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我給你捂捂手吧
莎拉早上看到一身運動服的馬特·達蒙就頗有些意外,等接過對方遞來的書，就更是詫異了,她不禁揚了揚眉：「《輓歌獻愛妻》？看來昨天你和邁克爾聊的很愉快嘛！」
「是的,的確很愉快，我聽說他正計劃著勸說你接下有這本書改編的電影，當時他的語氣聽起來信心十足,所以我猜，或許你會想看這本書？」馬特·達蒙露出一個大大的笑,看起來並不像搖著尾巴等待誇獎的大型犬，而像個交上了答卷並篤定自己一定能拿a的優等生。
「……」莎拉聽到「信心十足」的時候，嘴角機不可察的抽了一下——老狐狸總是有各種辦法達到他的目的！
雖然知道昨天邁克爾是用了激將法，可這辦法的確有用,當聽說萊昂納多到醫院看望剛剛誕下女兒的凱特·溫斯萊特時,莎拉心裡的的確確有些堵。所以，好吧，她就要搶了這個角色,雖然,能不能從那朵英倫玫瑰手中成功搶下還未可知,但總要試了才知道,不是嗎？而且，這電影的演員也都是老戲骨，拍攝過程無疑能學到不少東西，所以，她是甘願被邁克爾激將成功的，只不過，如此一來，她接下來下學期或者暑假的時間表就要重新排一排了，今天去學校得和老師提前打聲招呼，不知會不會被罵。
「看來你的確被邁克爾說服了。」看著莎拉的反應，馬特·達蒙便猜到了結果，他不禁露出一個同情的眼神，「你已經這麼忙了，居然還要擠出時間拍戲，利用寒假或者暑假嗎？親愛的小莎拉，我已經無法想象接下來你的日子要怎麼過了！」
小莎拉？這稱呼真是……莎拉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不過轉念一想，面前的馬特·達蒙三十歲，比她整整大了十歲，說起來這稱呼還真沒錯，可惜她明明面對一個同齡人卻偏要在腦門上頂一個「小」的標籤，感覺莫名被佔了便宜似的！但看在大冷天爬起來給她送書的份上，莎拉勾起唇角，揚了揚手中的書：「既然知道我會很忙很忙，你卻還是把這本書送到了我的面前，親愛的馬特·達蒙先生，你似乎有些口是心非呦~~」
「不，我當然沒有口是心非，只是猜想如果接下了那部改編電影，說明你對故事本身還是心動的，那麼原著或許會對你有用，巧了，我手邊正好有一本……這也算投其所好吧？」馬特·達蒙笑得坦然，甚至笑意還有加深的趨向，因為他知道他的意圖已經被面前這個小丫頭察覺到了。他此刻的眼睛彷彿會說話，他們彼此心知肚明，他的回答並非是大冷天來送書的真正目的，而眼神里才是那些真正藏在心底沒有說出口的話。
莎拉絕對不是遲鈍的傻.子，更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所以她沒有逃避也沒有面色緋紅露出一副嬌羞狀，她只是彎著眉眼與面前這位男士四目相對，像是在審視，又像是在猶豫是不是該給對方一個更進一步的機會。
良久，她用手指彈了一下回憶錄的封面，輕笑道：「事實上，如果你真的要投其所好，不該送我這本書的，而是該發揮你奧斯卡最佳編劇的才華，為我寫一部劇本，你該和邁克爾再聊聊的，他會告訴你，相比於這部文藝片我更期待恐怖片，非常驚悚的那種，最好嚇到小朋友看了不敢睡覺，狗仔們看了再也不敢圍在我家門口……」
莎拉說這些話的時候，口音已經變了，之前她曾經考慮接演《攜手人生》這部片子，所以的確有抽空練習英倫發音，此時已經稍微有那麼點味道，會不同的口音是作為演員的必備技能，她很期待馬特·達蒙的反應。
忽然的變化讓馬特·達蒙一時有些驚愕，他反應了一秒，才意識到這或許是面前的小姑娘在故意刁難他，但他的心頭卻忍不住興奮，就像即將接到高難度任務的挑戰者，頗有幾分戰意昂揚。
他打了個響指，開口時同樣也是一口流利的英倫腔，並向著莎拉有模有樣地行了一個十分紳士的吻手禮：「親愛的斯特恩小姐……我真不知道是該為你這標準的英倫發音喝彩，還是應該為你獨特的選片口味驚嘆。恐怖片？你是說真的？你確定？或許除了寫劇本，我其實還可以陪你對戲，只是恐怖片似乎與您的氣質有那麼一點點不相符。」
「但我的的確確就是對驚悚題材情有獨鍾，如果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問邁克爾，問問我向他提出了什麼樣的要求，女版的《沉默的羔羊》應該會很有意思，漢尼拔先生多麼優雅啊！」莎拉說著對面前的馬特·達蒙扯出一個頗有些陰森詭異的笑，語氣卻極致溫柔，「聽說過嗎？我們學心理的人其實個個心理扭曲呢！親愛的達蒙先生，你確定想陪我對戲？」
十一月的早晨小風冷颼颼地鑽進衣領，馬特·達蒙被莎拉一瞬間的表情猝不及防狠狠驚了一跳，等他醒過神來，莎拉已經輕笑著鑽進了車裡揚長而去。
「真是個……淘氣的姑娘！」看著越來越遠的車屁.股，馬特·達*自又站了好半晌才失笑著低聲感嘆，他發現自己眼中的莎拉越來越鮮活了，同樣這樣有意思的女孩也越來越吸引他了。
而趕著去上課的某淘氣姑娘正一邊開車一邊自己哈哈大笑，馬特·達蒙最後那一副被驚到的呆萌表情著實娛樂到了她。其實她說的沒有一句假話，只不過同樣的話說給不同人，便會有完全不同的味道，當她說給邁克爾的時候，就彷彿是家裡面淘氣耍賴的小姑娘在向家長撒嬌，而如今面對馬特·達蒙，卻明顯是個傲慢的貴族小姐在故意叼難湊上來的愛慕者，希望今天這一出不會讓馬特·達蒙以為她真的是個精分患者吧！
精分患者？不，當然不，馬特·達蒙絕對沒有被一言不合就飈戲的莎拉嚇跑，反而饒有興趣地自言自語著：「要求真高，居然想要《沉默的羔羊》，太有挑戰性了……」
他一邊琢磨著一邊打算繼續晨跑，褲腿卻被忽然拽了一下，這冷不丁的還真嚇到了他，而等低下頭去瞧，竟然是一個可愛的軟乎乎小男孩站在他腿邊，正揚起小腦袋一本正經的看向他。馬特·達蒙自然認得這位小寶貝——莎拉家的小王子，可愛的小諾亞嘛！
他立即彎下.身笑著和小傢伙打招呼，卻沒想到小傢伙皺眉，仿若大人一樣一本正經頗為嚴肅地對他說：「你是在追求我媽媽嗎？告訴你呦，我媽媽可不好追，知道那棟房子嗎？那棟房子里的叔叔長得比你好看多了，可是，他也沒有追上我媽媽呢！」
馬特·達蒙聞言不禁失笑，同時也將目光轉向了小諾亞指的那棟房子，似乎是莎拉公司那個叫伊恩的男人，馬特·達蒙還記得他和莎拉重遊校園時，看到伊恩牽著面前的小傢伙，兩人似乎關係很好的樣子。
「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你怎麼知道我在追求你.媽媽？」馬特·達蒙很耐心的哄小傢伙。
小傢伙卻皺了皺鼻子，揚起腦袋十分驕傲又鄭重地糾正道：「不要把我當小孩子，我懂的事情可多可多啦！我知道，我媽媽特別漂亮，我還知道，很多人都喜歡她。艾達阿姨曾經說過，天底下就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我媽媽的，你是男人吧？所以，你喜歡我媽媽！嗯，沒錯，就是這樣！你是男人！」
小傢伙一邊說著，一邊還頗為認同的自己先重重點了一下頭，彷彿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的推理，可是卻聽得馬特·達蒙差點忍不住笑噴，這孩子著實太可愛了，還有……艾達竟然說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喜歡莎拉嗎？大人說話也不注意一點，就不怕把這可愛的小傢伙教壞了？不過，他轉念一想，莎拉的確是個百里挑一的女孩，大概的確沒有幾個男性會討厭她吧，她有令人無法抗拒的美貌，同樣有讓人驚艷的智慧，她和好萊塢很多空有臉蛋兒的女星不一樣。
「那麼小傢伙，既然你的媽媽那麼多人喜歡，究竟如何才能把她追到手呢？你的媽媽最喜歡什麼？」馬特·達蒙越發覺得面前的小孩兒可愛，不禁又逗弄了兩句，這小孩兒看來和她媽媽一樣聰明，或許還真能從小傢伙嘴裡套出點有用的情報來。莎拉上過無數次頭條，有關她的報道更是數不勝數，但是私人方面的信息卻極少，說起來他還真不知道莎拉這姑娘喜歡什麼，除了喜歡讀書、工作、拍電影，更私人的喜好呢？回想從前的那些報道，莎拉的私人喜好總不能是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吧！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我是媽媽的小騎士，我要保護媽媽，不讓你們這些人把她搶走！」小傢伙還是很警覺的，然而馬特·達蒙對哄孩子卻似乎十分得心應手，三兩句便哄出了小傢伙的答案，只不過這答案也讓他哭笑不得。
只聽小傢伙稚.嫩的嗓音響起，卻是得意地說道：「媽媽自然最喜歡我啦，媽媽說的，我是這世界上最大的寶貝！」
「……」馬特·達蒙摸了摸小傢伙的發頂，真是哭笑不得，小寶貝說的好有道理！
和老師進行了簡短的交談，此時正在上課的莎拉收到來自公關經理道恩的簡訊還有些意外，畢竟目前她正處於隱居狀態，在坎布里奇天天做乖寶寶可不會出什麼公關危機，所以，道恩現在的工作重點不是應該放在萊昂納多身上嗎？
「莎拉·斯特恩小姐，請你回答一下這個問題……」正在莎拉準備回復簡訊時，講台上的老師忽然點了她的名字。
手機一直在震動，下課後被單獨留下的莎拉此時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笑，她立即將手機關機，按下關機鍵的力道彷彿能把那個鍵盤按碎，而面前的教授面色終於稍霽，注視了莎拉兩秒才一邊走出教室，一邊緩緩開口：「你是個聰明的學生，同樣也很努力，你的勤奮我看得到，即便有著很多其他工作要忙，但你交上來的作業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但是……」
「但是……」莎拉等這個「但是」已經很久了，她知道前面的誇獎都不過是前-戲，今天註定有一個重量級的「但是」等著她。
「既然在這所學校，既然身為學生，我希望你至少在校內的四年裡專心完成學業。」教授一邊說著，一邊遺憾地搖頭，語氣中甚至有些失落，「當我看到你在入學前便在期刊上發表的那篇論文，我知道自己將得到一個給我帶來驚喜的學生，然而現在，你對心理學的熱情似乎已經在那個夏天耗光了，我聽說你的那個計算機圖形學的項目甚至吸引了許多隔壁麻省理工的學生參與……而我的這份假期課題報名表上，雖然學生很多，卻沒有看到……我最想看到的那個名字。」
莎拉羞愧地垂下了頭，儘管之前在課堂上她正確回答出了老師的問題，卻並不能因此忽視她對這門課的敷衍，她沒有落下一次作業，她的隨堂測驗成績優異，但在老師睿智的注視下，她的敷衍幾乎無處遁形。所以，眼下對方才會終於忍不住敲打她：「我看過你的專訪，你坦言自己是個貪婪的女孩，但是還記得你入學時我曾經說過的話嗎？我更希望你可以做個專註的女孩，就像你和我分享揣摩《男孩不哭》角色時的經歷，任何事，只有足夠專註、足夠投入才能有所超越，才能創造經典。電影如此、學業如此、人生亦是如此……親愛的莎拉，我今天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你很優秀，這幾乎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實，沒有人能否定你的成績，但作為將你領入這所學校的老師，我希望你不要在紛雜的誘惑中的迷失自我，學會專註，就像你自己曾在《人物》專訪說過的，學著做做減法。」
莎拉低垂著腦袋，這些話是如此熟悉，她想起了剛剛走進這所學校時，老師和她的第一次談話，那時她因為《夢之安魂曲》得到了影評家寶琳·凱爾的讚賞，「凱瑟琳·赫本接班人」的說法才爆出不久，萊昂納多瘋狂影迷事件引起一片嘩然，老師就坐在教學樓外的長椅上，提醒她要學會做減法，而她在接受《人物》專訪時也是這麼說的——因為時間表太滿所以異常疲憊，所以要學著做減法，把自己的步伐放慢一點。
然後……
她依舊忙忙碌碌，一分鐘掰成八瓣的用，在決定放棄了《攜手人生》后又因為萊昂的關係，管不住自己的衝動和好勝心，這樣對嗎？她看著面前的老先生，忍不住開口，明知道可能收到的建議是什麼——
「做你真正熱愛的事情，如果現在你更熱愛電影，那麼或許你真的可以學習那位馬特·達蒙先生，選擇輟學全身心投入到好萊塢的事業里，哈佛中途輟學的成功人士著實不少，1885年輟學的威廉·赫斯特成了上上個世紀有名的報業大亨，1975年輟學的比爾·蓋茨在上個世紀創造了微軟，你或許可以成為下一個，或許在未來的哈佛歷史上也會記下這麼一筆——2000年輟學的莎拉·斯特恩成了21世紀最偉大的女演員……當然，如果你捨不得如今的學業，那麼暫時拒絕那些誘人的劇本真的有那麼難嗎？大一的基礎課你掌握的很好，所以我不強求，但進入大二之後專業課越來越深，你必須做出取捨了！」
莎拉張了張嘴，取捨有那麼難嗎？她熱愛表演卻同樣珍惜如今的學習經歷，有誰拿槍逼著她必須在同一時間把所有事情都一把抓嗎？把自己忙成這樣？原本她已經做好了決定，可是因為邁克爾的激將，因為某個心頭的小情緒作祟，她又重新把丟下的劇本撿了起來，如此反覆絕非她的風格，至少不是她從前擁有的行事風格……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被老師拎出來敲打，兩輩子三十多年的第一次，因為被收養的關係她從小就比旁人更努力，內心裡也比旁人更貪婪，什麼都想抓住，什麼都想得到，但是她一向可以做出最為理智的取捨，因為感情的缺失造就了這份理智。而這輩子似乎因為萊昂納多的出現，她的感情世界正在變得越來越精彩，卻同樣因此影響到了她的判斷。人一旦摻雜了太強烈的感情，就很難再保持一如既往的冷靜，而她正在試著找到這兩點的平衡，就像一個新生兒在蹣跚學步，搖搖擺擺，但她相信總有一天她可以走穩、可以奔跑起來……
老師拍了拍莎拉的肩膀，留她獨自一人坐在長椅慢慢思考，她便看著腳邊的落葉久久出神……
波士頓的11月已經很冷，莎拉坐在長椅不知不覺彷彿化作了一尊雕像，一動不動，冰冰涼涼，她的思緒早就飛得老遠，認真思考時便忘記了冷，直到脖頸處傳來突兀的溫暖，她才像是冰雕被打碎，身體輕輕顫了一下，回過神來。手指下意識摸向脖間的溫暖來源，放空的眼睛則重新找回了焦距，對上面前滿是詢問的眸子。
「真涼，你在這裡發獃多久了？」馬特·達蒙在長椅前蹲下身，十分自然地摸了一下莎拉放在膝頭的手，然後便保持著覆在手背的姿勢，仰頭微笑著輕聲詢問面前這個還有些恍惚的女孩。
「你怎麼……在這？」莎拉眨眨眼，意識這才終於完整回籠，她微微低頭看著蹲在面前的男人，完全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來的。
「我…咳咳…我在想今早的書不能白送，至少我得讓你請我吃頓飯，所以……」馬特·達蒙笑了一下，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將莎拉冰涼的小手捧在手心捂著，「所以我就來了學校，想碰碰運氣找到你，然後就看到有個傻姑娘大冷天在這裡一動不動，我甚至看到有一隻松鼠在你的身邊徘徊，大概和我一樣好奇學校什麼時候多了一尊這麼美的雕像。」
「你來很久了？」莎拉下意識地縮了縮手，但沒有成功，而且捂著自己的這雙大手的確溫暖得很，讓她有點捨不得。
「大概五分鐘？或許更久些。我想等你回神，又怕繼續下去你真的會變成一尊冰雕，所以解了圍巾給你……」馬特·達蒙微微仰著頭，笑得溫和中又有那麼一點點遺憾，「可惜你回神的太早了些，我原本正猶豫是不是可以把你吻醒……」
溫暖沿著手指蔓延到全身，莎拉不自覺地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