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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 全能之人

  最初崔清蕪對葉家的事情也並不十分情真。可是五年前,卻發生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便是崔清蕪在北漠草原之上,被碧靈宮宮主絕代風姿吸引,並且從此痴迷,為之沉醉。


  那個男人是毒藥,崔清蕪已經是身中劇毒。


  第二件事,是五年前自負如她,為葉家出謀劃策,諸般算計,最後卻被王珠羞辱,徹徹底底的輸給了王珠。


  她得不到碧靈宮宮主,她此生竟然也有得不到的東西。


  從此,便成為了魔障。


  內心痛楚不能排解,崔清蕪甚至只能靠自殘來發泄內心之中的痛楚。


  她惱恨,為何自己已經是如此的痛楚了,可為何卻不能得到半點眷顧。


  她更恨,為何自己想方設法,還是殺了不王珠。


  從跟碧若雪勾結,到買通梅妃,挑撥軒轅無塵,將王珠作為人獵目標,其中種種,都是為了讓王珠去死。


  甚至李如拂跟前,她也是千般算計,萬般挑撥。


  這位中辰太后,如今也是對王珠深惡痛絕了吧。


  可是,縱然是深惡痛絕了,王珠還是一步步的靠近了端木紫麟。


  怎麼組織,都是無法阻止這兩個人在一起。


  如今端木紫麟當眾許婚,甚至要贏取王珠,這也是讓崔清蕪內心一陣子的絕望。


  彷彿自己苦苦糾纏,卻也是再無機會了。


  原以為,那個男人冷待了王珠五年,縱然曾經有幾分心思,也是淡了。


  可是如今,他卻要娶王珠?

  王珠算什麼東西?自己哪點比不上。


  崔清蕪嫉妒得快要發狂了。


  若得不到,就要徹底毀掉。


  故而如今她已經徹底淪陷,已經不將自己當做崔家的女兒,早已經在葉家的腐朽漩渦之中越陷越深。


  這五年,葉家早被碧靈宮宮主打壓得不成樣子。


  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她是絕不會輕易罷休的。


  崔清蕪顫抖著,她的手提著筆,卻忽而再也都寫不下去了。


  她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面前宣紙上面。


  那血墨寫的字,被淚水暈染開了,化作了一團團的。


  崔清蕪只寫了端木兩字,竟然是再也都寫不下去。


  端木紫麟要娶王珠了!

  他要名正言順的,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了呀。


  崔清蕪面頰之上頓時流轉了一縷狠色,伸手一拂,將面前的筆墨紙硯紛紛摔倒在地。


  她才不甘心,若她不能得到,別人也是休想快活。


  此生此世,這一對兒男女,可都是別想安生。


  木棉早嚇得呆住了,崔清蕪讓她退下,不必侍候。


  而木棉也是避之不及了。


  崔清蕪如今手傷了,只有那麼一隻手能動了。


  她吃力的打開了箱蓋子,將裡面一件件衣衫丟出去,最後摸索到了壓在了箱底那件艷紅若血的衣衫。


  那日,她見碧靈宮宮主對那北漠獻舞的紅衣舞姬似有異樣,打聽之下,更知曉端木紫麟總愛描繪紅衣衫的女郎。


  故而她捨棄了自己的喜好,整日一身艷紅的衣衫,讓自己花枝招展,恣意招搖。


  不過是投其所好罷了。


  其實她根本不喜歡紅色的衣衫,只覺得紅色的衫兒,實在是太過於艷俗了。


  可是人家啊,對自己卻是視若無睹。


  自己一番心思,全心全意,捧了心送過去,卻被那個男人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崔清蕪將這套衣衫鋪到了几上,手掌輕輕的撫摸。


  彷彿昔日愛慕的、羞怯的、期待的心思,都是一下子流過了心房。


  可是這有什麼用?一點兒用都沒有的。


  崔清蕪不覺惡狠狠的想著。她這樣子尊貴的女郎,這樣子愛慕的心思,卻是被狠狠的羞辱,最後一點用都沒有。端木紫麟並沒有一點兒愛惜,反而棄如敝履,十分厭憎。


  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她真的非常、非常的愛這個男人,卻遭受到了這樣子的羞辱。


  她崔清蕪善於謀算,虛偽狡詐。


  可王珠,也不過是個心性狠毒的女人罷了。


  崔清蕪淚水一顆顆的滴落下來,落在了衣衫之上,彷彿那一片的嫣紅,卻也是更深了幾分了。


  她驀然拿出了一把小小的金剪,將這衣衫一條條的剪碎。


  崔清蕪一隻手按住了幾面,那手原本受傷了,如今因為用力太過,本來接好的斷骨也是生生裂開,並且鮮血直流。


  這樣子鑽心的痛楚,讓崔清蕪紅唇輕輕的呻吟了一聲。


  痛楚之間,崔清蕪居然又有一股子莫名的快意。


  那衣衫染上了崔清蕪的鮮血,崔清蕪卻無停手之意。


  那衣衫讓崔清蕪剪成了碎塊兒,直到再也都補不回來了。


  崔清蕪面頰貼在了幾面,輕輕的說道:「宮主,宮主,我確實非常非常的愛你,只不過——」


  只不過她雖然很愛,對方卻也是不想要。


  只因為崔清蕪已經徹底死心,她一顆心已如死灰,再也無法挽留。


  「我呀,是不會讓你跟那個賤人好過的。」


  崔清蕪輕輕柔柔的說道。


  然而想到了那個男人絕世的風姿,神秘的氣質,崔清蕪還是不自覺身子陣陣發熱。


  「對於你,我總還是狠不下這個心,可是那個賤人,王珠那個賤人!便是你恨我,便是將我挫骨揚灰,你想她一次,便恨我一次,也是很好。」


  崔清蕪嚶嚀了一聲,面頰之上妖異之色卻也是不覺更濃了。


  夜色漸深,端木紫麟踏回王珠所在來的小院兒。


  他感受到了溫潤的燈光,輕輕撒在了院子裡面,忽而內心不覺浮起了一陣子的溫馨之意。


  似乎一直以來,都是沒有一個人,等候著他,等他一起吃飯。


  自然是有許多人,願意靠近他、親近他,討好著,十分樂意與他分享這美酒佳肴。


  可那意義卻是截然不同的。


  他輕輕的嗅著那股子食物的香味,忽而覺得有了胃口。


  這麼多年以來,食物對於端木紫麟而言,卻也不過是一樁能維持生命的東西。


  無論是山珍海味,還是什麼粗糲之物。


  端木紫麟動口嘗起來,縱然不至於覺得索然無味,卻也是並無什麼差別。


  他打開了門扇,卻也是瞧見了支撐下顎,正自打著瞌睡的王珠。


  燈火微潤,月色如輝,月光落在了王珠面頰之上,流轉了幾許的恬靜之色。


  端木紫麟隱隱有些自責,他自己縱然是日理萬機,卻不可忘卻,王珠自打來到了中辰,也是經歷了若干事情。


  然而這個女子,卻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抱怨過一聲累,對於那些所經歷的種種危險,自也是絕口不提。


  哎,這個女孩子已經習慣了,無論什麼事情都是默默隱忍的樣兒。


  他沒有去吵醒王珠,而是溫柔的將王珠打橫抱起,輕輕的放在一邊軟榻之上。


  隨即,端木紫麟解開了自己的披風,蓋在了王珠身上。


  端木紫麟慢慢的走到了灶台之上,澆面的牛肉用香料燉煮,已經是酥軟熟透了。


  一股子濃濃的牛肉香傳過來,引人食慾。


  另外一邊,骨頭熬成的湯頭,卻也是湯汁濃郁。


  王珠從睡夢之中醒來,她瞧著如夢幻一般的月色,只覺得自己內心一片喜樂安寧。


  這樣子的滋味,竟然是意料之外的美好了。


  她揉揉太陽穴,抬起頭來時候,可是瞧見了端木紫麟煮麵的身上。


  一舉一動,手法竟然是頗為嫻熟,甚至是火候都是掌控得完美無缺。


  王珠陣陣的無語,這個男人,可是當真是有什麼事兒,是他當真不會的?

  真是讓人只覺得十分難忍啊。


  兩碗牛肉麵,卻也是已經煮好了。


  端木紫麟端到了几上,溫和說道:「小九既然是醒了,那就一起來吃面吧。」


  他是個十分好潔的人,特意準備了玉筷,也給王珠準備了一雙。


  王珠挑了一筷子麵條,細嚼慢咽,頓時呆住了。


  她自認自己做面,還是做得不差的。


  可是如此近乎完美的口感,她是決計做不出來的。


  若是自己來做這碗麵條,那也是一定相形見絀。


  下次,若她給端木紫麟下廚做東西吃,她也是應當需要些許勇氣的。


  端木紫麟吃東西的樣兒,卻也是說不出的虔誠。


  他慢慢的吃了一口,再吃一口。


  雖然不快,卻也是細嚼慢咽,最後連湯汁都是沒有剩下。


  王珠吃完這碗畢生難忘的牛肉麵,終於不覺放下了筷子,感慨不已。


  她眼底流轉了幾許促狹:「既然攝政王什麼都會,以後生孩子讓你生好不好?我怕疼。」


  端木紫麟抬頭:「我想過,要跟小九有很多孩子。」


  他斟酌詞語:「不過你若怕疼,我可以一個都不要。」


  如此正正經經,卻又情深意重的回答,反而是讓王珠不好搭話。


  難道要她現在就搭話,說她其實也很想,跟端木紫麟在一起生兒育女。


  她怎麼說得出口?


  可若是不說,卻又恐端木紫麟當真了去。


  有時候,她都不知曉端木紫麟說的話兒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端木紫麟這樣子的回答,卻也是既笨拙,又狡詐。


  王珠垂下了頭,靜靜的說道:「若是,若是能跟王爺一道生兒育女,那可並不覺得疼,而是,很歡喜的。」


  端木紫麟看著王珠,心裡頓時也是覺得甜甜的。


  王珠這般情意,他一心沉迷,只覺得那心魂欲醉。


  然而那甜蜜之中,卻也是有幾分凄然。


  他感情之上,直到遇到王珠之前,卻也是誰都不想相信的。


  王珠無論如何的手腕狠辣,可是在這位大夏的九公主的心中,親情始終也是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位置。


  說到感情,王珠總是比他懂一些的。


  「小九,想來你十分好奇,我這個碧靈宮宮主,為何又成為端木紫麟。五年之前,這位傻子一般的攝政王被人所暗算,最後卻也是身中劇毒,就此隕身而亡。我好心好意,取而代之,接下這中辰江山——」


  王珠抬起頭,有些驚喜:「真的?」


  她心中念頭飛快轉動,若是如此,那麼自己眼前這個端木紫麟可是對李如拂沒什麼情分。


  這可當真是意外之喜啊。


  端木紫麟最初雖並不明白王珠歡喜之處,縱然知曉王珠絕不會介意自己的取而代之,卻沒想到王珠居然是會這樣子開心。不過端木紫麟也是個聰明人,眼見王珠眼底流轉出的光暈神采,頓時也是瞭然。


  他有些好笑,又有些生氣。


  王珠,王珠,她怎麼會以為從前的自己會喜歡上別的人。


  唉,是否應當告知,自己就是阿修?

  他伸出了手指,輕輕的戳了王珠雪白的額頭一下,卻不覺若有所思。


  王珠卻也是遲疑,終於開口:「其實,我也是有一樁事情,想說和王爺知曉。曾經,我是喜歡過一個人的——」


  端木紫麟淺淺含笑:「是那位謝家的小侯爺?」


  他風姿清雅,心中卻也是頓時掠過了一縷殺機。


  如今王珠自然是將謝玄朗棄如敝履,不過若是仍然是有幾分傷痛和牽挂,端木紫麟也是恨不得讓謝玄朗去死。


  王珠不知曉端木紫麟這一瞬間,轉過了若干念頭,甚至升起了森森殺意。


  她頓時搖頭:「怎麼會是謝玄朗,那不過是年少時候,一時被容貌所迷惑的糊塗而已。」


  端木紫麟手指輕輕拂過了淡而無色的唇瓣,不覺低低含笑:「那小九瞧我,可是比謝玄朗姿色好得多?」


  王珠險些生生咬了自己的舌頭。


  謝玄朗,又怎麼配跟端木紫麟相比?那可是雲泥之別。


  那樣子的清華高貴,那般的絕世風姿,卻也是別的人絕不能有的風姿盈盈。


  王珠知曉,自己早就被這個男人蠱惑,萬劫不復了。


  「王珠自然是生得十分好看。」


  端木紫麟摘下了面具,又露出了那張微微蒼白卻俊美之極的面容。


  他捏著王珠的手,讓王珠的手挨著自己的臉頰,沙啞甜蜜的嗓音好似蠱惑似的說道:「小九若是喜歡,那就好生瞧一瞧。」


  他就是刻意東拉西扯,不樂意聽王珠這樣子說話兒。


  曾經喜歡?那也是喜歡。


  不錯,謝玄朗這樣子的人,確實也是配不上大夏的九公主。


  王珠真動過心的是誰?是那個心腸狠辣,卻生了一張漂亮臉蛋的夏侯夕?

  端木紫麟不得不承認,夏侯夕臉也長得不錯,十分俊秀出挑。


  甚至跟自己比起來,也不過是稍遜半分。


  那也是個,十分出挑的美男子。


  「是,是我曾經結識的,兗州晏家的小侯爺。這些年來,我心裏面一直都是有他。一直以為,便是不會喜歡上別的人。不過許多事情,也是永遠不會如自己所想的。王爺,我此生此世,定然不會負了你,便是絕不會三心二意。便是阿修回來,我也是不會跟著他離去。只不過,我會在心裏面留下這份回憶。王爺,你可是會覺得不公平?」


  王珠說到了這兒,不覺微微遲疑。


  她以為自己會全心全意愛一個人。


  可是一個人卻也是永遠沒法子約束自己的心。


  若是尋常夫妻,便算內心有一份回憶,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端木紫麟脾氣古怪,他所索取的感情,是全心全意,一點兒瑕疵都沒有。


  這樣子的要求,別人縱然不會懂,王珠卻也是很明白。


  故而王珠卻禁不住要坦然。


  心中卻也是不無失落。


  端木紫麟一雙眸子略過了一樣的光彩。


  他拉過了王珠,將王珠摟入在自己懷中。


  端木紫麟手臂慢慢的用力,直讓王珠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的頭挨著王珠的肩膀,淚水卻也是無聲無息的輕輕滑落臉頰,心中充滿了悸動、欣喜。


  端木紫麟嗓音卻充滿了通透、大方之意。


  「小九,本王不會覺得這樣子不好,反而覺得你重情重義。是那個晏小侯爺不好,當初不應該離開你。如今,就讓我好生照顧你,寵愛你。」


  端木紫麟一顆心砰砰的跳,從前王珠喜歡晏修,如今又喜歡上了自己。


  可見無論自己如何容貌改變,是什麼樣子身份,以什麼樣子場景和王珠相遇。


  都是會不能剋制的愛上對方。


  王珠倒是不覺驚訝起來。


  她還以為,端木紫麟是會十分介意,甚至因此吃醋的。


  瞧來自己還是瞧低了這個男人,端木紫麟還是有幾分度量。


  王珠不覺輕輕說道:「我還以為,以為,攝政王會生氣的,是我想錯你了。」


  端木紫麟大言不慚:「這是自然,本王這份度量,卻也還是有的。」


  只不過這話兒說出口,端木紫麟也絕不好意思此刻挑明白,自己便是當初的晏修。


  哎,也是不知道王珠知曉了,可是會生氣?


  「小九,我還有許多秘密,如今慢慢的告訴你。」


  端木紫麟如此說道,反正還有許多事情,要慢慢坦白,晏修之事也不急一時——


  端木紫麟是個狡詐多智,他善於算計,除非對著王珠,端木紫麟對誰也是沒一句實在的話。


  夜黑露深,一道纖弱的身影,卻也是悄然無聲息離開了攝政王府邸。


  上了馬車,這道身影穿過小半個明都。


  明玉坊,布置得十分精緻,卻是崔家名下的置產。


  此處卻也是個十分雅緻的所在,若非出身高貴,卻也是絕不能踏足此處。


  馬車之上所下來的女郎,雖然戴著面紗,卻也是體態婀娜,流轉了幾許高貴之意。


  加之有崔家的奴僕引路,故而一路之上卻也是無人阻擾。


  茶室之中,卻早有一名清雅女郎在此等候。


  崔清蕪一身素色衣衫,那一抹雪色是動人心魄的清艷。


  縱然她一隻手有些傷損,動作不免有些遲疑。


  可崔清蕪透過了巧妙的動作,掩蓋了這一縷殘缺,奉茶的姿態卻仍是宛如積雪空音,竟仍然是極為優雅動人。


  而那戴著面紗的女子盈盈而來,她輕輕的揭開了自己的面紗,露出了那一張俏麗無比的容顏。


  赫然正是曾經攝政王府的琴女操琴姑娘。


  端木紫麟身邊向來也沒有什麼什麼姬妾,唯獨一個琴女,總是愛彈奏幾音,繚繞動人。


  正因為如此,別人也對這位留在端木紫麟身邊的女人十分留意,傳來傳去,竟然是個絕色的美人兒。


  崔清蕪一雙眸子光彩漣漣,輕輕的閃動,卻也是頓時不覺若有所思。


  操琴姿容並不如何的美麗,說到能打動端木紫麟,自然是決計不能的。


  她之所以能有如此殊榮,常伴在那絕色的男子身邊,其中原因,卻也是只有一個。


  那就是此女姿容,和曾經的李如拂有那三分的神似。


  正因為如此,方才能登堂入室,成為端木紫麟身邊一個唯一。


  崔清蕪這般想著,唇角卻也是頓時冉冉綻放一縷笑容。


  從頭到尾,崔清蕪便是從來沒有將這位操琴姑娘當做真正的敵手。


  不過是個代替品,李如拂的代替品!


  更何況伴隨操琴年紀漸長,並且身份有別,她身上那股好似李如拂的韻味卻也是悄然消失。


  難怪會徹底失寵。


  淡淡的燈火之下,操琴面頰之上,卻也好似有那麼一縷淡淡的憔悴之色。


  她瞧著崔清蕪,崔家女郎,素來便是有大方得體的名聲。


  操琴的印象之中,崔清蕪一向也是溫文爾雅的。


  可是不知為何,每次瞧見了崔清蕪,操琴內心之中卻也是浮起了一縷懼意。


  「這茶滋味正好,還請操琴姑娘品嘗。」


  崔清蕪這般說著,頓時也是奉送上了那一盞清茶。


  操琴趕緊說道:「崔小姐有傷在身,還勞你親自奉茶,我的內心之中,卻也是好生過意不去。」


  她這樣子說話兒,好似激起了崔清蕪那一縷說不盡的屈辱。


  雖是無意,卻讓崔清蕪恨極了。


  崔清蕪漆黑的睫毛之上,如今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卻也是不覺輕柔的說道:「大夫瞧過了,說我骨頭便算是接好了,可是也是絕不會如從前那般靈活。以後,這一雙手縱然能彈奏旁人聽來十分美妙的琴音,卻也是會有那一縷瑕疵。至少,攝政王聽來,便是會聽出其中的不完美。從此以後,我再不會彈琴了。」


  崔清蕪這樣子說,卻也是讓操琴微微有些尷尬。


  她既然都是這樣子說了,又讓自個兒如何的接話?

  崔清蕪卻不肯干休:「這卻讓我頓時想起了當年我與操琴姑娘斗琴之事。哎,我那時候年紀尚輕,琴藝也是遜色操琴姑娘一籌,所以操琴姑娘一曲音律惹得攝政王的注意。而我,卻也是絲毫未被攝政王所留意。如今,我手骨折斷,琴聲自然是更加不如操琴姑娘了。」


  她言語清潤溫和,更是對操琴稱讚有加。


  只是操琴聽了,卻也是頓時不覺流轉了幾許的尷尬之意。


  她自然是知曉,當年是怎麼一回事情。


  別人都說是自己的琴聲打動了端木紫麟,可是實則,卻是那幾分神似李如拂的風韻,讓端木紫麟刮目相看。


  當年的事情,在李如拂的安排之下,倒有些自己踏著崔清蕪做筏子的嫌疑。


  崔清蕪微微有些恍惚,舉止也是微微一僵。


  遙想當年,李如拂最初挑中的替身是自己,只不過她是崔家女兒,李如拂是斷然不敢相強。


  故而又安排自己,給操琴做筏子。


  崔清蕪當時不好拒絕,也自然瞧出了李如拂的心思。


  既然平白給人做筏子,崔清蕪自然也心中不快。她雖不好推拒,彈奏時候不過略略動動手指頭,虛應個景罷了。


  其實,並未十分上心。


  彼時她根本不愛端木紫麟,就算端木紫麟權傾天下又如何,卻不是崔清蕪心中的良人。


  至少,不能全心全意的相待自己。


  正因為如此,崔清蕪不樂意留在明都,四處遊歷。


  她暗中和葉家羈絆更深,之後更在北漠草原之上窺見了端木紫麟另外的一面。


  那等絕世風華,殺伐果決!

  自己所愛慕的男兒,似乎就應該是如斯模樣的。


  操琴提及當年斗琴,更讓崔清蕪一時心緒起伏,不覺回憶起了當年之事。


  耳邊,卻也是聽到操琴有些遲疑說道:「你給我那書信,究竟是何意思?」


  崔清蕪不覺輕輕一品茶水,姿態嫣然。


  「怎麼,我那書信寫的還不夠明白。操琴你這個肚子,不是已經有了?瞧你這面向,卻也是個有福氣的,好生養的。多少女子生不出,可是有的人,無名無分,可是卻也是能有身孕,這是尋常女子絕沒有的福氣啊。」


  操琴身子,卻也是頓時不覺瑟瑟發抖。


  她原本心中,還存了幾許僥倖。


  想不到崔清蕪果真是心知肚明。


  崔清蕪輕品茶水:「這自然是一樁喜事,唯獨有一樁疑惑事。那便是,你肚子里孩子究竟是誰的?」


  操琴身軀輕輕顫抖,手中捏著的那杯茶,卻也是不覺灑出了幾滴茶水。


  她幾滴淚水緩緩的垂落,輕輕的滴落在了幾面之上。


  這樣子的話,操琴自然是答不上來。


  這自然絕不是因為操琴連孩子父親是誰都不知曉,而是因為操琴實在是說不出口。


  崔清蕪嗤笑:「倒也難為你了,一個曾經娶過了妻子,且有兒女,並且不肯明面承認你的男人,又如何能堂堂正正的說出口。」


  她再嘆了口氣:「更何況,你是攝政王的人。」


  操琴不覺垂淚,十分委屈:「唉,攝政王只是聽我彈琴,有時候跟我坐一坐。他從來不跟我說話,我也不敢開口。除此之外,衣食住行,倒也並未十分虧待。可是,可是他卻也是從來都是沒有碰過我的呀?」


  說到了這兒,操琴卻也是頓時不由得有些委屈了。


  她也是個女人,難道不會寂寞?


  崔清蕪再品了口茶水:「這又如何?不錯,攝政王的心裡,是從來沒有你。他有時候瞧瞧你,是因為你那曾經和太後有幾分相似的風韻。他為了自己的痴情,所以從來不碰你。可你也必定要愛他,需要對他求而不得,才能成全這麼一段痴情的佳話。這男人,不就是這樣子。他可以不碰你,你卻不能不要他。你是攝政王的東西,是侍候過她,這一雙纖纖素手是為攝政王彈過琴的。就算是做王府一件擺設,那也是要好好的擺著在王府。寧可碎了,也不能給人偷了去。」


  操琴面色蒼白,卻也是一句話兒都是說不出來。


  崔清蕪眼見茶冷了,不覺再添了熱水。


  「你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只能是攝政王的。」


  操琴一抬頭,面色驚駭欲絕。


  她驚慌失措,隨意一拂,頓時將自己面前的茶杯摔了個粉碎。


  崔清蕪一雙眸子,卻也是眨也不眨的看著操琴。


  她的眼底,頓時流轉了縷縷幽火。


  攝政王不是跟那個大夏的九公主十分,甜蜜?


  她可瞧不慣!

  王珠很幸福?自己可是一點兒都瞧不順眼。


  「唉,你準備肚子大了藏不住了,那可怎麼辦。大夏九公主,手腕可謂是厲害得緊。你以為,這位九公主是會如何如何處置你這等污點?唉,你肚子里懷了一個孩子。九公主就算是為了自己的顏面,也是不會讓這樁事情給傳出去。別人會說,九公主真可憐啊,怎麼還沒進門妾都懷孕了?」


  崔清蕪唇角含著輕輕的笑:「你也知曉,攝政王就是那等痴情的人,只要自己的女人歡喜,別的女人都不是東西。」


  操琴一顆顆的淚水滾落,面頰卻也是不盡蒼白。


  這些念頭,操琴腦海之中未嘗沒有浮起過。


  正因為如此,她實在是惶恐不安。


  故而那日,自己方才跑去了李如拂跟前,只盼望這位曾經扶持自己的李太后能幫幫自己。


  而李如拂卻將她視如棄子,那日親眼瞧見,竟然不見有那絲毫情意。


  而崔清蕪更好似猜出了操琴的心思:「故而,你若是跑到了那位太後娘娘的跟前,你以為她會待你如何。太後娘娘,雖素來有純善的名聲,可是卻實在不是什麼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不過,若你懷了攝政王的孩子,她正和九公主斗著,那可就有用了一些。無論如何,太后也是會幫襯你的。」


  操琴瞧著崔清蕪,眸光軟弱。


  卻知曉,崔清蕪是已然說服自己。


  操琴唇瓣兒輕輕顫抖,卻也是說道:「我若,若說這個孩子是攝政王的,那又該如何?」


  崔清蕪一笑,一品茶水:「太后也許會為你周旋吧,畢竟她也是瞧不慣九公主。接下來,接下來你就該將你肚子里的那個孽種給弄掉。」


  她抬頭,瞧見操琴不可置信的樣兒,崔清蕪反而皺眉,好似十分困惑:「難道你想那孩子生下來,滴血驗親,證明不過是個下賤孽種?須知冒認那皇族血脈,那是會,將犯人凌遲碎剮,暴晒三日。除非這娃兒,化作了一團血肉,誰還能驗證得出來。」


  操琴魔怔了一般,竟也是說不出話來,一張面頰,更宛如白紙一般,端是異樣的蒼白。


  崔清蕪目光灼灼:「這都是攝政王和九公主容不得你,你腹中孽種若是沒有了,若要見怪,便不如去見怪這位大夏的九公主。不如,就將這孩子沒了之事栽贓在九公主身上。也算是,稍稍出了一口惡氣。」


  眼見操琴軟泥一般癱軟在地,崔清蕪嗓音卻也是越發嘆息悠遠了:「這都是你的命。」


  崔清蕪冷漠的想,操琴這樣子的女人,身如蒲草,出身卑賤。


  也就是如此,合該別人欺辱,合該被人利用。


  一生一世,都應該是別人的棋子。


  崔清蕪不覺冷冷輕笑,她也算是吃過了王珠的苦頭。


  端木紫麟深不可測,她更有些畏懼。


  哎,她也學聰明了,便是用些別的人,一番利用,讓自己置身事外。


  這許多事兒,她會安排得巧妙一些,再巧妙一些,不讓自己露出些許痕迹。


  她陰柔如水,卻也是會躲在暗處,噁心噁心王珠。


  一計不成,再行一計。


  王珠和端木紫麟情比金堅又如何?這再如何深沉的情分,也是抵不過日日夜夜的消磨。


  滴水,可以穿石。


  她要王珠和端木紫麟反目成仇!

  兩情交惡!


  相互撕咬!


  如此一來,方才不負自己內心之中的憎惡之意。


  崔清蕪看著眼前操琴,而這只是自己第一部。


  她可是還有好多好多的算計,藏在肚子里,放在了心尖上,準備對著王珠用處來的。


  崔清蕪盤算,再過幾日,便是宮中的玉蘭節。


  此乃中辰風俗,各地貴女都是會齊聚宮中,一展才藝。


  遙想當初,操琴一鳴驚人,那也是李如拂特意在玉蘭節之上的安排。


  如今這一次操琴入宮,這也是一樁絕好的機會。


  哎,這些中辰的貴女,如今一邊瞧不上王珠,一邊還是羨慕她的好運氣了吧。王珠名聲雖然是不好聽了些,可是被人羨慕是最讓人愉悅之物。


  可是縱然是如此,當這些貴女,知曉端木紫麟房中琴婢早就腹中有孕生下孩子,那攝政王所謂的痴情愛妻更不過是個笑話。


  端木紫麟是個笑話,王珠自然同樣是個笑話。


  他們兩個人的姻緣,絕不會是什麼令人驚嘆的寵愛神話,而是那一潭污穢名聲的臭水。


  端木紫麟再寵王珠,若是沒有外人驚嘆,這興緻也是會少了幾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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