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竊聽
王珠容光清淡卻不覺緩緩說道:「將他綁起來吧。」
含黛等人頓時也是瞧得痴了,好歹六皇子也是王珠的兄長,如此被放倒似乎也是於禮不合。
然而縱然是提心弔膽,幾個宮女內心之中不約而同升起的居然是一絲快意!
這六皇子空有好皮相卻不知好歹,只為了白薇薇那外姓公主為難自家主子,處處挑剔可當真是令人氣惱之極!
王洵醒來時候,卻發現自個兒已經是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就連嘴唇也被一條帕子給生生系住!
王洵可是生生氣瘋,王珠這個歹毒妹子,端是不分尊卑。
「六皇兄,你若知道我為何要針對白薇薇,等一下無妨好生瞧瞧。」
一道清潤的嗓音頓時也是響起來。
王珠已經換上了那一身淡藍色裙子,耳戴明珠,越發襯托面容瑩潤,只是一雙眼睛黑漆漆的越發深邃。
如此姿容,配上王珠清潤的嗓音,縱然尚有幾分青澀之意,卻自有一番清冷威儀。
可王洵眼睛里卻是滿滿的惱怒之意。
王珠也不以為意,自己這個哥哥本來就為了白薇薇蠻不講理。
「許嬤嬤,你給大哥說說,白薇薇到底做了什麼。」
許嬤嬤是陳後身邊得力的人,王洵也是知曉的。
聞言,王洵眼底怒意略斂,卻分明添了疑惑。
許嬤嬤不覺嘆了一口氣:「六殿下,你可當真是糊塗啊。」
隨即許嬤嬤將白薇薇勾引王曦的腌臢之事講述一遍。
王洵聽得端是震驚無比,白薇薇在他心裡如點塵不染的白蓮花,怎會做出這等下賤事情?
他原本不該半點懷疑,可是卻忽而記得白薇薇那神志不清時候的言語,白薇薇似乎當真對王曦有意?
一股子內心酸楚頓時也涌到王洵的心頭!
眼見王洵不似之前那麼激動,似乎也將話聽進去幾分,許嬤嬤也去了王洵嘴裡布條。
她也是那皇後身邊老人,自然也是看著王洵與王珠長大,素來是疼愛的。
看著王珠將王洵綁成這個樣兒,許嬤嬤嘴裡不說,可還是覺得王珠對王洵刻薄了些。
六殿下也並不是那等不通情達理,不過九公主倒是一貫刁蠻。
王洵倒也並未如何吵鬧,可是面上卻不覺流露出憤憤譏諷之色:「我原先還道母后怎麼也處處針對白薇薇,還打發她嫁出去,原來因為她發現了薇薇喜歡大哥。可是那又怎麼樣?白薇薇本來就對那謝玄朗沒什麼情分,還逼得她嫁過去,母后,母后真是不夠仁厚。」
一番話只將許嬤嬤聽得目瞪口呆,原本以為王洵必定義憤填膺卻何曾想到王洵居然說出這樣子的話。
唯獨王珠當真是絲毫不意外,也沒有什麼憤怒之色,只慢有條理的飲了那一口茶水。
王洵冷笑之餘卻也是諷刺似的掃了王珠一眼:「所以王珠你便只為了讓我聽這個?只因為白薇薇喜歡太子哥哥,你們就如此設計這麼一個孱弱女子,你們簡直於心何忍!就因為薇薇妹妹情之所至,你們就覺得你們的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王珠,你簡直令我噁心!」
「我只相信薇薇妹妹就算喜歡大哥,也是絕不會做出那等卑劣的事情,不過是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罷了。可就算她當真做出這種事情,那也是情之所至!」
許嬤嬤簡直被氣得面頰漲紅,原本想要將王洵給解開,如今卻也是不好動手就是。
許嬤嬤不覺痛心疾首:「六殿下,你可知道若讓那白薇薇得逞,無論是太子還是皇后是何等尷尬,姜家本為太子支持,又合該如何看待太子?」
王洵有些不耐說道:「說來說去,無非是些利益糾葛罷了。」
許嬤嬤諸多言語也是塞在咽喉之中,卻也是說不出話兒來。
王珠則清脆說道:「許嬤嬤,你何苦跟他多言什麼。再如何剖析利弊,人家還只當我們俗氣,不懂這真情真愛。王洵,今日原本沒安排你的,可是如今倒是不得不讓你聽聽。這旁邊偏殿,則是安排白薇薇母女相會的地方。」
那安茹看似尋常婦人可確實頗多古怪,否則白薇薇前世已經是破身的女子,可是卻又能嫁給謝玄朗為妃。
安茹雖是深得那容太后的喜愛,然而畢竟大夏宮中自然有宮規,所以安茹入宮能出入的地方並不多,陳后若有意安排必定也不算什麼。況且如今白薇薇也是受辱,必定忍不住跟安茹多說幾句。雖然如此,白薇薇到底能不能透出口風,這其中也是並不一定。
不過對王洵,王珠也早沒什麼期待。
王洵更不覺惱恨:「王珠,你可真是處心積慮,心機深沉。」
王珠輕輕抽出一枚長匣子,慢慢的打開:「若你的白妹妹是清白的,聽聽又有何妨。」
她抽出了一枚長長金針,刺入了王洵的啞穴之中,王洵頓時也是說不出話兒來。
許嬤嬤嘆了口氣,原本還覺得九公主有失分寸,可如今見這王洵如此姿態,許嬤嬤也是有些心寒。她一伸手,就按了巧妙設置好的小扇,通過一旁銅孔,這旁邊房間說話聲音也是能聽得清清楚楚的。
也不多時,白薇薇和安茹一道前來。
安茹容顏秀美,雖然一把年紀,卻風韻猶存。
王洵原本惱恨王珠,現在卻也是不覺望了過去。他只覺得安茹容貌秀麗,溫溫柔柔,樣子很像白薇薇,一時之間,也是不覺多了幾分好感。
王洵甚至禁不住暗暗尋思,這個美婦人,也許少了幾分心計,多了幾分純粹。
白薇薇哭得梨花帶雨,輕輕偎依在安茹懷中,十分凄慘。
而王洵看在眼中,更覺得自個兒的心頭隱隱發痛,更不覺添了幾許憐愛之意。
若不是不能動彈,王洵也是恨不得撲過去安撫白薇薇。
白薇薇抬起頭,卻柔柔說道:「母親,你一定要為女兒做主,今天女兒可是丟盡臉面。我要那個王珠,遭受與我一般的屈辱。可只讓她衣衫破了,女兒絕對絕對不甘的——」
白薇薇臉頰猶自掛著淚珠,卻宛如明珠美玉,可那眼底卻流轉一絲漆黑怨毒。
若在王洵面前,白薇薇必定會柔柔弱弱的,委曲求全,只盼望王洵莫要尋事。
王洵並非蠢人,他雖然打心眼裡不願意懷疑白薇薇,可這一刻內心之中忽而就有那一絲十分古怪的感覺。
眼前的白薇薇仍然是柔柔弱弱的,卻讓王洵覺得似乎跟平時不一般。
「母親不是讓你處處就忍,討得別人歡心,別的不說,許多事情你就自行其是,據說你還勾結楊家,陷害王珠這個公主。」
安茹不覺皺起眉頭。
白薇薇雖看似親熱偎依在安茹懷中,聞言卻是一僵。
一抬頭白薇薇卻是楚楚可憐的姿態:「母親,女兒被王珠欺辱,那也是迫不得已。」
安茹慢慢的掏出了手帕,擦去了白薇薇臉頰上的淚水:「你自幼在宮中養大,沒得母親教導,自然少了幾分沉穩。」
白薇薇嗤笑了一聲:「母親你自然知曉,那陳后怎麼會將我當成親女兒。我嘴裡雖然稱呼她一聲母后,可我心裡親娘只有一個。我見到那陳后,心裡就不舒服,很是厭惡,卻不得不應付於她。只有見到母親,我方才會心裡真正高興。」
安茹淡淡的說道:「真是孩子話。」
可她眼角眉梢,卻也是添了幾分的舒坦之色。
白薇薇察言觀色,知道自己這個親娘喜歡聽陳后的不是,所以為了討安茹的喜歡,總是會說些陳后的不是。反正左右無人,白薇薇也並不覺得如何。
然而白薇薇卻並不知道,今天她說的那每一句話都是有人聽到。
王洵骨子裡還是孝順的,雖然口裡說得不恭敬,可那只是自己。若旁的人說起陳后的不是,王洵心裡卻忽而很不自在。
一種莫名不舒服的感覺席捲王洵全身。
白薇薇在他面前,總是寬容大方,總是一副不爭的樣子。
若白薇薇總在王洵面前埋怨別人不是,提及陳后對不住她,王洵哪裡還會有半點憐愛之情。
如今王洵只覺得怪,說不出的彆扭。
只是白薇薇對他影響確實也是深入骨髓,一時之間,王洵也不能立刻就轉過來。
他也不得不安慰自己,今日許是因為白薇薇確實也是被羞辱太過,所以也有些與平時不同。
也是了,平時那般溫柔的一個人兒,怎麼就忽而變了樣子。
若非王珠將一個好好的女兒家羞辱太過了,又何至於如此?
只不過王洵內心雖如此安慰於自己,內心不安卻不斷擴大。
安茹舒坦了,容色也是柔和幾分:「我兒放心,別人那般侮辱於你,我身為親娘又如何能容。那個王珠,今日如此侮辱你,這份羞辱,我定然會千般萬般奉還。別人都只道你是異姓的公主,可是論尊貴,王珠給你提鞋也不配。」
這幾句話說得大有奧妙,王珠豎起耳朵聽,一時間也是聽不太明白,心裡轉瞬間流轉了無數個念頭。
至於王洵,也不知道怎麼了,方才只覺得這美婦和白薇薇容貌相似,觀之可親。可如今看到,居然從胸腔之中升起那麼一股子濃濃的厭惡之意!
就在王珠沉吟之間,外頭傳來了動靜,白薇薇更如受驚的兔子一般怯生生的喚道:「太后,您,您來了。」
今日是容太後生辰,就算宴會散去,原本也應該好生歇息,卻想不到容太后居然紆尊降貴來這裡。
王洵大感驚訝,只覺得容太后對這個臣下之妻頗多恩寵,可王珠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
白薇薇身後本來就有若干秘密,可那些秘密,王珠前世一點兒都不知道,現在卻是要一點點的挖出來。
容太后容顏端莊華貴,艷麗無雙,又因保養得宜,甚至比那安茹還要艷麗可人。
如今盛裝打扮,那艷麗尊貴之氣更是逼人而來。
王珠方才意識到,這年輕的太后不過比自己母后大上那麼三歲,然而眉宇間的威儀卻是無雙鋒銳。
安茹低眉順目,柔柔說道:「勞動太后看望,好生讓臣婦難安。」
容太后卻是對安茹客氣得緊:「原是委屈你了,如今還讓讓阿茹你傷心,你的福分原本不止如此。」
打發走下人,容太後方才輕輕嘆了口氣:「想當初,陛下是與你真心相愛,只可惜你婚約在身,不得不另嫁他人。我為陛下尋覓美女,他總是戒心難除,可偏偏對那出身卑賤的楚美人動了興趣,不就是因為楚美人有幾分你的品格樣貌,有些神似於你。若非造化弄人,這皇后的位置原本也合該是你的。」
安茹柔柔弱弱,面上卻沒有什麼震驚之色,許是心裡也這麼想的,可嘴裡卻說道:「陛下不過些許念想,沒了年輕美貌,只不過是些往日的情分。」
許嬤嬤一雙眼睛更好似噴出火來,心裡只恨不得將這狐媚子撕碎。這安茹素來便有貞潔自持的名聲,卻怎麼都想不到居然會自負得夏熙帝的真愛。
容太后垂頭,卻輕輕含笑搖頭:「原不是這樣子的。我們這個陛下,那也是素來愛約束自己的性兒。我挑的女子,任如何國色天香,總是不肯要。說到底,那不過是心裡忌憚我這個高門出身的太后。唯獨那楚美人,身份卑微,顏色也不如何出挑,陛下自己心裡也瞧不上她。可這一邊嫌惡著,兩個孩子都生出來了。這般情不自禁,你說是瞧在睡的情分上?若非如此,我何至於扶持出生如此卑賤的楚美人?」
一番話說得安茹垂頭,微微有些羞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