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三千都
三千都，「三千」二字不過籠統說法，事實上三千都廣闊無垠大小都市無數，遠遠超過三千個。
三千都城鎮與居民眾多卻並不混亂無制，自古以來，這裡便有七大政權存在，這七個勢力將整個三千都劃分為了七個郡，各據一方，每郡都有自己的皇族，如同一國。
三千都居民八成以上為妖，均信奉妖族之祖，即「祖妖」。七郡都城內均設有皇家祭壇，傳聞祭壇內供奉了祖妖身軀的一部分，七郡皇族均為祖妖在世時親自選出的守護者後裔，因此三千都的居民們均對皇族崇敬不已。
千萬年來三千都七個政權並存，七郡相互之間也會偶有征戰，但總體上看還算相安無事。
黑石城，位於七郡之一飛龍郡內西北部。
雖然只是個百里大的小城位置又偏遠，但過往人士卻繁多，因為黑石城中設有一處通往飛龍郡都城盤龍城的傳送法陣。
這日天氣清爽，一支十餘人的小鏢隊出現在黑石城外的石道上，快馬朝城門而來。這支鏢隊有些與眾不同，領隊的鏢頭並非高大強壯孔武有力的粗糙大漢，隊首一匹威風凜凜的白駒上竟是個二十許歲英姿颯爽的紅衣女子。
整個鏢隊進入城中，紅衣女子長長出了口氣，感嘆：「終於到了！」
「既已進城，紅英姐，我也該告辭了。」紅衣女子身旁傳來個清淡的聲音，她轉首看向與她並排同行的人，那是一名十八/九年華的白衣女子。
紅衣女子惋惜道：「無瑕妹子，當真急著今日便要前往盤龍城？姐姐這趟鏢送到會在黑石城停留一段時間，你我姐妹多聚幾天豈不更好？」
無瑕淡淡一笑，「紅英姐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一定要儘快到盤龍城。」
此言一出，鏢隊里的年輕小夥子一個個露出失望模樣。紅英見了暗自在心裡罵這幫兔崽子不知死活，別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得很，眼前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是個貨真價實的修仙者，哪是他們這些凡人可以妄想的！
現在距無瑕離開白馬寨已經兩個多月了。
離開白馬寨后無瑕路經過許多與白馬寨類似的山寨與村落，都沒有停留。她想或許是因為白馬寨所在之地太過偏遠貧瘠，那裡的人見識少，因此才聽都沒聽過神洲大陸，若是去到一些繁華的大都市或許能夠打聽到關於神洲大陸的消息。
就這樣趕了近一個月的路，一日無瑕降落在一條小河邊休息被一頭不自量力的低階妖獸襲擊，輕而易舉滅殺那妖獸的過程被前來飲馬的紅英目睹。
紅英初次挑大樑領鏢，正擔心路上會被妖獸攻擊準備到了城鎮就聘請一位仙師或妖師，遇上無瑕當即便懇請無瑕同行，支付靈石作為報酬。無瑕考慮初到陌生之地有許多東西還需要弄明白，便點頭答應了，不過讓紅英對鏢隊其他人只說是路上偶遇的同路人。
這一個多月無瑕與鏢隊同行，確實在經過一些險地時遇到過幾次妖獸，都被她暗中放出來的白煊解決了。紅英雖是鏢隊唯一的女子，又年輕，卻自小隨父跑鏢頗有見識，無瑕向她打聽神洲大陸雖無果，卻聽說了黑石城有一座通往飛龍郡都城的傳送陣此事。
一郡都城應該會匿藏著許多高人，無瑕於是便決定去盤龍城。
「既然妹子有要事在身，姐姐便不多挽留了。對了，妹子曾提過的那個叫『神洲大陸』的地方我會多留心幫你打聽，若有緣再見，說不定還能給你些消息。」紅英不無感傷。
紅英爽朗大氣，這些時日相處中無瑕沒有任何修仙者的架子，再加上鏢隊里其他人不知無瑕身份對她沒有絲毫畏懼，她漸漸也就忘了她是個修士真將她當姐妹看待起來。他們這些凡人的一生對修仙者而言就是彈指一揮間，說是今後有緣再見，但那幾率實在太渺茫了。今日這一別，她們這輩子多半是再也見不到了。
無瑕下馬將馬韁交給鏢隊的人，看了看紅英不舍的模樣，取出一小瓶丹藥給她，「相逢即是有緣，這瓶清心丹送給紅英姐吧。跑鏢時有不測，若不慎受傷便服下一粒，很快即會痊癒。」
紅英驚呆了，從無瑕身上拿出來的丹藥絕不會是一般的療傷丹藥。
無瑕後退幾步，對她微微福了下身算是告別，轉身離去。紅英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盡頭，嘆息一聲，打起精神一拉韁繩調轉馬頭，聲音洪亮的吆喝鏢隊，一隊人馬呼嘯前往位於另一條街上的僱主家。
無瑕往紅英早已告知過的設立傳送陣那處而去。
清心丹是靈旭乾坤袋裡之物，只是鍊氣期的低階修士療傷的低階丹藥而已。但對凡人來說，那是做夢都不敢奢望的聖葯。紅英待自己真誠友善，無瑕也是想到今生恐怕再無後會之期才有此一舉。
若有所思的走了一段路她回過神來，忽然停住腳步，看向四周滿臉驚恐。
黑石城不是白馬寨與她飛過的那些全是人類的小地方，事實上在黑石城中人類是少數，妖類佔了絕大多數。眼前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幾乎全部是妖。無瑕之所以如此肯定，並非她察覺了妖氣，而是這些妖雖都是人類的體型但大都還大大方方露著耳朵和尾巴，有些甚至臉上的毛還未褪去！
妖類需要經過數次化形才能擺脫獸類所有特徵化為與人類無二的體態，街上這些妖顯然都還未化形完全。這不是無瑕驚恐的原因，她驚恐，是因為她知道妖類化形，哪怕第一次最初級的化形，都要等到修為達到上天初期，也就相當於人類的元嬰初期！
無瑕來三千都后一直沒有遇到過半個妖修，又一直掛心回神洲大陸，直到此刻站在妖怪堆里她才想起這些。隨之一個恐怖的念頭鑽進腦海——難道三千都的妖全部是上天初期以上的修為么！？
無瑕立刻便否定了這個令她頭皮發麻的荒唐猜測。
她用神識掃過這條街上的所有存在，確定別說上天期連中天期都沒有，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但她仍然滿心疑惑。
要知道，妖類天生壽命便比人類長久千萬倍，因此修鍊無比緩慢，且靈智開啟非常晚，一般妖類幾百上千歲才修鍊到下天期，其靈智也不過相當於幾歲的孩童罷了，更別說修鍊到可以化形那將是多麼漫長的歲月。
當年枯榮樹洞里的五尾白狐已經有了下天后期的修為尚且無法化形，靈智也未曾開啟多少，才那般輕易隕落在南宮靈三人手中，而眼前這些妖明明有些只有人類修士鍊氣十二三層的修為，卻都能維持基本人形，並且靈智不低的模樣，看上去也不像壓低了修為。
枯榮樹洞一行那中年道人說過有些妖天賦強大，不需修到上天期也可化形。但如果是這樣，三千都出生的妖天賦強大的幾率未免也太高了。
正巧身邊走過一個搖著老虎尾巴額頭有個「王」字，走路歪歪扭扭的低階妖修，無瑕便順手逮進了無人的巷子里。
搜魂過後無瑕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
這一切歸功於兩點。
其一便是化形丹。
化形丹是用三千都特有的煉妖草與多種其他靈草煉製的一種丹藥，專供妖類化作人形所用。上天期以下的妖類服用化形丹並非真正化形，只是一種形態改變的表象罷了，不但每過一段時日就要服一顆維持人形，而且一旦受了一定程度的傷或損耗了一定程度的靈力就會變回獸形。
此丹效果和缺點都與幻術相似，說白了就是一種類似於幻術的變身藥劑而已。煉妖草在三千都到處都長得有，化形丹的丹方也不是秘密，因此大小藥鋪均有售。但即便化形丹如此普及，仍舊賣得十分好，「人皆有愛美之心」這句話說的不恰當，應該是「生靈皆有愛美之心」才對。不知從幾千幾萬年前起，某個妖修覺得人的形態更美，化形丹便在三千都橫空出世了，然後銷售熱度一直居高不下。
值得一提的是化形丹並不能讓妖修完全化作人形，化形的程度取決于丹葯的品質、個體修為與運氣等多種因素，並且修為低於相當於人類修士鍊氣十層以下的妖服用化形丹沒有作用。無瑕捉來的這隻小虎妖修為剛剛達到人類鍊氣十層水平，服用化形丹不久兩條腿路還走不穩，不過運氣不錯，不像有些妖分明比他修為高化形后還留著滿臉毛。
無瑕不是妖，不理解這種心情，化形丹在她看來更像是搞笑的東西。她在意的是第二點。
三千都的妖之所以靈智比神洲大陸的妖獸高，源於「開靈儀式」。
三千都七大郡，每隔三百年會在都城與郡內數個大都市的祖靈廟中舉行開靈儀式，召喚祖妖之靈，即祖靈。開靈儀式前幾天每個家庭或門派都會將靈智未開的小妖送進最近的祖靈廟，祖靈降臨時整個祖靈廟會被聖光籠整整一天，一天過後祖妖之靈離去。
一個妖不論年齡一生只能接受一次開靈儀式洗禮，絕大多數的妖經過開靈儀式后靈智都會不同程度的開啟，今後靈智增長的快慢與能增長到何種程度取決於天賦與修為。自然每次開靈儀式都有些妖無法開啟靈智，這些妖只能寄希望於千萬年的漫長修行隨著修為增長靈智慢慢開啟，否則便是一輩子的低等妖獸。
了解完這些，無瑕不禁感嘆三千都實在是個神奇的地方。那隻被她抓來的小虎妖此刻已經恢復了神智，一臉要哭不哭的模樣看著她。
「謝禮。」無瑕留給他一瓶丹藥，轉出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