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疼
莎拉家的客廳，伊恩和艾倫搬了幾乎一車禮物送給小諾亞，而此時艾倫正目瞪口呆地看著萬年撲克臉的好友哄孩子：「他們似乎很合得來，瘋了，世紀末的奇迹就發生在我的眼前，我從來不知道伊恩會有哄孩子的耐心，他連聖誕節通常都是一個人過的。」
「是嗎？我覺得他很喜歡諾亞啊，笑起來也很有親和力，根本沒有你說得那麼嚴肅不苟言笑。」莎拉端著果盤出來，大的推到艾倫面前，還有一小碗果泥則是給自家.寶貝兒子準備的加餐。
「能讓我來嗎？」伊恩顛了顛坐在他腿上的小諾亞，向莎拉伸出手，「我和小傢伙很投緣，讓我喂他吧，你正好可以專心和艾倫談工作。」
「好吧，那就辛苦你了。」莎拉看了看舒服窩在伊恩懷裡傻笑的兒子，從善如流地交出了小碗，自己則將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這是你和拉里做的方案？很不錯，藉助預言網的訪問流量讓谷歌快速打開市場，這是我半年前對拉里和謝爾蓋的承諾，現在谷歌正式成立我們該送份大禮的，除了鏈接和廣告外再做一些改動吧，把水晶球做成谷歌球如何？問問拉里有沒有設計過圓形的logo，如果有我們直接拿來用，網站和聊天軟體的水晶球一旦變化必然十分醒目，這個廣告效果絕對比十個鏈接都明顯。」
「太大手筆了吧！」艾倫下意識地搖頭，覺得如此大聲勢為谷歌免費宣傳是不是有些過了，「boss，你這算不算偏袒？明明預言家才是你的親生兒子，可是你卻總讓養子占我們的便宜。」
「怎麼說？」莎拉揚了揚眉。
「你瞧，明日之星的廣告宣傳甚至投票，我們全程參與其中卻沒有收一分廣告費。如今谷歌又是要全力配合，而且免費。」艾倫攤攤手，表情有些委屈，彷彿那個被親媽不公平對待的是他本人。
「這……伊恩，你也這麼覺得嗎？」莎拉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正在給小諾亞擦嘴巴的伊恩。
「想聽實話？」伊恩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給格外乖巧的小諾亞塞了一個泰迪熊才認真回答道，「艾倫的話可能更像是個玩笑，但如果你想把企業做大，的確應該更專業的處理三家之間的合作，尤其是在他們並不隸屬於同一個集團的前提下，預言家沒有義務免費付出。」
「你是說我不夠專業？」莎拉沒有因此不悅，但她嘴角的笑收斂了許多，和伊恩談話會令她不由自主地嚴肅認真起來。
作為曾經華國最大電影網站的創始人，莎拉自認為她的經驗絕對比伊恩和艾倫多，對合作的處理上並沒有錯，所以她在思考幾秒后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在《明日之星》的項目上預言網沒有得到好處嗎？我記得當時訪問量激增的報告還是艾倫親自發給我的，影迷社區版塊也因此進入了成熟期，明日之星的各方支持者自發在社區內集結，促使了這個版塊的成功推廣，這一點沒錯吧？」
「的確如此。」艾倫皺了皺眉，但還是點頭認可了莎拉的話。
「而谷歌……」莎拉說到這個未來的網路巨鱷，不禁失笑搖頭，如果告訴他們谷歌未來有多麼強大，他們還會計較眼前的一點點得失嗎？
可是令莎拉沒想到的是，在她還沒想好如何表達自己對谷歌的看好時，伊恩先一步給谷歌點了贊，他輕輕揉著小諾亞的發頂，毫不懷疑道：「谷歌是個非常有潛力的公司，不僅是你，我們也看好它的發展前景，但不論未來它會成為怎樣的巨人，買賣就是買賣，在商場，任何一次合作都不應該是人情往來，因為人情是飄渺的，只有明碼標價才是實實在在的，可以寫進合同存檔，除非……谷歌百分百成為我們的兄弟公司。」
「……」莎拉張了張嘴，竟覺得伊恩說的好有道理，說白了就是在商言商、親兄弟明算賬的意思唄，這的確更符合利益現實與商人本色，尤其符合一個嚴瑾數學腦袋的風格。回想前世管理公司，別說一個集團下兩個子公司的博弈，就說一間公司里兩個部門的爭寵，從這方面來看，的確將每次合作白紙黑字明碼標價寫入合同，才是最恰當且長久的做法，拋開對谷歌的別樣重視，拋開對星光的更多偏愛，預言家沒義務幫助另外兩家公司，除非……
「把企業做大……百分百的兄弟公司……」莎拉低聲重複著伊恩的假設，心頭有一瞬間的衝動，她驚愕地看向伊恩，想確定這是不是他真正想要表達的言下之意，這個寡言的男人竟然有這份野心嗎？「這種合作模式可一不可再，你是這個意思嗎？除非將星光和谷歌收入預言家……集團……」
莎拉頓了頓才將「集團」這個單詞說出口，想到有邁克爾奧維茨坐鎮的星光，想到註定輝煌的谷歌，她的舌頭和牙關都能感到如有實質的壓力，說出簡簡單單的一個單詞竟然變得異常困難，但緊隨其後地是連自己都被震驚到的興奮顫慄。
在視線於半空中撞上時，莎拉確信她在伊恩的眼中看到了野心，藏在厚實冰川之下的火種，被冷靜矜持的微笑掩藏，但莎拉不懷疑那火焰的熱度，像是蟄伏的火山，讓她感覺危險。
沒錯，危險！
莎拉的眉頭輕輕蹙了一下，很快意識到這股危機感因何而來，沒有一個國王能容忍皇冠旁落，過於精明又不乏野心的宰相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用得好可以為你開疆破土，用得不好卻是引狼入室，從此改朝換代跌下王座——伊恩梅隆，他是不可多得的良才？還是蟄伏逼宮的奸佞？
「咿咿呀呀……papa」小諾亞不甘寂寞地揚著小腦袋，可愛的奶音將莎拉和伊恩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伊恩十分自然的低頭和小傢伙對視，笑著用手指點小傢伙的肚子，引來小傢伙一連串咯咯笑聲，而莎拉看著這一切，失笑著搖頭，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想法有多麼可笑，伊恩或許的確是個有野心的年輕人，但眼下只比她大了不到三歲的大男孩能幹什麼？頂多在她的公司偷師學藝罷了！所以她一定是腦洞.開得太大了，才會如此杞人憂天，才會覺得面前的男人是個危險。
門鈴恰好在此時響起，萊昂納多和賈森準時來找莎拉對戲。
「十分鐘，再稍等我十分鐘。」莎拉點了點手錶，親自插了一塊水果塞給萊昂納多，又將果盤往賈森的方向推了推，自己則飛快看起了筆記本電腦上的報告。
「好吧，大忙人。」萊昂納多乖乖將水果吃掉，吊著牙籤聳了聳肩，轉頭去找諾亞小寶貝，他和小諾亞相處一直很融洽，熟了以後諾亞見到他便會要抱抱，飛高高，這一次也不例外，小傢伙已經高高舉起了小胳膊，迫不及待地往萊昂納多的方向夠。
「他很喜歡你。」伊恩的手緊了緊，但下一秒便順從了小諾亞的意願，見到小寶貝笑著在萊昂納多的臉頰親了一口，他忍不住感嘆道。
「諾亞是個可愛的寶貝。」萊昂納多將小傢伙往空中拋了兩下，然後和小傢伙額頭頂著額頭扮鬼臉，一大一小別提多默契。
莎拉和艾倫飛快pass掉兩個方案，對著針對新項目和捐款事宜的財務報表，她決定聽聽伊恩的分析：「伊恩？能告訴為什麼在捐款數額這裡畫了個大問號嗎？伊恩？」
沒有得到回應，莎拉將視線從電腦屏幕上抬起，就看到上一秒才剛剛讓她感到了威脅的「財務官」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玩耍中的萊昂納多和小諾亞，表情晦澀難名，彷彿在掙扎著什麼，又像是很羨慕那快樂的一大一小。
「嘿！伊恩？在想什麼？」莎拉不得不拍拍伊恩的胳膊，引起對方注意。
「什麼？沒沒什麼只是沒有想到紅遍全國的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居然這麼會哄孩子。」伊恩將目光移開，對莎拉如此感嘆道。
但在他轉過臉的一瞬間，莎拉的腦中卻莫名其妙蹦出來一個詞，一個和伊恩這個人整體氣質很不相符的詞——悵然若失？為什麼會有這種情緒？莎拉很快便想到了艾倫的話，伊恩似乎大多都是一個人，就連聖誕節也常常是一個人過的，他沒有家嗎？所以才會羨慕鬧作一團的萊昂納多和小諾亞？
在莎拉揣測的時候，伊恩已經目光掃過電腦屏幕，指著那個問號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辦公模式：「作為一家才創立半年的公司，雖然我們發展順利並已有盈利，但拿出三分之一的利潤捐給發洪水的中國？為什麼？那只是個遙遠的國度而已」
「你是想問中國發洪水和我有什麼關係？」莎拉眯了眯眼睛，並沒有給伊恩解惑，而是揚起下巴反問，「如果我不想說出原因，但執意要捐款呢？」
「well，雖然這樣說有些刻薄，但我的確想問，中國的洪水與災民和你有什麼關係呢？而且我還是想提醒你，如果想做善事，本國就有很多更合適的捐助對象……將這樣一大筆錢捐給外國並不明智。」伊恩直視莎拉，沒有因為莎拉沉下來的臉色住口。
「可是我以為在能夠發的起工資並不影響公司運作的前提下，自己有權利支配這筆錢，伊恩，是吧？我是預言網的唯一老闆吧？就像你覺得中國洪水和我沒關係，那麼我如何花自己的錢又和你有什麼關係呢？」莎拉抿了抿唇，成立預言網以來，頭一次端出了老闆的架子。
一股氣頂在了心口，她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似乎有些過火，伊恩只是在做一個「財政大臣」應該做的事情，憑良心說他是個負責任的員工。但不知是那句「那只是個遙遠的國度而已」刺激了莎拉，還是那句「中國的洪水與災民和你有什麼關係」惹怒了莎拉，她在重生以來頭一次因憤怒而失態了，並且沒有半點收斂情緒的意願。
腦子裡是洪水淹沒的家園，是把自己綁在了樹上卻在下一秒被沖走的父母，是困在水中兩天兩夜的死寂和絕望。
那場遙遠國度的天災和她有什麼關係？
在意識到之前，淚水已經涌了出來，莎拉知道她今天太過失態了，以「莎拉」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她沒有理由為地球另一端的災難激動成這樣，然而有些情緒是根本無法剋制的，有些經歷是永遠遺忘不了的，這一刻她心頭湧上了濃濃地酸澀和委屈，彷彿又變回了那個被綁在樹上的小女孩，在失去雙親的悲痛中，在隨時可能被洪水吞沒的恐懼中…孤立無援…
「我……」莎拉過了好半晌才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她感到周身被溫暖包圍，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竟不知何時被萊昂納多摟在了懷裡，而小諾亞站在她的腿邊，仰著小腦袋，嘴巴一扁一扁的像是要陪著媽媽一起哭鼻子。
「沒事，沒關係…有我在呢…」萊昂納多大概連究竟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但他抱著莎拉，將她的頭護在了自己的頸窩，一邊用手輕撫莎拉的後腦一邊低聲安慰著。
接收到萊昂納多詢問的目光，艾倫立即在紙上唰唰唰寫下了一行字，而後無辜又困惑的攤手，他目睹了全過程，完全不能理解只是關於一筆款項的使用問題怎麼就會演變成眼下的情景？莎拉，那個開朗聰慧甚至有著神秘魅力的女孩，居然也會哭？這還是他們睿智的老闆嗎？簡直就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女孩！
伊恩也完全傻掉了，他一向沉穩矜持的風度在這一刻被懊悔和狼狽取代，他看著被萊昂納多抱在懷裡的莎拉，還有依偎在兩人身邊的小諾亞，閉了閉眼，輕聲向莎拉說了聲抱歉，在承諾會完成捐款之後便起身默默告辭了。
艾倫也收起電腦對萊昂納多尷尬的笑了笑，跟著出了房門。
「伊恩，這就走了嗎？」艾倫追了上去，雖然知道伊恩此刻的心情一定很糟，但仍是不想放棄地提醒道，「你還沒有給她看那些精心準備的表情包，你還沒有拿出版權書，你甚至還沒有把終極大禮送出去。伊恩！你個白.痴！你至少該留下來給莎拉一個解釋，那不是你的錯，你的建議完全是為了莎拉著想，捐助那麼一大筆錢給外國萬一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怎麼辦？對企業形象和她個人的公眾形象都可能會有影響，拿不出正當理由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藉機炒作，給她扣上難聽的帽子，伊恩……你該等她冷靜下來，好好解釋一下的。」
然而這些話彷彿根本沒有鑽進伊恩的耳朵，他停下腳步回望了一眼莎拉的房子，隨即掏出手機播出了一串號碼。
「什麼？連你也要跟著發瘋嗎？」艾倫聽著伊恩講電話，不可置信地大叫起來，「瘋了！你剛剛的捐款是莎拉的兩倍還多！有錢也不用這麼扔吧？就算扔也該讓莎拉知道呀！你為她做了那麼多，擋去了那麼多麻煩，最後卻像個啞巴一樣退場？你看到剛剛的萊昂納多了嗎？如果你再這麼躲藏下去，那個女孩就是別人的了！」
「她本來就值得更好的，看得出她喜歡萊昂納多，小諾亞也喜歡。而我……我太笨拙，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了，我更適合做個忠誠寡言的大管家。」伊恩發動了車子，對張口結舌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艾倫道，「去方片k酒吧喝一杯嗎？兄弟，我猜我大概失戀了……」
車子飛快駛出，伊恩的目光忍不住透過後視鏡又看了一眼那棟房子，彷彿能透過那緊閉的房門看清裡面發生的一切，那一聲聲溫柔的安慰，那依偎在一起的兩大一小，那根本無法插足更不忍破壞的溫馨……
所以，他大概真的……失戀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心動……
而客廳里，賈森抱走了眼淚汪汪卻異常乖巧的小諾亞，萊昂納多仍然輕輕拍著莎拉的後背，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落在莎拉發頂的吻輕緩而溫柔……抱著懷中的女孩，萊昂納多恍然意識到自己的心頭竟然也酸酸澀澀的……
這種感覺似乎叫作……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