡。
可是偏偏今日,端木紫麟卻因為自己這檔子事,全然拋棄原本計劃。
他不是答應了自己的哥哥,善待李如拂,絕不會損及中辰百姓?
這些卻一下子都不作數了。
端木紫麟似乎瞧出了王珠的心思,不覺親親王珠的鬢髮角。
他緩緩低語:「在你跟前,什麼承諾都算不得了。只不過,你不喜歡,還打心底厭惡吧,其實並不想瞧著什麼中辰大亂,有什麼戰爭頻繁吧。」
說到了這兒,端木紫麟伸出手,不覺將王珠摟得更緊一些。
「你的心裏面,可是覺得我十分可怕?」
端木紫麟在王珠耳邊輕輕低語,暗啞之中卻也是頓時流轉了幾分陰鬱之色了。
「你有什麼可怕的,我只覺得,你實是不必為我如此,壞了自個兒的計劃。王爺,我也不是那等,需要你十分嬌寵,一點委屈都不可以受的女子。譬如,譬如今日你來,我已經是沒什麼委屈了。我想跟你並肩而行,而實在不希望你將我呵護備至,一點事兒都不用我理會。」
王珠嘆了口氣,手掌輕輕的撫摸端木紫麟的臉頰。
端木紫麟心裡輕輕的嘆了口氣,他模模糊糊的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那個時候,自個兒讓王珠從死人堆裡面拉了出來。
燈火昏暗,自己慢慢的吃了那碗面。
前世大夏京城的慘狀,歷歷在目,所以王珠其實她自己都並未留意到一樁事情。這個大夏的九公主,並不想看到被戰火摧殘的土地,下意識的避免如此。
無論是兗州,還是如今,她就是如此。
可是自己呢,卻也是根本不一樣。
他是見識了許多凄慘的樣子,有些看到別人的悲慘,就不由得會感同身受,會自己生出了幾許的傷懷。
知曉別人的痛苦,害怕自己也會經歷,就會下意識心軟一些。
可自己呢,是永遠永遠,都是不會有這樣子的同理心的。
端木紫麟慢慢的親吻王珠,他知道自己是個惡魔,只因為他對別人的死毫無感覺。可是唯獨對王珠,這卻是不一樣的。
王珠,王珠,她到底是個活人,身軀也是一派溫熱。
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十分可怕。
端木紫麟有幾分酸味:「那個成國公李羨,溫厚大方,忠心純善,王妃也是一向,一向都欣賞於他吧?」
王珠原本懶洋洋的,聽到了端木紫麟的酸話,頓時也是不覺啞然失笑。
她伸出手,忽而輕輕的捏捏端木紫麟的臉蛋。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我呀,可是從來沒對李羨上心。」
這是端木紫麟第二次吃李羨的醋,王珠簡直覺得莫名。
她身邊出挑的人也是不少,王珠真不知曉,端木紫麟怎麼就盯上了李羨。
想了想,王珠輕輕的抬起頭。
她眸色若水,卻也是頓時平添了幾分寧定之色。
「縱然和這位成國公沒有所謂的立場問題,我也並不十分欣賞於他。夫君,正如他所言,身為一個中辰之人,無論是碧靈宮還是葉家,他都不喜歡。可是,他卻還是勾結了葉家。而他也知道,勾結葉家,今日發生了衝突,整個中辰就是會戰火衝天。可是他還不是,堅持己見?他為了保住李家,保住李太后,也不惜中辰大亂。為了李家的富貴,他同樣可以不介意犧牲這麼多人。純善?也說不上了。」
王珠一雙眸子,微微冰涼,帶著幾分尖銳。
不錯,若誰要傷害陳后,傷害王曦,那麼就算是天下大亂,那也是在所不惜。
可她是好人嗎?當然不是。
李羨自然也絕不是什麼好人。
王珠冉冉一笑,笑容有幾分冷銳。
都是為了自己所在的利益,所以如此恣意行事。
端木紫麟一雙眉毛,卻也是頓時不覺輕輕的鬆開。
一葉障目,他覺得李羨是那種堅定溫厚的人,所以不覺心生嫉妒之意。
無論是夏侯夕,還是林墨初,都不是什麼好人,雙手染血。
這些人便是十分絢麗,可也絕沒有自己奪目。
反而李羨,似乎確實是個忠厚的人。
可如今,王珠解開了端木紫麟的心結。
李羨,也不過如此。
既然如此,他哪一點都是比不上自己。
端木紫麟卻也頓時心安。
庵堂之中,李如拂驚魂未定。
喝下了那碗葯湯,她已然是隱隱覺得小腹有些痛楚之意了。
那葯,性子好烈。
李羨卻也是頓時不覺微微有些尷尬。
李如拂隨身侍候的容姑姑都沒了,而他帶來的也是些個軍漢。
他叫起了一旁嚇得失魂的宮婢,命這些宮婢服侍李如拂。
那些宮婢回過神來,瑟瑟發抖,卻也是驚魂未定的樣兒。
李如拂掃過了那宮婢,眼中頓時流轉了一縷狠戾之意。
李羨見著,頓時不覺一怔。
這個姐姐的性子,李羨還是清楚的。
這些宮婢,瞧見了她的醜態,一多半都是活不下來。
想來李如拂,必定是要殺人滅口。
李羨也不好多言,卻也是頓時命人安排馬車,好送李如拂回宮去。
他前去,扶著李如拂。
李如拂嬌柔的手掌狠狠的捏住了李羨的手臂,那指甲兒狠狠的掐入了肉裡面,不覺狠狠說道:「你不是說,王珠是可用?如今她狼子野心,都是你一番縱容的結果。」
李羨只覺得手臂刺痛,可也是沒放在心上。
他的心裏面不覺嘆了口氣,卻也是好生不是滋味。
且不必提這一次自己想方設法,用盡了手腕,方才救下了李如拂。
就是這一次李如拂受辱,何嘗不是因為她主動挑釁王珠?
不過,這些話兒卻也是說不出口。
李如拂側頭,瞧著李羨那溫順英挺的樣兒,卻也是說不出話。
就算李羨沒眼力勁兒,瞧錯了王珠,可是倒也還算忠心。
整個李家,李羨也算是最得用的人。
想到了這兒,李如拂也是不好再責備。
「下一次,我瞧你還是一心盤算,好生擦亮眼睛,可是不要再糊塗。那等賤婢,也當做好人。」
李如拂眼底,卻也盡數都是狠辣之意。
「這些宮娥,也盡數死了吧。」
李如拂壓低了嗓音,言語柔柔。
李羨皺起了眉頭:「太后,何不寬容一二。」
那一句寬容,仿若是什麼刺激了李如拂的東西,讓李如拂頓時不覺尖聲說道。
「寬容?我聽你說話兒,何嘗沒有寬容?」
若不是李羨,她何至於寬容王珠,何至於鬧成這般。
要是早壓下這賤蹄子,哪裡會招惹這麼多事情。
「阿羨,你是我親弟弟,可你要知曉效忠朝廷,效忠皇帝。你一介臣子,還是要知曉分寸的。」
李如拂不覺要打壓李羨一二。
不錯,李羨如今是有一些權勢,可是若沒有大義名分,他也根本沒資格在端木紫麟跟前侃侃而談。
那些將軍,更不會因為李羨對上端木紫麟。
李如拂一雙眸子,卻也是隱隱有些深邃。
莫非李羨以為今日救駕有功,因此竟然是有了些不安分的心思了?
若是如此,便是血脈之親,卻也是不過如此。
李羨垂下頭去,卻也是一臉柔順姿態:「臣謹遵太后旨意!」
瞧見李羨這樣兒,李如拂方才狠狠吐出來一口氣。
承載李如拂的馬車緩緩離去。
李羨輕輕吐出了一口氣,誰能說軒轅無塵不是李如拂的親兒子呢,這般狠辣,當真是一模一樣。
他身後,宮娥盈盈而來,細細低語:「國丈爺,我等應該,應該如何?」
想來這宮娥見不能一塊兒回宮,所以十分遲疑。
李羨唇瓣一聲嘆息,驀然反手一下,長槍刺入了那宮娥胸口,狠狠的將對方貫穿。
他瞧著那血一滴滴的落下,瞧著對方那十分驚愕的面容。
李羨內心忽而湧起一縷諷刺,此時此刻,誰能說自己和李如拂不是親姐弟呢。
他嗓音轉冷:「全部,殺之!」
庵堂之中,頓時傳來了凄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