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妖孽來相會
王珠忽而有些後悔,原本不該來這裡。
她被那樣子的神秘蠱惑了心神,可到了這裡,王珠方才隱隱覺得危險起來。
說到底,這個人究竟是誰,自己根本也不知曉,匆匆而來怕也不落入別人算計之中。
滿眼都是紛紛如雪的瓊花,王珠一顆心卻不覺起起伏伏的。她沒有風月的心思,一顆心只有慢慢的算計。
驀然一陣風輕輕吹拂而來,朵朵花兒擠壓,發出了沙沙的聲響,惹得王珠回過神來。
花瓣兒紛紛垂落而下,一時之間,卻也是宛如下了一場花雨紛飛。
王珠伸出了手掌,輕輕的擋住在臉前。
她嗓音冷了冷:「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約我前來。」
那人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宛如溪水輕輕拂上了石頭,有著一股子清凜的味道。
他手指輕輕的夾住了兩枚花瓣,輕盈的飛出去,不覺打在了王珠腿間。
也不知打到什麼穴道,王珠雙腿頓時不能動彈。
那人卻沒理會王珠眼睛里的怒意,輕輕的將簫湊到了唇邊,幽幽的吹了一曲。
不過吹出那幾個音符,卻已經是悅耳動聽。
王珠簡直氣急了,恨不得撲上去,狠狠的將這廝咬上兩口。
明明是他約自己前來,行事卻是古古怪怪的。
實在是,可恨之極!
王珠眸色瀲灧,不覺流轉了那幾分恨色。
可那人已經不管不顧,輕輕吹了一首曲子。
這簫聲嗚嗚咽咽,居然是說不盡的動聽,道不盡的悅耳。餘音裊裊,不覺於耳,似讓人三月不知肉味。
王珠也是懂音律的人,聽到了他的簫聲之中隱隱有些纏綿之意,不覺臉紅了紅。
若非對方展露了一手驚世駭俗的武功,王珠恐怕還會以為是誰指使來勾搭自己的。
只是被他強迫著,卻也是不得不聽他吹了那一首曲子。
王珠心裡也是惱恨!
她早就不喜愛這樣子的風月之音了,也不喜歡這樣子的靡靡之曲。
若不是被人強迫,王珠才不會聽了這首曲子。
而另一邊,楊煉和葉靈犀也聽了這首曲子。
葉靈犀本來不過是來擺布楊煉,也並無什麼真心。
然而此時此刻,聽著這首曲子,葉靈犀的臉頰卻流轉幾許盈盈之色,臉頰似也不自覺的紅了。
那樣子的簫聲,彷彿有那麼一股子奇異的魔力,讓葉靈犀面紅心跳,不能夠控制自己。
楊煉伸手,輕輕的摟住了葉靈犀,葉靈犀也是沒有反抗。
她驀然輕輕掙扎了一下子,可臉頰卻慢慢的浮上了一層紅暈。
兩個人月下的身影,也是慢慢的融為一道,顯得說不出的曖昧。
葉靈犀的眼底彷彿浮起了夏侯夕的影子,那個俊美的公子對自己盈盈含笑,惹得她面紅耳赤。
葉靈犀不覺喃喃說道:「那個王珠,又能有什麼好的。你不許喜歡王珠,只能喜歡我。」
而楊煉以為葉靈犀瞧的正是自己,也不覺情動。
他喃喃低語:「除了你,我還能喜歡誰呢?那個王珠,王珠——」
縱然是意亂情迷的時候,楊煉想起了王珠,卻也是彷彿吃了口冷水,頓時打了個激靈。
可是瞧著葉靈犀宛如牡丹花兒一般嬌艷的臉頰,楊煉再也是忍不住,身子輕輕壓了下去了。
他的手指,輕輕挑開了葉靈犀的腰帶,露出了葉靈犀宛如白羊一般的身軀。
就算楊煉十分高傲,卻也是未必不懂他和葉靈犀之間的距離。
既然是如此,楊煉這樣子行事,未必沒有趁機生米做成熟飯的打算。
就這樣子,葉靈犀就將自己那清白之軀,交給了這隻有兩面之緣,原本準備隨意戲弄的楊煉手中。
碧靈宮宮主的簫聲其實並不是刻意促成這件事情的,可是這碧海潮生曲本來就會勾起人內心之中的*。
也許是*,也許是貪婪。
可無論是什麼,他也不知曉離著瓊花林不遠的地方,居然有這樣子的一對人,最後做了這樣子的事情。若稍微遠些,聽了這曲子只會心緒波動,而不會如此失控的。
王珠也被這樣子的簫聲蠱惑,她瞧著眼前這些瓊花,一朵一朵的,十分雪白,明晃晃的在她眼前晃悠。
那一片片的花瓣,紛紛若雪,而王珠心思流轉,那些念頭酸的苦的,甜的澀的,一下子都涌了起來。
那些憤懣不平,那些酸楚往事,那些不甘痛苦,一時之間盡數湧上了王珠的心頭。
可是旋即,她抬起頭!
眼前朦朧的花瓣兒似乎也是消失了,王珠一雙眸子又是黑漆漆的宛如冰雪。
她不覺抬起了頭,惡狠狠的望了過去。
那男子按著碧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略上了樹上,好似整個身軀已經是埋入那瓊花堆中。
他手指隨意一招,一枚花枝頓時也是被他所折下來了,仿若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一般,輕輕的晃在了男人的面前。
而他則湊過去,輕輕的呼吸一口,唇瓣兒卻也是不覺涌動一絲淺淺笑容。
「九公主果真是心性堅毅,不同尋常,居然絲毫也不受蠱惑。我原本還想要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王珠感受到對方散發的強大力量,那樣子的力量,似乎也並非凡人,而是什麼妖魔神仙。
可她面前卻半點不露,唇角更流轉那一絲惡狠狠的笑容,冷冰冰的說道:「我在想,想要殺了你。」
她這時候方才瞧見這男子正面,面頰上覆蓋了白絹,莫名透出了那麼一股子神秘的味道。
伴隨夜風吹拂,那男子面上白絹輕輕吹起來一角,露出了下顎。
他下顎形狀優美,縱然只能瞧見他半張臉頰,卻也是能瞧出他容顏頗美。
王珠驀然皺起眉頭:「那天去皇宮之中,輕薄於我的人可是你?」
碧靈宮宮主也是不覺無語哽咽,尋常女子遇到這般事情,難道不應該羞澀一二?
可是見這王珠直接就問,仿若不見半點遲疑。
這樣子的問題,碧靈宮宮主並未回答。
他不覺輕笑,冉冉的掠下來,衣衫輕盈的飛舞,落下來的樣子卻彷彿飄落的瓊花,在風中也不見半點重量。那寬大的墨色衣衫輕盈的展開,宛如一隻黑色的蝴蝶展開了翅膀。而那一朵朵銀絲刺繡的菊花,卻綻放在墨色的翅膀上。
碧靈宮宮主慢慢沉到王珠面前,驀然捧住的王珠的額頭,腦袋卻輕輕湊了過去。
王珠頓時氣急,袖中的鞭子頓時落入掌心之中,卻不見半點遲疑,刷的一下惡狠狠的抽了去!
可這鞭子仿若抽到了什麼無形之物之上,並不見那半點傷損。
反而自己唇瓣微熱,居然是宛如蜻蜓點水一般,被輕輕的啄了一口。
那溫熱的呼吸輕輕吹到了王珠面頰之上,讓王珠卻氣得發狂。
碧靈宮宮主袖袍一揮,身子卻不覺又提高了幾分。
他懸浮在半空之中,腰間插著一枚瓊花,一隻手捏著一枚玉簫。
碧靈宮宮中伸出了另外一隻手,五指張開,輕輕在王珠面前一晃,王珠一雙眸子頓時也是失去了焦距。
少女身子一軟,眼瞧著要落在地上時候,卻忽而有那麼一條手臂伸出來,將她腰身給輕輕攬住。
落入碧靈宮宮主懷抱之中,王珠卻已經昏迷。
瓊花樹下,碧靈宮宮主輕輕撫摸王珠面頰。一陣風吹過之後,那些花瓣輕盈飛舞,似乎要將這兩道身影給深深淹沒。
「等你愛上我,方才能知曉我是誰。」男子忽而輕輕一嘆,如此言語。
若是旁人聽到,必定也是會覺得好奇萬分。眼前的男子也不是什麼妖怪,可是說出的話兒,卻也是仿若有一股子魔力。
彷彿等待了百年,終於等到了那個給自己解封印的人。
夜色深深,今日醞釀的風暴卻並非平息。
也許對某些人而言,方才剛剛開始。
方才回到蕭家,蕭夫人已經是被軟禁。
蕭家上下誰又不知,蕭夫人可是那等一等一的賢惠人兒,可誰又能料得到居然鬧出了這檔子事兒。正因為這般,蕭家上下瞧蕭夫人的眼神可謂是古怪之極。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卻踏入了房間之中,居然是蕭景。
蕭夫人宛如抓住了浮木,不覺死死抓住了蕭景,垂淚說道:「景兒,我嫁入蕭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母親被人陷害,求你一定要幫幫母親。」
這個繼子雖然一貫痴傻了一些,可是一直對自己十分柔順,可謂言聽計從,既然是這般,蕭夫人也是頓時將主意打在了蕭景的身上了。
可蕭景卻慢慢的,慢慢的將蕭夫人的手臂給推開。
他目光流轉,眼底居然流轉了幾許嫌惡之色。
「想不到母親你居然是如此的*,可別抱住孩兒,壞了我的名聲。」
蕭夫人聽到了這麼惡毒的言語,頓時怔住了。
她看著蕭景,心想景兒從前也不是這樣子說話的。可她忽而就發現,這麼多年來,蕭景他說話的樣子居然有些像自己,總是軟綿綿的客客氣氣說話兒。
蕭夫人也是聰慧的,頓時顫抖說道:「這麼多年,你是假裝的?」
蕭景嘆了口氣,仍然是斯斯文文:「若有個女人,逼得你父親折磨死你母親,害死你那小妹妹,還想對你下藥奸了你,你總會學得偽裝自己,想想怎麼保護自己。母親,你跟韓飛流是姘頭,若要對付我,勾結他也能讓我死個不明不白吧。你不是一向聰明,怎麼就不肯想一想,為什麼好端端的,我沒去那裡,卻有韓軒私會的事情?我是喜歡九公主,所以一不小心,就去告了個密。」
蕭夫人早就臉色蒼白一片,原本以為自己養的是一隻豬,可誰能想得到了,自己養的居然是頭餓狼。
「難怪,難怪你對我沒有興趣,也,也是你假裝的?」蕭夫人脫口而出。
蕭景笑笑,一時並未回答,可是他眼底卻不覺流轉那濃濃的污黑!
也許是因為噁心蕭夫人的關係,他似乎當真只對男人有興緻了。
這樣子的事情,蕭景不覺歸咎在蕭夫人身上。實則他倒是不覺喜歡男人是一樁美事。
本以為自己不過一時心結,若遇到美貌溫柔的淑女,必定也是會對女人有興緻。可那一天,他居然有那樣子的幸運,揭開那個人面上的白絹。只瞧了一眼,蕭景頓時覺得自己的心不覺沉淪了。他頓時也是知曉,自己此生此世,恐怕是再也對女子喜歡不起來。
「母親,你從來不就愛惜名聲?如今你聲名狼藉,活著也沒什麼味道。」
蕭景容貌森然,蕭夫人聽出了不對,一步步的往後退了去。
眼前這隻乖順的寵物,一下子好似變得陌生起來了。
不單單陌生,還可怕的緊。
原本是條餓狼,可恨自己這麼多年來,居然將他當成了貓兒。
蕭景驀然掏出了白絹,捂住了在了蕭夫人臉上。
那手帕上似沾染了什麼藥物,蕭夫人呼吸了幾口氣,頓時軟綿綿的沒力氣了。
可是她仍然是有知覺的,耳邊卻聽著蕭景軟綿綿的說道:「等會兒,我就將母親掛起來,嘻嘻,明天誰都知曉,母親你是自盡身亡了。做出那樣子的醜事,怎麼能不死?你不是最心疼我那二弟蕭玉,放心,放心,沒過多久他就會因為喪母之痛,不小心跌落枯井。小小年紀,這般聰慧,居然就這麼給死了。」
蕭夫人唇瓣一開一合,似要想說些什麼,可卻吐露不出一個完整的字句。
可蕭景居然是明白她想要說什麼。
蕭景不覺嘆了口氣:「母親,你是想說,蕭玉到底是我的親弟弟,可別這麼心狠。可是換做是母親你,難道會斬草不除根。就好似我的親妹子溫溫,那麼小年紀,又是個女子,你也沒放過她。父親糊塗,事後居然信了你那鬼話,說什麼照顧不周。這也罷了,其實我也學你行事,不算什麼好人。此時此刻,我如此待你,難道自己不能引以為戒?你就是瞧我沒用,方才留我下來。我承母親情分,自然絕對絕對,不能做出與母親一般糊塗的事兒。」
他一伸手,就將軟綿綿的蕭夫人打橫抱起來。
房中燭火搖曳,屋外只見一條白綾纏上了橫樑,然後一具身軀不覺掛上去。
可如今屋子外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蕭家書房之中,蕭家的家主蕭雲卻也是在生著悶氣。
他此生此世,從未如此丟臉,也沒有這般惱恨過。
那個賤婦,自己對她百般愛寵,待她如此之後,可是她卻是這般回報自己,將一頂綠油油的帽子給她戴上。
就在此時,書房的門卻被人輕輕推開。
蕭雲頓時作色:「我不是說了,不許人進來。」
而他耳邊卻不覺想起了軟綿綿的聲音:「父親,孩兒擔心你有事,所以,所以來見見你——」
蕭景一步步的走過來,燈火盈盈,照在了蕭景的臉頰上面,卻見他滿面關切之色。
蕭雲素來不喜歡這個長子,只覺得他脂粉氣太濃了,又有那檔子上不得檯面的嗜好,故而並不待見。
此事此刻,蕭雲不覺遷怒,心中更添幾分慍怒。
「你來做什麼,還不快快退下。」
蕭景卻一臉柔和關切:「父親自從陳家回來,一直都是食水未進,孩兒好生擔心。故而送了些茶水點心,只盼父親稍微用些,好生保重身子。」
他這樣子一說,蕭雲還當真覺得有些口渴難耐了。
示意蕭景放下,蕭雲也自顧自的喝了一杯茶水,略略舒暢了一些。
眼見蕭景仍然站在一邊,蕭雲也不覺奇怪起來。
「你還站在這兒,意欲何為?」
平時見到自己,卻跟老鼠見到貓兒一樣。
蕭景淡淡的說:「父親,那賤婦勾搭外人,與人私通,不但對不住你,我瞧二弟也不見得是你的種。」
這樣子話語,卻也是戳中了了蕭雲的痛處,讓蕭雲不覺狂怒:「你給我出去!出去!」
蕭景卻非但沒有出去,反而繼續說道:「而且我還想問一問,我母親是糟糠之妻,官宦之女,你為何這般待她,生生逼死了她?父親可當真覺得,我乳名溫溫的妹妹死了是一個意外?」
「孽障!你給我住口!」蕭雲咬牙切齒,額頭青筋崩露,卻欲起身。
可站到了一半,他忽而腿一軟,不覺再次坐下來。
他終於發覺有些不對,目光不覺移在了一邊的那壺茶水上面!
蕭景容貌仍是恭順,可燭火撲在了他臉頰上面,卻不覺頓時添了幾分幽幽之意。
「那個賤婦,留不得,我已經讓她自盡在自己屋子裡了。」蕭景自顧自說道。
蕭雲頓時容色大變!他還當真沒想過,讓蕭夫人去死。
蕭景將他面色盡收眼底,不覺失笑搖頭:「父親,我果真還是了解你的。你果真還是不會要這賤婦的命。可是男子漢大丈夫,本來就該果決一些。我不但處置了這個賤婦,還會將二弟送下去陪她,為父親你出氣,為了母親和弟弟報仇。」
蕭雲哇的一聲,頓時吐了一口鮮血。
蕭景孝順的過去,輕輕按摩他的肩膀。
「至於父親你,你腦子一貫不好,不但腦子一向不好使,還有那頭疼之疾。對了,這也要怪那賤婦為籠絡你的心,總是在那香料添了些虎狼藥物。我呀,茶里也沒加毒藥,而是一些虎狼之葯。你吃了后,本來心裡就不痛快,這麼一衝撞,恐怕也是站都站不穩了。我再說了些讓你生氣的話兒,你腦子裡血就嘭嘭嘭,恐怕就會被激發這中風之疾。」
蕭雲可當真是氣急了,不覺再吐了一口鮮血。
他啪的栽倒在桌上上,半邊臉頰染滿了鮮血,眸子森然,居然是有些駭人。
蕭景卻不在意,反而又倒了一杯茶,生生朝著親父唇中灌進去。
他心似鐵,手段更狠,宛如一朵扭曲的花朵,在陰暗血腥的地方悄然而生,開得惡毒和絢麗。
蕭雲急促的喘著氣,眼珠子惡狠狠的瞪著蕭景,可蕭景笑得十分無辜,一點兒也不在乎。
蕭景隨意推倒了蕭雲,忽而尖聲說道:「父親,父親,你到底怎麼樣了,那個賤婦,怎麼就,怎麼就將你氣成了這般模樣?」
蕭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著蕭景。
那些蕭家的下人聽到了動靜都魚貫而入,一個個的進來。
他們瞧見蕭雲的樣子,也是吃了一驚,實在是有些駭人了。
而蕭景那張臉蛋上,頓時也是不覺淚流滿面,他臉頰之上滿滿都是痛楚之色,擔心不已:「父親,何必為這個賤婦生氣成這個樣子,傷損了自己身子。你們,你們快去請個大夫!」
他慌亂無措,可別人眼中蕭景就是這般模樣,懦弱無能。
蕭雲目光掃向眾人,竟然是無人懷疑。
他甚至還聽到有下人輕輕的說:「如今夫人自己死了,難怪老爺心裡生氣。」
蕭雲頓時眼前一黑,頓時暈了過去。
天光初明,王珠方才醒過來。
她驀然起身,昨日之事不覺漸漸浮起在腦海,隱隱有了輪廓。
夜色之中,月光皎皎,瓊花如雲,一堆堆的宛如雲錦。
那人從花里從月中冉冉而來,彷彿仙人。
這一切的一切,原本是有些令人不可置信的,可偏偏是真的。然而王珠心中,卻只想將這仙人碎屍萬段。
隨即王珠不覺警惕,此時此刻,自己究竟是身在何處?
莫非已然是被俘虜了去?
王珠心念轉動,妙目流轉,打量四周。
這環境也是處處熟悉,分明也是木蘭行宮之中。
王珠不覺微微一愕,甚至懷疑這不過是一個與自己住處極為相仿的存在。
她慢慢的坐起身,聽到了推門的聲音,一顆心卻也是不覺吊在了嗓子眼。
一名宮人輕輕推門而入,赫然是紫枝。
瞧來自己當真在木蘭行宮,王珠不覺過去,抓住了紫枝的手臂:「昨天究竟是誰送我回來的?」
紫枝眼底不減驚訝之色,似乎也是不明白公主怎這麼問。
她想了想,方才說道:「昨天,昨天公主不是說與人有約,也就出去了。也沒多時,公主也是回來,並且鬱鬱不樂的樣子。再然後就是回到行宮之中,公主似乎很不高興,不要我們服侍,就自己休息了。」
顯然王珠的話,也是讓紫枝一頭霧水,甚至還不覺補充了幾句:「公主怎麼衣衫兒都沒有褪去?」
王珠垂頭,發現自己仍然是穿在之前赴宴的衣衫。
這一切,似乎當真不過是一個夢?
似乎自己被什麼東西給迷住了,有了原本不屬於自己的印象。
王珠內心困惑仍是不減,伸手一攏耳邊的髮絲,甚至不覺對鏡一照。
可她頓時一怔!
鏡中女子面頰猶自有一絲睡時候的海棠春紅,可鬢髮間別了那一枝瓊花,卻也是雪白如洗,瑩瑩若玉。
粉面嬌花相互輝映,居然是說不出的動人。
王珠有些吃驚,慢慢的摘下了這枚瓊花枝兒。
她記得夢中那個男子隨意摘了一枚花枝,然後在月下把玩。而如今這枚瓊花,居然就這樣子別再了自己頭髮之上。
王珠甚至疑惑,好奇自己可是瘋掉了,居然是夢到了這樣子的一個男人。
他到底是誰?
他意欲何為?
無論如何,那男子神通廣大,像一個妖怪多過像個活人。
清河茶社,件件細點也是紛紛送上來。
小二哥卻也是禁不住有些留意這位女客。
那姐兒衣衫甚是華貴,卻不知是什麼身份。
只不過,每天總愛來這裡用點心。
每一次,都用屏風隔了,慢慢的用些點心。
清河茶社的點心也是很是不錯,故而這些兗州權貴也愛命下人買些點心回去細細品嘗。
來這兒吃的也是不少,可卻總是會上雅間。
像這個女子這般只隔屏風,不去雅室的,倒也少見。
只是這位姐兒給的賞錢也是不好,這小二哥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來的女子自是王珠。
她每日來這裡,一則是喜愛這裡的茶點,再來也愛聽聽這些兗州百姓私底下的議論說話。
忽而王珠眸光凝動,落在了一道極出塵的身影之上。
那人素色衣衫,穿戴簡單,雖然是男子,卻忽而讓人想到那句荊釵布衣難言國色天香這句話兒。
林墨初來到兗州,似乎褪去了京中的意氣風發,變得柔和而寧定。
而王珠慢慢的舉起了一杯茶,輕輕品了一口。
聽說林墨初來到了兗州,就前去書院教書,他才華橫溢也是頗受敬重。
原本王珠覺得他隨林家一道前來,未必能脫干係。可葉靈犀如今兗州搞風搞雨,這一切似乎跟林墨初沒什麼干係。
此時此刻,她原本應該不再懷疑,可內心的疑惑卻不覺不斷加深,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讓自己忽略了去。
王珠秀眉輕攏時候,卻忽而聽到了一陣子喧嘩之聲。
她順著這吵鬧的聲音不覺望過去。只見一名頗有姿色的婦人被個家丁給死死壓住了,另外一邊一個錦衣公子額頭流血,用塊帕兒將額頭捂住了面頰,面容不覺很是陰冷。
而那錦衣公子身旁,可巧有個嬌艷的女子,也是一臉憤憤不平之色。
事情已然是十分明顯,就是被那制服住的婦人,一個茶壺扔了過去,可巧就磕破了這男子的頭。
這茶水還是滾熱的,男子不單單是額頭上有傷,面上手臂也有些燙傷的紅痕。
王珠不覺笑了笑,還當真是相熟的人。
那行兇的婦人她雖不認得,可另外兩個是認識相熟的。
不就是韓軒和那葉家的婢女牡丹?
這兩個人方才在陳家出乖露醜,如今兩人卻是大大方方的站出來,恨不得整個兗州都知曉這件事情。想來待嫁的賀蘭月,必定也是心中不悅。
「阿軒,阿軒,你沒事兒吧。你這女子,可當真可惡,居然做出這檔子粗魯事情,果真是出身下賤。」
牡丹恨恨說道,一邊掏出藥膏,輕輕的給韓軒臉頰上敷了一層。
「你們韓家,那都是不要臉,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東西,過河拆橋!我夫君能忍,可我月娘卻一點兒也是不能忍。」
「在座的老少爺們,你們一個個都在這裡,你們吃點心的吃點心,喝茶的喝茶,無妨聽我講講韓家不要臉的事情,就當聽個樂子。這幾十年前,我家公公寒水枝和許家的老爺許成風一塊兒合作做生意,一塊兒湊銀子做的本錢,咱們寒假家底本要豐厚一些,本錢出得多一些,還賣了鄉下的老屋子。我公公手藝好,做的東西手藝也精巧,所以買的人也多。這可不是我月娘說謊,兗州的老人都應該知曉這件事情。」
「可我公公人老實,不計較,外面應酬不會。要說韓家老爺,外面招呼生意,那也不能說沒有功勞。可生意做大了,那鋪子有了,錢多了,我公公成為他手下夥計,韓老爺成了老闆。當初三十兩銀子本錢也就三十兩銀子還回來,連一點兒利息都沒有加。如今韓家這些手藝人,哪個不是公公一手教導出來的?」
「等我公公死了,夫君繼承了他的手藝,那手藝更是青出於藍。諸位也知道韓家首飾的價格,但凡一件,也貴得死人。可你們知曉我夫君每年工錢多少?每月也不過十兩銀子。可他人老實,不挪窩,就算是錢少,仍然是繼續做。前些日子,他手臂斷了,做不出首飾了。韓家臉也變了,供給工匠住的屋子也要收了,停了工錢,打發我夫君與我走了,如今只能住在客棧里,連個去處都沒有!這天理昭昭,青天白日的,有人披著人皮吸血,當真沒天理。我夫君為了你們家做牛做馬,連陳家賀壽的那枚髮釵都是我夫君打造出來的,最後連個去處都沒有,這就是你們韓家的爛黑心肝!」
墨柔在一邊聽著月娘哭訴,不覺添了幾分同情之色。
唯獨王珠靜靜聽著,無動於衷。
這人傻,又怪得了誰呢?韓家早就無情無義,卻因為老實二字不肯走。
王珠就不信,若當真手藝好,不會有人來挖角。
既然不肯抓住機會,改變命運,那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自找而已,又怪得著誰呢?
有時候老實,只是一種懦弱,習慣了一成不變的生活方式,害怕改變生活的風險。這樣子的人就算讓人同情,可那同情又能幫他幾分?還不如靠自己鑽營,將自己想要的一切都是緊緊的捏在手中。
不過讓王珠感興趣的卻是月娘口中兩點,一則是這韓家工匠大半是她公公教出來的手藝人,二則是那韓家賀壽的髮釵居然是這月娘夫君做出來的。那手藝,還當真不錯。
陳家賀壽,兗州權貴可都是已經來了,就算是如此,韓家送的那枚玉釵卻也仍然是十分出挑。
卻非那瑩潤玉色,而是這韓家的一番手藝。
若她是韓家,就干不出韓家這樣子事兒。這並非王珠有多好心,而是多少知曉千金市骨,收買人心的道理。
如今這老實巴交的寒工匠,卻有個十分潑辣的妻子,鬧起來也是頗為不好看。
韓軒又氣又惱,一時想讓家丁將月娘給打一頓。
只不過這眾目睽睽之下,月娘又是個女子,傳出去卻也是有損韓家聲譽。
韓軒自小驕縱,從來就是草包,如今面色卻不覺難看,一時倒是不知道做什麼才好。
只是他雖傻,身邊的牡丹卻是不迂。葉靈犀身邊的人,又能有幾個是省油的燈。
牡丹走向前:「十兩銀子,那已經是極優厚的價格,若不揮霍,足以在兗州城中呼風喚雨。為何如今你們家沒處居住?這其中緣由,可要我說一說?」
月娘臉色頓時不覺變了變。
「諸位可知曉,這個月娘,原本是青樓里的娘們,還不是頂尖那種。只不過偏生有個傻子,買了家裡宅子,還舍了家裡積蓄,將這妓院里的粉頭迎回家裡當老婆。如今無家可歸,這賤婦又捨不得過清苦的日子,又跑來這裡訛人。不過,是不要臉不要皮的,想要咱們韓家舍了銀子,買個好名聲。果然是青樓出身,能有什麼好的?這手段一樁樁的,可是一套又一套,下作得很。」
韓軒倒是有些奇異的看著牡丹,這些事兒,自己居然是半點不知。
月娘也暗暗捏緊了手掌,她是沒想到牡丹居然會知道的。
牡丹卻不屑一笑,那寒三郎看著雖然老實然而到底有些根底,自己唆使韓軒辭退也是早有后招。
以後葉家慢慢控制韓家,讓韓家更依賴葉家的手藝與材料,不但小姐滿意,自己在韓家身份也是會水漲船高!
「還有一樁,各位不知道吧。那打傷寒三郎手臂的人,是這賤人一個老相好。指不定是兩人合謀,借著打傷寒三郎,趁機訛詐銀子!月娘,你敢說李三那個潑皮,沒有跟你好過?」
牡丹伶牙俐齒的,乾脆將月娘的底給揭出來了。
月娘面白若紙,方才的伶牙俐齒卻也是不知道哪裡去了。
實則自己和李三不過是露水的姻緣,卻怎麼都沒想到,李三居然會下這樣子的狠手!
她一個弱女子,丈夫又受傷了,哪裡能拿這個無賴怎麼樣?就算告到官府,關了幾個月放出來,這潑皮還是會變本加厲!所以,月娘才想得些銀子,遠走高飛。
眾人此時此刻,對月娘也是再沒什麼同情了。
什麼貨色?不過是青樓里做皮肉生意的,那也是沒什麼好的。
墨柔卻不覺皺眉,就算這月娘出身有問題,韓家待人涼薄總不是假的。只是人心就是如此,知曉月娘出身,又疑月娘訛詐,什麼同情心都是沒有了。
牡丹將眾人反應盡收眼底,卻也是十分滿意。
若剛才韓家打了人,那是仗勢欺人,也會招惹一些不好聽的話兒。
可是現在,欺辱了又如何?
牡丹冷笑:「將這女人衣衫都扒了了吧,讓大家也是瞧一瞧。」
月娘怒道:「你們韓家,都是這等下流?」
牡丹含笑:「咱們韓家,可是清清白白的。不似有的人,做的是那等皮肉生意。你這身子出來賣,不就是給人看的?我給了錢,給大家瞧一瞧,也是逗個趣兒。」
說罷,牡丹頓時扔出了一枚銀錠子。
她還一伸手,將月娘衣衫往下一拉,露出那雪白的肌膚,惹得月娘一聲尖叫!
圍觀的人雖有不妥,可也沒人會出頭。
不過是個粉頭,能算什麼?被人羞辱了也羞辱了。
若是個良家婦女,縱然是韓家,出出頭也能得一聲贊。可若救一個青樓女子,非但是沒人稱讚,反而是會惹來一身騷。別人傳出去,可是不會說見義勇為,而是會說有人腦子不清楚,居然為青樓女子出頭。
更何況有些沒心沒肺的好色之徒,已經是眼珠子溜溜,向著月娘給掃過去!
韓軒頓時也是心中大快!他非但沒覺得牡丹做得狠毒,反而覺得牡丹做得極好,讓自己狠狠出了一口氣。
就該這般待這賤女人,讓她如此傷了自己,還當眾辱罵。
不過是個韓家下人,卻還這般計較,當真是可笑得緊。
韓家的家丁本來也是有些遲疑,他們是下人,倒不是流氓。
這當眾扒衣服的時候,確確實實也是沒做過的。
可萬萬沒想到,軒少爺的小妾居然比他們要狠,居然親自動手。
既然牡丹動手了,他們也是不得不動手,否則飯碗還要不要?
月娘更好似要瘋了,縱然是青樓,有些體面的姑娘也不會當眾脫衣服。而且她跟了寒三郎,倒是想洗去脂粉,好生過日子。偏偏沒想到,居然遇到這檔子事兒,居然受這般屈辱!
牡丹撕了一下,就乾脆在一邊看好戲。
她淡淡一笑,這些賤民,還想跟自己鬧。自己就要立威,誰要是招惹自己,那一定不好受。這樣子的手段,也是她從葉靈犀手上學來的。
------題外話------
謝謝susannw親的評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