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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公主陰狠

  姚蛟內心不覺更加的好奇,好奇與賀蘭月私會的人究竟是誰。


  賀蘭月必定是醞釀了一個極大的陰謀,而這個陰謀,說不定就與這個女子有關係。


  只可惜這道身影隱藏在屏風之後,一時瞧不清楚。


  姚蛟頓時漫不經心的想,不會是葉靈犀吧。


  想來葉靈犀就是這樣子仇恨王珠,所以聯合仇恨王珠的賀蘭月,一塊兒給這位九公主下套子。


  姚蛟感慨,這位九公主的招惹仇恨本事當真不差。


  就在此刻,那屏風之後身影緩緩踏出來。


  見到這女子真面目,姚蛟驚訝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


  那女子容顏若雪,眸子深邃,頗有些幽幽之意。


  除了王珠,還能是誰?

  姚蛟此生此世,都絕沒有這樣子驚訝。


  賀蘭月如此仇恨王珠,就是傻子都瞧得出來。可是如今,賀蘭月還客客氣氣的和王珠說話兒。


  「賀蘭月,我真怕你,怕你不乖呢。那牡丹之死,可是並不在你我協議範圍之中。」


  王珠慢慢的走到了賀蘭月跟前,盯住了賀蘭月。


  而賀蘭月卻也是不覺得垂下了頭去:「那個牡丹,是葉靈犀這個賤人身邊的人,又得罪了九公主。這個賤婢,就算是死了,那也是死不足惜。只是這個賤婢的死,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九公主,我可是沒有殺她。」


  「若是你乖順聽話,我答應你的好處,那可是必定不會少了你的。」


  王珠不覺低笑。


  賀蘭月頓時也是福了福:「識時務者為俊傑,我也是自然會乖順聽話,哪裡敢和九公主作對?答應九公主的事,我必定是竭盡全力完成。」


  王珠輕輕一笑,不覺將賀蘭月扶住:「是了,你若乖巧聽話兒,我自然絕不會虧待你的。賀蘭月,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自然也是會待你極好。那個韓軒,哪裡又配得上你呢?」


  說到了這兒,王珠輕輕拔下去自己一枚髮釵,插在了賀蘭月的鬢髮間。


  看這兩人的樣兒,卻也是十分親密。


  誰能想得到,賀蘭月曾經恨不得將王珠狠狠吞了。


  如今賀蘭月這個樣兒,卻也是溫溫柔柔的。


  賀蘭月離去之後,姚蛟仍然是好奇不減,對王珠充滿疑惑。


  王珠彎下身,輕輕撫摸一枚燈罩。


  這燈罩做工精美,裡面卻無燈芯,只有那麼幾隻蝴蝶,生得十分艷麗。


  如今這些蝴蝶輕輕的翩飛,王珠眸子也是微微瑩潤。


  她從袖子里摸出了一枚淡黃色的圓筒,按動機關。


  刷的一下,一蓬銀針頓時也是射出來,並且朝著姚蛟方向。


  姚蛟唬了一跳,頓時一躍而下,卻也是頓時咚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耳邊,卻聽著王珠天真無邪的嗓音:「哎呦,方才怎麼沒射中?」


  姚蛟一抬頭,就瞧著王珠那淡黃色的針筒可巧正對著自己。


  他朝著方才自己待的方向望了去,只見那一蓬藍汪汪的毒針刺在了木樑上。


  姚蛟小心肝頓時撲撲一跳,有些結巴說道:「九,九公主,我,我並無惡意。我只是擔心,擔心賀蘭月對你不好,哪裡想得到,她居然已經當了你的狗。」


  老子,老子真是怕了你了。


  這九公主年紀也不大,怎麼就這樣子的變態?


  「瞧你一片忠心,倒是叫人感動得很。」


  王珠嫣然一笑,輕輕的收回了針筒。


  「九公主,你當真是武功高強,居然瞧出我在屋頂之上。」姚蛟狐疑,卻也是不覺試探起來了。


  王珠輕輕的撫摸燈罩子。


  「這裡面的蝴蝶,卻也是十分敏銳,察覺到了什麼,必定是會撲撲翅膀。我這武功,只是尋常,不過是練著玩兒。如今這個年紀,也是沒什麼多餘的功夫這樣子練習了,自然也是要花些心思。」


  姚蛟站起來了,卻也是不覺將那身上塵土輕輕的拍了乾淨。


  他眼珠子一轉,卻也是不覺添了幾許好奇之色:「那賀蘭月說的話兒必定比真,莫非九公主當真會相信,牡丹之死與她沒有關係?再來,九公主為何又與那賀蘭月結盟?」


  王珠不覺低低一笑:「你當真是想要知曉?」


  姚蛟頓時乾笑一聲:「九公主若不願意說,那也罷了。」


  「其實都是自己人,我自然不瞞你。姚統領的履歷,我也是瞧過了,你雖然出身不錯,卻是到過北漠戍邊。」


  王珠一番話,倒是讓姚蛟微微訝然,忽而一笑:「想不到,九公主居然對我經歷也是這般有興趣。」


  「隨行官吏,可用之人,甚至能打得上交道的人。履歷如何,自然也是要一個個的瞧清楚,不獨你姚蛟如此。更何況姚統領頗有軍功,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王珠這樣說著,話兒聽上去輕描淡寫,可是姚蛟卻也是知曉,要將這些卷宗看完,也並不是一樁十分容易的事情。


  這位九公主,看著聰慧,更是一位十分用心的人。


  姚蛟不動聲色:「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些北漠的皇族,馴養的寵物卻是與咱們大夏不同,喜歡養一些獅子老虎一樣的猛獸。這些猛獸能殺人吃肉,可是正因為這些北漠皇族偏偏愛馴養這些。說來說去,都因為馴養這些兇猛之物,方才是一樁刺激又有趣的事兒。」


  「可猛獸吃人,怎麼也都比不過人心歹毒。比起猛獸,我更愛馴服一些,一些惡毒之人。這樣子一來,豈不是更加有趣。牡丹必定是賀蘭月殺的,我又豈會不知?姚統領,你覺得可是有趣?」


  王珠那雙黑漆漆的眸子望向了姚蛟,頓時也是讓姚蛟打了個寒顫。


  有趣?他可是一點兒也不覺得有趣,只覺得王珠實在生猛,口味也重。


  明明是個容顏清秀的稚弱女子,一雙黑漆漆的眸子之中,卻隱隱有些嗜血味道。


  王珠冷冷的想,唯獨惡毒之人,才會不擇手段,才是那最為鋒銳的刀。至於賀蘭月這條毒蛇的反噬,王珠也是有的是法子制服。


  這種遊戲雖然有些危險,可也十分刺激。王珠甚至不由得覺得,自己很有些喜愛這樣子的遊戲了。


  姚蛟微微晃神時候,王珠嗓音卻也是不覺提了提:「至於賀蘭月背後,必定是另有指使的人,就勞煩對我忠心耿耿的姚統領,好生去查一查了。」


  明明是個弱質女流,然而正面相對,姚蛟卻感覺那一股無與倫比的壓力,惹得他心肝兒不覺微微一顫。


  此時此刻,他巴不得快些走了才好,頓時將胸口拍得啪啪響:「九公主放心,我立刻尾隨賀蘭月,查出她私下勾結,對你不忠,腳踏兩條船的人究竟是誰。」


  王珠聽了,卻也是不覺輕輕皺眉:「尾隨?姚統領,你功夫只是尋常,這也罷了,我也不好如何嫌棄。可你的腦子,能不能動一動?你尾隨賀蘭月,可是有瞞過我?」


  姚蛟頓時一窘,心中卻也是陣陣無語。


  說到武功,他原本就十分出挑,更不必提自己在軍中還有那狡狐之稱。


  可是落到了王珠口中,自己居然是應當動動腦子的人。


  思來想去,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姚蛟倒是老老實實的,聆聽王珠教誨。


  「九公主有何吩咐,我聽著也就是了。」


  王珠則輕輕碰出那蝴蝶:「這些蝴蝶,會追隨賀蘭月身上香料。你去遛個彎,再放出這蝴蝶。只需,讓我知曉,賀蘭月究竟是去了兗州哪些地方。」


  這樣子說著,王珠一雙眸子卻也是越發幽深。


  早知曉賀蘭月必定不會安分,只是賀蘭月性子一貫愚蠢,這一次賀蘭月倒是舉止得宜。這愚蠢之人也是絕不會忽而就變得十分聰明了,想來背後必定是有人指點。


  此人必定是心計極深,王珠也是是不想打草驚蛇。


  姚蛟瞧這蝴蝶輕飛,也是不由得頓時有了幾分興緻。


  「這些蝴蝶,倒也是生得十分漂亮。若沒了一隻,倒也十分可惜。」


  他暗中盤算,可要偷偷藏了一隻蝴蝶,去討相熟的姐兒歡喜。


  王珠那清秀的臉蛋兒頓時一板,冷冷淡淡的說道:「若是少了一隻,要你賠一根手指頭。」


  姚蛟一時沒話兒好說,只得訕訕然離去。


  王珠回到了木蘭行宮,心中卻也是有些不快。


  據說如今兗州雨水雖然停了,可別的郡縣卻也是未必。


  房屋摧毀,災民流離失所,活下來的非但沒有什麼家私,連口糧食都沒有。


  瞧著十分凄涼,可憐得很。


  朝廷雖有救濟,卻也是談不上如何周道。


  她輕輕的攤開了羊皮地圖,說不得再過幾日,就會有災民前來兗州了。


  如今災情雖不見得波及兗州,卻也是讓王珠一顆心兒沉了沉。


  王珠是個公主,此事之上能說的話兒也是有限。


  紫枝將那一封帖子頓時送上來:「九公主,這是江家姑娘江采送來的帖子,只說如今兗州雖是無事,不日就有災民前來。江家開了宴席,請了滿城的有頭臉的人,還請了滿城的貴女名媛,只商議籌錢救濟災民的事兒。」


  王珠對這個江采並沒有什麼印象,只是略略聽人提及過。江采是江家的女兒,江余沒了夫人,不願意續娶,就養了一個孤女在身邊。


  上次江余分明得罪了王珠,而這些日子,江家素來低調,兗州的人也漸漸將這樁事情忘記了。


  縱然還有人記得,可也是不過覺得是一場誤會。


  實則江家在兗州扶危濟貧,名聲實在也是好得好。王珠還不過略略想一想,這邊就已經請人飲宴說話兒,


  這樁事情上,倒是將王珠風頭給遮掩了。


  不過風頭不風頭的,王珠實則並無十分在意。


  如今王珠略略尋思,微微有些好奇:「我來兗州有些日子了,怎麼一直都沒見過這位江家姑娘,莫非她行事低調,所以我才沒留意?」


  紫枝福了福說道:「許是公主初來兗州,就與江家起了衝突。這位江姑娘年紀雖小,卻精明能幹,為人也是大方。別人口中議論,她名聲倒是不錯。」


  王珠秀眉輕輕皺了皺。


  若她沒聽過墨柔的言語,又沒江雲海的那檔子事兒,也許她也是會覺得江家是個好人。


  可是如今,王珠自然不這麼覺得。


  想了想,王珠就讓人將墨柔請過來。


  說到了江余,墨柔面上自然頗有怒意,可是問及這位江采,墨柔臉上不覺微微有些遲疑思索。


  「江采?其實我倒是還記得的。那時候江余入贅也沒多久,收養了個六歲的小女孩兒。江余說怕姐姐不喜歡,故而養在外邊。家裡下人議論,說若不是歲數不對,說不定這女孩子就是江余的私生女兒。」


  墨柔想了想,瞧著王珠:「她比九公主大上*歲,卻是雲英未嫁。別人說她能幹,到底拋頭露面,壞了名聲,而她也是不樂意屈就,故而就這樣子耽擱下來。小時候我見過她兩面,話兒不多,總是鬱鬱不樂的樣子。我分給她甜糕吃,她也不要。」


  紫枝在一旁微微遲疑:「她不過是個商女,以帖邀約,那又如何?公主是金枝玉葉,縱然是請城中的夫人小姐做做善事,也輪不著她出風頭。九公主若是去了,豈不是以自己尊貴成了她的威風?」


  說到底,紫枝到底是宮裡面出來的,自然也是有些瞧不上商賈。


  更何況聽聞江采雲英未嫁,又拋頭露面,不免讓她聯想到葉靈犀,更加是有些不喜。


  王珠用團扇輕輕拍了紫枝的腦袋一下,不覺說道:「你呀,也別小瞧人家商女了。何不想一想,為何這兗州的女眷,都樂意赴約?這個江采,既沒有葉靈犀尊貴的出身,能夠如此,必定也是有些本事。更何況若是賑濟災民,卻鬧的一心一意,自己出風頭,要是傳出去,別人也是瞧不上你的。」


  更何況,這樣子的風頭,王珠原本也沒什麼興趣。


  墨柔想起了江余,覺得那江采也必定不是什麼好女子,眼中不覺隱隱有些恨意。


  次日王珠赴約,墨柔也是跟隨其後。墨柔也怕自己容貌被認出來,不覺將皮膚擦得黑些,又畫粗了眉毛。她低眉順目,跟在了王珠的身後,卻也是沒多少人留意了。


  江家不似葉家那樣子的富庶,雖然是如此,也包下了一處園子,以酬賓客。


  庭院中種了許多樹木,又有曲水流觴,雖然夏日炎炎,卻並不讓客人炎熱。加之如今院子里許多花兒開了,清香馥郁,令人不覺為之心醉。


  王珠方才踏入,就宛如眾星捧月一般,這些兗州女眷紛紛向前來討好。


  而她目光所及,這些來參加宴會的女眷,一個個無不塗脂抹粉,穿金戴玉,打扮得十分妥當,一個個爭奇鬥豔。


  說是賑濟災民,可對於這些兗州女眷而言,何嘗不是一次出風頭的機會。


  不過王珠來之前,已經是有所預料,並不如何的在意。


  江采既是商女,名聲也有瑕疵,居然能邀請這麼多兗州女眷,必定是個有手腕的人。


  王珠正這麼想著,就聽到了一道熟悉的嬌柔嗓音:「九妹妹,咱們是許久沒見了,當真思念非常。」


  語調溫柔,卻又十分傷懷。


  來的女子素色衣衫,耳墜明珠,腰系碧玉。王珠走時候她還是姑娘裝束,如今卻已經梳理了婦人髮髻。除了白薇薇,又還能是誰?


  白薇薇柔柔的,卻好似一陣風似的輕輕掠了過來,忽而一伸手就將王珠攬入了懷中,不覺輕輕哭泣:「九妹妹,當日你因皇後娘娘身染瘟疫,並且因此出宮。如今能見到你,當真是恍如隔世。卻不知,不知皇後娘娘身子如何,我當真是日日的挂念。」


  旁人見她兩人如此親呢,心中都是不覺驚訝。傳聞之中,王珠與白薇薇素來不合,水火不容。可瞧今日的情態,似乎也是並非如此。


  如今瞧來,謠言也是不真。


  王珠任由白薇薇摟住了自個兒,心中卻也是不覺感慨。


  自己這個薇薇姐姐,那似乎比從前更厲害了些,唱作俱佳,端是真情流露,還哭得梨花帶雨呢。


  「母後來到兗州,好生調理了后,已經是好了許多。只是卻不知道,白姐姐為什麼居然會來這兒。」


  王珠靜靜的瞧著白薇薇,慢慢的將白薇薇推開。


  白薇薇本來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兒,似並未察覺王珠將自個兒推開一般,輕輕嘆息道:「皇后無事,不知多好。我來到了兗州,也是應當去拜會一二的。我與謝郎成婚之後,自然是要回鄉省親,途遇大水阻道,故而也是滯留在這兒。」


  說到了此處,白薇薇眼角輕輕抬了抬,不覺透出了幾許嫵媚妖嬈:「如今謝郎也是到了兗州,九妹妹久未見他,可是要見一見。」


  王珠和謝玄朗那點兒風月之事,如今早便是傳遍了兗州。白薇薇這樣子輕輕說一說,更是讓周圍的人豎起耳朵來。


  縱然是王珠拒絕,必定也是讓人覺得,王珠是不樂意見這個另外娶了別人的謝郎了。


  更何況說什麼男女之別,授受不清,當初王珠追著謝玄朗時候,可是沒理會這一點。既然是這樣子,禮數兩字別的人都是可以用,偏生王珠是不能用的。


  白薇薇看似漫不經心,可實則那一雙嫵媚的眸子卻是落在了王珠的身上,隱隱有些探尋之意。


  王珠雖說得無情,可是未必能當真放得下謝玄朗。


  而王珠的內心卻也是不覺笑了笑,白薇薇果然還是白薇薇,一點兒都沒有變的。


  她仍然是從前那樣子,瞧著溫溫柔柔的,可是綿里藏針,總是想悄然毀了了你的名聲,來做她的踏腳石。


  王珠如今雖然不怎麼在乎名聲兩字,卻更不想讓白薇薇心意順遂。


  此時此刻,王珠嫣然一笑:「那些魯男子,又有什麼好見的。不過白姐姐如今已經是嫁人了,自然是滿心滿眼都是你的夫君,一刻也是離不開。」


  她這樣子輕鬆隨意的姿態,別人瞧了,頓時也是泛起了嘀咕。


  九公主和白薇薇親若姐妹,又如此輕忽謝玄朗,哪裡有傳聞中半點痴戀謝玄朗的樣子。


  若是在京城,目擊的人太多,自然是人人知曉這事兒。可是若在兗州,便有人覺得王珠也許並沒有糾纏謝玄朗,只是傳言而已。


  伴隨王珠一笑,白薇薇也是微微一怔。


  王珠那一雙眸子亮晶晶的,黑漆漆的,宛如兩潭深泉,瞧著不見底,卻也是在陽光之下晶晶發亮。


  這樣子的一雙眸子,不但亮晶晶的,似乎也是寒沁沁的。


  如今王珠微微一笑,卻好似一朵冰蓮花兒輕輕綻放,有著一股子別樣的風情。


  白薇薇從前總是覺得,也許自己也不算絕色,可是不但姿色勝過王珠一籌,而且更有女人味兒。


  可是不知什麼時候,這個粗魯的九公主,一旦笑起來時候,居然也是有一種異樣的風情了。


  白薇薇瞧在了眼裡,心裡忽而頗有嫉意。


  周圍兗州女眷也是瞧得一呆。


  瞧慣了王珠平素的樣兒,記憶之中,這位九公主似乎並沒有真正的笑過。


  一旦笑起來,倒是別有一股子韻味。


  幸好附近均是女眷,並無男子。若是有男子見到,也不知是否會對這個九公主生出那異樣的心思。


  白薇薇眸色沉了沉,驀然咽下了心中一縷嫉意。


  與謝玄朗同床共枕,有時白薇薇也會知曉謝玄朗的心思。謝玄朗喜愛裴凰也還罷了,這裴大小姐確實也是個厲害的人兒,可是她還知曉,謝玄朗是對王珠隱隱有些心思的。


  憑什麼?謝玄朗不是一直對王珠不屑一顧?

  白薇薇正自想著時候,耳邊卻聽到王珠的話兒:「是了,如今白姐姐新婚燕爾,自然是蜜裡調油,離開片刻,那也是不行的。想來你們夫妻兩人,感情可是好得很。」


  王珠一句句話兒,那是自自然然,可是這些話兒,都是字字去戳白薇薇的心口。


  什麼新婚燕爾,蜜裡調油?自己與謝玄朗的婚事,從一開始都是一場噩夢。


  裴凰嫉意極大,婚前就毀掉自己清白。


  新婚之夜,新郎官居然沒在房中陪著她洞房花燭,而是去撫慰傷心欲絕的裴凰。


  可自己呢,悲涼之中居然還有些慶幸,慶幸未曾發覺自己已非完壁之身。


  不錯,她那楚楚可憐姿態,滿心滿眼只有謝玄朗的樣兒,終於是博得謝玄朗的幾許同情。


  可誰又能知道,自己在這之前是受了多少的委屈。


  且不說自己未成承寵,府中下人的輕慢和議論。謝家自命前朝貴族,規矩多得很,並不怎麼瞧得上白薇薇這個孤女。


  自己那個婆婆,每日晨昏定省是免不得,且總愛教導自己規矩,處處挑自己不好。


  她最初莫名,之後方才知曉,婆婆心中不喜陳后,誰讓自己是所謂陳后教導出來的人兒。


  這許多苦楚,她都忍下來,只因為白薇薇內心有恨又有怨。


  她人在侯府,至始至終,都是溫溫柔柔,謝玄朗漸漸也沒那麼厭惡她了。


  直到有一日,謝玄朗喝醉了。她抓住這個機會,趁著謝玄朗神志不清時候做了那事兒。


  事後她灑了羊血,遮掩自己不貞事實。


  謝玄朗原本沒那麼厭惡她了,男人就是這樣子,縱然是喜歡裴凰,卻也是不怎麼反對這樣子。此事事後,謝玄朗非但沒生氣,反而偶爾會寵愛一二。


  自己日子,卻也仍然不見好過,有覬覦謝玄朗容貌不安分的丫鬟,也有氣瘋了的裴凰欲要報復自己。


  白薇薇柔柔弱弱的,卻施展好幾個計策離間謝玄朗與裴凰。


  裴凰吃虧了幾次之後,方才收斂了那囂張氣焰。


  可以說自從她成婚,那都是步步驚心,沒有片刻安寧。


  白薇薇睡覺時候臉孔都帶著柔柔笑意的,可是她縱然入睡,那也是充滿了警惕和戒備。


  如今王珠明知故問,卻說她成婚之後,蜜裡調油,這豈不是暗中打她的臉?


  可是她非但不能反駁,反而不覺輕輕的垂下頭去了,面頰一片暈紅。


  別人瞧來,自然是因為王珠那些話兒說得白薇薇臉兒都紅了,又如何瞧得出白薇薇心尖兒正在滴血。


  她忽而覺得可笑,自己還盼望王珠嫉妒自己嫁給謝玄朗。王珠變得聰明了,知曉謝玄朗是什麼貨色,又怎麼會羨慕自己嫁到謝家呢?


  白薇薇心裡很不舒服,可是人仍然是溫溫柔柔的:「你這小妮子,從前就是個狹促鬼,如今居然還這樣子淘氣。你若說什麼新婚燕爾,早些尋個人嫁了,自然是知曉了。」


  人前兩個人言語親呢,瞧著不知道有多少。


  白薇薇伸出了自己的手,慢慢的握住了王珠的手掌,兩個人的手掌頓時也是不覺交疊在了一處了。


  王珠眼尖兒,就瞧見了白薇薇手腕上的鐲子殷紅若血,十分艷麗,更是襯托得手腕雪白。可是這樣子一枚手鐲,卻應當有些古怪,就是不知白薇薇知道還是不知道。


  順著王珠的目光,白薇薇的眸子也是落在了自己手腕上的鐲子上,眼底驀然流轉一縷諷刺之色,卻也是不覺慢慢的收斂。


  是了,其實謝家無論受何等苦楚,永永遠遠,不是最讓白薇薇難受的。


  可是最讓她難受的是什麼呢?白薇薇微微有些恍惚,就是自己那麼的那麼的痛苦時候,姜翠影那個賤人卻總是和太子哥哥出雙入對。


  她嫁人了,描抹了胭脂,樣兒也是漂亮了。可是王曦就是天上的明月,自己只能瞧到水中的倒影,卻並不能伸手捉住。自己只能在梧桐樹的陰影下,瞧著這兩個人恩恩愛愛。


  沒了貞潔又如何,嫁了人又如何?她無論變成什麼樣子,就算是落到了泥地里,也是絕不會放棄王曦的。


  這枚鐲子里,中間挖空了,再塞了麝香。那麝香是贓物,能讓她容貌變得好看,可是卻不能生育。明明知曉麝香是臟物,可是白薇薇仍然是戴著。


  她是不會為別的男人生孩子的,自己那肚子是絕不會為了王曦以外另一個男子鼓起來。


  白薇薇鬆開了手,旋即又輕輕晃動手腕,言笑晏晏:「九公主,你瞧這鐲子,是不是十分好看?我也是十分喜歡這個鐲子,自從成婚以後,那就是不想摘下來了。」


  一條小河輕輕將庭院隔成了兩片,男女各自在一處庭院之中。


  如此一來,自然是也是能各自自在一些。


  周傾伴隨謝玄朗一併而來,他如今雖沒了爵位,人家也不好意思稱呼他一聲小侯爺。可是周傾到底有些底蘊,如今誰也是不知曉周傾的深淺,自然也是不好太過於輕慢。


  況且今日周傾是與謝玄朗一塊兒來的,自然也是招人留意。


  謝玄朗一身淺藍色緞子衫兒,銀線勾勒,花紋繁複。這一身的裝束,更是襯托得謝玄朗十分精神,丰神俊朗。


  隔著引入湖水造成的園中小河,一些妙齡的兗州少女卻不覺在花叢后偷偷瞧著謝玄朗。


  雖然明明知曉謝玄朗已經有了妻子,可是他丰神俊朗,不但容顏俊美,而且形容英挺,自然也是招惹了一大片的注意。


  此時此刻,這園中的男子也是各自嬉戲。謝玄朗拔出一枚箭,搭箭上弦,咚的一下射過去,卻也是正巧中了紅心。


  也因為這樣子,圍觀的女子臉頰頓時也是紅了,更不覺對白薇薇生出了幾縷嫉妒之情。不過是個孤女,居然能嫁給謝玄朗,為什麼白薇薇居然能有這樣子的福氣呢?

  此時此刻,王珠與白薇薇一道,一併來到了水邊。


  王珠淡淡的掃了謝玄朗一眼,隨即又落到了一旁那些痴迷的女子身上。


  這些女孩子,就跟曾經的自己一樣,都是被謝玄朗錦繡皮囊所吸引。


  可是謝玄朗除了這錦繡皮囊,又能有什麼好呢?一旦切開了,裡面都是一片污穢,其實什麼都沒有。


  謝玄朗也瞧到了水邊那道身影,他甚至沒留意自己的夫人白薇薇,而是將目光落在了王珠身上。


  許久不見了,因為有些距離,王珠的容貌也是有些模糊。


  可是那纖弱冰雪一般的身子水邊一站,倒影朦朧,卻也是有那麼一股子說不出的韻味。


  看著這道身影,謝玄朗驀然心尖兒微微發熱,卻也是不由得悵然若失。


  曾經這個少女,目光灼熱,就這樣子瞧著自個兒。


  如今王珠遠遠望過去,那道身影卻也是不覺添了幾縷漠然之意。


  王珠眸光輕側,謝玄朗一時雖不知她瞧著誰,卻發現她臉蛋兒並沒有向著自己。


  謝玄朗順著王珠臉蛋兒朝著的方向望去,臨水之處,原本就站在一個人。


  晏修輕輕穿著一件雪白的衣衫,闊袖黑襟,輕帶緩袍。


  此處來的男子,個個都是衣衫光鮮,唯獨晏修卻只是隨意用那一條淡綠色的綢帶子綁住了髮絲。那頭髮大半鬆鬆的挽住了,小半落在了臉頰邊。


  他面覆白絹,只輕揚面孔時候,隱隱露出了下顎。


  明明他面頰滿是傷痕,可是這樣子一站,只臨水站著,似乎就宛如珠玉,佔盡了風流。


  謝玄朗不知怎麼了,驀然胸口怒氣勃發,一陣子不舒服。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裡不舒服,莫非就是為了王珠多瞧了這個晏小侯爺幾眼?

  不錯,這個晏小侯爺並非什麼紈絝,也許還有一些小聰明,可是謝玄朗並不覺得,這個晏修能比得上自己。


  也許好奇謝玄朗在瞧什麼,在場不少人俱是向著晏修望去。


  晏修來到兗州,只與那些軍中的無賴軍漢廝混,並沒有什麼正正經經的交際。


  正因為這個樣子,如今晏修似也沒什麼相熟的人。


  可是他就這樣子站了站,好似一下子就變得與眾不同起來了。


  隨意不羈,自帶風流。


  眾目睽睽之下,晏修手指兒輕輕捏起了一枚卵石,忽而就輕輕拋去了水面。


  這卵石輕輕的,一下一下,就在水面上點了一個個的窩兒。


  這園子里的水原本就清澈碧綠,上面浮著那一片片的翠色荷葉,還有成雙成對的鴛鴦游來游去。


  原本一對兒鴛鴦正自十分快意,卻被一顆卵石彈過來,可巧就被隔開,咚的一聲水花響動,那兩隻鳥兒頓時被驚得飛開。


  圍觀群眾頓時陣陣無語,一時也是說不出話兒來。


  這廝居然是這樣子無聊。


  周傾目光落在了晏修面上,不覺恨恨,眼底怨毒流轉。


  是了,從京城初遇晏修,他就瞧不上晏修。可是一次又一次,自己在晏修手上吃的虧也是越來越大。


  「小侯爺既然是縉雲侯府之後,想來也是技藝非凡,可是膽敢和阿朗比一比?還是沒這個膽子,比也不肯比?想來小侯爺也就這個樣兒,只會勾結那種無恥的女人,騙人財帛,瞧著就不是正經人。」


  周傾雖不敢指名道姓,可是這樣子說話兒,誰都知道他指的是王珠。


  可如今王珠在兗州也是個有名聲的人,故而現場一片安靜,卻也是不好附和。


  謝玄朗心中略略有些不快,他雖不好明著疏遠周傾,卻絕不喜歡周傾這招惹是非的樣兒。


  周傾如此議論王珠,可那又有什麼用?除了顯得自己粗鄙,那也是一點用都沒有。


  「周小郎,其實我以後雖會有個爵位,也不必總是稱呼我小侯爺。」


  晏修轉過身,冉冉一笑。


  一句話,快很准,直刺周傾的痛處。


  別的也還罷了,財物也還罷了,可是以後不能承爵,卻也是讓周傾內心不覺十分鬱悶。


  「晏修,你不必顧左右而言其他,你若想不墜你爹的名聲,讓縉雲侯府被嘲笑,那就與阿朗比一比。」周傾抬頭,眼底頓時流轉幾許怨毒。


  「我爹為什麼要被嘲笑?他又沒生個敗家子兒,輸掉錢財,名聲也壞了。周小郎,就算要賭,你能有什麼賭資?要錢沒錢,要權沒權,空口白話,又算什麼?」


  晏修言辭毒辣,損得周傾面頰頓時一片通紅。


  「我,我跟你賭下跪,誰若輸掉了,就學狗叫。」


  周傾雙眸頓時通紅,只恨不得將晏修生吞活剝。


  「我是謙謙君子,怎麼會稀罕你學狗叫呢?我們家旺財,可是比你叫得好聽多了。」


  晏修不覺奸笑,斜斜的掃了周傾一眼。


  周傾險些被晏修生生給氣暈了,實在也是惱恨得緊。


  正在這時,謝玄朗那溫潤的嗓音卻也是不覺響起:「兩位不必一時意氣,鬧那口舌之爭,傷了和氣,可是不好。」


  他語調柔柔,宛如春風,實在也是讓人覺得溫柔舒暢,似乎也是情不自禁的放緩了自己的心神了。如今出口解圍,自然也是讓晏修內心尷尬減少了幾許了。


  晏修不動聲色:「是了,謝郎君是翩翩君子,當真是雲泥之別。」


  雖未明說這泥是什麼,可誰不知道指的是周傾。


  周傾這樣子沒本事,言語又魯莽,自然也是讓人瞧不起。


  謝玄朗不動聲色:「晏世兄如此人物,何不與大家一塊兒玩樂,何必憑水而望。」


  晏修嗓音也是溫軟柔和:「謝公子既然這樣子說了,我也是自然樂意奉陪。」


  周傾不覺冷笑:「聽說晏小侯爺從小是養在別處的,卻是不知曉,到底是因為什麼。如今晏小侯爺容貌有瑕,並且也是性子孤僻,莫非是因為沒好生教導,所以只與那些兵痞子為伍。」


  實則他雖然是這樣子,心中卻難掩一縷嫉妒之意。


  周傾雖然面容上微微有些瑕疵,卻也是難掩舉止的絕世風姿。


  更何況晏修不但口齒伶俐,並且十分聰明,有時候周傾也是不覺油然而生一縷自慚形穢之情。


  就是這樣子的感覺,也想讓周傾惡狠狠的作踐晏修。


  王珠身旁,白薇薇卻也是嬌滴滴的說道:「那位就是晏小侯爺?九妹妹,我聽聞他行事粗鄙,和軍漢廝混。這樣子的人,如今卻也是纏著你,當真可恨。你是金枝玉葉,何必自折身份。」


  白薇薇嗓音不大不小,可是周圍的人俱都是能聽見。


  在白薇薇瞧來,王珠無論如何言語,都是不妥。


  如今楊郎君那張漂亮的面頰已經是毀去了,可是仍然是王珠的未婚夫婿。


  若王珠為了別的男子說話,傳出些風言風語,原本也是怪不著別的人。


  可王珠若不加辯白,便是認可自己對晏修評價。今日人多口雜,這話兒少不得要傳出去。更何況縱然是沒人傳出去,白薇薇也是會想辦法鬧得人盡皆知。


  就算,這個晏小侯爺當真對王珠有什麼傾慕之情。可是這樣子的話兒若是傳出去,必定是什麼傾慕之情也是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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