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死咬不放
李從靈手段頗為狠辣,雖只是個文官,可郴州上去無不是對李從靈十分敬畏。
如今李從靈匆匆而來,衣衫不整,面頰之上更有些慍怒之意。
候總旗只瞧一眼,頓時也是心驚膽戰。
「我來這兒,自然是為了給王,王小娘子做保。若有什麼耽擱,只恐怕,哼怕你吃罪不起。」
李從靈言語冷冰冰的,分明也是心中惱恨。
候總旗自然不敢應什麼,只輕輕應是。可他內心之中,卻也是惶恐無比。唐小姐不是說了,那個王小娘子不過是個不打緊的人。
可是若是尋常的身份,怎麼會讓知府大人如此深夜,還來這兒。
唐蓉躲在陰暗之處,面頰之上卻也是不覺流轉幾許訝然之色。
此時此刻,她也是雲里霧裡,實在也是不明白怎麼一回事兒。
那個王小娘子,哪裡像是尊貴出身?卻也是被李從靈如此看重。
她只覺得自己好似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更覺得自己送去的銀票如今卻也是毫無用處。
唐蓉內心之中,卻也是忽而湧起了一縷惶恐。
王珠既然身份尊貴,她自是頗有懼意。
籃子也是輕輕放下來了,王珠先讓幾個侍衛上去,再拉著謝玄朗上了籃子。
謝玄朗微微苦笑,王珠和他一道,並不是因為有心親近,而是想就近監視。
竹籃空間微微有些狹小,謝玄朗也不覺有些氣悶。
月色之下,王珠那清秀的小臉也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煙霧。
近在咫尺,少女身上淡淡的幽香掠來,卻似並非尋常的胭脂水粉,而有著一股子清凜的味道。
若是謝玄朗如今方才認識王珠,必定是會覺得王珠一直都是如此冷若冰霜。
可是數月之前,眼前這個九公主還對自己心心念念,十分愛惜。
這些日子,王珠在謝玄朗心中的樣子都是捉摸不定。
那道纖弱的身影,似乎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冷意,令人的心口卻也是不覺微微發涼。
今日月光微微,輕輕的照在了王珠面頰之上。
謝玄朗從沒有這樣子靠近王珠,如此瞧了一眼,方才發覺王珠清秀的面頰微微有些稚氣。
明明一雙漆黑的眸子微微發冷,可是卻到底是個稚弱少女。
謝玄朗胸口驀然一股子血氣翻騰,心中流轉一股子複雜難掩的味道,一股子酸楚之意湧上了胸口,讓謝玄朗面頰流轉了一片紅暈。
謝玄朗忽而扭過了頭去,冷哼了一聲。
王珠聽到了謝玄朗的哼聲,不覺將目光落在了謝玄朗的面頰之上。
謝玄朗臉上一片憤憤之色,王珠倒是沒多意料之外。
謝玄朗性子十分倨傲,如今被自己俘虜住,必定是心中不悅。
前世她最單純的熱情,放在了謝玄朗身上,隨後這樣子的喜愛,在無窮無盡的歲月之中被生生折磨。
一次又一次撕心裂肺的痛楚,讓王珠對愛情所有的憧憬都是蕩然無存!
最後重生之後的她,卻也是早就緊緊封閉了心扉,再無任何動容。
而前世一場無望的單戀,讓王珠對感情再無任何感覺。
從未品嘗過什麼兩情相悅,王珠也從來沒體會過被人傾慕喜愛的感覺。
某些方面,王珠卻也是青澀而幼稚。
如今謝玄朗那有些複雜的,連謝玄朗自己都不懂的微妙心思,王珠自然也是不會知曉。
月色朦朧之下,王珠卻也是露出了一絲冷冷的笑容。
「謝小候爺,恐怕你還是要安分一些。就算到了郴州,你也是人質。若是謝小候爺行為不是,恐怕自取其辱。」
縱然謝玄朗是個知趣的人,王珠還是忍不住提點謝玄朗兩句。
謝玄朗一瞬間,臉兒卻也是白了白,冠玉般的臉頰之上流轉了惱怒之意。
那張俊秀的面頰之上,唇瓣卻也是輕輕一抿,謝玄朗只覺得一股子受辱之意頓時湧上來了。
謝玄朗忽而想起了白薇薇,唯獨那等溫柔可愛的女子,方才是極好的。
現場氣氛頓時微微一僵!
等上了城頭,王珠也是被夏侯夕拉了上來。
夏侯夕的手,在夜風之中,微微有些暖意。
鬆開的瞬間,夏侯夕頓時縮手回到了自己的衣袖之中,驀然輕輕的捏成了拳頭。
李從靈卻微微有些苦笑,謝玄朗方才上來,就被幾個人有意無意的圍住了。
不說王珠身份尊貴,自己也不好動粗。
縱然是當真動粗,指不定會傷了謝玄朗。這位謝家的嫡子,身份尊貴,可是輕易也不能動的。若非謝玄朗舉薦,自己也不能在謝家立足。倘若自己對謝玄朗棄之不顧,那麼謝家必定覺得自己不算十分忠心。
到時候,自己這個根基淺薄的官兒,就會成為了所謂的棄子。
若是別的人,李從靈必定覺得對方不敢傷了謝玄朗。
可這個人若是王珠,那李從靈就不敢肯定。
這個大夏的九公主,性子十分瘋狂,手段也是嗜血。
美玉與瓦片齊齊的毀掉,這種事情,王珠也未必做不出來。
「王小娘子既然來了,我命人打掃別院,讓你好生安息。」
李從靈如今雖然是頭疼,卻不得不對王珠客氣一二。
「李知府何必客氣,今日我來,究竟是為了什麼,想來你也是知曉。若李知府今日有空,正好趁夜一談。」
王珠冉冉一笑,卻也是將李從靈的話兒堵了回去。
周圍的人面色一變,頓時也是不覺有些驚訝之意。
李從靈是什麼人,他們這些郴州的本地人,可是比誰都清楚。
他初來郴州,別人都覺得他是個柔弱書生,也沒誰將他如何放在心上。
卻也是沒想到李從靈手段狠辣,宛如雷霆霹靂,上任之後,卻也是手段鋒銳。之前郴州災民引起騷亂,他手段鐵血,處死了不少人。
故而這位陰冷文秀的李知府,輕輕一眨眼,就能讓整個郴州的人為之心寒。
正因為如此,候總旗等人都是不覺流露出訝然之色。
李從靈性子倨傲,可他不但對王珠客客氣氣的,連王珠說話衝撞於他,李從靈也是沒有如何介意。
一旁的唐蓉,更隱隱有些懼意。
這位王家小娘子,究竟是什麼來頭?
王珠執意如此,李從靈卻也是無可奈何:「既然是如此,就請王小娘子一旁說話兒。」
王珠甜甜的笑了笑,卻又瞧了謝玄朗一眼:「不過謝公子如今有恙在身,紅嬌,你就帶著他先行休息。」
紅嬌冉冉一笑,活色生香,前去扶住了謝玄朗了。
李從靈目光輕輕的閃動,他自詡狠辣,可是比起這位九公主,似乎居然也還差了點兒。
她藝高人膽大,到了郴州,居然還明目張胆的挾持謝玄朗。
李從靈瞧在了眼裡,也不由得覺得升起一縷匪夷所思之感。
自己都不敢相信,有人居然當真敢這樣子做。
謝玄朗只覺得頗為受辱,自也是覺得丟臉之極。
紅嬌輕輕一伸手,握住了謝玄朗的手掌,卻也是被謝玄朗冷哼拂開。
唐蓉瞧著王珠離去的背影,心中滋味莫名。
她內心之中卻也是滋味莫名,懼意之中,卻也是有些不甘。
如今唐蓉縱然是不想承認,卻也是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王姑娘,絕非是自己認為的那種無根無底的江湖中人。
然而隨著那縷不甘之意湧來,唐蓉卻也是頗為惱怒,漣漣生恨。
自己也不是沒對付過那些身份比自己高貴,出身比自己出挑的官家小姐。
雖然那些女子,是沒有王珠這樣子能令李從靈服軟,可自己為什麼不試一試?
想盡辦法,找出對手柔弱之處,再狠狠一擊。
唐蓉手臂雖然是痛楚,心中的恨意卻也是絡繹不絕。
府衙之內,王珠隨李從靈來到了此處。
聽到了王珠欲圖借糧之事,李從靈卻也是不覺輕皺眉頭:「九公主,你應當知曉,此舉於理不合。況且若是借出這些軍糧,一旦大夏戰事開啟,必定會有些不是。那些災民,是有些可憐,可是權衡利弊,也應當有所取捨。」
而李從靈這樣子說著,面頰之上,卻也是微微有些不屑之意了。
在他瞧來,那些尋常流民,就是應當被捨棄的棄子。
而眼前這位九公主,不過是為了賺取一些名聲,故而也是來此。
卻不知曉,此事若有半分差錯,王珠和自己都是其罪不赦。
王珠微微一笑,瞧著眼前的男子。知曉他生性十分狠辣,並且陰沉多計。從前他替謝玄朗出謀劃策,也是陷害了王家良多。
之後謝玄朗登基為帝,最初是給了他高官厚祿。可是不到五年,李從靈就獲罪問斬。李從靈那時候只叫冤枉,一口咬定謝玄朗是兔死狗烹。
其實這卸磨殺驢之事放在別人的身上,還是一樁可憐可悲的事情。放在了李從靈的身上,卻沒什麼冤枉的。王珠瞧過李從靈的罪狀,他為官盤剝太狠,作惡太多,實在是死不足惜。
謝玄朗固然生性涼薄,倒是容不得李從靈叫這冤枉二字。
此人能用的時候是一把利刃,可不能用的時候,卻是實實在在的毒物。
而如今,王珠只覺得面對這個毒物,自己反而更容易對付一些。
倘若對方是赤誠君子,或者是愚笨膽小的人,王珠花的功夫也許會更多。
故而此時此刻,王珠既沒有說什麼秋糧充盈倉庫之事,也沒去分析大夏的局勢。這些,其實都不是李從靈真正在乎的。
眼前的男子,真正在意的無非是功名利祿,自己的榮華富貴。
至於別處的洪水滔天,似乎也是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
王珠忽而微微一笑,眸子之中頓時掠動了灼灼的光彩。
前世謝玄朗清算李從靈,那些罪狀,自己倒是記得一二。
除了李從靈在謝玄朗登基之後所犯的種種罪過,其實一開始李從靈根底都不是十分乾淨。
他父喪之時,就與父親的一名小妾歡愉,並且為了滅口,還將這小妾推下池水生生淹死。
為爭奪去京中太學學習名額,李從靈暗中命人打殘嫡兄腿骨,使得對方殘廢。而他兄長,是與他同父同母的嫡出之子!只不過嫡長子本來更為值錢一些,他這個嫡次子故而心有不甘。
同樣的手段,他用在另外一名與他爭奪貴女芳心的世家公子身上。那情敵的腿骨,也是被瘋馬給生生踩斷的。
這些事情,一樁樁的,都是觸目驚心。
王珠將一份捲軸扔了出來,李從靈打開一瞧,面色都是變了。
「這些,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九公主,你為了要挾於我,居然是用這般手段,我自然不會認的。」
李從靈自認這些事情做得十分隱秘,絕沒有半點證據。
這些年來,他內心之中,想到自己一路行來所做的那些事兒,也是微微有些得意之情。
想不到今日,那些他覺得十分隱秘的事情,卻被王珠揭露出來。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彷彿是被剝了衣衫,扔到了大街之上。
平心而論,王珠如今時間倉促,當然是沒有什麼證據。可她卻也是肯定,這些罪狀都是真的。
故而王珠只冷冷一笑:「若沒有證據,這些事情,我又如何知曉的?至於究竟有無做過,李大人你自己卻也是心知肚明的。」
李從靈嗓音微微沙啞:「九公主,你這是在要挾於我?」
他心中雖然惶恐,卻不覺心念流轉。自己如今頗有聲望,若王珠手中證據模稜兩可,未必能對付得了自己的。可是若受王珠要挾,只恐怕自己處境卻也是會有些不妙。
王珠微微一笑:「李大人,你真是秉性純良,這些不過是李大人年少輕薄時候做的一點錯事。這些,算什麼要挾。」
李從靈冷哼一聲,摸出了那枚翠綠的扳指,正是謝玄朗之物。
「謝家嫡出之子,九公主居然也是敢動,我倒是不覺有些佩服起來。」
王珠瞧著李從靈:「李知府依附謝家,靠的是謝小侯爺的關係。我身為大夏的九公主,自然是不能當真傷了謝小侯爺,否則,怎麼能過得去大夏律令這一關?父皇疼寵於我,就算不忍心,想來也是會給朝臣一個交代的的。故而我一開始,就沒能想過,取了謝郎君的性命。」
她掏出了荷包里的指甲套兒,一個一個的,套在了自己雪白的手指上。
這些指甲套兒做工可謂十分精巧,上面更是鑲嵌了寶石,隨意晃了晃,頓時也是光彩流轉,珠光寶氣。
映襯著燈光,更是好看。
而王珠卻用這指甲套兒,輕輕颳了幾面幾下,頓時也是發出了滋滋的聲音。
「謝郎容貌俊美,面若冠玉,正因為這張漂亮的臉蛋,才讓他有了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稱號。若是我這樣子,用這指甲套兒割破他的臉,毀了他這一張臉,恐怕他什麼指望都沒有了。謝郎君沒了漂亮臉蛋,不能讓姑娘喜歡,這還在其次。若在大夏,面容有損的人,是沒資格做官的。若他當真被毀了容貌,於謝家而言,可是毀掉了一枚很好的棋子。若是謝家的人知曉,因為李大人你的固執,方才讓謝郎君毀容,你猜謝家會如何呢?」
李從靈頓時面色大變,不覺起身,狠狠的瞧著王珠。
「九公主,你行事也不必太過於狠毒。莫不是當初你喜愛謝玄朗,所以因愛生恨,如今仍然是心生怨懟,意圖報復不成?」
當初李從靈為獲取謝玄朗的信任,也是時時跟在了謝玄朗的身邊。
而王珠纏著謝玄朗的樣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王珠聽他揭破自己痴纏謝玄朗的舊事,非但沒有什麼慍怒之意,反而是不覺冉冉一笑:「李大人,你當真是深知我意。我痴纏小侯爺的事情,整個京城都知曉,故而我毀了謝玄朗一張臉,大可以說是風流韻事,因情生恨。大夏曾有公主,也做出當眾刺傷負心男子的激烈之事,那也不過是被幽禁起來。而我,不但是父皇跟前受寵公主,而且不過是毀了謝玄朗的面容。故而就算是我做出這樣子事情,其實也不會有什麼性命之危的。至少,我命可無礙。放逐外地,我還更加風流快活。」
「至於李大人你呢,愛惜前程,將謝玄朗對你一番恩惠視若無睹。我若,在將你這份罪狀送去謝家,你猜一猜,會不會有許多證據,證明你是做過這些事情的?」
李從靈忽而明白此事可怕之處,頓時目瞪口呆!
他咚的一下坐下來,並且額頭升起了一層汗水。
別說王珠所舉出之事均是真的,就算是假的,也不愁沒有證據。
王珠看著李從靈,慢慢的說道:「所以方才那些,怎算是要挾呢,如今我所說的,方才是真正要挾。」
李從靈瞧著王珠清秀的容貌,此時此刻王珠在他眼中宛如惡鬼!
明明是金枝玉葉,身份尊貴,卻沒曾想,王珠居然是這樣子的無賴狠辣。
李從靈都是有些不懂了,為什麼王珠能在自己面前做出光腳不怕穿鞋的架勢。
其實自從收到了王珠那封勒索信,李從靈也早有計較,並非沒有應對之策。
只不過也許見到王珠痴纏謝玄朗的不堪樣兒,李從靈內心之中,並不想這麼容易服軟。
想不到今時今日的王珠,已經是與曾經不同了。
之前李從靈,倒是沒想到自己竟然被王珠逼迫到如此地步。
房間之中靜了靜,好半天,李從靈才有些沙啞說道:「想來九公主必定是憂心百姓,才如此咄咄逼人的借糧。既是如此,九公主不如隨我一道,一併去瞧一瞧。」
王珠倒是微微一怔,只覺得李從靈的反應,很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了。
不過縱然李從靈有什麼花招,她也是沒什麼可畏懼的。
穿上了漆黑的披風,遮擋住自己容顏,王珠領著侍衛,隨李從靈一併出去。
李從靈倒忽而好似鎮定起來,一副淡然無波的模樣。
王珠暗暗警惕,眼前的李從靈是個陰毒的人,說不定另有什麼狠辣的手段。
也不多時,李從靈就領著王珠到了目的地。
「此處,就是原本儲存軍糧的庫房!」
李從靈目光灼灼,眼睛里卻也是流轉了幾許諷刺之意。
這個九公主不是要借糧?不是要逼迫自己,並且以隱私前程要挾?
可那又有什麼法子呢,有那見鬼的糧食!
王珠容色冷然,盯著眼前的庫房。
此處靜悄悄的,也無人把守看護,任由那大門打開。
而原本兩扇極具氣派的大門,如今卻也是焦糊一片,裡面更是空蕩蕩的。
四周圍的石板地面之上,也是仍有大火燒焦的痕迹了。
「郴州災民作亂,九公主你是知曉的了。我本好心收留這些流民,卻也是沒曾想,這些流民居然生起暴亂!這些刁民殺死官兵,焚毀大門,將裡面糧食搶掠而空。本官反應過來時候,此等事情已然是發生了,簡直是可恨之極!」
「如今這倉庫之中空無一物,若非為了顧全大局,擔心陳國趁虛而入,我也不會秘而不宣。九公主若是不信,你不是善於打探別人的隱私?那是大可以趁機盤問,追根究底,瞧瞧此處是否是存糧倉庫,並且是否有流民作亂之事。若我有一個字虛言,九公主再將我千刀萬剮,狠狠處置,那也不遲。如今郴州,還靠京城運糧救濟一二呢。」
說到了最後,李從靈言語裡面也是隱隱有些諷刺之意了。
他側過身,漠然無比的看著王珠。
王珠就是翻個底朝天,自己這裡也沒半顆糧食!
只恐怕,是這刁蠻公主沒想到的事情吧。
李從靈冷笑無比!
月色下,王珠面頰上流露出了思索之色,卻也是不覺輕輕的皺起了眉頭了。
看著王珠這個樣兒,李從靈內心頓時大快!
這個九公主,再如何行事狠辣,也不過是個見識有限的女子。
再如何,也是翻不起浪花來的。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王珠再如何會算計,也是不可能無中生有了。既然是如此,王珠這借糧之行,想來也是順利不了的。
可縱然是夜色濃郁,卻也是掩不住王珠眼底的幽幽寒光。
若是別的人,因為如今這巨大的失落,必定是會一時氣餒。
千辛萬苦,萬般算計,兗州告急,郴州無糧。
這背後的陰謀者,每一步,都是算計得妙到巔峰,讓人掙脫不了。
可那也只是別的人!
王珠眼底,流轉了灼灼的火光,無論如何,她是絕對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
天光初明,一夜未睡的王珠又出現在郴州的街頭。
昨夜備受打擊,今日王珠卻也是沒有失落之意。
謝玄朗今日被人監視著,倒是也能溜達溜達。
他優雅的夾起一個小籠包,沾染了醋汁,再輕輕的咬了一口。
這樣子的舉止,是說不出的優雅的。
身為世家公子,一舉一動,可都是被好生調教,早就是深深的印入了謝玄朗的骨髓。
這點尋常食物,往常謝玄朗也不屑去品嘗。既然是前朝高門,謝家食物必定也是精細而雅緻的。
不過連日奔波,受過了王珠的荼毒,如今謝玄朗吃這普通的三絲包子,已經是覺得頗為美味了。
更何況,這佐餐之物,更是讓謝玄朗身心愉悅。
瞧著王珠尚自有些凌亂的髮絲,蒼白失色的臉頰,眼底下濃濃的青紫,以及王珠眼中的暴怒之意。
這一切的一切,都無不取悅了謝玄朗,讓謝玄朗歡喜之極。
這一刻,謝玄朗對李從靈的好感更是倍增。
也不知道李從靈用的是什麼手段,讓王珠氣惱成這般模樣。
想到自己被強擄之辱,這一路上自己所受到的羞辱,謝玄朗只覺得說不出的解氣。
王珠她張揚跋扈,卻也是想不到有今天。
一邊這樣子想到,謝玄朗掃過了一旁的夏侯夕一眼。
這個陳國的質子如今撩開了面紗,露出了他姣好的容顏。
他五官本來就出挑,此刻在清晨的淡金色光輝照耀之下,卻也是越發升起了一縷夢幻般的美感。
而那一雙金銀妖瞳,如今帶著溫潤的味道,卻也是盯住了王珠。
這個陳國的質子,在謝玄朗的認知之中,倒是對王珠頗為討好。這一點,卻也是讓謝玄朗有些不屑了。
無論如何,他也不大想讓個女人掌控自己的命運。
王珠如今所挑的這個鋪子,頗為簡陋。
正因為如此,謝玄朗和夏侯夕的容貌,也吸引住別人的注意力,讓人不覺想要多瞧幾眼。
謝玄朗也還罷了,他容貌已經是俊美之極,可到底是凡塵之色。
而一旁的夏侯夕,也是生生不似凡人。
就算是謝玄朗這等俊俏人物,也是不覺被夏侯夕壓下了光輝。
夏侯夕瞧著朝陽下的郴州,卻忽而輕輕的說道:「九公主,你不覺得十分有趣。不過是一堵城牆之區別,地獄和人間區別就在這兒。」
王珠一怔,卻忽而發覺夏侯夕說的確實是不錯。
外面那些諸多可怕的場景,如今卻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子。
這郴州,如今百姓生活一如既往,甚至讓王珠有一種錯覺,離那些可怕的災荒已經很遠很遠了。
可是就是在昨天晚上,他們進城的時候,卻也仍然是嗅到了屍體的焦臭氣息。
這兒的百姓,卻似乎早就忘記了這一點,與外邊之事全數割開。
紅嬌來到了位置之上,卻也是輕輕舉起了一碗豆漿,慢慢的喝了一口。
她亦是一夜未睡,不過塗抹了脂粉,掩蓋住眼底的青紫。
「那李從靈說的話兒,也不是假的。騷亂時候,確實也是有災民圍攻糧庫,如今卻也是什麼都沒有了。」
王珠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頰微微有些苦惱之色,隨即卻也是慢慢的舒展了眉頭。
「還是要查這位李大人,不過也不必去尋這批糧食的下落,紅嬌,我心中只懷疑另外一樁事情。」
王珠瞧著紅嬌也頗有些困惑之意,故而讓紅嬌過來,在紅嬌耳邊低語了幾句。
這也是王珠一種習慣了,若是機密的事情,必定也是要壓低自己的嗓音。
王珠還要查李從靈,卻也是有些讓人困惑不解了。
李從靈縱然不甚恭順,可要與他計較,有的是時候。
當務之急,卻也是籌集糧食,應付眼前燃眉之急。
謝玄朗先是皺起了眉頭,隨即面頰之上卻也是流轉了一縷諷刺之色。
果然是個女子而已,最是小心愛計較,這要緊的時候,卻偏生去計較別的。
瞧來,倒是自己太瞧得上王珠了。
而王珠目光瀲灧,卻也是忽而又想起了一樁事情。
前世記憶之中,李從靈貪花好色,他身邊有一個美妾,名叫煙羅,出落得十分美貌。
這個美貌的小妾,迷得李從靈神魂顛倒,並且告訴了她許多秘密。
謝玄朗除掉李從靈,其中這個煙羅,就說出了不少證據的。
原來李從靈雖然愛惜煙羅,煙羅對他卻也是無甚情分。
王珠自然不記得李從靈何時納了這個小妾的。
可是如今若有這個煙羅在他身邊,說不定能說動這個女人,找一件王珠很想要的東西。
想到了這兒,王珠再一次拉過了紅嬌,在紅嬌耳邊耳語。
這一次,她囑咐紅嬌去尋一名叫煙羅的小妾。
若是旁人,必定是會錯愕,可紅嬌反而軟膩膩的一笑,流露出了十分感興趣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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