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森林內的幻境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直到最後，斯諾公爵也沒有說那個傳說和索耶王國分裂之間的關係。」離開斯諾公爵的城堡后，衛玖瑜帶著些許無奈地說道。
「也許.……他是忘了呢？」
衛玖瑜沒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姽嫿問道：「現在其他人肯定都到各處去做任務遊玩去了，我們該上哪兒把他們找齊啊？」
「我們一共也有七個人了，組成一個探索那個伊溫妮森林的小隊應該也夠了吧？」海浮辰說著，看向了衛玖瑜。
衛玖瑜明白他們不想興師動眾的意思，自己也不願意打亂其他人的行程，於是說道：「那就聽浮辰的，我們直接去。」
意想不到的是，他們遇到的第一個障礙竟然是問路。沒錯，街上的行人們都知道伊溫妮森林的方位；但是他們一聽說他們幾個外鄉人要去那裡，都說不能告訴他們。他們還耐心地解釋說是怕外來者因為好奇給自己惹來麻煩，惹的他們哭笑不得。即使搬出斯諾公爵的名義，也絲毫沒有動搖這些人們的好心。
同時，衛玖瑜還觀察到這些人對斯諾公爵的態度也很值得玩味。斯諾在索耶王國似乎並沒有什麼威信，反而有些受人厭惡，甚至有人眼裡流露出畏懼——再聯想到甜點店老闆娘說的那句不太容易相信他人的可憐人，事情似乎變得更有趣了呢。
是什麼事讓一個在國王制約下的公爵受人畏懼，還讓人提都不能提？
最後，他們還是在一個酒館里的老頭子嘴中得到了伊溫妮森林的確切方位。老者臉上沒有向其他人一樣充滿擔心，甚至有些漠然，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也是，這種小酒館內從來不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冒險者，有去無回的也不在少數。
他們顧忌著信中與國王的約定，在郊外沒有怎麼殺怪而是盡量躲著走，二十幾分鐘后就靠近了森林外圍。
「小心蛇鼠蟲蟻之類的我就不多說了，按照斯諾公爵的描述這裡很可能有個幻境什麼的，你們應該也多少經歷過幻境吧？記住穩住心神，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就好——想想自己最在乎的東西。」
眾人點頭。
伊溫妮和任何一個森林一樣靜謐而美好，偶爾傳來幾聲蟲鳥的鳴叫聲。
「我們拉上手吧，小心走散。」
「好。」這時候誰也不會去矯情什麼，萬一誰沉迷幻境了沒準其他人還能幫上忙。
衛玖瑜的左邊是落雪飛塵，右手是周曦月。
她的手指與周曦月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扣著，彷彿什麼也不能將它們分開。
衛玖瑜看了看前方，森林裡的植物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自己剛才明明沒有閉眼啊，怎麼感覺眼前的景色好像有些變化？
對了，我是來做任務的。斯諾公爵說這個森林裡被神祗下了詛咒，加上長年累月人們的怨氣會讓人走不出去。一個人來森林裡完成這個任務，還是有點危險的。自己可得加倍小心。
不過……往常好像會有另一個人跟著自己一起來的。
衛玖瑜有些困惑地想著。
對，那個人叫周曦月。她一直對自己很好，兩人是很好的朋友。
但是為什麼這次她沒有跟著自己一起來呢？
她想起來了。
自己喜歡上了她，她們就快要在一起了。
但是，她突然發現了周曦月的身份——對方一直隱瞞著的身份。
原來，她竟然是自己仇人的妹妹。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狗血而讓人無語。
衛玖瑜理解她的做法，也知道自己不應該怪她。但是她是一個固執的人，還是始終無法不介懷她的隱瞞。
沒有爭吵，沒有表現出怨恨，她們就這麼平淡的分開了。誰也沒有再主動提起這件事，兩人就這樣漸行漸遠著.……
衛玖瑜醒來的時候，脖子上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放空，但馬上就想起了自己幻境的內容。
她不但沒有后怕，反而鬆了一口氣。
遊戲中似乎一切都在變好，韓家和洛家都已經沒有威脅，衛家的勢力也在一天一天地蒸蒸日上；自己和周曦月差不多確定了關係，不用幾年就能完成祖父和父母的期望過上平靜的生活了。
但是下線后，衛玖瑜的心裡卻總是莫名的煩躁。尤其是夜晚處理完事務，躺在舒適柔軟的大床上的時候。
她知道這是因為什麼，但她不願意去想。這時衛玖瑜寧願自己傻一點，不要每次都意識到殘酷的真相。
傻一點，就不會猜到了。
周曦月母女是被父親拋棄的，她沒在上學卻了解很多東西，她了解洛家的情報，她故意說怨恨自己的父親.……
周曦月，很可能就是自己仇人的妹妹啊。
還是上次被自己利用挑起他們父子隔閡的那個。
衛玖瑜一時沉浸於自己的思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族長？」左邊的落雪飛塵拽了拽她的袖子。
「我沒事。」她向兩邊看了看，卻刻意不著痕迹地避開了周曦月的眼睛。幾人都醒了過來。
周曦月落後了一步，望向她背影的眼神中帶著絕望的悲傷。
阿瑜……原來我也這麼在乎你了嗎。
即使我能洞曉人心，卻總也看不透自己的心思啊。
「大家休息一會兒，確保心情完全平復之後再繼續前進。」衛玖瑜的聲音依舊沉穩，聽不出任何異常。
她注意到了周曦月欲言又止的眼神，卻沒有安撫的心思。
自己自然不像幻境中的那般固執。間接害死自己親人的是洛葉，和周曦月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但要說對她的隱瞞一點也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麼樣，話還是要說清楚比較好。現在不是時候，等走出去再講吧。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裡的景色有些重複？我們是不是在繞圈子啊？」海無涯不斷打量著四周相似的環境。
「不是。」周曦月又看了幾眼說道，「還是有一些細微的差別的，你看那兩顆桂草。」
「副族觀察的真仔細。」連海浮辰也忍不住讚歎了一句，「這個森林不大，來的時候就能勉強遠遠地看到盡頭。但我們怎麼找關於伊溫妮和她父母的線索呢？」
「我們剛剛過了森林的邊緣，接下來的幻境和怨氣肯定比上次的更能迷惑心智——不過按斯諾公爵的說法之前應該不是沒有人從森林裡走出來，為什麼沒有人發現什麼呢？」
聽完衛玖瑜的話，幾人面面相覷卻也想不出答案。
「不管怎麼樣，繼續向前走吧。走完了再想從哪裡能找到答案。」
面前的世界全部都變得黑白，唯有那一片妖艷的血色吸引著她的眼球。
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這裡充滿了血腥的氣味？
刺耳的剎車聲被拖得很長，兩條生命無助地倒下了。
城市的傍晚燈火輝煌，汽車發出的亮光在霓虹燈的映照下顯得無比渺小。男子的手臂掙扎地抬起，似乎想查看身邊女子的情況，卻還是無力地落下了。
那是……爸爸，媽媽！
她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卻輕巧地穿過了他們的身體，直直地撞上了地面。
……
衛玖瑜看著一個又一個人遠遠地圍了上來，而那輛車早已沒了蹤影。有人拿著手機報了警又叫了救護車，但她卻能看到父母的呼吸已經漸漸停止了。過了一會兒警車和救護車來了——然後，她的父母被宣告了死亡，這場「事故」也被記錄在冊。
再然後呢？
眼前的場景突地轉換了，衛玖瑜的大腦一陣刺痛。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卧房的床上，下意識地坐了起來，整理好床鋪去洗手間洗漱。
看著鏡子里自己紅腫的眼睛，衛玖瑜十分疑惑。
現在是什麼時候，自己怎麼會是這副樣子？她這麼想著，習慣性的從衣櫃中挑選出一套合適的衣服穿上后出了房間下了樓。
「家主。」
「錢叔？」
——她想起來了，今天是祖父過世后的第一天。
祖父在父母過世后不久也隨著走了。她是衛家的家主了。
衛玖瑜是不相信他是因為過度哀痛得了病走的。爺爺的身體一向很好，怎麼會突然就得了重病……再說，爺爺那麼疼愛自己，怎麼會捨得自己的孫女一下獨自一人面對其他那些虎視眈眈的世家呢？
「家主，張家那邊說.……這個季度的任務恐怕完不成了。我已經叫人去處理了。」
她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點了點頭。
「後天上午有一個會議，汪家張家還有吳家都會來。您準備一下。」
「好的。」衛玖瑜擠出一個微笑，「錢叔放心，我會成為一個好族長的。」
錢明睿沉默了一會兒：「家主，節哀順變。還有我們一直在您身後，我們都相信您。」
「我知道。」她微笑不變，「謝謝你們。」
不用他們提醒，現在她是衛家的家主，這些人都是她的責任。
其實……她並沒有信心。但衛玖瑜知道自己一絲一毫都不能表現出來。
如果連家主都表現得沒有信心，這個家族離衰落也就不遠了。
衛玖瑜睜開眼睛，眼裡一片清明。
那時候的自己雖然一切都還稚嫩，但也沒讓自己和親人失望。
幻境？其實也沒什麼嘛。
我明白我的責任，也知曉我的心意。過去都已經過去了，不會忘記是因為我需要從中汲取教訓，我不會再被其中的負面情緒影響。因為我知道，好好活著才是對那些愛自己的人唯一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