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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此生約誓

  北寒之域,無生海上。


  茫茫大海風平浪靜,忽然之間整片海域都震蕩開來,海水澎湃翻湧著,一個巨大的漩渦乍現,強力的氣流從漩渦中心上升劈開晴朗的藍天,電閃雷鳴狂做,天地色變!


  然而這番震天動地的動靜只持續了短短一刻,便忽然平息下來,空中雷雲漸散,海浪拍擊著一*推遠,一切又回復了最初的平靜。


  幾息之後幾束遁光從遠而近出現在這片海域上空,光芒散去,露出幾名男女的身影。這一行人中為首者乃是一位服飾莊嚴神聖、長發披散、容貌清雅俊冷的青年,正是那天寒殿國師。


  天寒殿國師的目光緩緩掃過下方整片海域,靜無波緒。他身後一名男祭司說道:「海上並無異常,或許當真是天生異象。」


  天寒殿國師一言未發,再次用強大的神識仔細探索了一遍下方海域,仍舊未發現任何異樣。


  這時一隻符鳥飛來,同行的一名女祭司查看了符鳥傳達的消息,恭敬稟報道:「國師大人,青璃殿下有請。」


  「……走吧。」


  天寒殿國師沉默了一刻,寬大的長袍一拂,轉身而去。


  幾束遁光很快便遠離了這片海域,而他們不知,就在他們方才說話之處正下方,深海之底,不知從多久之前起,有幾個外來人士避開了天寒殿中血印輪的檢測,在那裡布下了一個百丈方圓的法陣。


  淡紫色的光芒籠罩下,即便是有靈目神通的元后大修士也無法發現這個法陣。


  此刻,法陣之內正充斥著雷嘯暴怒的吼聲,音波化作力量一圈圈盪開,連法陣外的海獸與游魚們都在那份怒意下化作了灰燼。


  樹瑜與墨淵一左一右用魔氣形成的鎖鏈禁錮住雷嘯高大的身軀,墨淵沉聲道:「控制你的怒氣。」


  「若非我們行動夠快,方才就要被上面那幾個人界修士發現了!」火鏡責備。


  「啊……!!」雷嘯仰天怒號,「大哥!大哥……!!無恥螻蟻竟敢殺害我大哥!」


  煞風雷嘯兄弟二人生為魔獸,血性中自帶凶暴之性,力量也比大多同等修為的真魔強悍,墨淵與樹瑜不得不加強了對他的禁錮。


  樹瑜面色依舊平靜,語氣卻是斥責之意甚濃:「煞風隕落在塵埃界的螻蟻手中,你欲令我們四個暴露,也隕落在此么?我們死了,誰去尋找殿下?」


  火鏡也道:「我們好不容易在這一界找到個塌陷的界境隧道,你突然失控造成陣法錯亂、界境隧道出了差錯,會延遲六翼他們三個降臨!」


  雷嘯目呲欲裂,眼中布滿血絲,卻是在他們的話中尋回了理智,反抗的力道也漸漸平息下來。


  樹瑜與墨淵仍舊未曾漸弱對他的控制,墨淵道:「你可否依你們兄弟血緣的牽連追蹤到是誰殺了煞風?」


  一團雷絲髮著「滋滋」的聲音交織蔓延做一幅畫面,四人從畫面中正正看見無瑕挽起海藍色的長弓,射出三支晶藍長箭的一幕!

  樹瑜三人在三支長箭勢如破竹迎面之際下意識的躲避了一下,接著恍然反應過來,他們正是站在已經隕落了的煞風的視角觀看這一段記憶的。


  畫面在三支長箭淹沒在光芒中時霍然消失了,雷絲散去,雷嘯咬牙切齒的模樣顯露出來。


  樹瑜微微蹙眉:「……居然是她?」


  「你們見過殺害我大哥的女子!?」雷嘯立即問道。


  火鏡回答他:「那女子正是我們所說的帶有殿下氣息的人。陰姬見過她的真實面目,曾將之印入我們的識海中。」


  墨淵若有所思的自語:「她居然出現在煞風所在之處,應該是說果然煞風那裡有殿下的線索呢?還是說那女子果然與殿下有些淵源?」


  雷嘯兩手握拳,周身青筋暴起:「不論是哪種情況,待聖音、六翼和陰姬降臨后,我都要去找她為我大哥報仇雪恨!到時查完了殿下的下落,我要親手將她碎屍萬段!」


  對於他這句恨語,餘下三人相視一眼,都沒有勸阻的意思。雖說陰姬離開時也再三叮囑了要親手殺了無瑕,但比起陰姬被無瑕滅殺一縷分魂的仇,顯然雷嘯的弒兄之恨要嚴重多了。


  更何況煞風是他們的夥伴,雖分屬不同的小隊,但從遙遠的太古時期就一起為紫離殿下全力效忠,在紫離殿下失蹤后仍不放棄追尋。對於煞風的意外隕落,他們也是震驚而憤怒的。


  「瑕兒,這位是……?」


  虛無空間中,顏緋月輕聲詢問起無瑕珈蘭的身份。


  無瑕簡單解釋了珈蘭的來歷與她們的關係,說到在那宮殿中分開一事,無瑕轉頭問珈蘭:「你找到那第三部分元魂了?」


  珈蘭沉默的面對她,雖然她沒有清晰的五官表情,但無瑕感到她此刻看著自己的目光很複雜。


  在無瑕以為她不會回答了時,珈蘭忽而開口:「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是什麼?」


  珈蘭似乎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時間緊迫,我先幫你們將太乙上清陣布下。」說完,便化作一團銀光回到了無瑕的識海中。


  無瑕覺得珈蘭有心事,但既然她暫時不願告訴她,也沒什麼好追根究底。況且布置陣法為重,否則寒針婆婆休息好了追過來,麻煩就大了。


  在珈蘭的仔細指導下耗費數日終於將那太乙上清陣擺下,待陣法啟動起來,無瑕懸著的心終於重重落下。


  「瑕兒……」顏緋月從後方將她合臂抱住,溫熱的呼吸吹落在耳畔。


  陣法之內,萬籟俱寂,幾乎能聽到彼此重合的心跳聲。


  無瑕的眼眶再次濕潤了。


  她從不是愛哭的女子,十五歲恢復靈智至今,哪怕是九華殿上她一生中最痛苦的那一日,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之時也只是流了一滴眼淚而已,五百年的人生加起來,都沒有今日流的淚多。


  可感受到身後這個人並不厚實卻令她無比安心的胸膛,置身於這個人那輕顫著小心翼翼的懷抱中,幾百年的思念,許多無人可訴的傷悲與情感,都凝聚為痛楚堵窒在胸腔,化作淚水流了出來。


  她與這個男子並沒有經歷過同生共死的絕境,也沒有攜手闖蕩修仙界相互支撐扶持,甚至是當初她接受他的感情,更多的只是出於一份感激與感動。


  但不知從何時起,這個男子的身影印在了她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根深蒂固。


  或許是三千都那幾百年間每一個寂涼孤獨的月夜,或許是九華殿上她心如死灰萬劫不復時他痛不欲生的眸光,或許是那日山門前他憤怒之下無法隱忍的關切……又或許是赤水城中初次相見,那一瞬間,彷彿歷經幾世沉浮過後,始終守望如一的堅持……


  滾燙的淚水漫溢,無瑕深深閉上眼,緩緩抬起手覆蓋了顏緋月圈在腰間的手,「顏緋月……」


  顏緋月埋頭在她肩頸中,低低的音色像寂夜的細水流淌而出:「瑕兒,我好想你……」


  很想很想,幾百年,無數個日日夜夜,魂縈夢繞,牽腸掛肚。幾度夢回,所想所願的,只是像這一刻的靜靜相擁而已。


  然而上天連這樣一個小小的祈願,都無情的剝奪了。


  他們身處兩片天空下,一步一步踩在死亡的邊緣才走到今日,每一個不小心也許都會造成永世的陰陽相隔。多少年後的今日,彼此的溫度美好得似夢似幻,究竟這一刻是夢還是醒,他都不敢去分辨。


  若此刻的擁有是夢,他只求永生不醒。


  「瑕兒……對不起……」


  滾燙的液體沾濕了無瑕頸部的肌膚,她感到顏緋月環在腰間的手臂更加收緊了,幾乎是顫抖著的。


  這一句對不起,埋在了顏緋月心底整整五百年。


  每當他回想起五百年前九華殿上那一日,回想起最後一刻無瑕已經放棄生還的絕望目光,他都會自責得幾欲發狂!他自責他那時不夠強大,無法在那些人手下保護她;他自責他沒能在她最無助的一刻去到她的身邊,哪怕與她一起死在魂幡之下;他自責……他沒能成為她活下去的支柱……


  那些年間他不止一次會想若是當初在那山洞中他堅定的推開了她,若那日九華殿上與她身邊的人是風子漓,她是否還會捨得放棄生命?


  他恨他自己,甚至超過了憎恨南宮瓊霄與古陰,因為他沒有成為她堅持活下去的信念。


  他一邊不得不時時刻刻讓自己沉浸在對那兩人的仇恨中,忽視著內心深處這個念頭帶來的恐懼,一邊殘忍無情的對待自己,懲罰般漠視著這副軀體走向死亡。


  日復一日,往複循環。


  「對不起……對不起……瑕兒……」


  一聲聲破碎的道歉一次次刺在無瑕的心上,顏緋月的每個字她都懂,他的懼怕,他的愧疚,他的自責,她都懂。


  這個男子從來不捨得責備她,她所有的錯,他們之間所有的錯過與遺失,他全部都會歸咎在他自己身上。


  這份呵護,令她心碎。


  無瑕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輕聲開口:「顏緋月,我離開了你五百年。只顧自己修行,沒有回到你身邊,也沒有告訴你我還活著……你怪我么?」


  顏緋月在她的脖頸間搖頭,「不要說了!我知道你一定是在很特殊的地方,無法聯繫我……短短五百年,從道基盡毀、道脈盡失到如今元嬰後期的修為,你一定吃了許多苦,經歷了許多無法想象的危險……我只怪我自己,當初……」


  「顏緋月,」無瑕在他的懷中轉過身來,淚水后清粲無比的眸光落在他眼中,化開柔和的堅定,「我會為你活著,為你登頂至高修為。這條漫漫長路,千年萬年,化仙化魔,成鬼成佛……絕無怨悔!只為與你相伴。」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那一刻,顏緋月所有的不安與恐懼都悄然消散,喜悅在胸腔蓬勃爆發,他霍然將無瑕攬入懷中,緊緊抱著她,唇齒輕輕碾磨她的耳畔一遍遍低喃:「瑕兒,我的……瑕兒……」


  他追逐了五百年,從最初的相隔如山,到她感激之下的相許,再到此時此刻,真真正正走入了她的心中,終於成為了她此生唯一的堅持。


  自此之後,命運交纏,印入彼此魂靈至深之處,魂血相融,再也切割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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