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生生逼瘋
楊煉忽而溫聲說道:「我楊煉雖不算什麼至誠君子,可也未必做出這種事情。五公主,你既拿出這個如意結,可還有什麼別的證據?」
王姝一怔,頓時哭得梨花帶雨,宛如花瓣沾染了露水,十分可憐:「楊郎,瞧來你素來沒將我放在心上,送我的東西也沒什麼特殊印記,可見你心計太深。」
楊夫人更加來了精神:「我兒文采出眾,莫非連個隻言片語都沒寫和你?」
王姝一時一堵:「我傾吐心意,他送了如意結,自然是對我有意。」
楊煉輕輕搖搖頭:「說來可笑,今日之前,我連五公主的面都沒見到過。我若不滿與九公主的婚事,方才可以藉機退婚,何必如此?」
王姝對楊煉十分憎恨,忽而想起了什麼,大聲說道:「我身邊宮女五月,就是她送的東西,如今,她偏偏也在這裡!」
陳后眉頭輕皺,狐疑不定。若楊煉當真與王姝私通款曲,那麼這個人就絕非小九良配!
只不過如今雙方各執一詞,陳后也不知孰真孰假。
「那就招五月過來,一併對質!」
王珠似低聲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也不多時,一名宮女被召喚上來,正是王姝身邊的宮女五月。
王姝一見五月,就死死的捉住了五月的手臂:「五月,你可不能說謊,你要說清楚,是不是楊煉送東西給我?是不是?」
她樣子格外急切,又一口咬定這件事情,任誰都會心生狐疑,好奇她為什麼會說這種很容易被戳破的謊話。
王珠卻冷冷的想,不過這個五月,一定會給眾人一個能夠相信的解釋的。
「陛下,其實,其實五公主她,她雖未說謊,可是,可是這一切都是她臆想出來的!」
五月垂下頭,惶恐無限的說道。
王姝這嬌滴滴的女子一瞬間變得無比可怖,一把將五月推開,冷冰冰說道:「你在說些什麼?」
「五公主,你清醒一下吧。原本你命我送東西給楊公子,我只說不敢。你送出去東西,我帶回來了,假說楊公子對你無意,也是盼望你能斷了這個念頭。想不到,想不到你居然瘋瘋癲癲的。沒幾天,你總說是楊公子送你的東西,說他回應你的情意,可是這如意結是你自己編的,這繩子也還是宮裡的東西。你總自己弄來一些東西,就說,就說是楊公子送給你的,自言自語,我也覺得十分害怕。」
五月垂下頭,顫聲說道,委屈無限。
王珠慢慢的加了一句:「你是說五公主瘋了?」
王姝受了刺激一樣身軀頓時一顫,揚聲說道:「我沒有瘋,我根本沒有瘋。就是你這個賤奴才,枉費你跟我那麼久,居然被人收買,信口雌黃,出賣你的主子!你,你簡直良心被狗吃了!」
五月似乎也是十分害怕了,身軀輕輕顫抖,好像被王姝嚇得不敢說話了一樣。
王姝抬起頭,眼睛好像噴火了一樣,惡狠狠的說道:「王珠,你就是想要我瘋了,這樣子你才歡喜,才高興!」
楊煉掃了王姝一眼,這個五公主雖然生得十分美麗,可是看上去似乎真有些像瘋了。
他眼裡似乎閃爍一些東西,隨即慢慢的說道:「陛下,五公主說什麼,我真的並不明白,我與她,並無交集。」
楊夫人此刻對王姝的厭惡更勝王珠,更趁機落井下石,一吐胸口鬱悶之氣!
「還是請個御醫給五公主瞧一瞧。想來五公主也是思嫁心切,方才這樣子的糊塗。」
楊夫人自是嘲諷五公主是個花痴,故而一心嫁人,腦子有些不清楚。
王姝瞪大了眼睛,呼吸也是急促!
別人以為她瘋了,可她沒有瘋,那些事情都是清清楚楚的。
她目光掃過了眾人,只覺得入目的一張張面孔都充滿了不信任。
那些人都是在嘲諷自己,嘲笑自己雖然容顏美麗,卻是腦子不清楚,居然以為能攀附楊煉。
他們都覺得自己出身卑賤,所以不自量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所以花痴成性。
最後王姝那幽潤冰冷的目光頓時凝聚在王珠身上!
她恨意濃濃,所有的惱恨之意都是頓時凝聚在王珠身上。
是王珠,就是王珠!
一切一切,都是王珠這個賤人所設計!
她一定要逼著王珠承認,承認一切都是這個賤人設計,算計自己的!
王姝頓時拔出了那枚髮釵,撲過去對準王珠,眼裡流轉一絲狠意:「王珠,你好狠毒的心思,對親生姐妹,也居然是這般心狠!是你算計了我,一定是你算計了我!你還是快些承認,你究竟是如何陷害我的?」
王姝瞪大了眼睛,呼吸也是十分急促。
她這個樣子有些駭人,在場的女眷已經嚇得不輕。原本在楊夫人身邊的楊薰更是跳得老遠。
在場的都是弱質女流,而且王姝手中的髮釵也是十分鋒銳,誰也是不知道刺激了王姝,王姝會做出什麼樣子的事情。
陳后更是嚇得面色白了白:「王姝,你到底要幹什麼,成何體統?」
王姝尖銳的說道:「我沒有瘋,這一切都是有人逼我的,算計我的,王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王珠面紗下的容顏冰冷若雪,嗓音里卻有著一股子淡淡的憐憫:「五皇姐,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許你腦子真的有些問題,吃點葯,說不定就會好起來。」
王姝啊的尖叫一聲,向著王珠撲了過去。
這一刻,她雖然是氣得發狂,可是到底腦子裡還是有那一絲清明。殺了王珠自然是萬萬不能,若是如此,自己也是絕無翻身的餘地。
可是將王珠那一張臉給毀掉了,豈非解氣?自己的日子已經註定不好過了,可畢竟罪不至死。然而王珠頂著一張被毀掉的丑容,一生一世,也是已經別想要得到幸福。
這一下事發突然,王姝快要撲倒了王珠面前時候,驀然被什麼打中了手腕,手中的髮釵落於地上。
王姝啊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手腕,旋即被早等候的兩個粗壯會武的宮女死死按住了。
王珠冷冷笑了笑,原本捏在手中的髮釵鬆了松。
她雖然不懼,可若當眾動手,未免有些難看。既然是這樣子,如此這樣子才好些。
王珠眼波流轉間,輕輕從地上摸上一枚白玉扳指。
這枚白玉扳指十分精緻,玉質也十分溫潤,瞧著也是珍貴得緊。
王珠用手帕輕輕抱住了,擦去了上面的泥土。
若非地位尊貴,恐怕也用不到這麼好珍貴玉器。
仔細瞧瞧,王珠到覺得有些眼熟。
馬車之中,夏侯夕捂住了胸口,驀然吐了一口鮮血。
莫南瞧在眼裡,頓時不覺有些心痛。
「夕殿下,那些裴家的刺客前來,你重傷未痊癒,如今妄動真氣——」
夏侯夕不覺抬起頭,那如白玉雕琢般精緻容顏上一雙金銀雙瞳格外妖異,目光瀲灧間,卻從手帕輕輕擦拭唇角的淺淡血跡。
「九公主於我有恩,自然不能不報。」
「可惜那枚玉扳指,那是陛下賜給你的。」
夏侯夕眼底忽而流轉幾許淡淡奇異,輕輕搖搖頭:「不過是一時沒找到順手之物,所以方才如此。」
王姝如今雖然已經被制伏住,卻也是十分不滿,不斷掙扎。
「父皇,求你相信我,我沒有瘋。王珠她才是災星,方才是禍害,才是心狠手辣的妖物。我,我都是被算計的!」
「王珠才花痴,才是卑劣小人,才是沒有要的草包、賤貨!」
王姝句句辱罵,可是落在了別的眼裡,她似乎就是神智不清。
可王姝內心充滿了憤怒,自然絕對絕對,不肯就這般住口。
偏偏這時候,楚美人已經嚇著魂飛魄散,跪著說道:「陛下,姝兒必定是中邪了,腦子不清楚,方才做出這種事情,求你不要跟她,跟我和竟兒計較。」
王姝頓時也是一怔,她萬萬沒想到不但別人這樣子想,連自己親生母親居然也是會說,說自己是個瘋子。
她的聲音忽而就停下來,淚珠子一顆顆的落下來,順著王姝臉頰滑過,輕輕落在了衣衫之上,唯獨唇瓣輕輕顫抖,好似全部的力氣已經消失了。
楚美人聽到王姝尖銳的嗓音消失,內心卻也是不覺一陣心虛。
然而轉念一想,自己也是為了王姝好,她陷害王珠,若說她腦子不清楚,想來也會網開一面。
自己說她瘋了,還不是為了姝兒好。
現在保全自己,以後等竟兒飛黃騰達,再將這些得罪自己的人狠狠踩到腳底下。
王珠聽到了耳里,卻不覺冷笑,慧如師太暗示太子福薄,這必定也是王竟指使。說到王姝,她不過一門心思爭男人,未必有這般眼界。楚美人棄車保帥,主動揭發女兒。父皇內心必定不能釋疑,可到底給了一條台階下。
她原本盼望夏熙帝盛怒的時候處置了王竟,然而區區一個王竟,朝堂上也不會那麼多人擁護。單單是吉兆而已,又如何能立刻有這麼許多可指使的人。容太后對王竟悉心栽培,這些幫襯王竟的也是容太后的嫡系。
來日方長,處置了一個區區王姝,王珠並不覺得有什麼可得意的。面紗下,王珠的眼底都是濃濃的冷漠。那張清秀臉頰上,一雙眸子卻掠動嗜血的光華,她就是這樣子的人,沒將對手一個個徹底吞噬,一顆心就不會覺得愉悅高興。
陳后嗓音沉了沉:「陛下,瞧來五公主病得不輕,可是要好生瞧一瞧。」
夏熙帝生生隱忍了眼底的暴怒!暫時不能處置眼前這些人的憤怒都統統發泄在王姝身上,然而他說話口音卻分明是平靜無波:「那就養在宮中,這輩子也是不必再出去!」
王姝聞言更是咚的一下子生生栽倒,眼裡茫然失神。自己就是要以瘋癲名聲被軟禁起來,一生一世也是不能見光!
王珠無意識撫摸自己懷中手帕,裡面那枚玉石扳指卻也是溫潤剔透。
那枚扳指不知是什麼人扔過來的,就算包在帕子裡面,仍然透出了幾許溫潤味道。
輕輕吐了口氣,王珠挑起了那枚兔子花燈。
今天一陣腥風血雨,誰也不知道這樁事情,居然是出自這纖弱女子。
她就是毒女,宛若生在絕地的曼珠沙華,極是風姿秀麗,卻蘊含了劇毒。
人漸散去,王珠要上馬車時候,卻被一道身影給攔住。
楊煉風度翩翩,額心的紅痣給楊煉清俊的容貌更平添了幾分綺麗之色。
陳后對楊煉感覺不錯,也樂得女兒跟未婚夫婿多說幾句話,故而也並未多阻攔。
楊煉唇角微微含笑,語調卻也是充滿了安撫:「九公主,今日這般多腥風血雨,你可是嚇壞了?」
王珠盈盈一福,柔柔說道:「還好,多謝楊公子。」
她一副柔孌的姿態,楊煉內心也是添了幾許說不清的味道。
這個九公主,也許並未那般單純,可在自己面前,總是安安分分柔順樣兒。
無可否認,這王珠雖非什麼絕色,可楊煉卻是極喜歡她這般模樣的。
安安分分的,不擺什麼公主架子。
楊煉月色下,容顏十分清俊:「我與公主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中也算不上如何安好,我母親十分疼愛於我,難免對我未來妻子頗多苛刻。公主喜愛謝玄朗,而我也未必對公主如何傾心。公主是聰慧之人,我也並不願意虛言欺騙。」
「饒是如此,我與公主既然姻緣已定,許已經就是上天註定。九公主,我不敢說對你不過幾面之緣就情深互許,卻必定會盡心做一個丈夫,也想試一試,能與你做一對融洽夫妻。」
楊煉嗓音里有著一股子淡淡的沙啞:「楊家雖然不算極好,可人生之事,總不能總是順意。就算是公主許了別的人,也不能十全十美。至少我誠心誠意,願意與九公主試一試的。」
王珠柔柔的垂下來,一副十分柔順樣兒:「可楊公子你也已然說了,與我不過幾面之緣,算不得十分,十分熟悉。」
楊煉伸出手,慢慢撩撥起王珠一縷髮絲:「雖然沒見過幾次,可公主卻是知曉本分的性兒。」
眼前的王珠,倒也並不像如傳聞那般不馴,反而在自己面前頗為安分柔順。
王珠沒有說話,一動不動。楊煉目不轉睛的看著王珠,瞧不清王珠面紗后的情愫,隨即方才緩緩鬆開了手指。
等到楊煉離開,王珠方才盈盈上了馬車。
紫枝頓時嘆了口氣:「楊家雖不算極好,但楊公子到底是個明白人兒,公主嫁過去,總不算多差。」
她悄然看了王珠一眼:「雖比不上謝郎君的丰神俊朗,可是也是聰明通透,也是,是能過日子的人。今日楊公子雖沒說什麼甜言蜜語,可句句都是實實在在的話。」
說來說去,卻也仍然不過擔心王珠忘不了謝玄朗。
王珠輕輕合上眸子,若換做旁人,必定會覺得楊煉這番話說得很坦誠,很是真心實意。
然而王珠非但沒動容,反而心底湧起了一股子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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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張萌芽親的三朵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