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裴凰反咬
「裴大小姐,太后說得也是極是,切切不能因為你弟弟的事情,因此自覺有些不是。這裴洋無論如何,也是與你沒什麼干係。若是裴大小姐當真知曉自己親弟弟在做這檔子的噁心之事,那也是不會眼巴巴的,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慫恿眾人去捉姦。哎,裴洋就算是有些不是,可到底也是裴大小姐的親弟弟,那裴大小姐,也是難免會心中難受了。」
王珠面上帶著唏噓之色,卻也是不覺微微苦笑。
裴凰不好將自己手掌抽出來,面色卻也是不覺有些難看。
王珠這字字句句的,可是在戳她的心裡頭。
正因為她不如王珠聰慧,所以方才落入了王珠的算計,成為王珠的棋子。
這於裴凰而言,無疑是奇恥大辱。
王珠這樣子說,也分明就是刻意羞辱。裴凰非但沒有王珠聰明,還被王珠所利用。
偏偏裴凰,還是發作不得。
就算是心中劇痛,她也只能是生生忍著。
不但忍著,裴凰甚至不覺強顏一笑:「多謝九公主體恤。」
王珠不動聲色:「至於如今京中傳聞,裴家上下都是些個怪物,行事嗜血殘忍,我卻也是一點兒都不相信的。」
說是不信,卻是點明裴家名聲極差。
裴凰心中生惱,卻也是不肯就此服軟,嗓音也是不覺低了幾許:「多謝九公主了,只要你相信於我,別人怎麼想的,我也是並不如何的放在心上。清者自清,便是這個道理。便是外邊的人,傳九公主是如何的不是,我的心裏面,那也是沒半點相信的。」
裴凰話中之意,卻也是暗示王珠那名聲,也是沒見得有多好。
王珠卻轉頭,瞧著容太后,輕輕的福了福。
「皇祖母,裴家是忠良之後,可是如今,京城的人非但不覺得他們是英雄,還說他們有什麼十分兇殘的嗜好。就算是孫女兒,也是為裴家覺得十分可惜。」
言下之意,容太后雖口口聲聲,說處置了裴家便是會招惹了百姓不滿,卻也是容太后想得太多了。
容太後有些陰冷的目光,不覺就是這樣子掃過了王珠。自從這個孫女兒開竅之後,這一切都是變十分的令人厭惡。
裴家從前雖然名聲有些瑕疵,可是卻也是不致於如此難堪。
可是如今,裴家的名聲,也是壞了極點了。
怎麼什麼事情,都是處處不順了。
「你既然是知曉,裴家是冤枉的,怎麼就不肯為裴家喊冤?」
而容太后似乎已經是忘記了,裴洋是確確實實的,還弄死了薛采凝的。
王珠不覺一笑:「孫女兒倒是有個絕好的法子。這些京城的百姓,還不如何的了解裴家,不過北漠的百姓,想來必定是知曉,裴家為他們付出了多少。不如,讓這些北漠的百姓,為了他們喊冤。」
一瞬間,裴凰不覺面色大變,更是不覺脫口而出:「萬萬不可!」
這一句話說出口,裴凰方才知曉不對,自己的反應卻也是未免有些不對。
這個反應,可是頓時大了些。
王珠清秀的面頰,卻也是流轉了幾分深邃。
王珠也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卻也是沒想到,裴凰居然是這麼大反應。
裴凰雖立刻收斂了容色,可是王珠卻也是瞧出了幾分端倪。仔細想想,裴家既然是在京中無惡不作,那麼北漠也絕不會是安分守己的樣兒。
想到了此處,王珠倒是動了心思,自己是應當去北漠好生查一查。
裴凰與王珠鬥口吃了虧,便也是不再如何言語,而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在了容太后的身邊了。
她眼觀鼻鼻觀心,十分柔順的樣子,王珠卻決不相信裴凰居然能如此的安分了。
她冷冷的笑了笑,眼波流轉間,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的狠色。
容太后嘆了口氣,不覺低語:「這日子久了,我的身子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陳后,你去了兗州多時,回來之後,也沒如何與我說話兒。如今趁著如此機會,你便是留下來,乾脆與我說說話兒吧。」
陳後面上堆歡,輕輕的應了:「能陪太后說話兒,這可是我的福氣,只要太后不厭煩就是了。」實則兩個人是心思各異,面上卻是說不出的和諧。
陳后揮揮手,楚美人隨即退開。
陳后也自自然然的,服侍容太后喝葯。
容太后喝了一口葯汁,慢慢的吞到了肚子裡面去,這面上卻也是不覺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她目光在陳後面上逡巡,這清秀面頰之上也只有順從之意。
遙想當初,夏熙帝方才登基,容太后就瞧不上這小門小戶的陳家女兒,想立自己女兒為皇后。
只是夏熙帝面上雖然是十分的恭順,卻不肯應承這件事情。彼時容太后也不想逼迫太過,此事也就這樣子罷了。
可是陳后明明是知曉這件事情的,卻一直十分溫婉的待著自己。這麼多年了,陳后居然是沒半點算計她這個太后,也沒讓她抓住半點把柄。
容太后也是不覺在想,從前自己也許一直都小瞧皇后了。
如此隱忍,如此柔順,可謂無懈可擊。
既然如此,陳後生出王珠這麼個小狐狸,那也是一點兒都不奇怪了。
容太后吞下了一口葯汁,苦澀無比。
「陛下政務繁忙,今日晚間會來瞧我,我留他用膳,皇后也正好可以跟他敘話兒。」
陳后目光落在了裴凰的身上,裴凰沒有見走的意思。
陳后心中也是有數了,容太后拿病做筏子,多半也還是因為裴凰的那檔子事兒。
不過陳后還是柔順應了。
在陳后瞧來,容太后想要這樣子,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了。此且事原無分辨的餘地,拿到了夏熙帝跟前說,夏熙帝非但不會心軟,反而會十分厭惡的。
而裴凰的心中,也是有屬於自己的打算。
如今暫時隱忍一時之氣,等到夏熙帝來時候,只恐怕王珠也是會落得些許不是的。
王珠卻輕輕垂下頭,眸色幽潤,隱隱有些諷刺之意了。
一旁的楚美人,聽說夏熙帝要來,卻沒有什麼激動之色。
她手掌輕理鬢髮,容色卻有些木然。
陳後有兒有女,那是個有福氣的人。可是自己的身邊,那卻是空落落的,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是沒有。若是姝兒還在,那是絕不會如此了。
裴凰眼底深處,不覺流轉了幾許算計。
這一次她勾結容太后,便是要趁機算計。
只要自己計算得當,不但裴洋能免於一死,就是王珠也是落得些個不是。
到了入夜時分,夏熙帝果真也是前來。
瞧到了裴凰瞬間,夏熙帝眼底深處不覺流轉了一縷極為厭惡之色。
旋即,夏熙帝方才收回了目光,瞧著容太后緩緩說道:「母后,如今你的身子,可是有好些。」
「不過有些憂思過度,陛下,我也是為了你江山考慮,故而心中實在是有些放不下。」
裴凰卻淚水盈盈,頓時也是跪在了夏熙帝的面前了:「陛下,我們裴家,歷代都是對大夏忠心耿耿。三十年前,陳國勾結北漠的騎兵,一起攻打大夏,是裴家守住了大夏的邊界啊。臣女也還記得,自己的爺爺和幾個叔叔伯伯,可都是死在那場戰役之中了。十年前,臣女的父親也是戰死沙場,只有阿洋一個孩子。如今若是阿洋死了,裴家,裴家可是就斷了香火,這北漠軍又該如何傳承?」
裴凰淚水盈盈,端是說得凄苦無比。
「也許正因為從小沒有了父親,阿洋被我寵溺太過了,所以方才是不知道輕重,居然是做出這樣子的事情。那薛家小姐死得這般可憐,我也是覺得很是對不住她。陛下,我並不是讓阿洋無罪,只是想留了他一條性命了。」
裴凰雖哭得梨花帶雨,可是夏熙帝卻並沒有什麼動容之情。
容太后也是在一邊幫腔:「陛下,那些百姓們怎麼想,你是有些考量的。可是武將們怎麼想,莫非你就無動於衷。他們血戰沙場,馬革裹屍,可是連自己的血脈都不能存。試問從今以後,還有誰為了陛下賣命。」
夏熙帝樣兒卻是淡淡的,緩緩說道:「太后既然是身子不好,那就是應當好生將息。這些個不相干的事情,太后何必理會呢?」
因那動怒的關係,容太後面頰之上,卻也是不覺泛起了惱怒之色:「陛下,我也是處處為了你著想,只恐你為了一個薛采凝,就根基不穩,將那大好的江山給了別人。」
言下之意,就是指夏熙帝耽於美色,所以方才行這昏聵之事了。「
夏熙帝冷冷說道:」動一個裴洋,居然就能這般大的陣仗,進而動搖朕的根基,母后,你也是妄自言語了。「
容太后咳嗽了兩聲,面上浮起了一層紅潮:」縱然是動不了陛下你的根基,可是北漠府大亂,西北軍事均受影響。你以為如今陳國送了質子過來,就當真沒了吞併大夏之心了?陛下,你自毀長城,若是陳國趁虛而入,豈不是危及大夏江山?「
容太后眸子落在了夏熙帝的面上,她是有些明白夏熙帝的。
這個皇帝,他精於權謀,性子又多疑。
說到平衡朝政,玩弄權術,也許夏熙帝是十分有能耐的。
可若是說到了軍事上的謀略,那麼夏熙帝業不過如此而已。容太後知曉自己這樣子的一番話,必定是讓夏熙帝有所遲疑了。
說到底,若是殺了裴洋,那也就代表屬於裴洋的西北軍一脈,那是正式決裂。
夏熙帝再不喜歡那些前朝高門,也是沒有立刻就除去了,而是天長日久,慢慢削權,徐徐圖之。
這其中,必定有夏熙帝遲疑,而他們卻可以利用的空間。
她手帕捂住了唇瓣,咳嗽了兩聲,暗中給裴凰使了個眼色。
如今夏熙帝既然是已經動搖,接下來就應當讓裴凰說話了。
裴凰頓時不覺凄然說道:」還有一事,陛下,臣女可謂不吐不快。陛下,臣女弟弟謀殺薛采凝之事,與那京中傳聞,其實頗為不同的。臣女也是見過弟弟了,他供認不諱,自己確實糾纏那薛家的女郎,確實也是他所下的下手。可是那薛采凝出現在那裡,並不是因為裴家的下人誘騙她過去,而是薛采凝早就與人有約啊。「
」遙想當初,阿洋與夏侯夕並不熟悉,卻也是被夏侯夕所邀約,去什麼品琴會,正因為這個樣子,方才讓阿洋認識了薛采凝。是夏侯夕咳嗽了一聲,方才攛掇那薛采凝眼巴巴的跟阿洋要什麼雪狼皮。後來,阿洋也是不知道怎麼了,知曉夏侯夕和那薛家小姐私會,方才易容改裝,匆匆前去——「
說到了此處,裴凰微微一頓,嗓音卻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乾澀之意。
」那天,夏侯夕並沒有到,阿洋出現了后,失望至極的薛采凝言語難免有些刻薄。正是因為這個樣子,阿洋方才是動了手。自始自終,這都是這陳國質子的陰謀啊。我已經是拿住了裴家身邊那個侍女寶琴,她分明是已經招認。是夏侯夕收到了薛采凝的帖子。之後,他讓寶琴將這樁事情透露給阿洋,刺激阿洋前去。這個陳國的質子,倒是頗有幾分姿容,將這主僕二人,迷得神魂顛倒。「
裴凰抬起頭,瞧出夏熙帝的面色十分的難看,似乎是在極力忍耐什麼。
她雖沒有什麼讀心之術,卻也是大約能猜測出幾分夏熙帝的心中所想。
夏熙帝這樣子的年紀,痴迷薛采凝,他一旦知曉薛采凝愛的是年輕俊俏的少年郎,這自尊心必定是會受打擊的。
從夏熙帝對付世家的手段,那也是徐徐圖之,那是絕不會激烈行事的。
如今夏熙帝準備處置裴洋,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薛采凝了。
這但凡男子,但凡有些血性的,都是絕不會瞧著自己心上的女子死得如此凄然,還無動於衷。更加是不必提了,薛采凝還死得這樣子慘。
若夏熙帝對薛采凝又愛轉恨,那麼裴洋至多被重罰,那也是不會死了。
等到裴家碾壓京城的時候,到時候今日裴家所遭受的屈辱,必定也是千倍萬倍的奉還。
王珠面上卻也是頓時流轉困惑之色:」裴大小姐,這可當真是匪夷所思了。夕殿下性子溫文爾雅,溫和有禮,又怎麼會做出這樣子的事情?我瞧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麼誤會的。裴家之事,我也甚是同情,只不過如此將罪過推給一個不相干的人,這也是不成的。「
在裴凰眼裡,王珠早就是和夏侯夕同一路的人了。如今王珠為夏侯夕說話兒,她居然半點不覺得意外。
她終於也是撕破臉皮,冷冷說道:」九公主,你如此行事,好叫人不平。我原本也是想給你留下幾分情面,可是你卻仍然一心一意,護著夏侯夕啊!「」你早就知道,薛采凝對夏侯夕有意。那日薛采凝遇到危險,夏侯夕救下薛采凝,當時薛采凝含情脈脈的瞧著夏侯夕的那個樣兒,你也是親眼所見。可是這個話兒,卻也是從來沒見你提過。
裴凰言語之中,充滿了暗示和挑撥之意。
如果王珠明明知曉夏侯夕才是薛采凝傾慕的人,卻隱忍不發,特別是沒告知夏熙帝。
若是這個樣子,那也是不知曉,夏熙帝是會怎麼想這個女兒?
王珠冷笑:「我時時和夕殿下在一道,為什麼要隱瞞薛采凝愛慕夏侯夕的事情?」
王珠雖然是並沒有言明,不過卻是在暗示。
暗示自己既然是喜歡夏侯夕,何必為了薛采凝而隱瞞。
照理而言,王珠應當是將這樁事情,那給狠狠張揚出去才是。
「那是因為薛采凝是你父皇新寵,並且因為陳后之事,那是十分厭憎薛采凝。故而九公主想要一石二鳥。那日你的穿戴和薛采凝十分相似,還不是故意讓人去捉個現行?」
說到了這兒,裴凰卻也是不覺輕輕的嘆了口氣,不覺輕輕的搖搖頭。
「無論如何,九公主也不過是一時受人利用。九公主那是因為爭風吃醋,可這位大夏的質子,那可是包藏禍心!」
裴凰冷冷的掃過了王珠。
王珠如今可以先不必動,可是夏侯夕,那可是一定要給自己去死了。
王珠面上頓時流轉委屈之色:「母后,裴大小姐這樣子說話兒,卻也是越說越好似真的了。」
不待陳后說話,容太后就不覺一陣子的搶白:「小九,你怎麼可以如此的糊塗?所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道理,你也是懂的。你這見到俊俏男子,就腦子糊塗的毛病,什麼時候才可以好?」
言下之意,那就是因為王珠見到了夏侯夕犯花痴,所以才才糊塗。
隨即容太后側頭看著夏熙帝:「陛下,小九究竟是年少無知,處事難免糊塗了一些,還盼望你莫要十分計較,小小懲罰,也就是了。」
雖看似為了王珠開脫,可點明無論如何,王珠還是需要處置的。
陳后卻也是生生氣笑了:「裴大小姐這一番言語,倒是好生精彩,不知證據何在。」
裴凰不動聲色:「證據還是有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