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師徒

  「你是何人？」明川老祖盯住無瑕,以無瑕身上散發出來的修為，她這般淡定的走進來,除了瘋了那就是有恃無恐。


  無瑕抬起一隻手,緩緩說道：「你馬上就會知道我是誰了。」


  明川老祖身體一僵，下一刻臉色便一片迷茫,一團光從他的眉心飛出落入無瑕手中，無瑕微微細起眼探尋了半刻,看向了洞府里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那團光回到明川老祖眉心，明川老祖周身一個激靈,惱怒過後倏然指住無瑕，驚恐道：「你、你是……！」


  另一邊的中年人韓郢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明川老祖已是個元后修士，能一出手就將他輕易制服的,只有——


  「化、化神期的老、老祖宗……」韓郢不可置信的驚愕自語。


  「不可能！不可能！化神修士怎麼會在這裡！？你是何人裝神弄鬼！？」明川老祖驚恐交加，一下祭出了數件法器。


  「找死。」無瑕原本並沒有看他那裡,當幾件大威力法器飛來才動了殺心。


  八十一枚月輪齊出，橫飛著將明川老祖的法器瞬間全部斬成廢鐵,然後將明川老祖包圍其中！一片藍光耀目,只聞明川老祖的慘叫聲充斥了洞府,光芒散去月輪一一消散，明川老祖已經化作飛灰，連元嬰也不留。


  這位神洲大陸還沒幾個人知道的新晉元后大修士，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隕落了。


  這令洞府中其他人對無瑕的身份存有的質疑半分不剩，齊齊跪倒拜道：「晚輩見過老祖宗！」


  無瑕視而不見，走到洞府中一個偏僻的角落，她手中不知握了什麼，只見藍光一放，空氣中便裂開了一條裂縫，然後她便化作一道銀光飛了進去。


  洞府里安靜下來，韓郢等人等了片刻也不見無瑕回來，黃巧玲偷偷抬頭用黑亮的大眼睛四望，小聲說道：「她、她走了么……」


  幾人又等了會兒，這才敢站起身來。阿大好奇的看著那裂縫：「那是什麼啊？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韓郢立即嚴肅喝道：「那是條空間裂縫，那位前輩進去必然有她的原因，別跟去找死！」


  阿二阿三縮了縮脖子，黃巧玲道：「韓大叔，那真的是、是化神期的老祖宗？」


  「不費吹灰之力便滅殺了元嬰後期的明川老兒，除了化神期的老祖宗，這世上沒有誰能辦到了！還有她方才放出來的法器，你們看見了么？那是神洲大陸自古以來唯一一套九九八十一件的元魂法器！這套元魂法器的主人，便是人界的兩位化神期老祖之一！」


  聽了韓郢的話，黃巧玲四人都敬畏的呼了口長氣。


  韓郢道：「總之那位老祖宗沒理我們，大概就是不會殺我們了，趕緊找到玄風罩離開此處！」


  幾人散開，在明川老祖的洞府中豐富的藏品里尋找玄風罩。黃巧玲與阿大阿二阿三四人畢竟少年心性，再加上之前與無瑕接觸過，並不真心覺得她可怕，無聊的翻了會兒東西便開始聊起來。


  「韓大叔，你是從哪裡聽到化神期的老祖宗的事情的？彩霞山裡從沒人提過呢！」


  「你們這幫小傢伙從沒離開過彩霞山，殊不知兩位化神期老祖的事迹，早就在整個神州大陸傳遍了！」


  「那你快給我們說說呀！」


  韓郢往那裂縫看了眼，裂縫毫無動靜，便想無瑕大概是不會回到這裡了。於是心頭也放鬆了些，「說起今日咱們遇上這位老祖宗，那可是從她還是個築基修士起，便是神洲大陸的風雲人物！」


  「築基修士？」黃巧玲奇怪道，阿大阿二阿三都滿臉感興趣，連一直沒說過話靜靜找東西的韓清夜都看了過來。


  「當初這位老祖宗還是個築基修士時，得罪了元嬰期的高階修士，結果被那兩名元嬰修士將修為層層打落、毀掉了道基道脈，不知所蹤。神洲大陸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結果幾百年後她居然以元嬰期的修為回來了！一百多年前真仙古墓開啟，古墓內出現異變導致眾多元嬰修士隕落，而她卻帶著化神期的修為出來了。」


  韓郢說完，黃巧玲不滿的跺腳：「韓大叔，你說的也太簡略了！」


  韓郢哈哈一笑：「小玲丫頭想聽故事，將來進階築基期，讓你清夜哥哥帶你去外界歷練，到時有的是故事聽！」


  「韓大叔，你再說說另一位老祖宗啊！」阿三道。


  「去。真把老子當說書的了？」韓郢雖啐了一句，卻是說道：「這另一位老祖宗嘛，跟前面這位比起來可就順遂多了。他一直被譽為整個神州大陸最有望突破化神期的天才修士，所以他進階了倒是沒什麼意外的……」


  剛剛說到這裡，洞府中突然颳起一陣大風，將幾人的眼睛都吹得睜不開。韓郢立即有所警覺，放出五個防護罩將韓清夜五人籠罩住，手握重劍隨時準備砍上去，卻見流風散去，洞府里出現了個白衣出塵俊美清冷的年輕男子。


  韓郢的神識剛往這人身上一探，手中重劍便重重砸在腳下，將地面砸出個窟窿。


  「老、老祖宗……」韓郢再次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阿三目瞪口呆：「韓大叔，你……」


  「還不跪下！這就是另一位老祖宗！」


  幾聲抽氣聲響，黃巧玲與阿大三兄弟「砰砰砰」跪地，韓清夜也一撩衣擺跪下。


  「老、老祖宗，您是來找另一位前輩的么？」韓郢顫顫巍巍壯起膽子問了一句，因為他注意到風子漓的目光停在了那空間裂縫上。


  風子漓看了他一眼，問他：「她是進去了么？」


  「是、是的。」


  「這條空間裂縫通往何處？」


  「晚、晚輩不知……」


  風子漓轉回頭去，方欲抬步，卻見那空間裂縫中銀光一閃，無瑕從裡面出來了。看見風子漓在此，無瑕並未表現出什麼情緒，只是道：「你來了。」


  「這一個，如何？」風子漓輕嘆了聲。


  無瑕轉眼便揮袖一掃，將那條空間裂縫給毀了，「裡面只是片異空間，未曾通往任何地方。那人竟敢騙我，等我找到他定要將他……」


  「將他如何？」風子漓插口，「即便你威脅他要殺了他，他依然不知道哪裡有界境隧道，只能不停的拿這些空間裂縫交差。你這又是何苦？」


  「不用你管。」無瑕走過來，站在韓清夜身前，「起來。」


  韓清夜詫異的起身，抱拳：「前輩……」


  「韓雲是你什麼人？」無瑕問道。


  韓清夜一怔，韓郢原本還怕無瑕傷害韓清夜，聞言臉色卻變了，「前輩知道祖父？」


  無瑕轉頭看去，「你們都起來吧。」然後問韓郢：「韓雲是你祖父？水蒼珏為何不在你身上？」


  韓郢突然明白了什麼，連忙恭敬回道：「前輩誤會了，晚輩是祖父嫡親的孫兒，並非蕭公子的後人！當初前輩命祖父不許讓蕭公子的孩子踏入修仙界，祖父一直記在心頭，蕭家世世代代子孫除了清夜都未曾修仙。只是祖父怕仇家尋來，才讓自己的子孫修行，好保護蕭公子的血脈！只有清夜，清夜才是蕭家的後人……」


  「二叔，您的意思是，祖上的恩人就是……」韓清夜震動的看著無瑕，顯然當初韓雲雖聽從無瑕的話讓蕭氏夫婦的孩子隨了他的姓，卻並沒有對他們隱瞞身世。


  「晚輩韓清夜，代祖上謝過前輩！」韓清夜再次跪下，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一旁黃巧玲四人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無瑕沒有避開韓清夜的謝禮，在他起身後說道：「你的先祖是我的摯友，當初他們為奸人所害，我曾在他們的墳前立誓為他們報仇雪恨。今日遇上你與韓雲的後人也算天意，你們回去記得到明道友、蕭道友與韓雲的靈前說一聲，他們的殺身之仇，我已經替他們報了。」


  說完后，她便未再看兩人，往洞府外走去。


  「前輩！」韓郢追上幾步，無瑕回頭，他顫著聲音說道：「前輩，清夜是難得的修道體質，但、但小人……資質與修為均有限，怕耽誤了他……前輩、前輩可否看在與清夜的祖上為摯交的情分……收、收清夜為徒……」


  「二叔！」


  韓郢說完便低下頭，有種頭暈目眩的驚懼。


  無瑕卻並未如他想象中般厭棄或輕視，而是仔細考慮了他的話，這才道：「我有很重要的事，並無收徒打算。他跟著我也不見得不會被埋沒。」韓郢長滿橫肉的臉因難堪而漲紅了，接著又聽無瑕說：「這樣吧，我這裡有些功法與丹藥，對他修行有益，全部給他吧。」


  「謝……謝前輩！」


  留下丹藥和功法，無瑕便離開了桐花江。風子漓何時跟上來的她沒有注意，偶遇韓清夜與韓郢，讓她又想起了六百多年前的一些往事。


  風子漓在她身邊，輕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認識方才那兩人的先人？」


  他本不指望無瑕回答，誰知無瑕沉默了片刻后，緩緩說起當初蕭氏夫婦的事。


  不知不覺已靜月當空，兩人不緊不慢的前行在夜空中，抬眼一望便是滿目星辰。


  「白翎仙子在正魔大戰期間戰死了。」聽完了那些過往，風子漓忽然說起此事。


  無瑕沒有表示，風子漓問她：「若她在你回到神洲大陸的時候還活著，你會殺了她報當初她追殺你的仇么？」


  「等她活過來再說吧。」無瑕道。


  風子漓道：「無瑕，跟我回太玄山吧。」


  無瑕不語。


  「太一長老的大限只剩不到兩百年了，當初他進入真仙古墓就是為了博一次，卻未能找到進階化神期的機緣。不只是他，龍家老祖也……還有魔道那邊。除了元后修士，雲翳、法音這些元嬰修士的大限之期都不遠了，修仙界的格局又將大變，太玄山已不是曾經的太玄山了，你仍舊不願放下曾經那些事么？」


  無瑕依舊未答，卻微微垂了垂眼皮。


  風子漓嘆息：「就算是為了你自己，這五十年來你日夜不停到處尋找界境隧道，卻一無所獲，無月宮畢竟只能幫你搜索逐落淵內，而逐落淵外是更廣大的世界，只憑你一人，又如何能找遍每個角落？若是能集合太玄山的力量幫你搜索，機會豈不是更大些？」


  說完，他便深深看著無瑕，靜靜等她答覆。足足過去了半個時辰，無瑕才慢慢點了點頭。


  風子漓放心了些，一點笑意浮起唇角，而這個時候無瑕的神情忽然一變，掉頭便往回飛去。


  「出什麼事了？」風子漓追上來。


  無瑕邊放出小波撕開一條空間裂縫，邊皺眉說道：「魂血發出感應。韓清夜出事了。」


  小波一路撕裂空間，兩人僅用了半個時辰，便來到了一座偏僻的大山高空。神識略微一掃，便可清楚感到下方有力量波動的殘留。


  風子漓道：「這座山應該是有護山法寶的，但被更厲害的東西強行轟破了。」


  「玄風罩……」無瑕低語，旋即飛入山中。


  山中搭建著一戶戶人家，此刻全部都在烈火焚燒下坍塌了，遍地的屍首有老人，有懷孕的婦女，有孩子……這些，大都是凡人！毫無疑問這一切都是修仙之人所為，他們本可一個法術將這些屍體燒的灰也不剩，卻偏偏將之暴露在空氣中，彷彿特地留給誰觀賞一般。


  雖然遍經修仙界腥風血雨早就練就了一刻鐵石之心，但這修羅煉獄一樣的景象仍舊讓兩人蹙起了眉，尤其是在看見白日還見過的黃巧玲、阿大、阿二、阿三和韓郢時，那種心情難以言喻。


  無瑕在一堆殘破不全的屍體中找到了韓清夜，因為水蒼珏中無瑕那滴魂血的保護，他成為了這整座山唯一的一個倖存者。水蒼珏發出淡紫色的光芒將他籠罩著，他渾身是血，靈力枯竭，雙目血絲遍布，但看上去並未受到致命傷。


  他跪在地上面對滿目殘肢，神色渙散，就像個不會言語沒有思想的痴兒。


  風子漓伸出手，水蒼珏放出的紫光立刻敏感的將他的手彈開，無瑕制止他，「讓我來吧。」


  無瑕走過去，淡紫色的光芒柔和的消散了，她打量了韓清夜半晌，開口叫他：「韓清夜。」


  那一聲就像天外迴音，半刻之後韓清夜才一點點抬起頭來。


  無瑕看著他被鮮血泥土塗抹的臉龐與充血的雙眼，沉沉一嘆，說道：「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告訴我是誰做的，我去將他們全殺了；第二，拜我為師，數百年後你進階元嬰期時自己去報仇。我事先提醒你一句，即便你資質過人，想進階元嬰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很有可能你今生都無力親手斬殺仇人。給你一天時間，想清楚了就上山頂找我。」


  說完無瑕便朝風子漓示意了一眼，轉身離開，剛剛走出兩步，韓清夜的聲音便在背後清晰響起。


  「前輩。」


  無瑕停下步伐，迴轉身來。


  韓清夜艱難的站起身，無瑕這才發現他的一條腿膝蓋以下只剩下白骨。


  韓清夜一步步向無瑕走來，到她身前重重跪地，磕頭拜下：「徒兒……拜見師尊！」