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斷情
風子漓的雲翡峰外有陣法籠罩,隔絕神識探查,也防止外人入山。無瑕這六年時常被風子漓叫去詢問修行進度,方便起見,風子漓給了她可以自由出入陣法的印牌。
無瑕來到雲翡峰后並沒有看到風子漓。
雲翡峰後山有一泊寒潭,水溫一年四季冷如寒冰,水潭位於一條中型靈脈上,靈氣較為充裕。
風子漓近些年遭遇瓶頸修為停滯不前,前一陣他閑來翻看天璣道人留下的典籍,發現了一種名為「吸靈術」的方法,可以主動吸取靈脈內磅礴精粹的靈力衝擊瓶頸。
這種方法其實是很冒險的。
要知道,雖然修士為洞府選址時一般都看不上小型靈脈,但那只是從靈脈長久提供靈力的效益這一點上考量的。事實上,一條接近中型規模的小型靈脈內的全部靈力足以撐爆一名結丹後期修士。
吸靈術的原理正是讓靈脈蘊含的靈力來撐修士,在撐爆極限的前一刻突破瓶頸。左右別無他法又無事可做,風子漓抱著一試的態度來到了寒潭。
施展此法,身體上的各個毛孔就好比吸管,無時無刻不在瘋狂的吸收靈力,需要赤身浸泡在潭水中。吸靈術一旦開始便不能間斷、甚至不能移動,否則前功盡棄,風子漓已在潭水中浸泡多日,這條靈脈內的靈力被他吸走了大半不停的衝擊瓶頸,這兩天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他的精力全部都在內視體內靈力變化上,以防一不小心吸過了頭撐爆身體,因此無瑕到達雲翡峰他根本不知道,直到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能不聲不響進入雲翡峰的人,除了他只有無瑕。
風子漓立刻就知道了身後是誰。
腳步聲停了一下,接著又響了起來,急促又飄浮。
風子漓啟眸,冷聲道:「站住!」
身後的人沒有站住反而來到了身後,風子漓驚怒的睜大眼,感覺到一雙柔軟的手撫上背部,貼著背脊輕顫著滑過肩頭,來到胸前。纖細的手臂環住他的脖頸,一顆頭顱靠在了他的背上,顫抖的呼吸灑落他的皮膚,「師叔……」
風子漓的身體猛然一震,那雙手臂收緊了,光滑的髮絲與溫熱的臉頰貼著他的背脊難過的摩挲。他強行將正在運行的功法壓制住讓身體勉強可以移動,剛一回身就被人撲到了懷裡。
無瑕緊緊抱著風子漓,身體里火燒般的燥熱與陌生的涌動令她無助的幾乎哭了出來:「風師叔……我好難受!救我……」
風子漓終於發現無瑕的異樣了。在他的印象中她從來不會表現的這麼脆弱。
「你怎麼了?」風子漓推開無瑕的肩膀,驀然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無瑕在情/欲的燃燒下臉龐晶瑩緋潤,往日清澈的眸子淺光迷離,她原本便是傾城之貌,此刻幾分妖嬈交織了冰清玉潔,竟是攝人神魂的清媚惑人。
風子漓心口升起莫名的悸動,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知該如何應對,發現自己竟然一時出了神他尷尬的移開眼,壓下異樣冷聲道:「你……」
話剛出口無瑕趁他無措貼的他更緊了,她的衣衫早已全部浸濕,他能清楚感覺到她身上火熱的溫度。
風子漓體內的靈力都用來壓制吸靈術運行,他極為艱難的試著分離出一些靈力來檢查無瑕的身體,而就在這個時候無瑕的唇貼上了他的脖頸,毫無章法的吻他,他剛分出來的一絲靈力馬上就散了。
他知道無瑕現在神志不清,於是強自無視她再次分離靈力,無瑕吻上他的唇角,一聲輕喚又令他破功:「……師叔!」
「師叔……師叔……救我……我好難受……」
無瑕身體里的悸動越來越洶湧,而除了吻風子漓的臉頰和在他懷裡磨蹭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做,無法紓解的痛苦令她語氣中都帶出了濃濃的哭意。
「你清醒點!」
無瑕被狠狠推了開,風子漓驀然終止吸靈術,並起兩指點在她的眉心,一股強大的靈力湧入,無瑕體內翻湧的熱浪剎那似被冷水澆熄,頭腦一下清明起來。
無瑕看清四周景象和眼前臉色冰冷的風子漓,猛地退了兩步,差點在水裡跌倒。
她記得她在雲翡峰找風子漓,遠遠的發現他赤身浸泡在寒潭中,她馬上就要離開的。可一轉身,體內突然便湧起了一股陌生躁動,那躁動就像火燒一樣越燃越烈,燒的她頭昏腦漲……
然後……
她的臉瞬間通紅,下意識撫上唇角,不敢相信自己方才都做了什麼。
「你被人用了葯。知道是誰么?」風子漓轉身背對她,依然是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
無瑕自語:「大概……知道。」
「往後小心點。回去吧。」風子漓道。
無瑕抬頭,看向他平靜的背影。
風子漓發現她沒有動靜,想到此事也不能全怪她,她才是受害者,語氣便放緩了一些:「若是有要事找我,就去前山等著。我稍後便到。」
無瑕道:「……為什麼……發生了這樣的事,你可以這麼平靜的面對我?」
風子漓的身體突然僵住。
無瑕的心再次快速跳動起來,似乎有什麼不受控制欲衝出束縛,「我……從來都沒有將你當做師叔或前輩看待!我……我……」
「胡鬧!」
風子漓沉聲呵止。他覺得這太荒唐了,甚至比剛才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更加荒唐。
無瑕咬了咬唇,清楚問道:「在你心裡,我一直都只是個小輩么?」
風子漓沉默半刻,緩緩開口:「你我師叔侄,有違倫常。」
「我不懂倫常。自我知事,便無人教過我何為倫常!況且修仙界中,有人在乎世俗間的禮教倫常么?你在乎過么?」無瑕從未用這種咄咄逼人的口氣對誰說過話,何況是對風子漓。但她就是要讓他說清楚,她無法接受被他用這種借口堵回去。
風子漓沒有回答她,無瑕只覺得眼前一花,再一看去風子漓已經披上衣物站在岸上,依然未曾回身看她。
風子漓整理好衣衫抬步,後方傳來無瑕的聲音:「若有一日我修為追上你,你我不再是師叔侄,你就會接收我么?」
他迴轉身來才發現她臉上神色早已不復平日的清淡,那雙很多次他都感到很黑亮的眸子,此刻更是清亮得灼入了他的心口。
他不明白這種感覺,但他很清楚他與她的身份。
他自小由天璣道人收養,教導修道,在他的認知中,師父是長輩,如父如母,是身為人徒最應尊敬的人。而師徒是這世間最親密、也最莊重聖潔的關係。他遵循天璣道人遺訓終生不收徒,無瑕並非他的徒弟,但這六年他督導她修行、為他解答疑難,實際上他們的相處與師徒別無二致。
他有時會想,收個徒弟應該就是這樣子吧?他無法想象他與她成為那種關係。
「我與你不但有師叔侄之名,更有半師之分!」
無瑕道:「半師如何?就算是真正的師徒又如何?只因名分這般虛無之物,就要被束縛終生?凡人修仙逆天行事,你敢逆天,卻連這點禮教約束都不敢逆?」
「住口!」風子漓寒聲打斷,無瑕話語中對師徒之情的輕蔑不屑真正激怒了他。
「不論將來你修為如何,我與你之間都不會有任何改變。今日之言,今後不許再提!」
風子漓清晰決絕的說完,轉身離去。
潭水的冰寒這時一絲一絲悄悄漫上了無瑕的心頭,令她的心臟流出冰冷的血液,刺骨的冷,流遍全身。
一滴眼淚落在水裡,接著一滴一滴,越來越多。
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回蕩他的話,每個字都像冰刺一般扎在心上,又冷又痛。
她覺得自己很可笑,曾經那個自以為是的自己很可笑。
自以為可以自得其樂的相距這一百五十里的距離守他一生一世,若真如此,今日為何要道出心意?此刻又為何肝腸寸斷?
究竟是她太貪心?還是他太無情……
她在寒潭中失魂落魄了許久,才想起要離開。
她有些渾渾噩噩,覺得這個地方今生都不會再來了。
就在她上到岸上時,她感到體內有什麼又在蠢蠢欲動,與方才那折磨人的*不同,那是一種黑暗的、令人恐懼而窒息的力量。
「無瑕丫頭,你的識海有些混亂!」一直忍著沒有動靜的珈蘭突然開口。
無瑕甩甩頭,腦子卻更加亂,「我知道……很奇怪!我、我突然很想、很想……沒辦法控制……我想……」
「我知道你想幹什麼!去找風小子,無瑕丫頭,去找他!讓他幫你!」
「我不去!我不去!」無瑕一聽風子漓的名字瞬時理智全無,駕起遁光飛速離開雲翡峰,往自己的洞府飛去。
識海越來越混沌,有一股壓抑不住的嗜血衝動在衝擊著她,她聚集全部神識想要壓下那股衝動,忽然發現了離自己洞府不遠處的白翎仙子——
原來她真的守在這裡伏擊她!
遇到白翎仙子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回雲翡峰找風子漓求救,但現在的雲翡峰是世間無瑕最不願去的地方,她想也沒想隨便選了個方向逃去。
無瑕將自身遁速發揮到最高,昏昏沉沉間視野中的人越來越多,大都是低階修士,她恍惚知曉來到了山門附近。
也好,此處低階弟子眾多,最主要的是杜掌門與各殿長老等結丹修士都在,白翎仙子無法下手。
無瑕更加急於前往山門,而就在這時一句清脆的厲喝響起:「卑鄙妖女!還我表妹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