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 拚命插足
此人來得這般隱秘,頓時讓劉柘吃了一驚。
他宛如見鬼一般,頓時也是轉身,可受創的身子卻輕輕一軟,咚的坐在了地上。
對方容貌並不似鬼魅。
非但不似鬼魅,還出奇的俊美,甚至有一種莫名的聖潔。
這張臉,劉柘自然是認得的。
明都許多女郎的夢中情人。
聖子聖音。
對方唇角淺淺含笑,襯得開得十分燦爛的桃花,越發令人心神舒暢。
原本應該是個極讓人喜歡的人,可是劉柘不知怎麼,竟不覺有些心生寒意。
他吃吃說道:「是你,是你——」
聖音瞧著他,忽而輕輕的搖頭:「你說我的修羅長老,為什麼會喜歡你這樣子呢。每瞧你一次,我都覺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羞辱。可嘆,你竟然是一點兒都是不知曉。」
劉柘並不知道他口中的修羅長老是誰,他只覺得自己內心充滿了懼意。
對方那隻手,輕輕的的向著劉柘拂過來了。
而劉柘,竟然是動彈不得。
那片手掌,宛如白玉雕琢而成,可謂極美。
而那手指間,卻也是添了一根銀針,寒光流轉。
然後劉柘就眼前一黑,咚的栽倒在地,什麼都是不知曉了。
而聖音仍然是這般站著。
他長身玉立,仍是極為瀟洒的樣兒。
卻用手帕,輕輕的擦拭了銀針。
他懂殺人的,碧靈宮中沒有人不懂得殺人。
聖音很有自信,就算是最好的仵作,也是瞧不出劉柘是怎麼死的。
也許,最後是暴斃身亡吧。
可內心雖有痛快,卻無喜意。
不錯,是他讓人提點,讓劉柘去鬧。
讓人有意無意,提及凌雪梅屬於攝政王。
只要王妃不快了,那麼劉柘就一定要死。
攝政王妃皺一皺眉頭,攝政王恨不得將天上的月亮給摘下來,就更加不必提區區劉柘的性命了。
劉柘死了,他自然是高興。
可他不痛快,是因為這些事情原本應該凌雪梅來做。
凌雪梅放棄了劉柘后,劉柘就該死了。
如今自己卻要借著攝政王妃,說來可笑,以他的心高氣傲,居然害怕凌雪梅怪他。
陽光從精緻的竹傘之下輕輕的滑落,流轉了斑斑點點的光華。
而聖音面頰之上也是染上了斑斑的光影了。
美玉似的面頰,卻也是越發顯得精緻無比。
院中,凌雪梅靜靜的站立,聽著輕輕的風聲。
她知曉自己的任務,但凡端木紫麟不在的時候,王珠就需要在凌雪梅的感知範圍之類。
一旦有任何的危險,凌雪梅就要趕去救下王珠。
等到端木紫麟到來,凌雪梅方才可以休息。
這樣子的任務對於別的人而言,也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可是對於凌雪梅而言卻十分尋常。
更何況,她早將靈魂給了王珠,定下了一生的契約。
王珠讓人除掉劉柘時候,她是有那麼一刻的些許恍惚和錯愕。
可是從前那種極愛的情愫卻再也沒有了,甚至到了如今,凌雪梅已經平靜下來了。
劉柘所引起的小小波動,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發覺自己恢復了曾經的冷靜。
就在這個時候,凌雪梅察覺到了一縷異樣的氣息。
她抬起頭,便是瞧著聖音緩緩而來。
春光四月,桃之夭夭,花兒開得十分鮮潤。
這雪衣的男子打著精緻的竹傘過來,笑容淺淺,令人不覺為之而心悸。
可凌雪梅卻並無所動。
聖音輕輕的嘆了口氣,言語是那麼悲憫:「雪娘,你的阿柘,如今是沒有了。只不過是王妃所命,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可那雙眼睛,卻也是蘊含了淡淡的戲謔之意。
然而凌雪梅的面頰之上,卻也是尋不出那一絲一毫的動容。
平靜得,反而讓聖音也是不滿了。
他嘆了口氣:「難道你就不想說說什麼,王妃這樣子待你心尖尖上的人,你的心中難道沒有一絲怨懟之色?這可是不成的呀。」
凌雪梅輕輕的說道:「我知道了。」
聖音摘了朵花兒,輕輕的嗅了嗅,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
「你心愛的人沒了,有什麼要緊,換一個就是了。我倒並不如何介意,做你的心上人。更不介意,替了劉柘那個蠢物。」
凌雪梅輕輕的合上了眸子,沒有搭理他。
聖音眼波流轉,低低的笑著:「人家都說修羅長老冷若冰霜,我瞧卻也是不盡然。說不準,你也是開竅了。劉柘那等俗物又如何能配得上你,身為女子自然是瞧中了攝政王的絕世之姿。我瞧你好好當王妃的一條狗,說不準,還能做個妾。討好了王妃,還是有機會的。」
他明明有那麼一張俊雅無比的斯文容貌,可卻也是偏生這般刻薄言語。
若是別的人瞧見了,一定是會大吃一驚的。
好在,此處竟也是沒有別的人,只有他和凌雪梅。
而凌雪梅,更是眉頭都是不挑一下。
她一顆心早如冷冰,誰都不喜歡,至於聖音這樣子的話,更不會在她的心湖留下了絲毫的痕迹。
而就是這樣子冷冷淡淡的樣兒,卻也是讓聖音不覺恨得牙痒痒的。
他惱恨凌雪梅這種模樣,清冷漠然。
你甜言蜜語稱讚她也好,又或者極盡羞辱也好,這個女子都是絕不會有半點動容。
於她而言,這些言語根本如過耳的清風。
再灼熱的火,遇到了凌雪梅,都是會歇息掉的。
可她卻曾為一個不值得男人那般動容,讓人可氣,讓人意難平。
聖音原本以為自己除掉劉柘就能夠釋懷,豈料內心之中更難平息。
若凌雪梅總是這樣子冷淡,一輩子跟石頭人一樣,倒也還好了。
他不覺伸出手,宛如受到了蠱惑一般,想要去撫摸凌雪梅的髮絲。
可手掌伸到了中途,就好似被什麼重重的打了一下。
他頓時收回了手掌,面頰之上也是不覺流轉了森森的恨色了。
聖音那如玉石般的手背之上,如今已然是平添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他知曉,自己若是不管不顧,繼續撫摸下去。那麼這道血痕不會這樣子的淺,更不會只在自個兒的手背之上。也許就會出現在咽喉,讓自己斃命。
凌雪梅的武功,確實在他之上!
聖音冷笑,他抽回了手,舌尖兒輕輕的舔過了手背上的血珠子。
呵,好個凌雪梅。
他無力之感更濃,口中卻控訴:「有些人,可當真是忘恩負義,倘若不是我阻止,你廢掉武功忘記一切又如何,還不是,會被人拋棄。你卻也是不知道感恩。」
聖音眼底流轉了濃濃血腥。
又重新充滿了征服欲。
是了,他原本可以不阻止。可若不是高高在上的凌雪梅,征服起來也是沒有意思。
這位聖音長老,彷彿又有許多張的面具。
不過一瞬,他又變得彬彬有禮了。
聖音輕輕的一欠身子,旋即便是優雅離去。
凌雪梅收斂了自己的目光,靜靜的想,若沒有聖音阻止,她定然會去死。
可是死了又如何,活著又如何。
她無心,就是為了不痛苦。這樣子活著,也是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春日正好,這清雲郡的春光更好。
可攝政王夫婦兩人,也似待得膩味了,欲圖回京。
更何況,如今明都將有大事,這在中辰的貴族之間都是已經傳遍了。
大朝會!
這將是未來一段日子屬於中辰王朝的盛事,吸引住所有的人目光。
大陸各國,均是會派遣使者,帶來禮物,前來拜訪。
齊齊聚於明都。
若非中辰有那無比強大的國力,也是絕不會有這樣子的無比風光。
馬車寬大、舒適,車夫技術了得,加上下面鋪著的軟軟的毯子,並不覺得如何的顛簸。
端木紫麟拿起了一枚小巧的碧玉梳子,輕輕的為王珠梳理頭髮。
王珠的長發輕輕的垂著,仿若一塊小毯子,輕輕的蓋在了身軀之上。
而端木紫麟也是梳得又仔細,又認真,每一個髮結都是輕輕的梳開。
在他的心裏面,為王珠梳理頭髮,是一樁近乎神聖的事情了。
一邊為王珠梳理髮絲,他一邊緩緩低語:「大朝會要開始了,咱們那位陛下也要著急了,畢竟,今天他已經是二十三歲。」
端木紫麟輕輕的低笑:「說起來,他十六歲時候,就應該親政了,可惜卻沒有這個福氣。這一次,李家的人上跳下竄,諸般心思,促成了這次大朝會。他們,是想要落實了這個名分。讓我還政給陛下了吧。」
端木紫麟慢悠悠的說道:「畢竟,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王珠聽了,卻也是不由得覺得有些可笑。
落實名分?可這又有什麼用處呢?
在絕對的勢力面前,所謂的名分更沒有什麼用處的。
當然,這些別國的使者,也許更樂意支持軒轅無塵的。
畢竟這位中辰的攝政王,實在是太過於厲害,也是太過於耀眼。
他俊美得不似凡人,又讓人萬分的畏懼。
如今端木紫麟的手指頭輕柔的拂過了王珠的髮絲,舉止似蜜糖一樣子的甜蜜了。
王珠輕輕的合上了眸子,淺淺的吐出了一口氣了。
說起來,清雲郡鹽鐵之利歸於朝廷,似乎順理成章了許多了。
蒙家代表的軍方,並沒有如想象中的那般糾纏。
或者說,是不敢糾纏。
軍隊養老之事由朝廷定下規章,劃撥銀錢,卻不再用鹽鐵之利許之。
也許,是因為攝政王別的事情上,讓有些人瞧清楚了端木紫麟的決心。
比如,輕易就滅了朱家了。
王珠的一顆心,輕輕的跳了跳。
她內心之中蘊含了說不出的觸感,甚至於隱隱有些擔切。
神秘的葉家,一直糾纏的葉家。
也許在這次的大朝會上,一切都到了攤牌的時候了。
而有些事兒這樣子的揭露出來,也許並不如何的美妙。
王珠合上了眸子,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抖。
忽而,她又想到了一事。
這一次大夏的使者又會是誰呢?
王珠私底下,當然是盼望皇帝哥哥現身的。
可是不成了,王曦如今是皇帝哥哥,不是太子哥哥。
沒有一國陛下,主動出使的說法。
又或許是六皇兄?這也是有可能的,可誰知曉呢?
終於,馬車到了驛站了。
因為有別國使者團的到來,驛站略略顯得有些緊張。
當然無論如何,攝政王的位置是一定會保證的。
王珠的婢女已經打聽到了消息,是大夏的使團可巧在這兒,而且還都是王珠熟悉的人。
碧菡喜滋滋的說道:「王妃,是二公主來了。」
王珠抬頭,面頰之上也是不覺沾染了些許喜色。
她自然是極為開心的。
還當真想不到居然是王溪。
自己和這個皇姐,已經是很久沒有見面了。
王溪自然並不是使臣,這一次出使中辰的是陸家的大公子陸明章。
既然是如此,王溪隨行一道,其中的含義,卻也是微妙起來了。
王珠不覺尋思,也許自己這位二姐姐,到底還是沒逃出陸大公子的手掌心吧。
而陸明章遇見王珠,也顯得特別的殷切、小心,一臉討好。
王珠心裏面輕輕的冷哼了一聲,分明就是個居心不良的主。
而她也不見停歇,立刻去見王溪。
她印象之中的王溪,是清瘦、哀愁,明潤的眸子裡面,卻也是總是蘊含了一縷如微風細雨般惹人憐愛的愁意。
如今王溪清瘦依舊,可眉宇間那股清愁竟似淡了不少。
反而隱隱有些明媚的光彩。
王珠仔細的觀察王溪,她瞧得出來,王溪應該是過得不錯。
王溪又驚又喜,攏住了王珠的手掌,急切的說道:「小九,我還道要到了明都,才能見到你。想不到,想不到啊,現在我便能見著你了。這可當真是一樁,令人無比歡喜的事情。」
她眸子含淚,淚水盈盈。
「我多久沒見到你了,陛下登基出了許多事情。可是母后和陛下,當時卻故意將我遠遠的打發離開。我連你一面,都是沒有見著。我時時在想,倘若,倘若那時候你們沒了,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既不能復國,也不能復仇。」
王珠輕輕的為王溪攏住了髮絲:「二姐姐,你別這樣子想了。做母親,做哥哥的,總是想要妹妹們平安無事,不被那些權力的腥風血雨連累。若不是有人算計,母后和陛下也寧可我呆在中辰的。」
她認為當時讓王溪離去是無比正確的選擇,畢竟在那個時候,大夏的京城太過於複雜了。
可謂處處都是腥風血雨。
而王溪太過於柔弱了,她不應該成為別人的棋子的。
王珠故意岔開話題,問一些王溪這幾年的日子。
王溪和王珠說起,這些年來,她一直在邊關。
和當地的女眷一起開荒、工作。
她身子不好,不夠壯實,卻能夠幫襯開設學堂、醫館。
教導當地的小孩子識字讀書,並且保證有大夫給百姓看病。
並且想方設法,讓當地姑娘編製的羊毛織品販售出去。
甚至在邊關開設市集,以物易物。
王溪抬頭,甜甜的笑了笑。她雖然經歷了許多事情,可是仍然有一縷滄桑之中無比純凈的感覺。
這樣子的日子,倒比拘在陸家有意思得多了。
王珠靜靜的聽著,默默在想,二姐姐這些年來,一直一直和陸明章在一起啊。
她終於忍不住問:「二姐姐,那麼如今,你怎麼瞧陸大公子呢。」
王溪垂下頭了,手指頭輕輕的拂過了自個兒的衣服角。
王珠知曉她性子柔柔的,又有些怕羞。
她身子不覺心忖,也許王溪怎麼樣,都是不會說出對陸明章的心意。
就算喜歡了,也是不見得說出來。
然而王溪到底還是開了口了:「之前,我是覺得他有些招人煩,總是纏著我,怎麼都不肯走。我一個人,想要安安靜靜一下子時候,他卻總是不依不饒。他皮厚,我拒了他,他仍然纏著。而且,也有耐心得緊。後來也不說喜歡我了,卻總是笑眯眯的瞧著我。其實日子處得久一些,我也很佩服他。我那時候,又怕別人笑話,這樣子便又過了幾年。他也不著急,也不逼我。如今我反而想明白了,別人的笑話,又算得了什麼呢。我喜歡他,好生喜歡他,而他也很喜歡我。」
王溪這樣子說著時候,面頰也是不覺浮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了。
而王珠不覺伸出了手,攏住了王溪的手。
「是呀,二姐姐,自己喜歡就好了。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你沒有夫君,他也是沒有妻子。既然是如此,又管別人怎麼說呢?別人無論怎麼說,都是不打緊的。」
王溪輕輕的點點頭。
「我就快做他的妻子了,很快很快。仔細想想,我又覺得對他很愧疚,不應該讓他等這麼久的。我做了他的妻子,會對他很好很好。會讓他覺得,喜歡我是值得的。我會無微不至的照顧他,體貼他,而他也會照顧我。」
王珠瞧著王溪面上堅韌,心中卻也是涌過了一縷暖流。
可旋即,王珠面頰之上不覺流轉了幾許好奇之色:「不過二姐姐,我的婢女無意之間,聽到了幾許閑言碎語。聽說,我這個未來的姐夫,似有養女糾纏不清。」
她故作無意,卻也是流轉了幾許探尋味道。
王溪手指頭在王珠額頭上點了點,無奈搖搖頭:「小丫頭,都已經嫁人了,還跟從前一般,古靈精怪的。」
王珠靦腆的笑笑。
無意聽到?
這自然是絕無可能。
對於自己的家裡人,王珠是十二萬分的操心。
王溪之事,她早命人打探。
而如今更讓自己的婢女威逼利誘,查探一番了。
還舍了點散碎銀子呢。
她就是這樣子心機重,心思深。
這可是改不了了。
「司秋那個孩子,原本是他一個同袍的女兒。當初他同袍死了,夫人也是改嫁,嫌棄孩子累贅,也不肯要。那時候,秋兒也才兩歲吧。阿章自己還是個大孩子呢,日子過得辛苦,卻將自己一半的俸祿分出去,雇了個老實的婦人來養她。後來這孩子長大了,倒也是精靈活潑。可是邊關那麼多英俊的兒郎,她一個都瞧不中。誰都知曉,她喜歡自己的養父。可是阿章,卻並不喜歡她。」
王珠輕輕的嗯了一聲,她自然並不是因為王溪這一番話,便是相信了陸明章的清白了。
實則根據王珠所打探,陸明章確實是對這個養女並不如何上心。
可紙上的消息是一回事,事情真相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她總要試探王溪,瞧著王溪有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添堵。
倘若王溪因此而添堵,那麼陸明章無論表現得多無辜,便絕不是一個合格的男人。
王珠知曉自己也許並不如何公平,可是她才改不了的。
可王溪這般敘述時候,並沒有什麼幽怨之色。
王珠有些歡喜,又有些不甘。
王溪瞧著自己的妹妹,不覺笑起來:「你呀,就不必替我的事情操心了。我年紀比你大,什麼姻緣之事,內心自然也有分寸。退一步講,縱然當真不順,我也是不會如當年那般狼狽了。畢竟,人世間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做的。」
王珠唇角輕輕的翹了翹,卻也似不依不饒起來了。
「可是二皇姐,你既然是這樣子說,那陸大公子還當真有些不周到事情。不然,你怎麼會在想,沒了他該狼狽不狼狽。」
王溪哭笑不得:「我算是讓你拿著話柄了,其實他好不好,我心裡也是有數。更何況,其實秋兒不過是個小孩子。如今阿章為她定了一門婚事,也是傾慕她的英俊少年郎。現在,更早撇下她了,免得她總是來鬧。這個孩子,年紀不大,心眼不小。不過倒總在我跟前恭恭敬敬的,從來沒對我無禮過。」
王珠心忖,心思自然是不小,不就是打算著,討好王溪,好去做個妾。
好在如今司秋沒有來。
她想自己可不會像王溪那樣子好說話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頭一陣子鬧騰的聲音。
而丹淑面色有幾分古怪,幾分難看,這樣子的踏入了房中。
她向王珠、王溪稟告:「那個司小姐,如今卻來了。」
王溪方才還如此安撫王珠,如今面頰之上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的錯愕之色了。
反而是王珠,她微微含笑,坦然不少:「既然來了,就讓我好好瞧瞧。」
這還是王珠第一次見到司秋。
進來的小姑娘年紀果真不大,她人在邊關,風吹日晒,皮膚自然不會如何白凈。
不過臉蛋,倒也生得俏麗,配上一雙盼顧生輝的大眼睛,倒也確實有那麼幾分的動人之處了。
人小,本事可不小。
一個單身女孩子,穿州過府,跋山涉水,還是有些本事的。
很多養在深閨嬌滴滴的小姐,只恐怕出門二十里,就是會被人給拐了去。
可司秋分明不是那樣子的女子。
她會些武功,據說還上過戰場,自然絕不是那等尋常俗物可比。
而這,更襯托她一番痴情,令人感動了吧。
王珠心裡冷笑了一聲,王溪還將這個少女當做不懂事的小姑娘。可在王珠瞧來,這個小姑娘卻很會爭寵,很有心計。
司秋的鞋子被泥土污了,身上衣衫也是並不如何的光鮮了。
也是,千里迢迢而來,衣衫自然不會多整齊。
可她連換也沒換,就來尋王溪。
她想要王溪瞧,更想要陸明章瞧瞧吧。
王溪也不覺有些愕然,旋即輕輕的搖搖頭:「你呀,當真是胡鬧。倘若出了事,又怎麼辦?」
司秋卻笑盈盈的貼了上來:「可是,我見不到公主姐姐,見不到義父,我也是不想活了。公主姐姐,我好想你啊,你好狠心,竟然不要我了。」
司秋靠過去,拉住了王溪的袖子,顯得既直率,又活潑。
可王溪再怎麼沒算計,也瞧出了她的不對。
王溪嘆了口氣:「你一路行來,十分辛苦,一個單身的女孩子又十分危險。這些且不必說了,可是掐掐手指頭算一算,這個時候,你原本應該和方家成婚的。」
悔婚可是大事,司秋卻漫不經心。
她輕輕的挑著手指頭:「我又不喜歡他,是義父不好,非得逼著我跟他好。公主姐姐,你可得為我做主,不能讓他欺辱了我去。好好的,管管他。」
王溪一陣子的頭疼:「可是,那時候阿章提及了這門婚事,你也是允了的。」
司秋唇瓣輕輕的翹起來了。
「義父可真糊塗,我不過是試試他,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狠心,不要我了。當真是,氣死我了。」
說到了這兒,司秋咬著唇瓣,眼波流轉:「他,他簡直是個大笨蛋,壞死了。」
這樣子的語調,是絕沒有一個女兒會用這般口氣,和親爹說話。
王珠驀然插口:「可既是如此,你先允了方家,再毀了婚事,方家豈不是受你愚弄,顏面盡失。」
司秋做出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這位是,是攝政王妃。你不知曉,方家那小子多可惡,明明知道我是用他來氣氣義父。可他給我裝傻,假裝自個兒多無辜似的。實際上,就是裝模作樣!他順水推舟,心計可真深。」
司秋說到了這兒,心尖尖也是不覺有些惱怒。
是了,自個兒又有什麼錯了。
她不悅的想,王珠是為了幫王溪爭寵吧。
不然堂堂的攝政王妃,怎麼會去管方家怎麼想呢。
也難怪自個兒不喜歡王溪了,這女人就是心計深。
她對王溪殷殷切切的,王溪面子上雖然和氣,可內里卻很不喜歡自己。
且不說王溪從前在陸家那些個爛事,如今王溪還沒嫁人吧。
可王溪的妹妹,就瞧著自己不順眼,見不得自個兒好了。
瞧來是巴不得自己尋個上不得檯面的人嫁人,免得來打攪王溪。
王溪緩緩勸慰:「秋兒,你這樣子不成的,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可以這般胡鬧。你一走,便是留下個爛攤子。有些事情,也應該學會負起責任來。」
司秋俏臉一板,眸中含淚,急切說道:「公主姐姐,莫非你不喜歡秋兒,不想見到秋兒,不想讓我陪著你。只想,隨隨便便將我給嫁了,眼不見為凈。」
這話兒裡面,卻也是綿里藏針。
王溪手掌輕輕的擦了她面頰一下,柔聲說道:「便算你真是我的孩子,也是沒有一輩子陪著我的道理。更何況,你若不願意,誰也是不能逼你。可你,卻已經是答應人家了。」
司秋頓時嘩啦一下站起來:「誰說沒有人逼我,我不過是個養女,養大我了,也是萬般恩德。義父不喜歡我了,難道我還能不知好歹,繼續讓他養?他說一句要我嫁人,我縱然不樂意,也要會看人眼色不是。總不能繼續留下來,做個別人眼裡的厭物。」
說到了這兒,司秋輕盈的伏下身,她眼中淚水盈盈,光彩灼灼。
「公主姐姐,我喜歡你們,我只想一輩子跟你們在一起,永遠做一家人,永遠永遠不分離。你說好不好,好不好呢。」
這話兒說到了這個份上,卻也是已然說得十分明白了。
司秋不樂意嫁人,想要一輩子在一起,她分明是自薦枕席,想要做妾。
這樣子的話兒說出來,當然是有些不知廉恥的。
可她言語這樣子的天真,眸光也是這樣子的熱切。
讓人瞧著,就會覺得也許她沒有什麼惡意,只不過實在想要一個家,所以才如此的孩子氣。
王珠眼睛裡面,已經是流轉了幾許鋒銳之色了。
這樣子肆無忌憚的孩子氣,還真有些像劉鹿。
可劉鹿是自私而愚蠢,蠢是真蠢。
而這個司秋,一團孩子氣的外表之下,卻蘊含了濃濃的心計。
王珠想要說什麼,到底沒有說出口。
她咬住了自個兒的唇瓣,畢竟,這是屬於王溪自己的事情了。
而司秋呢,那雙眼睛裡面充滿了期待。
今日她總算是將這件事情給挑明了。
她知曉王溪心腸軟,自己求一求,說不定就會答應自己了。
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不錯,陸明章是拒絕了她,讓她傷心。可是司秋並不覺得,陸明章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陸明章是太喜歡王溪了,所以不敢惹王溪不高興。
她沒那麼傻,沒有去處處針對王溪,而是在王溪跟前討乖賣巧。
只要王溪應了,陸明章也是會答應的。
一個男人,又怎麼會真心討厭一個又年輕,又仰慕他的小姑娘呢。
司秋伏在了王溪的膝頭,一抬頭,一雙眸子淚水盈盈。
「公主姐姐,從小到大,我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我連個家人都沒有,我實在不想離開這個家。你這樣子好,義父也是這樣子的好。我,我卻不好。除了跟著你們,我還能去哪裡呢?」
她淚水盈盈,淚珠子順著面頰滑落,更是平添了幾許的凄楚之色。
卻也是輕輕的滴落在了王溪那絲綢衫兒上。
王溪掏出了手帕,輕輕的為司秋擦去了淚水。
她動作那樣子的輕柔,頓時也是讓司秋燃起了一縷希望。
可是旋即,王溪輕柔、堅定的嗓音,卻也是在司秋耳邊迴響:「秋兒,你的意思,我是很明白的。可別的事情也還罷了,這件事情,無論如何,我都是不能答應你的。我已經決意嫁給阿章了,他只能有我,我也只能有他。」
王珠聽了,冉冉一笑,也懶得說話兒。
然而司秋卻頓時僵住了,不可思議的看著王溪。
她以為王溪縱然不樂意答應,這言語也是會委婉一些。
可是王溪卻是斬釘截鐵,極為認真的告訴她,不行。
這一瞬間,司秋內心湧起了澎湃的怒火,眼中流轉了一縷猙獰之色。
她想要指責王溪的偽善,竟待自己如此的狠心。
可這也是讓司秋生生的遏制了自己了。
司秋也是不覺狠狠的咬緊了唇瓣,有些沙啞道:「公主姐姐,為什麼呀。我,我是不會跟你爭寵,難道你擔心——」
她飛快的瞧了王溪一眼,也是迅速的垂下頭去了:「我只求和你們一道,別的什麼都不要。」
那沙啞的嗓音之中,竟似隱隱有了哭腔了。
王溪卻是搖搖頭,她任由司秋哭泣,卻也是沒有鬆口。
這世上什麼事情都是可以用來做善事,可是唯獨感情,是不可以的。
司秋柔順的伏在了王溪的膝頭,可她的手指卻是悄悄的掐著掌心,竟也是將自個兒的掌心給生生扣破了。
她的內心,瀰漫了一股子濃濃的酸意了。
這如今權貴之家的男人,又有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
唯獨王溪,卻不肯松這個口。
她寧肯瞧著自己無依無靠,從這個家裡面被驅逐出去,卻不肯給予一絲一毫的賢惠大方。
王溪好狠,蛇蠍心腸!
司秋將她恨透了,卻仍然哭得十分的凄然,淚水盈盈:「公主姐姐,我,我好傷心,好難過啊。」
語意仍然是不失嬌憨。
司秋知曉,自己只能忍。
王溪得到了陸明章的寵,身份又尊貴,她的妹妹還是中辰的攝政王妃。
自己沒有哪一處能比得上王溪。
故而就算是刀子磨著心口,也是只能忍。
直到,直到自己得到了陸明章心的時候。
她性子十分偏執,絕不肯放棄。
司秋這樣子的哭著,王溪任由她哭,王珠看著她哭。
司秋哭夠了,卻也是終於抬起頭來,可憐兮兮:「秋兒知曉,自己沒這種福分,天生命薄,也是怪不著別的人。如今不敢再有別的心思,只求能待在公主姐姐身邊。也不想回去,嫁給不想嫁的人。」
她樣兒可憐,可內心卻也是有幾許盤算的。
這件事情,沒這般容易罷休。
司秋內心之中,是有那麼一些成算的。
只要有相處的時間,就有機會。
王溪心軟的機會。
陸明章動心的機會。
而且,義父還是個精壯的男人。
想到了這兒,司秋面頰也是浮起了兩片紅暈。
她覺得自己為了謀得自己的幸福,是可以允許使用一些小手腕的。
只要,生米做成熟飯。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