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反咬一口
而春氏眼波卻也是輕輕的顫動,她心中也是有些屬於自己的盤算。
雲暖陽心性狠辣,少了幾分真心實意。
至於雲蕊兒,這個小妮子更不是那等省油的燈。只要自己無甚用處,雲蕊兒必定是要對付自己的。既然是如此,等到王珠除了,自己第一個要對付的也就是雲蕊兒。
至於雲暖陽,春氏內心之中,卻也是有些另外的心思。
春氏喜歡雲暖陽,便算雲暖陽對她沒那麼真心真意,她也是不想要放手。
若是自己,將這個蠱用在雲暖陽身上,那麼雲暖陽必定是會對自己千依百順,並且永遠屬於她了吧。
這樣子一來,雲暖陽也是絕不能離開她了。
春氏和雲蕊兒都是各懷鬼胎。
如今兩個人目光相對,卻也是頓時流轉了許和氣。
兩個人都是善於作為的人,如今雖然是為了對付王珠而虛以委蛇,內心卻另有盤算。
只不過這兩個人,都是各自作息罷了。
兩人笑顏如花,都是越發俏麗無雙。
看著容貌獃滯的秀蘭,雲蕊兒卻也是微微有些懼意。
她一轉身,頓時也就走了。
春氏卻也是幽幽的嘆了口氣,秀蘭這個樣兒,那也是已經死了吧。
她面上瞧不出什麼傷痕,直到這些蠱蟲將秀蘭的血肉都是吃乾淨了,眼前這具身軀頓時會被化為枯骨。
春氏冷笑,雖然是自己所提議的,可是秀蘭應當也是怪不得自己吧。
別的也是不必說了,雲暖陽自個兒是默許了的。
一個美貌的丫鬟,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春氏算算時間,最多也不過四個時辰,這個秀蘭也是會被蠱蟲吃乾淨了。
接下來幾日,那金絲蠱吃了血肉,屢屢殺人,瞬間便是平添了詭異的屍體。
好似東海之地,原本就民風彪悍,並且還是那等各股勢力交織的地方。
正因為這個樣兒,若是有幾個死人,也並不是什麼可怖的事情。
便是海家被屠了,雖然惹得幾許議論,日子也不過是照樣。
只不過如今那些屍體,未免有些詭異。
馬車之上,王珠輕攏秀眉,卻也是不覺若有所思。
墨柔輕輕的打開了盒子,裡面有一枚蠱蟲,卻也是已經身軀幹癟了。
「奴婢照著九公主的吩咐,將那阿不花的身子剖開,在他腦子裡面尋出這枚蟲子。這種蠱蟲名叫金絲蠱,子蠱養在了宿主身子裡面,平時以那血肉為食,並不十分張揚。可若被母蠱催動,就會跑到了宿主的腦子裡面。等宿主死了,這蟲子也就死了。只不過若不剖開了腦袋,卻也是瞧不出來。」
王珠雖然什麼都不怕,此刻卻也是不覺升起了一股子淡淡的惡寒。
身為女子,是天生不免害怕那些色彩斑斕十分張揚的蟲子的。
王珠雖然勉力剋制住女性天生的那種恐懼,卻也是隱隱覺得微微噁心。
便是那軟綿綿的毒蛇,似乎也是沒有這種鑽入人腦子的蟲子讓王珠心生惡寒。
墨柔反而並不如何在乎這些小蟲子,身為大夫,墨柔是見過各種死的活的蟲子。
「瞧這子蠱的體態,也是養了幾年了。想來,和阿不花結交下蠱的人,也是與他不是一日兩日勾結。」
墨柔這樣子說,王珠壓住了內心之中的厭惡:「雲暖陽於幾年之前,就跟北漠合作,並且還悄悄動了手腳吧。」
雲暖陽那般好皮相,私底下卻也是如此心情,實在是令人噁心。
墨柔也是嘆了口氣:「只可惜,我所學醫術,對那蠱術實在並不如何精通,只從那些古書之中瞧出了幾條記載。養這種金絲蠱,原本就是一樁十分惡毒的事情。據說那母蠱要是不吃人血,雖不見得會死了,卻也不會退殼長大,更不會分出那殺人的子蠱。如今那些乾癟的女子身軀,似乎就是被蠱蟲給吃了。九公主,那些事情似乎是沖著你來的。」
墨柔瞧著王珠白玉似的面頰,心中卻也是難掩擔心之情。
這世上爭權奪勢,從來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王珠每走一步,都是並不容易。
如今王珠方才收攏海家沒有幾日,就是鬧出了一些事情了。
那些妙齡少女死得十分可怖,免不得招惹了些閑言碎語,只說有鬼魅作祟。
也難怪這些東海百姓這樣子想,殺人也還罷了,還將人的身軀弄得這樣子的難看,實在也是可怖。
全身的血肉都化了乾淨了,只留下一堆層層疊疊的皮子,自然很是嚇人。
偏巧之前又是海家被屠,王珠殺了人,卻又收攏海家的勢力。
難免是招惹別人眼熱,將這樁事情推到了王珠的身上。
只說這九公主未免煞氣太重,從前的未婚夫被她剋死了,所以方才被打發到了東海了。
甚至有些無稽之談,只說王珠因為不吉利,所以不得夏熙帝的歡心,方才被逐到了此處。
有人不信,有人半相半疑,可有的人卻也是信了。
有些目光瞧著王珠,難免是有些驚疑之意了。
墨柔心想,自己雖不懼那些個蟲子,可若遇到了這樣子的事情,卻也是難免有些難受。
可眼前的九公主卻不是這個樣子,她縱容是步步驚心,每時每刻都是有那等流言蜚語,卻也是仍然是堅韌不拔的踏步走下去。
墨柔微微有些恍惚,明明是個半大的丫頭,卻也是莫名給予人一股子安心的感覺。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站在了這個九公主身邊,似乎就是就是一片凈土。
明明是那樣子一個沾染了血腥的女子,卻也是偏生給予人這樣子安穩感覺,矛盾之極卻也是融合的天衣無縫。
對於那些流言蜚語,王珠早就不會因此而動怒動氣。甚至還建立專門的情報系統,將那些有關流言整理成冊,並且細細去看。
墨柔卻也是回過神來,回稟今日之事。
「那月村村民染病之事,不過是濕熱季節交集時候常有的濕熱之疾,病人雖然會有些頭暈腹瀉的癥狀,其實也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用些個藥材熬了,過幾日也就沒有事了。」
那月村原本是海家名下頗具規模的村落,其中有不少軍戶。
這種季節交替所發的疾病,不過是比往年多了些病人,卻也是惹來了許多惶恐。
說到了原因,無非是因為如今那些死得極為古怪的妙齡少女。
故而今日王珠贈醫施藥,收買人心。
隨行的侍從,也是早就帶足了藥材,由著墨柔和一些醫女為那些村民診治。
墨柔忽而想到了一事了,頓時向著王珠回稟:「還有一事,卻是姜公子和我說的。」
墨柔所說的那個姜公子正是姜壁,她提及了姜壁,面頰卻也是不覺紅了紅。
原本墨柔對姜家的人並沒有什麼好感,不過姜壁卻不一樣。
姜皓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夏熙帝便是再多涼薄,對姜家也是不錯。姜皓卻不知曉領情,反而是跟雲暖陽勾勾搭搭的。
可同樣是姜家的人,姜壁卻是不一樣。
姜壁溫文爾雅,十分溫和,並且更願意跟王珠一些。
墨柔當然不覺得姜壁就是徹徹底底的白蓮花,只不過人往高處走,姜壁挑中王珠,說明眼光不錯。
如今姜壁對姜皓虛以委蛇,卻也是成為王珠的耳目,觀察姜皓的一舉一動。
原本姜皓是對雲暖陽佩服之極,只可惜到了東海之後,卻也是難免跟雲暖陽生出幾分嫌隙。
雲暖陽那樣子的話兒說得十分漂亮,卻也是十分貪圖權柄。
如果察覺姜皓會動及他手中的權柄,自然也是會千方百計的對付姜皓了。
一來一往,姜皓對雲暖陽那麼一刻明月之心也是暗淡了。
卻沒曾想到,前幾日雲暖陽又來尋覓姜皓。
姜壁從前雖然是姜皓的心腹,可是經過上次對付海匪之事,姜壁已經是不那麼被信任。
雲暖陽跟姜皓議論什麼,姜壁並不知曉。
之後姜壁旁敲側擊,也是沒敲出個所以然來。
然而雲暖陽既然特意來尋覓姜皓,必定是有什麼事情,還是那種不能被人所知曉的事情。
在墨柔瞧來,必定是姜皓與雲暖陽勾結,醞釀什麼陰謀。
然而王珠唇角,卻也是驀然流轉了淺淺的笑容。
她一雙眸子宛如星辰,說不盡的明亮。
可那明亮的眸子之中,卻也是隱隱流轉了一縷諷刺之意。
她掏出了一枚錦盒,輕輕的打開,裡面有一對濃翠的鐲子,光潤可見。
王珠拿起了一枚鐲子,詢問墨柔:「墨柔,你瞧這鐲子如何?」
墨柔見多識廣,斟酌說道:「這鐲子玉料上好,工藝也是出挑,當真是極不錯。只不過,這顏色瞧來,未免老氣了些。如今九公主風華正茂,也不如何合適帶這樣子的鐲子。」
便算王珠喜歡素凈的打扮,挑個乳白色或者淡翠色,那也就可以了。
這種濃翠的祖母綠,實在並不適合王珠。
「不錯,這送禮的人雖然出手闊綽,卻也是未免不夠善解人意了。可這送禮的人是姜皓,光是送禮本身,已經是足以讓人驚訝。」
遙想當初,姜皓人在京城,卻也是心高氣傲。
甚至連太子王曦,都是不被姜皓放在眼裡。
姜翠影明面可以成為太子妃,放在別人眼裡,那是想都想不到的殊榮,然而姜皓卻也是那麼一副死里活氣兒的德性。
說到原因,無非是覺得自己做了國舅,就會被人議論他攀龍附鳳,抓著龍尾巴上天。
對於姜皓而言,自然是受不了這樣子的「羞辱」。
想不到如今姜皓不但給王珠送禮,還是重禮。
這玉鐲子可謂價值不菲,瞧這樣式顏色,一多半就是長輩那兒得的。
可見姜皓是想要討好王珠,雖然討好,卻不上心。這鐲子,卻也是當真老氣。
王珠甚至猜測得到,姜皓為什麼會如此。
自己在東海大展拳腳,步步緊逼。
不但云暖陽,姜皓日子都不好過。姜壁是姜家的旁支,居然也是被王珠蠱惑,和王珠一道。
軍中其他的人,軍心也是逐步被王珠籠絡。
姜皓如今對雲暖陽的心思雖然是淡了,可是既然是有共同的敵人,當然也是一拍即合。
相信姜皓也是假意討好,得到了自己的信任之後,再與雲暖陽裡應外合吧。
不得不說,這打算還真不錯。
便算王珠從前對姜皓十分動怒,可姜家也是夏熙帝扶持的純臣,並且姜翠影還是未來的太子妃。
若姜皓服軟,便是面子上過得去,王珠卻也是能省下很多事。
為了大局著想,姜皓的投誠,王珠是很容易就接受了。
可是這並不代表,姜皓的投誠乃是真心。
只能說雲暖陽眼光毒,瞧出王珠軟肋,連姜皓都反利用起來了。
王珠撫摸這翠色的鐲子,心中卻冷冷一笑。
不錯,正因為姜翠影是未來的太子妃,自己無法選擇,姜皓更是要除掉。
她可不想,以後等姜翠影得寵了,還能被姜家的某些人繼續噁心。
在王珠想來,姜皓的妻子母親都是雲家人,姜家其他的人自己可以容忍,可姜皓和大小雲氏卻非除不可。
如今姜皓貼過來,王珠正好可以將計就計,就這樣子給姜皓設局。
她也是想要一勞永逸,讓自己的日子過得通透了一點兒。
王珠一閉眼,輕輕的合上了錦盒。
京城之中,其實大雲氏已經失寵了。
大雲氏這樣子的年紀,這樣子的性情,怎麼比得上夫君身邊那種水靈靈的美妾呢?
而且如今姜皓人在東海,卻沒有察覺自己在親爹姜重心中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上一次姜皓要強嫁妹妹,掃王曦顏面,這已經是讓姜重失望之極了。
更要緊的是,如今姜皓人在外頭。人心就是如此,離得遠些,情分也是不覺會淡了。
姜重原本就惱恨姜皓,如今姜皓隔了老遠,而姜家裡頭美妾和庶子此刻都在姜重跟前,在王珠甚至王曦的縱容下,對姜重可謂百般討好。
王珠甚至有探子知曉,姜重因為姜皓那些書信更為厭惡這個嫡出長子了。
只因為姜皓是個十分自私的人,他寫回家的書信,就是抱怨雲家和王珠的打壓,要求親爹為他撐腰。至於爹娘本身,可是需要噓寒問暖,這並不在姜皓考慮範圍之中。
武將家中身出的男子就是這個樣子,要求一片鐵血丹心,不要膩膩歪歪的兒女情長。
也許姜重年輕時候,也是跟兒子一樣,一心一意的覺得,男子漢大丈夫是不需要什麼真情流露。可惜姜皓還年輕,姜重卻也是老了。
在美妾幼子的討好奉承之下,就更加顯得姜皓不夠溫情,太注重名利了。
想到了這兒,王珠睜開眸子,一雙眸子灼灼生輝,更是平添了幾許的狡黠。
她當時沒有處置姜皓,是因為時機不到,並不代錶王珠已經原諒人家了。
有些人要快刀斬亂麻,狠狠的刺下去。而對付另外一些人,那卻也是應該軟刀子殺人,用些巧妙的手段。
比如對姜皓,那就是應該如此。
當然,無論姜重怎麼英雄氣短,怎麼對姜皓心生隔閡。姜皓是姜重親兒子這一點,卻也是並不假的。
從小到大,姜皓被姜重當成了那繼承者一般培養。就算培養得並不那麼成功,可投入的情分卻也是絕不會少。
再沒情分,若姜皓死在了自己的手中,那姜重絕對不會不在乎,不會不計較。
所以,王珠會讓姜皓死在東海,可是卻死得乾淨巧妙一點,要讓這一切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今姜皓送禮雖然是虛以委蛇,王珠卻準備大肆宣揚,甚至還準備將這樁事情宣揚到京城裡面去。
要讓所有的人都知曉,姜皓是服軟了,並且還來討好自己了。
然後,方才是徐徐圖之。
墨柔瞧著王珠,只覺得九公主這樣子的心思,自己怎麼也猜不透的。
不過九公主這樣子想的時候,那狡黠的樣兒卻也是有些可愛,好似一個小女孩兒算計自己的糖果。
明明是想著殺人的事情,王珠卻也是那麼一派甜美之姿。
這樣子想著,馬車卻也是已經輕輕行駛到了月村之中了。
方才踏入了村落,王珠便是聽到了一陣子的喧鬧。
她不覺輕輕皺眉,撩開了馬車的車簾。
一名婦人抱著一名男孩子,匆匆的跑過來。
對方衣衫破舊,容貌倒也還算豐盈秀美,只不過臉蛋發黑,手足粗壯,一看便是個風吹日晒的漁婦。
她髮絲凌亂,額頭被磕破了,面頰沾染了鮮血,卻也是一派惶恐之色。
而在她身後,一名極為粗壯的漢子匆匆追過來。
那漢子追上了婦人,抓住了人家肩膀,狠狠的一耳光打了過去。
後面一個老婦人卻也是跑得氣喘吁吁。
她看到了眼前這一幕,頓時一臉惶恐:「我說狗兒,恆娘也還罷了,那懷裡可是你的孩子,我黑家的獨苗。你若下手,卻也是應當知曉些輕重。」
說到了這兒,老婦人接過了那孩子。
那男孩兒約莫六七歲樣子,面頰似撲了一層灰塵,倒也眉宇清秀。
那黑狗兒瓮聲翁氣的說道:「娘,誰讓她身為媳婦兒,居然是如此不孝順,還將你推到,實在是可恨。」
恆娘卻也是跪在地上了,嗚嗚的哭泣起來:「婆婆,夫君,我瞧清兒是染病了,應該吃藥啊。那符水喝了,又能有什麼用了?這孩子喝了符水,都是喝了好幾天了。先前還有些活氣兒,如今整個人已經恍恍惚惚。九公主不是說,可以去領葯湯嗎?我,我只想去試試。」
黑母面頰之上也是微微有些掙扎之色,這老婦人看著懷中的孩子,卻也是一陣子的心若刀絞。
她面色一陣子的變幻,卻也是終於下定了決心:「這些話兒,你也是不必說了。清兒是中邪了的人,那些惡鬼吃人喝血,吃了葯又能有什麼用。這符水是佛門靈藥,好不容易求來,你休要啰嗦,害死我的孫兒。」
瞧著清兒那十分虛弱的模樣,黑母也是一陣子心口疼痛。
一股子怒氣,想要遷怒,卻也是不知曉怪誰。她心肝兒肉哭了一陣子,驀然又不滿對恆娘說道:「原本這符水有效,你如今胡亂帶著清兒出來,撞了天光。可憐人家身子原本就是不成,被這沒心肝的親娘一折騰,當真是不成了。」
黑母其實也瞧出孫兒有些不對勁兒了,可是卻也是嘴硬,非得要怪個人。
怪來怪去,自然又怪到了這個不如何聽話的兒媳婦兒身上了。
黑狗兒卻是個十分粗魯的人,聞言頓時也是大怒:「你這個喪門的婦人,竟然是這樣子的不懂事,連親生兒子都要害,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他伸出手,便是要一巴掌抽過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黑狗兒面前頓時多了一道嬌柔的身影。
那侍女伸手一碰,咔擦一下,黑狗兒手腕頓時脫臼。
咚的一下,頓時整個身子都是被甩到了一邊了。
王珠最初看那恆娘被追逐的時候,原本是有些不悅的。及聽明白原來是一家人,原本也不想理會這些事情。
等到黑狗兒準備再打恆娘了,王珠方才命自己下屬將那黑狗兒給攔開。
黑母尖叫了一聲,叫著打人殺人了,十分擔切湊過去瞧自己的寶貝兒子。
就連被打的恆娘,也是瞪著一雙眸子,面頰滿滿都是關切之色。
眼見黑狗兒樣子凄慘,恆娘伸手要去扶一扶,卻也是頓時被黑狗兒生生給推開。
恆娘只得垂淚,不覺對王珠說道:「你們,你們是誰,怎可隨意殺人?」
東海民風彪悍,女子也是如此。黑母眼見兒子被打,若是旁的人,早就撲過去。只不過王珠衣衫華美,不怒而威,黑母也是不敢造次。
饒是如此,黑母卻也是忍不住大聲哭訴:「你們,你們究竟是誰?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打我的兒子。」
這頭動靜不小,黑母本來嗓門也大,頓時吸引了不少人過來。
如今王珠來東海也是有段日子了,也算是個有名氣的人。
此時此刻,便是有人認出了王珠。
「這一位,可不就是九公主嗎?」
黑母原本是潑辣的人,此時此刻,那些放潑的言語竟然也是堵住在了喉頭,一句話都是說不出。
九公主這三個字,如今在東海可是可以鎮妖辟邪的。
雲家四處造謠,說海家是王珠滅的人,有些人的心底卻也是不覺相信了。
更何況,便算海家不關九公主的事兒,那些東海的匪徒總是王珠給弄死的吧。
要知曉,那些海上燒得可怕的屍首,如今有運氣還能撈到一截呢。
想到了自己方才居然膽敢呵斥王珠,黑母頓時面兒白了,身子頓時也是軟了。
王珠妙目流轉,掃過了那些村民:「我不是說了,如今雖然有人染病,自可領取藥品,我也是會令人給他們治病。這小孩子既然是染病,為何不去瞧一瞧。」
而那些村民內心自然是有些嘀咕了,既然是鬼魅所為,吃藥又能有什麼用處?
只不過屈於王珠的淫威,一時之間,倒也是並不敢如何多言。
王珠目光輕輕掃過了這些人,這些人心裡如何想的,王珠心裡倒也是頗為明白。
她不覺微微有些感慨,從前自己在郴州,也是百姓染病。
可那些百姓染的時疫,便是有葯,也不是那麼容易治好的。
如今這些東海的百姓,雖然染的病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他們人心惶惶,寧可信鬼神之說,卻也是不肯安安分分的瞧病。
墨柔輕盈的走出來:「往年季節交替,也是會有那麼一些海民染病,這也並不是什麼要緊的疾病。至於今年的癥狀,和往年略略有些不同,那也是不算什麼。要知道,一些時疫也總是會伴隨病人的對症下藥而改變屬於自己的病症。」
墨柔容色溫婉,她給人瞧病瞧得久了,也是總能帶著一股子令人安心的味道。
如今由著墨柔這樣子緩緩敘述,在場微微有些騷動的百姓,頓時也是不由自主的安心不少。
黑母原本身軀輕輕發抖,墨柔卻也是走了過去,輕輕的福了福:「如今你家清兒也病了幾日了,若那符水有效,只恐怕早就有用了。既然是如此,至少這符水是法力不夠,何不用藥試試?我瞧這孩子身子本來就有些不是,若再不肯瞧,便是用藥也是沒有法子了。」
黑母聽了,面容也是微微糾結。
她也不是傻子,自己這寶貝孫兒如今情形,她也是瞧出了幾分。
黑母原本篤信這神佛之術,可是如今,只需些許希望,卻也是不敢放棄。
恆娘更是跑過來跪下去:「婆婆,我也是沒法子了,那符水若能將人給治好,我也不敢如何。可是如今,清兒也是快要死了呀,我求求你,快些給清兒吃藥。」
黑狗兒瞧著自己媳婦兒總是對著干,心中頓時大怒。
他不覺想要狠狠一巴掌抽打過去,只不過又知道九公主手腕厲害,是絕不容自己造次。正因為這個樣兒,黑狗兒也是不敢人前抽自己女人。
饒是如此,黑狗兒頓時罵道:「臭娘們,哭哭啼啼的,卻也是不知道給誰瞧。」
恆娘手指擦著面頰之上的淚水珠子,不覺恨恨的說道:「清兒也是你的孩兒,你便一點不上心。若是清兒沒有了,我也是不活了,你讓別的女子給你生孩子去。」
黑狗兒聞言,頓時也是說不出話兒。
恆娘平時賢惠可人,任勞任怨,便是黑狗兒對她頗為粗魯,她也是未見有半點挑剔。
如今為了清兒這般發狠,他這個當爹的一時之間竟然是說不出話兒來了。
恆娘哭哭啼啼的,黑母也是心軟了,只輕輕點下頭。
言下之意,也是肯讓自己孫子吃藥了。
然而黑母內心之中卻也是清楚明白,她之所以服軟,並不是媳婦兒的苦苦哀求,而是一旁的王珠。
王珠目光灼灼,熠熠生輝。
她渾身上下散發了一縷說不出的氣派,若這個九公主吩咐的,黑母卻也是不敢不從。
而墨柔也是頓時不覺鬆了口氣。
她還當真擔心,這個孩子被耽擱了。
若黑家不肯瞧病,別的村民也是必定會有所忌憚。
只要最初有人瞧病,過幾日,這些病人身子好了,那些村民必定是會對自己信服。
到時候,九公主散下去的葯,卻也是會有些用處了。
而這一次,王珠前來原本就是為了派發藥材,如今更是早就準備周全了。
墨柔取出了早就配好的藥丸,想了想,覺得清兒年紀還小,只取了一半。
那藥丸讓墨柔用水給化開了,灌入了清兒的唇中。
墨柔取了針灸,輕輕為清兒做了金針刺穴。
清兒輕輕的嗯了一聲,張開了眼瞧了瞧,又暈暈沉沉的睡過去。
黑母內心卻也是一陣子的忐忑,這個孫兒是她的寶貝疙瘩,她自然十分愛惜。
眼瞧著清兒身子有些不是,她也是悲痛欲絕。
如今得了一絲希望,黑母頓時不覺開口:「墨姑娘,我家清兒,身子什麼時候可以好?」
墨柔不覺失笑:「便是什麼仙丹靈藥,也是總需要費些功夫吧。哪裡能方才吃到肚子裡面去,忽而就妥帖了。這葯是對症的,明兒大約也是會好些。」
黑母只覺得眼前的少女雖然性子溫潤,卻也是難免年紀輕了些。什麼明日,什麼大約,總是讓她難以放心。那九公主不是十分厲害?總該現在就讓自己的金孫身子好些。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明日身子還沒有好,他們這些平頭百姓還敢去王珠那兒要人不成?
恆娘瞧在了眼裡,卻也是有另外一種看法。
墨柔年紀輕輕,行事不將話說滿,這才是熨帖沉穩的做法。
況且她冷眼旁觀,只覺得自己兒子雖然沒有清醒,眉頭的痛楚似也好了很多。
正因為如此,恆娘也是相信自己兒子一定會沒有事。
她不覺輕輕的抬起頭來,一臉感激之色:「墨柔姑娘,多些你了。」
墨柔輕輕的笑笑,容色十分的溫婉。
而別的人瞧在了眼裡,只覺得墨柔令人十分的安心,卻也是不覺起了讓墨柔為自家診斷的念頭。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十分尖酸的嗓音卻也是不由得響起來:「九公主如此舌燦蓮花,很會說話兒,可是事情究竟如何,只恐怕也是沒有人知曉。這話兒說得漂亮,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卻也是沒有誰會知曉。九公主誤人性命,那能如何?」
王珠輕輕的抬起頭來,只覺得這說話兒的聲音,未免是有些耳熟了。
說話的女子頗有姿色,瞧著眼熟,正是雲家的丫鬟嬌紅。
嬌紅、秀蘭原本都是雲家的婢女,等王珠到了雲家,這兩個丫鬟就要服侍王珠了。
這兩名俏婢自恃有幾分姿色,所以未免有些沒將王珠放在心上,想要爬上雲暖陽的床當通房。
其後王珠便是將這兩個丫鬟給打發掉了,沒有留在自己身邊。
似這樣子的小人物,王珠原本並沒有記掛在心,卻沒想到秀蘭這個時候居然是死了。
這秀蘭的死,因為之前那份緣故,也有些人盡數算到了王珠的身上。
其中嚷嚷最兇狠的,自然是眼前的嬌紅。
嬌紅惡狠狠的說道:「這疫病說是從前便有的,可是殺死妙齡的少女,吃了血肉,只剩下那麼一張皮,可是往年沒有的吧。這往年沒有九公主,咱們東海也是沒有這種吃人血肉的妖魔,偏巧九公主來了這兒,這樣子的妖魔就是出現了。」
紫枝卻也是頓時呵斥:「嬌紅,你不過是雲家區區的婢女,不過是服侍九公主的下人。尊卑有別,這個地方又豈容你如此放肆,如此的諷刺?更何況妖魔殺人,更是無稽之談。只恐怕是有人瞧不慣東海的安穩,所以方才是故意如此,就是為了鬧個人心惶惶。我仔細瞧來,當真是有人成心算計。九公主也絕不會好端端的,做那殺人飲血的妖魔!」
紫枝那些呵斥的言語,嬌紅卻也是恍若為覺。
那雙眸子,直勾勾的瞪著了王珠,竟似有幾分滲人。
嬌紅一副受了極大的恐懼樣兒。
「她,她就是個女妖怪。說不定這大夏的九公主就是那等殺人吃血肉的怪物。靠著吃人喝血,方才繃住那麼一張人臉。她是妖怪,是妖怪!」
那樣子的嗓音,卻也是說不出的可怖,竟然是隱隱有幾分凄厲。
嬌紅所言,雖然是無憑無據,可是她那容貌之中流露出了那濃濃的懼意。
那一雙眸子森森,由著她這一片紅唇說出來的話兒,更是流轉了森森詭異。
明明太陽明晃晃的照著,眾人聽嬌紅這般說了,卻也是頓時不覺打了個寒顫。
有些人目光輕輕的落在了王珠身上,卻也是不由自主的扭過頭去。
嬌紅言語嬌媚,可那口氣卻鬼氣森森的:「我服侍這九公主,她那性兒,但凡與她為敵的,一個個都是死了。我和秀蘭一起服侍九公主,可九公主吃了她,血肉都吃了,只留下骨頭和皮。她,她還要吃了我,吃了我,吃了你們呀!」
那凄厲的言語,讓人不寒而慄。
墨柔卻也是皺起了眉頭,嬌紅這個樣兒,似乎是有些不對勁兒。
紫枝等只道嬌紅是刻意污衊,裝出這種樣子,想要詆毀王珠。
可墨柔卻發覺了嬌紅眼中貨真價實的恐懼之意,況且嬌紅這個樣兒,卻也是有些不正常。好似被人嚇著了,又吃了些葯,弄得腦子模模糊糊的,神智也是不清不楚。
嬌紅的實際狀況,墨柔其實也是猜測出了幾分的真實。
雲蕊兒和春氏弄死了人,自然不會跟嬌紅這樣子一個下賤的婢女道出實情。
她們讓嬌紅看了秀蘭的屍體,眼瞧著秀蘭變成一片美人皮,自然是讓嬌紅給駭住了。
春氏給嬌紅吃了些葯,並且又讓嬌紅相信一切都是王珠所為。
嬌紅也是擔心害怕,怕自己也是變成一張美人皮。
紫枝頓時也是為之氣結:「簡直是胡說八道。」
嬌紅尖聲說道:「她不喜歡秀蘭,不喜歡我,誰不知道?如今她滅了海家,除了她,誰會殺了秀蘭。」
嬌紅心中已經是認定了,王珠要殺了自己,吃了自己的血肉。
她日日噩夢,就瞧著王珠白生生的小臉,紅唇張開,血淋淋的啃咬著人肉。
迷迷糊糊的,卻也是不知想起誰的話兒,在嬌紅腦子裡回蕩。
——若九公主不死,死的就是她了。
——九公主必定是會將她那血肉都給吃乾淨的。
想到了這兒,嬌紅眼中頓時流轉了幾許恨意!
她拔下了自己髮釵,驀然向著王珠撲過去,那髮釵頓時向著王珠那嬌嫩無比的咽喉給生生刺過去!
王珠容色一冷,面色巨震!
只不過嬌紅這樣子的人,又哪兒能沾王珠一根手指頭?
她還未來得及撲倒王珠跟前,就已經是被侍衛給攔住了。
嬌紅拚命的掙扎,身子不知道怎麼了卻也是發出了咯咯的聲音。
驀然,嬌紅櫻唇流出了鮮血,頓時也是氣絕身亡。
便是扭住了嬌紅的侍衛也是面色變幻!
他們雖然是對嬌紅粗魯一些,卻不會死人。
怎麼嬌紅卻也是死了?
正在這個時候,雲蕊兒有些訝然的嗓音頓時響起:「九公主,嬌紅說話兒縱容是有些不動聽,也是不用將那嬌紅給殺了吧。」
她不知什麼時候,也是來到了這兒。
雲蕊兒當然是知曉,王珠並沒有殺人。可是她一張口,卻也是將這個鍋扣到了王珠身上。
眾目睽睽,是那嬌紅突然襲擊王珠,而且被王珠侍衛扭住的時候,忽而就沒氣了。
除開王珠的人,沒誰沾染嬌紅一根手指頭。
正因為這個樣子,必定是王珠弄死嬌紅。
雲蕊兒眼波流轉,目光輕輕的掃過了眼前這些人,卻也是瞧見眼前這些村民眼底已經流轉了懼色了。
這樣子的隨手殺人,可見王珠心性之狠辣。
眾人雖然不敢言,卻下意識的恐懼。
大夏九公主,宛如鬼魅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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